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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治疗的第一步就是让他知道以前的事，“是选择由你们告诉他还是让他自己想起来？”詹姆斯问他们。
“要怎么让他自己想起来？”
“当时车祸对头部的损伤早就好了，是他自己有意无意回避这些东西，可以通过催眠的方式慢慢让他想起来。当然，前提是他要同意。”
何浦毅捏了捏姐姐的手，转头回答詹姆斯，“他肯定是愿意自己想起来的。”
苏韵文毫不意外同意了催眠，他想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我会设置一个闹钟，当它响五声的时候你就会醒来。放轻松，想象你在一个花园里，茂密的树叶遮挡阳光，你坐在树下的长椅上，能闻到青草香和花香，你闭上眼睛，觉得很困……”
听到规律的铃声时苏韵文正在急速下坠，他猛地睁开眼睛，“柳山。”他在心里轻轻叫他的名字。
“梦见了认识的人？”
“和一个，朋友在一起爬树，下面是个水池，我跳了下去。”
“有没有一些关于走路的印象。”
“没有。但是我有一种感觉。”
……
这边做好方案后就要开始复健项目了，包括每日的数值检测和定时的心理谈话。何儒妘当时觉得事不宜迟，明天就要开始康复训练，医院在三街，小牌楼那边太远，三街前面拐弯开车二十分钟的市郊有一套小别墅，东西都是配齐的，依她的意思直接过去就是。
苏韵文只说先回下江村拿点东西，自己转着轮椅就先出去了。何儒妘以为他有什么重要东西落下了，就说自己和王姨先过去收拾收拾，等明天过来住。
车上只有何浦毅和苏韵文两个人，车在高速上开着，苏韵文盯了会儿路边绿化带飞速倒退的残影，开口道：“舅舅，周末的时候还是回下江村吧。”何浦毅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只看到苏韵文的后脑勺，风把他的头发吹得有些乱。
“我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不过现在这边抓得紧，你看你妈那副紧张样，说不定都想天天和你一起去医院了。这样很突兀的回去，她那边肯定要问你。”
“一周七天，总不至于每一天都要守着。和医院那边谈好了就行。我妈那边，她也就这几天，等这边安排好了，她就能安心去公司了。”
“小文，我理解你，不过这路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去一次就要四五个小时，来回就要十多个小时……”
“家里不是还有司机。”
“唉，小文，实话和你说了吧，就算你现在不走，明年中考，你也必须得回来了……早晚得走的。”
“那就明年再说。舅舅，我并不觉得治疗是一件多重要的事，都已经这个时候了，早一年晚一年差别都不大了。如果不行，可以明年再治，说不定明年他们又研发一个新方案。”
“你……”
“舅舅。他是我的……朋友……”
“唉……算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折腾的是你自己。”他说完，扭开车内的广播，结束了这段对话，音乐声和说话声也让之后的车程不至于过分安静。
之后的事情就算有条不紊起来，苏韵文每周五下午就回下江村，周一又回去。有时候何浦毅学校不忙就开车送他，忙的时候就让司机送他。他妈那边也是他在交涉，也不知道是找了什么理由。经上次后，柳山周末大半的时间都会去找他，但碰上偶尔一周有事就没去，苏韵文从来不说什么。
十一月初的时候学校突然爆了流感，一个班三十多个人，就有十多个发烧咳嗽的，且大有越传越广的趋势，学校那边干脆就给他们全校放了一周的假。
柳山不想在屋里待着，被他爹看到又要说他，说的是就算学校放假了，这也是学习的时间，更要自己在家里好生复习旧课，学习新课，别以为考了几次好成绩就飘了。自然也不准他去找程小丁，他俩一出去就不知道跑哪个田坝去野，每次肯定会被谁看到传到他爹耳朵里。
那自然就去找苏韵文了，可没曾想去了一天苏韵文不在家，去了两天也不在家，三天了还不在家。那干脆就等到周末吧，这几天柳山在家咬了几天的笔，作业是一篇都没写完。
周六他直接背上书包去苏韵文家了，他果然在。
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只有苏韵文看着他，他才能认认真真写好作业，他爹都不行。
一边在纸上算术，一边直接问了苏韵文：“我们学校因为流感放假了，之前我来找你，你都不在，你在伸城么？”
“是。”苏韵文想起这几天城里也在闹流感，又说，“这两天流感是有点严重，你没事的话就不要到处跑了，好好在家休息。”
柳山扭头看他，说：“我不出门怎么来找你啊。你在伸城做什么啊，是不是……是不是在医你的腿啊？”
苏韵文抿抿嘴，他本不想说的。
柳山一看他回避的态度，一扔笔直面着他：“苏韵文，你这样可不行。你看我平时，什么都给你说了，但是你在做什么，我都不知道啊，平时在家里你就是看书那些嘛，你现在去治腿了，那么大的事，你都不跟我讲，而且平时也是，你心里在想什么，也不和我说，你是不是，你是不是根本没把我当朋友啊！”
苏韵文古怪地看他一眼，说：“是去治了，但希望有点效果了再和你说。我是一个很无聊的人，每天做的事你也知道，确实没有什么好讲的。”
“唉”柳山重重叹了一口气，“小文哥哥，你这样想可不行。按你这样说，我每天上课回家，不也是很无聊嘛。朋友肯定就是要说一些小事，像你今天吃了几碗饭啦，院子里新开了花啦，今天吹的风好冷呀，这些都是可以说的嘛。”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柳山看他没头没尾的，觉得有些好笑。他又笑眯眯地盯着苏韵文。
“我知道要和你说什么了。今天风真的很大，你要多穿一点。”
柳山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笑着说：“不是这个，我在问你在伸城的事啦，他们是怎么治的，痛不痛啊？”
“不痛，就是在吃药。你想，去看一看吗？”
“噢。啊？我，我可以吗……”他是想过去看一看的，但他怕苏韵文不愿意，但如果他一说，他肯定会同意。
“当然可以，就是有些远，要去伸城的话，你得先给家里说一声。”
“伸城……”柳山的心忽然开始剧烈跳动起来，从他自己的嘴里吐出这个遥远的词，他忽然意识到，这不是去另外一个村，更不是去另外一个山头。他要去的地方，是连他妈都只去过一次的地方。他从电视上看到过，伸城有好宽的街，好多汽车，还有特别大的超市，里面的东西他听都没听过。他原以为，自己就会在下江村住一辈子，伸城于他而言，比天上的星星都远，结果现在，自己竟然要去他爹都没去过的地方了……
“柳山？”苏韵文见柳山有些呆愣，喊了他一声。
“啊！哦。”不知怎么得，他忽然觉得这是件大事，的确需要和他爹妈好生说一下，不过他们能同意吗……
“我，我回去问问他们。”
“嗯，给你这个。”苏韵文拿出一个小盒子。
“这是——手机！！”柳山又惊又喜，他拿着那个黑色按键机，来来回回看了几次，“这是，给我？”
“嗯，算借给你吧。你拿回去，让他们记一个号码，也让他们不要太担心。”
“嗯嗯。”这才是嘛，这么珍贵的东西苏韵文怎么能直接送给他，就算真送他也不敢要。不过用几天简直也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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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换地图了……
苏知道给小山手机他不会要的，所以说借。
第37章 路途中
等汽车开出标有“下江村”的蓝色路标的时候，柳山才有一些要出远门的实感。他很兴奋，但又有些害怕。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还去的是那种大城市。
汽车在高速路上飞驰，柳山就像这车一样激情十足，整个人都异常亢奋，拉着苏韵文说个不停。
“我说你真是神了，本来我爸妈有些不同意的，但是我把手机拿出来后，他们就同意了！”
“主要是让他们能随时联系到你，免得我把你拐跑了，也好马上报警。”
苏韵文心情好，难得和他说两句玩笑。
柳山扒着车窗，转头笑他说：“嘿嘿，我又不值钱，我爹还天天说要把我丢出去，你要是拐了我，我爹说不定还倒贴钱给你，然后我就天天吃你的饭，睡你的床，也不去上课，嘿嘿……”说着说着，柳山把自己都给逗笑了，“哎小文哥哥，说真的，我干脆跟你跑了吧，和你一起多好玩，就让我跟着你，你当大哥，我做小弟，我，我给你做牛做马，好不好嘛。”
苏韵文嗤笑一声，不接他的话。
接近半天的车程，柳山一开始叽叽喳喳，到后面也有些倦了，但还是扒着车窗，把下巴搁在车窗的托槽上，耷着眼皮看窗外一成不变的树。
今天是司机开的车，王姨在副驾驶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睡死过去，柳山也不说话，车内陷入一种安宁的和平里，只听得见引擎在高速上的嗡鸣声。
“还要几个小时，睡吧，到了我叫你。”苏韵文不知从那儿掏出一条毯子来搭在柳山腿上。柳山迷蒙着双眼看了看苏韵文，点点头，靠着门框睡去了。
柳山是被一阵说话声吵醒的，前面好像出什么事堵车了，司机在和王姨商量线路。他揉揉眼睛，接过苏韵文递过来的保温杯喝了几口热水，才觉得清醒过来。
“快到了吗？”
“还没有，前面车祸，堵车了。”
柳山抻了抻脖子，看着外面停了好多五颜六色的汽车，觉得颇为新奇，他不懂为什么车祸会堵这么久的车，不知道这么宽的路为什么还会堵车，真是不可思议。
他摁下车窗探出头看了看，前后左右都是车，他忽然又觉得，这么多车同时都在这路上开，不堵才是更神奇的。
司机为了听前面的路况打开了广播，前面货车和几辆小车撞上了，交警那边还在清理路面，估计还要一两个小时通路。
广播有整点报时，竟然已经中午十二点了。
因为走得匆忙，并没有带些熟食到车上，本来他们预计开快些还能赶上午饭，现在看来一时半会走不掉了。
“饿吗，还有面包，你先吃点垫一下。”说是只有面包，但车里还有其他零食，柳山早上出门的时候吃了三个水煮蛋，又在车上吃了两条巧克力和一些牛肉干，现在倒一点都不饿。
“我不饿，你饿吗？”
苏韵文打开保温杯抿了两口热水。
“这要等多久啊，真的要两个多小时吗。”
“可能是。想不想下车走走。”
外面已经有好多人下车活动，柳山探头看了看外面走来走去的人，说实话他倒是挺想下去的，然而说出口却是：“没事，我就在车上。”
他只是把车窗全部打开，现在车停住了，正好打开窗通通风。
突然和他们并列的那辆车也打开了车窗，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吐着舌头的大白狗。
“这这这……苏韵文，苏韵文，这是，这是狗吗？”他兴奋地指着那条狗，转头问苏韵文，又转头看那只狗。
“是的，是狗，是萨摩耶。”
对面的狗稍微动了动，这才露出后面的人来，是个扎着马尾的漂亮姐姐，她摸了摸那狗的头，看了对面那兴奋的小孩一眼，笑着说：“乐乐，叫人呀。”
那狗的叫声不同于可爱的外表，颇为浑厚。它冲着柳山叫了两声，柳山显得更欢喜了，自然地向别人搭话：“漂亮姐姐，这是你的狗吗？好可爱啊！”
“是的呀，他叫乐乐。”她抓起狗爪向柳山扬了扬。
“你想过来摸摸他吗？”
“啊，真的，可以吗？我，我……”他转头用眼神询问苏韵文，“去吧。”
“好耶！”他拉开车门下去，对面也把狗牵下来了，他们就在车的间隙里玩耍。
苏韵文坐在车里，看柳山在外面跟狗玩的不亦乐乎，他才知道原来柳山还这么喜欢狗，听到外面的欢声笑语，忽然觉得有些烦躁。
柳山在外面和狗玩了四十分钟，回来的时候还有些回味。
那姐姐遛完狗也回车上了，柳山就这样一边和苏韵文说话，一边时不时转头看看狗，嘴角就没下去过。
“你很喜欢狗？”
“也不是——就是，第一次见这么，可爱的狗，村里你也知道，嗯，都是些看家的土狗，当然小土狗也很可爱，我只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白，这么大的狗。一开始给我吓一跳，我还以为是狐狸呢。”
“狗也分很多种的，萨摩耶在里面算长相可爱的了。还有博美、比熊、柯基，都还算得上可爱。”
“什么什么？”
后来就听了苏韵文给他科普一连串狗的品种，柳山十分惊讶，他一直以为狗就是狗，都长他们村里那样，没曾想，还有专门养来当宠物，专门养来作观赏，甚至还有专门拿去比赛的。他突然就觉得，城里人，好像真的跟他们不一样。
他又转头看了看那条萨摩耶，又觉得如果真的把这么一团胖乎乎，毛茸茸的东西栓到院门外，把它白色的毛弄得脏兮兮，好像自己也舍不得。
他们又在车内坐了一会儿，大概过了半小时，路就通了。对面的女生抱着狗，对柳山摇了摇他的爪子，“和弟弟说再见。”
柳山也高兴地对她们挥手，旁边那条道先走，他们前行的时候车内伸了一个狗头出来，盯了柳山一会，消失不见了。
这边司机也松了手刹，起步加速了。外面的风变大，柳山拉上车窗坐好。虽然多等了这么一会儿，但是他一点也不讨厌，还十分开心，“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再看看它。”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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