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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苏韵文另一个家
“好高的楼……”车越往城里开，东西越稀奇，柳山一路东瞧西看，真的就是第一次进城的小孩。
“怎么路上还有门呢，他们怎么往下走啊。”柳山指着街道上的人群，这里的一切他都颇为好奇。
“那是地下通道，路面太宽，车又多，专门给人过马路的。下面还有地铁。”
“地铁！就是电视上说的那个吗！？”
苏韵文不知他在电视上看过什么，但还是说：“是的。”
“我想去看看！”他顿了一下，小声说，“可以吗？”
苏韵文沉思片刻，“可以……不过现在太晚了，先去吃午饭，明天……今天下午吧。带你逛逛。”
这时候，前排的王姨突然出了声：“今天有点太晚啦。待会儿吃了饭小文还要去医院的，明天何先生过来，刚好让他带着小山好好转一转，行不？”
“我没事的，王姨，什么时候都可以，主要是小文哥哥看病。我就是有点好奇而已，不去也没关系的。”
“嗐，这哪儿能啊，小山你来都来了，自然是要带你好生逛一逛的。平时小文出来的也不多，刚好你俩作个伴出来看看，买些你们喜欢的东西。”
“嗯嗯，但主要是治小文哥哥的病嘛。我们现在，是去小文哥哥的家吗？”他看了苏韵文一眼，搭话问王姨。
“是啊，已经做好饭了，我们到了就可以吃。今天在路上确实耽搁了一会儿，小山你要是饿就先吃点零食。”
“没事，我不饿。谢谢王姨。”
之后柳山没有再说话了，他不时抿抿嘴望望窗外，又低头盯着自己的腿看，不知道想些什么。
车越往前开，路上人越少，路很宽，偶有一辆黑色的轿车飞过，两旁参天的树越发茂密，下面的灌木还缀着一群群紫红的小花。
汽车开进一个像牌坊一样的拱形大门，进去全是一栋一栋的别墅。柳山双手握成拳放在大腿上，眨巴着眼睛一直望着那些豪华漂亮的大房子。
苏韵文看他坐立难安的模样，不免觉得有些好笑，他还以为柳山天不怕地不怕，原来只是去别人的家也会紧张。
他伸出一只手搭在柳山攥紧的拳头上，“家里没人，只有个做饭的阿姨，就我们几个一起吃饭，像以前那样。”
他接受到了苏韵文给他的暗示，撕开一块巧克力扔进嘴巴里，试图让自己平缓下来。
车终于停在了一栋房子面前，外面有一圈黑色的铁栏杆，可以看到里面院子的水石花草。
司机先下车把铁门打开，再把车开了进去，停在了门厅前，示意他们先下车。
王姨先下来，从后备箱拖出轮椅去抱苏韵文，柳山自己下车，绕到苏韵文那侧。
柳山站在门前仰望这栋建筑，他突然想起第一次看到苏韵文的时候，高贵漂亮又拒人千里，这个庞然大物冷冰冰地凝视着他，让他有些踟蹰不前。
他跟着苏韵文上了台阶，王姨打开门，里面和在下江村的屋子不一样，铺的是泛着亮光的大瓷砖地板，柳山在地面上来回蹭了几下自己的鞋底，才敢跟着苏韵文他们进去。
进了玄关，就是一个大概三层高的吊顶，中间坠了展臂宽的水晶大灯，大厅角落立了四根白色雕花方柱，中间摆了能坐数十人的皮艺沙发，右边是旋转楼梯，直连上了二三楼，其中还有各样摆件装饰，样样都是光彩炫目。
柳山站在玄关口，吃惊于屋内的金碧辉煌，他一直知道苏韵文他们家挺有钱的，但远远没有这一刻给他来的冲击大。
王姨先进去，苏韵文看柳山还站在那里，倒回来拉住他的手，带着他往前走，把他领到那大沙发上坐着，也跟着王姨进厨房了。
那沙发真软，比在下江村睡的苏韵文的床还软，他只坐了一半的屁股，然后就全陷进去了，柳山仔细扣着沙发垫上面的绣花纹样，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一会苏韵文出来了，给他带了一杯奶，他喝了一小口，竟然是当初在下江村王姨第一次给他端的奶，见他爱喝，后来还特意让他带了一罐回去。
他又喝了一大口，感受嘴里那种熟悉的味道，忽然就觉得放松起来，这栋房子再干净、再漂亮，那也是苏韵文的家，他现在坐在这里，就和在下江村没什么两样。他心里从一开始的拘谨突然变得骄傲起来，这是苏韵文的家，谁都没有来过，自己是第一次来，自己还是苏韵文在下江村唯一的朋友，他的朋友有这么漂亮这么豪华的房子，而且还让自己进来了，这难得还不值得小小地骄傲一下吗？
他放下手里喝完的牛奶，苏韵文伸手接了过来，柳山正想说点什么，看到王姨和另外一个阿姨在摆饭，便想过去帮忙，苏韵文拦住他说直接等吃就好了。果然，马上王姨就在喊：“小文，小山，快来吃饭。饿坏了吧都。”她一手端着一碗白米饭刚出厨房就叫他们了。
菜还是和以前一样丰盛，就他们四个人，都有七八个菜，还不算汤水。
“那个阿姨不吃吗？”柳山端着碗扒饭，看之前那个做饭的阿姨迟迟不来。
“哦，孙妈是专门做饭的，她打过招呼就走了。小山，这些都是孙妈做的，不知道你吃得惯没有，不喜欢王姨再给你做。”
“不了不了，王姨，这么多菜吃都吃不过来。孙妈和你的手艺一样好！都很好吃！”
“哈哈，还是小山会说话，小文从来就只是吃，问他好不好吃，他就说‘嗯’，问他难不难吃，他就说‘还好’，问他吃不吃这个，他又说‘都可以’，唉！”
柳山盯了苏韵文一眼，见他还是慢条斯理吃饭，一言不发，他又说：“这说明王姨你们做的好吃呀，小文哥哥肯定就觉得什么都好吃！”
“哈哈哈哈……”王姨听了他的话高兴，又给他夹了几块排骨。
这个时候没有人去开电视，苏韵文和司机都是寡言的人，柳山和王姨不说话，饭桌就显得过于安静了。
又过了一会，王姨说：“小文，今天太迟了，本来约的三点，我们吃完饭就过去吧，今天就不睡午觉了，行不。”
“嗯。”
“哦对了王师傅，待会送我们到三院你就可以先走了，待会何先生来接我们。”
“好的，如果需要的话提前打电话就行。”
吃过饭王姨去洗碗，柳山跟苏韵文在客厅坐了一会儿，不知道司机的踪影。
苏韵文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电视打开的，他们家装的是挂壁的液晶电视，比在下江村那个还要大上一倍。柳山接过遥控器随意转了几个台，节目倒是差不多，就是多了几个之前没见过的频道。
“大是大，就是有点太远了。”柳山一边换台一边说。
“远？看不清楚？”
“有一点，还好吧。”
“你以后周末不能玩超过两个小时的游戏了。”
“啊！为什么”柳山一脸不可思议望着苏韵文。
“怕你近视。”
“我？近视？”柳山不可置信，他从小目力极远，有时天气好，连对面山上的树都看得清楚，他觉得近视这两个字与他遥不可及，他又想起班上戴眼镜的方利云，那黑框眼镜把他一半脸都遮住了，看起来呆呆愣愣的，他才不要变得那样！
“小文，走了！”还没等柳山说话，王姨从厨房出来叫他们。苏韵文回头看了柳山一眼，哼笑一声，转身摇着轮椅慢悠悠走了。
第39章 复建
到了医院的时候柳山觉得这城里就是不一样，连医院都更加洋气，他最多就跑过村里的卫生院，连县里的医院都没去过，倒不好作比较。
“小山，你在这里等一下，医生要和小文单独说话。”
“哦。好的。”他看到苏韵文被一个外国人带进房间，趁着门开的时候柳山伸脖子想多看一眼，结果只漏了个缝就被关上了。
“诶？王姨，你也不进去吗？”
“我们都在外面等。”
“现在里面是在干什么啊？不能让别人看吗？没有人陪着小文哥哥啊？”
“是教授在和小文做心理辅导，就是问一些问题，聊聊天什么的。”
“为什么聊天不能让别人看呢？”
“这……他们是在说一些心里话，心里话就是要单独说嘛。”王姨其实也不太理解这个心理辅导是个什么东西，只能按自己的理解给柳山乱说一通。
“噢。”听了王姨的话，柳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心里话不是要给亲近的人说嘛，苏韵文和那白头发的老头很熟吗？自己都没听他说过。
“小山你在这坐一会儿，不要乱跑啊。我去一趟厕所。”
“好的。”
王姨走了，柳山一个人坐在一排板凳中间，他有些无聊，想起身上还揣了个手机，拿出来东按西按，找到了一个俄罗斯方块玩起来。
等苏韵文这边都出来了，王姨还没回来，可能是拉肚子了，柳山想。
他看苏韵文出来，赶紧把手机收起来迎着他去，那扇门又打开了，白头发老医生喊了一声：“苏”，和苏韵文站在一边用英语说话，柳山听不懂，但他终于能从开了一半的门窥见里面的东西。
一张大桌子，一张皮制沙发，并没有什么神秘的。
那教授可能只是嘱咐苏韵文几句，谈了两分钟就完了。
“王姨去厕所了，我们……”
“我们先走吧，她知道在哪里。”柳山只能跟着苏韵文慢慢走，跟着他上了电梯。柳山还是第一次坐这种电梯，他一进去就上下打量内部的构造，对着后面的镜子做表情。
“十五楼，到了。”那电梯竟然还会自己报层数。见苏韵文要出去，柳山上前扶住轮椅后面的把手，说：“我推你”。
靠着苏韵文说，一路七拐八拐到了一扇绿色的门前，“按一下旁边红色的按钮。”苏韵文说。
“哦哦。”柳山去按，那门就自动开了，里面站了一个正在翻纸张的白大褂医生，见苏韵文来了，放下手中的东西，说：“你来了，那就开始吧。”
柳山好奇地把苏韵文推进去，拐进去才看到整个房间的设备，那里面有两张像病床一样的东西，有几个柳山叫不出名字，但一看就很科技的器械。旁边还有几个护士在调试什么。
“还是先上来吧，看看情况。”医生站到床边，示意苏韵文过去。
苏韵文抬头看了看柳山，说：“在这里也很无聊，你可以先出去等。”
“难道这里也不准人进？”
“今天怎么没有大人和你一起，那边那个小朋友，也过来帮帮忙吧。”她一指柳山，让他也过去。
柳山应声抬头，又垂眼看看苏韵文，他伸手捏了捏苏韵文的肩膀，小声说道：“我既然来了，那肯定是要陪着你的。”说完就推着苏韵文过去了。
医生抱起苏韵文的腰，柳山持住他的腿，小心翼翼把他放到床上，苏韵文低头就能看到柳山蹲在他身前，能看到头顶那个小小的发旋，虽然没有知觉，但他能感觉柳山手上收着劲，把他当玻璃人一样。
其实他私心是不愿意让柳山看到这些，更不愿他参与进来，被他看到自己这幅软弱无能，全靠别人摆弄的残缺身体，心里真不好受，一面又觉得这样脆弱的身躯能让他把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这两种畸形的想法在脑内横冲直撞，更觉得自己是个怪胎。他连医生说了些什么都没听清，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的虚空，不敢看柳山那双盛满焦急的眼睛，觉得自己浑身都在被烈火燃烧着。
“小文，我就知道。看到你们没在那边，就猜到你都过来了。张医生，怎么样？”
“没什么，和以前一样，继续做复健吧，我就在后面的办公室，有事叫我。”
见苏韵文例行检查做完，那两个护士就过来准备带他上机器做复健。
几个机器的用法不一样，有专门按摩肌肉的，有专门支撑关节活动的。前面几个都还好，要么是躺着，要么是坐着，把腿放上去，让机器带着动。大概半小时，就站立起来，机器架着和护士扶着慢慢走动，虽然走得艰难，但还是能慢慢前进。柳山站在一旁干看着，心都焦起来。
“觉得合适吗？可以的话我就取了。”
“可以。”
护士把机械辅助拆得只剩一个，然后就纯人工扶着，为了让苏韵文自己试着站立行走。
没了辅助护具，苏韵文简直是寸步难行，他双腿不自控地发着抖，全靠两边的护士架着他才不至于摔下去，护士们用手去轻轻移动他的关节，当要迈步出去的时候他的腿抖得更厉害了。
柳山在后面看着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他才发现原来苏韵文站起来那么高，比他两边的护士都高出一个头，但他竟然又那么瘦……他瘪起嘴眼里蓄起了泪，到眼前模糊一片的时候他用手臂使劲擦了擦眼睛，把眼周都蹭红了。
“慢慢来，感受我手上的劲，用力，腿部用力……”眼看着苏韵文往前走了几小步，不知是护士故意放松力道还是真的没注意支撑不住，一不小心就让他摔了下去。
“苏韵文——”
“小文——”
柳山反应快，马上就冲出去扶他，王姨慢了一步，只能站在后面泛着泪花作伸手状。两个护士和一个柳山把他团团围住，已经没有自己的位置了。
柳山一把攥住苏韵文的手，苏韵文抬头对他笑了一下，伸手擦了擦他眼角的泪，“又是这样了，明明是我出事，哭的又是你。”
“你乱说，我没哭。”
“好好好，唉——”他们几人一齐把他扶起来站立。
张医生听到这边的动静，赶忙过来看，见一群人都蹲在地上，心下了然：“摔倒是正常的，家属不要担心嘛，正常人学走路都要摔的，来这里复健的都是摔了很多次才好的，学自行车的时候也会摔，不是什么坏事啊。家属们放心，我们都是专业的医疗团队，绝对不会出问题的，家属如果有空可以到我办公室来，我们可以详细聊聊治疗方案和他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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