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牧蛇能钻破地面,也有切出层级的能力,不知道这条牧蛇是从哪来的。”罗德一边享受着布鲁斯的服务,一边思考,“该不会就是从创世工厂出来的吧?”
“我不这么认为。”布鲁斯说,“如果牧蛇都能进入创世工厂,那密钥师早就该拥有创世工厂的钥匙了。”
“擦一下我呀!”金盏花抖抖枝叶,“好腥,好臭!轻一点儿!”
普洛塔斯忒娅已经和布兰奇女士达成了一致,她对前厅其实没什么兴趣,只是想要自由而已,而对于自己被困在耕者的法院一事,布兰奇女士又实在无能为力,于是布兰奇女士请罗德带着金盏花一起行动,作为她的眼睛,并在合适的时候将金盏花交给神爱之繁生。
而普洛塔斯忒娅也相应会庇佑罗德,给他的行动增加一重保障。
至于普洛塔斯忒娅与布兰奇女士之间为什么能达成共识,成为同盟,这里还有更深层的原因。
往日,后室中失落一族的繁荣建立在神明的庇佑之上,无论是什么怪物都无法威胁到他们,可是随着知识的累积、技术的发展与钢铁的运用,加上从前厅切入后室的流浪者带来了越来越多的新理念、新技术、新文化,人类终于不必依靠神明也能在后室保障自身的生存。
因此,一部分极端分子开始认为,神明不过是奴役他们的傲慢存在,并开始蓄意杀害千百年来一直庇佑他们的神明……甚至是一直以来不与人类发生交集的神明。
但是在人类尚还原始、落后、弱小的时候,也是神明以极低的代价让他们从这险恶的后室中生存下来的。
当前厅不再向后室输出自己的思想、文化与技术,当前厅不再影响后室的发展,后室人类必然要寻求一条自己前进的道路。
而神明,是后室不可忽视的重要组成部分。
就像炼金术士说的,如果以后没人再从前厅切入后室,导致后室人口持续负增长,要么收缩人口,要么就只能靠普洛塔斯忒娅催生了。
农业与欲求之女神本身即是多产的象征,让信徒多生孩子不是难事,这或许能促进将来后室人口的增长。
比起相互仇视和厮杀,神明与人类的合作共赢才是他们更好的发展道路,也才是奥古斯都更愿意看到的愿景。
这是以布兰奇女士为主的温和派神明的看法,而普洛塔斯忒娅认同了这一观点,所以她现在才能缠在罗德的腰带上和他一起行动。
但并不是所有神明都这样想。
比如阿尔戈斯。
阿尔戈斯认为,神天然凌驾于人类,人类是软弱、充满缺陷的,必须由神来引导与审判。
布兰奇女士认为,正是阿尔戈斯这样的观点,激化了神明与人类之间的矛盾,导致了铁拳的出现。
由于阿尔戈斯学不会尊重人类,布兰奇女士至今没再邀请阿尔戈斯到天鹅座档案馆喝下午茶。
但除了布兰奇女士这样的温和派,阿尔戈斯这样的激进派以外,还有愚者和终末这样的事不关己派,游戏大师这样的乐子人派,和莫菲希斯这样的毁灭后室派。
和莫菲希斯在一起待了上百年的普洛塔斯忒娅最清楚莫菲希斯的想法。
莫菲希斯认为后室是混乱无序的,但在其中,他又看到了人类建立秩序的努力,认为人类这一物种是具有潜力的,但后室本身太过无可救药,他认为他应该彻底毁灭后室,到前厅去,在前厅建立和睦、友善、安定的新秩序。
据普洛塔斯忒娅所说,莫菲希斯之所以会和她关在一起,是因为莫菲希斯敲了耕者的法院的门,和她进行了长达百年的辩论,当然,中间还有刺激的游戏。
友善和睦的世界离不开坚实的物质基础,劳动同样是社会生产的一部分,掌管农业的普洛塔斯忒娅是莫菲希斯想要说服的第一个盟友。
但普洛塔斯忒娅对所谓更美好的新世界嗤之以鼻,她认为每一朵花、每一颗麦穗都有其意义。
莫菲希斯原本是最有可能成功的,因为祂有扫兴客这一有力的棋子,而最有竞争实力、能够驱使派对客的游戏大师,从诞生到现在都态度鲜明——她对此事兴致缺缺、态度消极,只想着怎么在无聊中找乐子。
可惜开局唯一的棋子有了自我意志,自己长腿跑了。
莫菲希斯还不知道扫兴客都是布兰奇女士的眷族,失去耳目后,祂甚至对外界的形势都一无所知,此前联络M.E.G.的渠道也因和睦法典被蝙蝠侠拿走而断掉了。
转化眷族需要时间、耐心与精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转化的,人类是前厅的造物,转化起来就更加困难重重,现在的莫菲希斯构不成任何威胁。
但至今未入局、态度暧昧的神明同样很多。
比如目的神秘的奇拉伊。
布鲁斯并不相信奇拉伊。
奇拉伊善于欺诈,目的模糊,混沌圆珠的真实效用也同样存疑,说不定吃下去后罗德会变成祂的眷族呢?祂看起来就是在开空头支票。
他的理性上是这样认为的,但同时,他又会将其列为一个备选,一个预案,一个以防万一的计划,出于某种……他自己也很难察觉的理由。
在接过混沌圆珠的瞬间,他自身似乎是下意识认可那份交易的。
或许是这份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又或者是……不知道为什么,奇拉伊的话听起来让人信服。
布鲁斯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但他目前还没有找到。
很奇怪,他一边理性地警惕,一边又放松了防备,这种矛盾让他感到不适。
他会找出不对劲的。
他会的。
第100章 盲人
“你好, 墨菲斯!感觉头疼好点儿了吗?”
面目扭曲的老妇人欢快地打着招呼。
墨菲斯看着她融化的身躯,状若平常地说,“你好啊, 露丝, 别担心, 症状没有恶化, 这可能只是某种步入暮年的信号罢了。”
“噢, 墨菲斯, 别那么说!人步入了天命之年这种事算不上什么……”
墨菲斯揉了揉眉心, 转头看向不远处端庄地坐在支离破碎的长椅上的金发女士。
她手中散发着蓝色光芒的一颗颗小水晶球正不断开裂,释放出一簇簇明亮的光点。
身躯融化的老妇人就像没看到她一般,仍然在对墨菲斯说:“我甚至想说你就像刚从梦中走出一般, 因为你看起来一点儿皱纹都没有!”
是啊,梦。
墨菲斯自嘲地想,因为这里也确实只是一个梦。
你们不过都是梦中的人。
你们不存在。
但他还是露出一个微笑,说:“你过誉了。”
他看着这个梦中的邻居第无数次与他告别, 向着自己的房子走去。
他就是如此在这里生活了上百年。
“布兰奇。”墨菲斯转头回到布兰奇面前, “现在在我面前的是大部分的你吗?”
“哦……当然, 我回来了。”金发碧眼的娇小女子抬起头微笑,“抱歉让你久等了,墨菲斯,我的孩子那儿发生了一些事,但现在已经处理好了。”
她环顾这个支离破碎、扭曲疯狂的世界。
原本四面青丘已经变成了自天而降的卷曲绿河,房屋模糊成形状不一的色块,就像拙劣的蜡笔画。
梦中的人却仿佛一无所觉般仍在行动, 不远处传来诡异的笑声,那属于刚放学的孩子们, 这座小镇的镇民路过墨菲斯,和他打着招呼,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注意到端坐在长椅上的布兰奇女士。
“我昨天听到有人说想吃掉自己的孩子。”墨菲斯低声说,“他们的认知正在受到扭曲。”
“但是实际上的梦境并不是这样的,不是吗?”布兰奇抬起手,打了个响指,一切色彩瞬间淡褪,露出被掩盖在梦境下的灰白色碎墟,荒芜凄凉的山丘伫立在远方,他们身旁是一个被篱笆围起来的小小院子。
“喵。”
一声轻微的猫叫声传来,布兰奇站起身朝声音的方向看去,看见一只蹲在篱笆前的猫。
“哦——你养了一只猫?”布兰奇有些惊喜地蹲下身来,“真是可爱的小家伙……小家伙,过来,过来。”
那只猫歪了歪头,可是却转身走开了。
布兰奇大受打击地垂下了头。
“它是和我一起来到这个层级的。”墨菲斯说,“它似乎也和我一样,转变成了某种梦幻的存在,不用吃喝。”
“原来如此,这是你的房子吗?”
“是的。”墨菲斯苦涩地说,“有些简陋。”
“可是却有个小小的菜园,里面甚至种着些植物……你看起来很用心,哪怕生活在表层的完美小镇中,也仍然会打理这里。”
“……或许是因为,这才是梦以外的唯一真实。”墨菲斯苦笑一声。
“梦境目前破碎的只是表层的小镇,这一层废墟似乎没有受到太多影响。”布兰奇思忖,“我得再四处看看。”
“也许是因为这个层级曾经是真实存在的,而这些废墟、荒芜的山丘和灰白色的天空则是它残余的真实部分。”墨菲斯说,“我已经记不清之前的事情了,关于这一层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定居,我全都想不起来了。”
“原来如此……我有一个方法,能帮助你得知那些事,不过……”
“察看我的记忆吗?”
“是的,抱歉,我绝对没有窥觑你的隐私的意思,对我来说,个人的秘密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没关系。”墨菲斯说,“事到如今,无论什么方法,我都愿意试一试。”
“请靠过来一点,墨菲斯。”布兰奇说。
墨菲斯依言向前走了几步。
“可能会有点痛。”
布兰奇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墨菲斯的眉心上。
她看到了过去绝对完美的城市,每个人都热情、亲切,这个城市一直是个温暖的港湾,天空一直是碧蓝色,周遭的一切都五彩斑斓,色彩分明,一切都十分美好。
墨菲斯是个好人,他经常做苹果派并分享给邻居,他在镇里也是个关键人物,有人叫他“镇里的领头羊”。
所有人都喜欢墨菲斯。
墨菲斯从没给铰链上过油,但门从没发出过嘎吱声,街道上的路灯从来没坏过,路旁的树木也从未长高,孩子们永远是孩子的样子,老人不会死去,人们不会变老……
这是墨菲斯未曾醒悟时在“梦景”中经历的一切。
只是他越来越难以遏制地看见灰白色的废墟、破旧的小屋,还有他养的猫……
真奇怪,他似乎从没养过猫,他养过吗?
他在睡梦中会在灰白色的荒芜山丘中行走,他离房子和猫越远,周围的一切就越是模糊,直到他醒来,在这完美的小镇中醒来,迎来新的一天。
布兰奇就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切,像个旁观者。
不是这里。她想。
于是她逆着记忆继续向前走,周围的场景如水般流逝,直到记忆的尽头,她看见墨菲斯在废墟中搭起了房子,开垦出一块小小的菜园,播下种子……以这样的方式确保自己和猫不被饿死。
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在这个层级里了。
再之前呢?
布兰奇想继续往前走,但她撞到了一扇大门。
那是一扇上锁的门,封锁住了前面的所有记忆。
那扇门虽然上了锁,但却并不难打开。
布兰奇有礼貌地敲了敲门,而后缓步迈入门扉之中。
梦,恒星的心脏。
隔着宇宙的壁障,她看见了一个双目失明的人,面容沧桑,披着褐色的长袍,他和一本厚重的书紧紧铐在一起,盲人在宇宙中独自行走,看起来具有某种难以言喻的威势。
这个盲人身边站着一个年轻的哥特女人,皮肤苍白,她一只眼睛下面画着荷鲁斯之眼,胸前佩戴着一个安卡。
他们两个站在宇宙的壁障内,看着外面的布兰奇。
布兰奇不由自主地走近了几步,这才发现宇宙的壁障外躺着一个高大、苍白的男人,他在宇宙外的虚空中缓缓漂浮,离宇宙的壁障越来越远。
布兰奇熟悉这片虚空,她在相似的地方诞生,在一片混沌茫然中求索,直到自身意外进入了后室,一个神奇的世界,在那里,她学会了很多。
她凑近去看,发现那个高大、苍白的男人有着与墨菲斯相似的面容,只是比墨菲斯看起来更加冷漠,更加不近人情。
布兰奇印象中的墨菲斯是友善的,是礼貌的,他会和并不存在的梦中人物打招呼,和他们说话,仿佛他们都是真实存在的人。
而这个墨菲斯看起来……不太一样。
不,或许是一样的。布兰奇想。这些人都是谁呢?
为何这些人能抵达宇宙的边界,为何墨菲斯会在宇宙外的虚空中漂浮,为何他们要如此目送墨菲斯的离去?
布兰奇贴近宇宙的壁障,想看清楚那个盲人与哥特女人的模样,隔着一层难以逾越的屏障,她听见那个盲人开口。
“我这里没有你的命运,外来者。”
布兰奇左右看看,不确定地问:“请问你是在和我说话吗?”
那个盲人转过头,兜帽下紧闭的双眼直视着她的方向。
“这个宇宙没有你的命运,你不属于这里。”
“这里是前厅吗?”布兰奇迟疑着说,“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布兰奇,布兰奇·冯·哈德拉赫,请问你是?”
“这里是你们称之为前厅的宇宙。”盲人说,“你本不属于此处,也本不属于彼处,外来者。”
“是这样的……我打算在前厅定居。”布兰奇提起裙摆行了一礼,“先生,请问你是?”
“你既不属于这里,就回到你诞生的未知处去。”盲人说。
布兰奇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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