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洛不由更紧张,呼吸更紊乱。
这时殷故在他耳旁低语:“安心,他现在看不见我们。”
闻言,宁洛才稍稍松一口气,不由心中暗暗感叹一声“殷郎真是体贴”。
耳畔又闻足音,好似那人离开了。
不一会儿,又闻好几声足音,接着是几个道士的谈话声:“怎的全灭了?!”
“是有邪祟,快,快去请住持来!”
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离开的足音。
很快,许多人进了观,但宁洛眼前还是一片漆黑。忽而听见陈仙君的声音,铿锵有力的念道:“起!”
紧接着,人群发出一阵唏嘘和疑惑之声,就好像仙君的咒术失灵了一般。
忽然一道士道:“住、住持!这、这殿中是真有邪祟?!”
陈仙君:“……”
道士:“住持!这长明灯长明不灭,今日全灭了!定是有邪祟作乱啊!!住持,这可怎么办啊这?!”
陈仙君叹了声气,对众人道:“尔等全部后退,退出殿外。”
众人听话的纷纷后撤。
接着陈仙君又朝殿中走了两步,离那两人靠近了些,然后清了清嗓子,悄声道:“鬼兄,给点面子。”
宁洛一怔,心道:仙君能看见我们?
接着耳边响起殷郎一声轻笑。
又闻仙君念咒,这一次,殿外雀跃欢呼,好像陈仙君刚为众人除去一次邪祟一般。
道士甲:“住持好厉害啊!”
道士乙:“我就说,陈仙君做新住持绝对没问题!”
民众甲:“陈道长!我我我我,我今年想生个儿子!”
这时,宁洛眼前才渐渐光明起来,他环顾四周,周围又如初入殿中时那般金辉明亮。
宁洛转眸看向殷故,却还未来得及看清殷故脸上的表情,整个人就被他突然抱了起来。
宁洛条件反射的勾住他的脖子,头挨上他的胸膛,又听他对仙君说道:“我们在书阁等你。”
好一个反客为主,殷郎的气势瞬间压仙君一头。
宁洛手指不由蜷了蜷,下唇咬了咬。方才的恐惧与心悸终于被殷郎驱去了不少。
宁洛又稍稍抬头望那铜像,发现那铜像已复原成第一次见它时的模样。
铜像虽诡异,他却还是多贪了几眼。
这时又听殷郎道:“小郎君既然怕,就少看它。”
宁洛双眸颤了颤,转而看向殷故。
果然,看见殷故侧脸与微笑时,那份恐惧瞬间散去,转而他轻轻扬起笑来,柔声道:“有殷郎在,我便不怕了。”
殷郎无言,嘴角却是扬得更甚。
走出人群,直赴僻静书阁,殷故轻车熟路的踢开门,将宁洛安置在了榻上。
宁洛问他:“殷郎,方才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你一进去,那些烛火就全都灭了?”
殷郎微笑着,云淡风轻道:“他镇不住我,我却镇得住他,那些供给他的长明灯自然要灭,那些烧给他的香火,自然要断。”
镇不住殷郎这件事情不稀奇,听他这番解释,宁洛也觉得合理。于是也不多纠结,问起其他疑惑来:“我方才……分明看见那铜像动了一动,这又是怎么回事?”
殷故道:“他定是觉得你稀奇,想仔细多看看你。”
宁洛眉头微蹙,即刻道:“殷郎莫要打岔!”
殷郎轻笑一声,又道:“我说的可是实话。他定是被你头上的愈心绫所吸引,所以想好生看看,能把我肋骨磨成末,系在头上的到底是什么人。”
宁洛一听更是觉着云里雾里了。
他怔楞片刻,自己在脑子里理了一番思绪,又想起方才殷郎在殿外面色凝重的望着铜像,继而脱口猜测道:“殷郎可是认得那铜像真身是谁?”
殷郎应道:“认得。”
宁洛双眸颤动,好似猜中了那铜像是谁,不由打了个寒颤,面容都僵硬了。
“殷郎……我觉得我有点冒冷汗了。”
殷郎却是笑着,好声道:“小郎君若是怕,我就去把那铜像给砸了。”
宁洛闻言,立即摁住他的手,苦笑道:“不必不必,这倒不必了……”
殷郎笑而不语,宁洛又轻轻叹了口气,抬眸看殷故,道:“殷郎,我若没有猜错,那殿里供着的可是倻傩王?”
第65章 墨城诡谜
殷故像哄小孩一般,瞬间笑盈盈:“小郎君好聪明,这都猜得着。”
宁洛感觉高悬着的心稳稳放下了一些,颔首道:“主要是殷郎看他的眼神不大对,好像如临大敌,真正对上时却又信手拈来,分分钟将他镇压。殷郎本就厉害,我想着能让你露出那副神情的,无论是神、鬼还是人,应当不多。而我只知道殷郎曾和倻傩王打得不分上下,所以也只能斗胆猜这么一下了。”
宁洛说着,又觉得有些难为情,抬眸笑了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殷郎不用总说好话哄我的。”
殷故坐在他身旁,安静的听他分析一通后,眯眼笑笑:“既知供的是倻傩,小郎君又有何想法?”
宁洛轻轻摇头,道:“我不清楚观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得等仙君出面说明了才好判断。不过,我倒是想明白了一件事。”
殷郎:“什么事?”
宁洛笑道:“殷郎说得对,你与仙君,一个镇不住,一个不必镇。有趣的是,仙君与倻傩竟机缘巧合的在同一个道观,仙君还成了住持,怎么说也算某种意义上的子承父业?不过,我又觉得奇怪,仙君从小饱读诗书,又通晓倻傩事迹,怎会不知这观中供的是谁?是鬼是神?”
殷郎默默支起一条腿,十分享受此刻安静听宁洛说话的过程。
宁洛未曾发觉,又继续道:“不止是这观中的道士,这城里的百姓似乎也不大了解,他们好像只顾着供奉香火了,也不在意供的是谁。不过,殷郎,人们常这样拜倻傩王,向倻傩王请愿,会对生命造成不好的影响吗?”
殷郎幽幽开口答道:“只要不是诅咒一类的愿望,一般都不会有不良影响。何况,他们多是向观里的道士请愿,而不是向倻傩。”
宁洛闻言,想想也是,每次来沽鹤观,似乎都是寻道士的人多,鲜少有去主殿烧香的。
接着宁洛又感到疑惑:“那殷郎,若是真有人向倻傩王请愿呢?倻傩王现在已不是鬼王了,也还能帮着信徒还愿吗?”
殷郎答道:“当然不能。所以人们去给他烧香时,烧的多是‘还愿香’,点的也多是‘还愿’用的长明灯。”
宁洛道:“那意思就是说,干活的都是道士,但功德全算在倻傩王头上?”
殷郎抱起手臂,点了点头。
宁洛越发纳闷了,又问:“为何要这么做?道士修行不也是需要积攒功德的吗?为何要把功德全给倻傩王?”
殷郎道:“不知道。但这番做法,像极了是要助倻傩势力东山再起的样子。”
宁洛蹙了蹙眉,又道:“可连照城的百姓都不知鬼域易主,墨城的道士又怎么会知道?还要助倻傩王东山再起??”
殷郎摇摇头,道:“将功德转予倻傩,必然是为了增强倻傩本身力量。除了助他东山再起,我想不出别的缘由。”
宁洛想起仙君曾与他说过,千百年来只有倻傩王在鬼王中算是有头有脸的一位。说明这位前任鬼王,定是做过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才会被拿出来这番评价。
宁洛这么想着,又问道:“殷郎,在倻傩王之前,可还有过别的鬼王吗?”
殷郎垂眸,答道:“不清楚,倻傩在位时,鬼域乱作一片,地方称王的小鬼头目不少,但真正被三界视为鬼王的只有倻傩一个。”
宁洛又问:“那倻傩王在位时间多久,殷郎可知?”
殷郎道:“至少千年以上。我死时便已经在位了。”
千年鬼王……若沽鹤观一直供的是倻傩王,那此观又是有多少年的历史了?殷郎上位鬼王后,倻傩王势力四散,谁又有财力人力为他打造沽鹤观?所以,恐怕在殷郎当上新任鬼王之前,这观就存在了。
墨城建立时间又在殷郎上位之前,沽鹤观建立时间甚至更早,说此观是为了倻傩势力东山再起,恐怕是有些勉强了。
于是宁洛摇摇头,道:“如此说来,此观是助倻傩王东山再起的说法,似乎时间不大对得上。殷郎,我觉得有些困惑。既然观中供的是鬼,那为何你鬼域在人间的眼线无法入观?又为何,仙君半鬼之身在入观修炼后,身上鬼气全无?”
殷故沉眉,这回是真答不上来了。
沉默片刻,宁洛忽然舒了口气,扬了扬脖子,坐在床上舒展了一下肩膀,漫不经心道:“算了算了,我们在这瞎猜半天也未必能猜出个什么,还不如等晚些时候仙君来了直接与我们直说的好。”
殷故闻言,低眸浅笑。
继而宁洛又道:“殷郎,我们几番来都未得尝过墨阳鱼,今日一起去尝尝吧!”
墨城做墨阳鱼做出名的酒楼就在墨城湖湖畔,宁洛一路疾步,却在墨城湖边放缓了脚步。
他走上湖面拱桥往下俯瞰,漆黑一片,不见湖底。
正常人见此湖,第一反应都是污浊肮脏,怎还会有人想到去捕水下的鱼来做菜呢?
分明已不是第一次来,却一直身陷谜团而不自知,细思极恐。
殷故安静望着宁洛,见他沉思出神,不由轻唤了一声:“小郎君。”
宁洛耳朵动了一动,转眸疑惑的看他。
又听殷故道:“我初次来墨城时便觉着此地有种诡异的安详感。”
宁洛疑惑:“诡异的安详感?”
殷故看他,眯眼笑笑,解释道:“就是太过安详平和,以至于祥和到显得有些诡异。此地三里不见一鬼一怪,就算是到了深夜,街上游走的鬼怪也极少。据说,就算是故乡在此的人,死后也不大爱回来走动。”
宁洛更加疑惑:“这是为何?”
殷故摇头,道:“具体不知,总之鬼域的鬼一致反应过,入此城后,他们便觉着难受,就好像空气里夹杂着毒药,闻久了身体便会不适。所以他们都不大爱到这儿来。”
宁洛蹙了蹙眉,又问道:“那殷郎可有觉得不适?”
殷郎摇头,云淡风轻道:“我没有。”
宁洛感觉自己应是猜出了一二,于是垂下头,摸了摸下巴,分析道:“我也没有。如此说来,只有鬼怪到此才会感到不适,但对殷郎你无效……也许是倻傩王在镇着此地鬼怪作祟,但镇不住殷郎你?但……他也是鬼,为何要镇邪祟?”
殷郎补充道:“今日之前,鬼域没有一鬼知道,墨城还有一道观是供着倻傩像的。”
宁洛眉头蹙得更紧:“那便更奇怪了,既然没有鬼知道此观是供着倻傩王的,那倻傩王又为何要费劲心思压制着鬼怪?怕鬼怪将他最后的铜像推翻吗?似乎也不大可能……”
宁洛颔首,望向那漆黑湖面,心高高悬起。
“殷郎……你说有没有可能,倻傩王在此,并不是为了东山再起,守一方势力,而是为了……镇压什么东西?”
宁洛一语惹殷故心惊,眉头紧蹙,大步到湖边,露出血红赤瞳俯瞰湖面,随即收回红瞳,道:“这湖水有问题。”
宁洛一惊:“当真?”
殷故:“嗯。这湖底下被一股极重的鬼气所阻隔。鬼气之下,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殷故神情凝重,沉默片刻,忽然拉起宁洛的手,道:“我们得走了。”
“去哪?”
殷故斩钉截铁道:“送你回明府。”
宁洛听罢,感到有些不明所以:“为何?”
殷故道:“此程涉及倻傩,背后可能还有更凶险之事,我答应过你姐姐,绝不可让你涉险,所以,现在必须送你回去。”
宁洛闻言,有些恼了,立即挣开殷故的手,道:“那意思便是,此程极其凶险,你要与仙君独行?”
殷故凝眉,应道:“陈仙君修为不高,恐怕此事也不该参与其中。”
宁洛瘪了瘪嘴,垂眸,蹙紧了眉心,他道:“那殷郎此次将我撇下,又要多久才会回来?”
殷故一怔,竟给不出一个准确的答复。
宁洛是有些恼了,却又有些伤感。
倘若他的猜想没错,沽鹤观下真的有什么东西需要倻傩这位千年鬼王亲身镇压,那必然比冥河山下之河还要凶险。
他知殷故赶他离开时为他好,但他心里却拧巴极了。
他伸手扯住殷郎的衣袖,语气软和许多:“万事……待今晚见了仙君后再做打算,好吗?”
殷故心软,好声答应下来,并将他抱进了怀里。
殷故知道,定然是上次冥河山给他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才使得他这般后怕,这般患得患失。
最终,墨阳鱼也没心思吃了,宁洛没有胃口,随便对付两口都不愿,直接回观中等着天黑,等着沽鹤观关门送客。
暮色,仙君到书阁来,见殷故与宁洛两人对坐无言,不由打了个寒颤:“怎、怎的这番安静?暴、暴风雨前的宁静?”
宁洛不想让气氛显得太尴尬,于是抬起脸僵硬的朝仙君笑了笑:“仙君,好久不见啊。”
仙君瞬间冷汗直冒,连忙道:“得,你先别笑了,你这笑比不笑还恐怖!”
仙君大步走到两人身前,一甩拂尘,道:“怎的就你们两个来了,明家大小姐不来吗?”
殷故抱着手臂,沉声道:“你将他名字放在最后,恐怕就是不想他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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