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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案行(玄幻灵异)——顾三铭

时间:2024-09-05 07:58:42  作者:顾三铭
  “方才,有过一瞬的心悸。”
  钗花纸偶歪歪脑袋:“从梅花镇出来你就这样,心悸一路了。”
  “是……”
  “就说是瞎操心嘛!”
  黑牙用弯刀划开杂草,“有这个功夫不如早点赶路,我们要去的四象府邸,离这儿还远着呢。”
  “你说的四象……”
  “又来了,又来了,你都问几遍了!”
  “我是怕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哎哟,不会不会,”黑牙劝慰道,“四象青龙能容得下赤龙余孽,自然会屋门大开让你进去。说不准人家早早预备了热茶,就等着你叙话呢。”
  “……你所说,有些太荒谬了。”
  “我荒谬?”黑牙赌气道,“那就别跟着,我还不稀罕哩!”
  “好了好了,”钗花纸偶笑说,“我也听你们吵了一路,没完没了,还不是同行。”
  “哼!”
  这些吵闹的,有生气的声音,从铜镜里传出,落在了斐守岁的心识里。
  斐守岁的眼泪止不住地流,流成了凡间瓢泼的春雨。
  人间。
  “奇了怪了,春天的雨还能有这么大的。东家小姐,你可当心着点,别被雨水打着!”
  “我晓得,”
  钗花纸人缩了缩身子,朝天上看去,“这雨是有些大了。”
  陆观道听罢,马上给池钗花上了层术法。
  “唉!”池钗花。
  黑牙闷哼一声:“等救着了槐树妖,你再好好对他,现在给我东家小姐献什么殷勤。”
  “……”
  陆观道不言语,一边躲雨,一边朝那远处的葱绿走去。
  明亮的绿色布满了眼眶,斐守岁看着面前极为真实的一幕,好似他现在就站在陆观道身边,与陆观道说着“雨大,小心路滑”的话。
  雨水洗刷了眼帘,不管是痛楚还是五识,都在告诉斐守岁。
  这儿是天庭,不是人间。
  这儿没有陆观道,也没有深秋同行的谢义山与江千念。
  老妖怪垂了头,黑暗给他带来了无边无际的孤独,却也将铜镜搬到了他面前。
  原来天上的时间这样慢,原来地上的陆观道走了这么多路。
  明日又是什么时候?
  斐守岁听到陆观道又在与黑牙拌嘴,听到钗花纸偶拉架的声音。
  酸涩止不住地占据鼻尖,曾经最不屑的同伴,成了奢望。原来他早就习惯了黑夜路上多一个人,哪怕小小个子,只会撒娇。
  人间的大雨哭哭啼啼,黑牙手上的弯刀划过好些个绿草。
  斐守岁擦不了泪水,他想着看清陆观道在做什么。灰白的妖瞳,让他有些望不到陆观道。
  陆观道定是跟在黑牙身后,走得极快。
  铜镜那儿的说话声传来。
  “我听闻孟章神君的任职时间便是春天。我们这会儿去,说不定还能看到来往的仙官仙使。”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是陆观道。
  “黑牙当然不知,但我又不是他。”
  不是他?
  斐守岁的耳朵动了动。
  “可你还唤她‘东家小姐’。”
  “执念咯,用了人家的躯壳,虽是死后才全部占据,但还得记着人家的好。他这个人好坏参半,我这个石精也好坏参半,不算亏待了他,也不算委屈了我。”
  “思安,”
  陆观道唤出一个斐守岁陌生的名字,“我总觉得梧桐镇还藏了秘密。”
  前头用着黑牙躯壳的石精思安扁扁嘴:“并非所有秘密都要揭露。就像你先前给牛车人家解释纸偶,要是告诉他们纸偶里头有魂魄,他们还敢借车吗?”
  “不敢……”
  “那不就好了,装糊涂有时候也是一种乐趣。”
  装糊涂……
  斐守岁看着大雨之中的两件蓑衣,在朝远处的炊烟人家走去。他从梅花镇来到天上不知过了多久,惹得人间已经入了春日。
  万物复苏。
  梅花镇的白骨,或许也开了花。
  斐守岁的视线不自知地注意着陆观道,那段大寒的日子,他不敢猜想陆观道是怎么度过的。
  人影没有改变,看上去还是从前。
  回首时,才发觉皮囊有了痕迹,痕迹是风吹日晒。
  陆观道站在屋檐下,抬起头。
  钗花纸偶问他:“看什么呢?”
  “总觉着有人在看我。”
  “在天上看?”池钗花笑着拍拍陆观道的肩膀,“说不定是斐公子。”
  “……”
  “啊,我是说斐公子定安然无恙,在天上保佑你!”
  “我知晓你的意思,”
  陆观道低了头,帽檐上的雨水就顺着动作哗啦啦地倾泻,“纸偶身子待得惯吗?”
  “没甚区别。”
  “那便好,我能模仿的只有这些了,委屈你一直坐在我肩头。”
  “陆公子客气。”
  斐守岁眨眨眼,原来那纸偶出自陆观道之手。
  便见陆观道踏入农家窄院,借了一晚的柴屋。
  人间的天黑得很快,斐守岁还没有干涸眼泪,陆观道就醒了。
  雨水在此时停歇,静谧的夜晚,有春虫声阵阵。水珠落在宽叶上,慢慢地与大地相拥。
  陆观道呆坐草堆里,他依旧抬头,望着窗户外皎皎明月。
  听耳边一点一点的水落,院内的鸡已睡,院内的狗儿也歇。月光把他的黑发照得微亮,好似透过了云层与夜晚,两人也能遥望。
  陆观道不说话,他困意全无,无法安眠。
  斐守岁无法说话,他酸涩眼眶,落泪人间。
  “唉……”
  陆观道叹息时,雨又开始淅淅沥沥。
  这会儿,斐守岁的眼泪汇在了鼻尖。
  这会儿,人间的春雨落叶无声。
  陆观道看到明月被云层掩盖,说不出的心慌从他的心里漫开来,他的指腹摸索着脖颈上的红绳。
  红绳还连接着天。
  他知道,斐守岁定无妨。
 
 
第179章 审判
  但可怜斐守岁,手腕、脚腕还有脖颈均被黑锁链困住。上面印着红肿的伤,流着槐树的血,若再不松开,恐怕会捂出脓水。
  斐守岁吸了吸鼻子,他看着昏黑之中的铜镜。
  那面镜子先前并非如此安放,是有人动过了。有人将人间的事情摆在了斐守岁面前,有何用意?
  何人为之?
  疑问冒出来,慢慢占据斐守岁的心,他开始思考所谓劫难。
  为何月上君要他受苦,还刻意封他五识。
  若要害他大可放任不管,不必疗伤。若是想让他应答,也该还他一双能听到声音的耳朵。
  如此漆黑,便是瞎子一个,被人捅刀子都不会躲开。
  想着想着,悲愁被掩盖,斐守岁断了眼泪。
  人间也就没了春雨。
  目见小雨渐歇,陆观道坐在草堆上,挠了挠头,纳闷:“这月亮……”
  月亮?
  斐守岁去看镜中明月,云开雾散,那月儿似玉盘,挂在树梢上。
  没有异常。
  昏黄的铜镜,照出陆观道的脸有些疲倦。
  斐守岁细瞧圆月,耳边传来陆观道的喃喃自语。
  “我记得今儿不是初七吗,这么会……”
  初七?
  几月的初七?
  募地。
  斐守岁瞪大眼,刚流过泪的眼眶又肿又红,他心中无能狂喊:“陆澹!是幻术!这是幻术!!”
  声儿不能从喉间冲出。
  可在柴房的陆观道浑身一颤,仿佛是被斐守岁贴着耳朵吼了声,他立马站起,着急地四处张望。
  “斐……径缘……?”
  斐守岁:“……”
  来不及了。
  陆观道看了眼尚在睡梦中的思安,他伸出手拍醒肩上的池钗花。
  “醒醒!”小声。
  钗花纸偶手动掀开眼皮:“公子,怎么了……”
  “白日的时候,你可有见过这草屋的主人家?”
  “唔……没有?”
  “那就糟了!”
  说着,陆观道背手掐诀,默默朝柴房门口靠近,“护住自己。”
  “噫!”池钗花立马打起精神,“公子不叫醒思安?”
  “他?”
  陆观道边说,边去看柴房外的空地,冷笑道,“他不是思安!”
  话落。
  一阵带着黄色纸钱的冷风,猛地灌入柴房。
  陆观道立马捂住口鼻,暗骂不好。
  就天上铜镜照射,让斐守岁看到幻境之中的景象。
  是大雨过后的海市蜃楼,幻术主人蝎子精坐在不远处山头巨石上,笑看着山脚的困兽之斗。
  至于真思安……
  就是蝎子精身下的那块巨石。
  斐守岁紧了眉梢,这种千年妖怪的术法让陆观道察觉已是不易,只希望能活下来,求不得一个全身而退。
  便见。
  陆观道一脚踹开了柴房的门,走向寂静院落。
  人儿先是看了眼明月,后才警觉起四周,他言:“你是我捏出的纸偶,且一直在我身边不会被调包,但思安就不一定了。”
  回过身,看到思安睡得死沉,陆观道冷哼。
  “他这般心思缜密,我起身的那一刻就该醒了!”
  言毕,陆观道甩手变出一把纸扇,他望向明月,正巧对上了铜镜外斐守岁的眼睛。
  可惜,斐守岁望着他,而他望不到心心念念。
  纸扇一旋,陆观道模仿斐守岁的术法,变出白盈盈的水墨。墨水裹住他的手,掐诀时术法的威力再添一层。
  斐守岁见到,心里头叹道:“倒是学了个六七分。”
  刷地收起纸扇。
  陆观道又用术法变出一把长剑,他笑说:“不知是哪路豪杰,带走了这么一块重石?”
  蝎子精坐在思安背上:“你同行之人虽重,但他识不得我真身,重又有何用呢?”
  “……”陆观道。
  钗花纸偶与一旁:“这是什么意思?”
  “她没把思安放在眼里。”
  “思安不是几千年修为的妖怪吗?”
  陆观道看向假月,闷哼一声:“这条路上几千年的老妖怪多了去了,也就只有他会被同类抓走!”
  话落。
  看陆观道捻指挥起长剑,直直地朝明月砍去。
  那剑银白,剑气如飓风冲破幻术一角,拦腰横断玉盘。
  钗花纸偶死抓着陆观道的衣袖,险些要被剑气吹走。
  蝎子精见了:“哎哟,竟然不是个草包,我还以为你的术法是眼泪,所到之地哭声遍野呢。”
  陆观道“啧”了声,不理蝎子精所言,他再砍幻境,便是银剑之光碎了星辰,将圆月摘下。
  月亮四分五裂,散开在夜空之中,宛如晃晃鹊桥。
  碎星掉落,正好底下有一池春意揽住,化成一面波折的镜子。
  斐守岁瞥见池面倒影,印出巨石上的蝎子精
  蝎子精仍是乐呵呵的,丝毫不见慌张。
  而此时,铜镜蓦地一转,只留下偏偏一角。
  斐守岁一愣,立马回过神要用耳朵细听人间声音,但五识还被封着,他除却眼前漆黑,什么都触摸不到。
  人间的陆观道不知怎么面对危险,而斐守岁自己更是陷在了沼泽里,难以脱身。
  守岁叹息一气,微微将身子摆正,他听寂静的彩云,他知道定是有人刻意为之,至于用意……
  他暂不知晓。
  静默了好一会,好似是在等待什么,斐守岁再一次要去瞄那铜镜,头仅是小小歪斜就被一只手掰了回来。
  他能感触到手的粗糙,指腹轻划,手掌里有厚茧。
  习武之人?
  但有官位的神仙,并不会亲自下场。
  斐守岁猜测着眼前景象,这片昏黑里,说不定早有仙官拿着他的“罪状书”,在朗朗宣读。
  沉了心思。
  等候着天雷与水牢。
  忽的。
  斐守岁又被糙手按倒在地,跪了个彻底。索性伤口不痛,他也看不到自己跪了什么仙。
  便将这一切拟作了梦境,但愿大梦之后,入目是安静的草屋,余他一人煮茶品茗。
  停了些许,估不得多少时间,斐守岁双膝疼痛,额头冒出层层细汗,他定着心神在耳中慢慢捕捉风的声音。
  一点点。
  一点点的风声,里头还有细语。
  老妖怪动了动耳朵,他好奇,甚至是兴奋地在寻找风里的故事。
  只听到一句:“槐树妖,你可知罪?”
  “……”斐守岁沉默。
  “槐树妖,你可知罪!”
  那声音加大,在风里刮着斐守岁的耳识。
  耳识在黑夜里更加敏.感,斐守岁微微皱眉,不回答所谓审判。
  还能是什么?
  斐守岁早料到接下来要质问他的话,除却作恶多端与杀人放火,便只剩下那十八层地狱的各种罪名,只要随便找来一套,他也就跑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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