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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案行(玄幻灵异)——顾三铭

时间:2024-09-05 07:58:42  作者:顾三铭
  “你仔细听,有很轻很轻的声音,是他们在门外游荡,想要进来。”
  照斐守岁说的,陆观道闭上嘴,仔仔细细地听。
  耳识捕捉着呼吸之外的声音,流水、石鸣、锁链、青苔还有斐守岁的笑声。
  陆观道猛地回头:“你笑!”
  斐守岁抱着衣裳,笑意毫不遮掩:“你太好骗了。”
  “为什么骗我?”
  “骗你?”
  斐守岁走到陆观道面前,“因为那些妖怪压根不敢靠近我,他们怕我。”
  “那刚刚?”
  “他们是为了你,不是我。”
  “是我?”
  斐守岁微微颔首。
  陆观道歪歪脑袋:“我想到一件事。”
  “你说。”
  “唔……”陆观道皱起眉,“做了错事才在这里,做了错事所以照不到光……那你呢?”
  看到小人儿赤热的眼神,斐守岁收了笑。
  笑意过后,老妖怪再一次戴上久违的面具。
  面具之外,那一张淡漠的脸,说道:“因为我也是‘罪人’。”
 
 
第183章 自愿
  “罪人?”
  “嗯。”
  “什么是罪人?”陆观道上前抓住斐守岁的手,眨眨眼,“我不晓得,你告诉我好吗。”
  “好啊,”
  斐守岁很耐心地看着面前的玩物,“罪人即是,不论是非,不分正邪,烧杀抢夺,无恶不作之徒。”
  “唔……你不是罪人,你跟他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他们身上有锁链,我身上也有。”
  陆观道却摇头:“我看得到,你是意外。”
  “……你的眼睛,真的万能。”
  斐守岁笑得很假。
  陆观道看面前逐渐失真的人,表情也黯淡了,他将脑袋侧过去,缩在脏衣里:“不想笑就别笑嘛……”
  “好了,”
  斐守岁扯开话题,把一件宽大的白衣递到陆观道面前,“先穿这个。”
  陆观道仰起头,看着洗得发白的衣裳。
  “太大了,能塞下两个我。”
  “先凑合。”
  “……唔。”
  小人儿将将接过手,鼓着腮帮,也不动身。
  斐守岁要去拿针线,陆观道便拖拽着脏衣,磨蹭到他身边。
  探出一个小脑袋。
  “做什么?”
  “你不是嫌太大吗,缝小点。”
  “可是……”
  “可是?”斐守岁拿出一白色线团,“又怎的了。”
  结果陆观道上前就拉住斐守岁的手,眼中的浓绿倒入斐守岁的心识。
  小人儿用手指戳了戳斐守岁的手心。
  “变戏法!”
  “变什么?”斐守岁挑眉。
  “就是刚才你随便念了几句话,然后把我削成了别的样子,为什么现在不变了?”小手拽着白衣,白衣拖在地上,“你变一个呗。”
  “……”撒的哪门子娇。
  斐守岁却言:“那是麻烦才用术法,缝衣服不花多少时间。”
  起身。
  陆观道顺手抓住斐守岁的衣角,一路磨蹭到桌边。
  小小一个仰头看着守岁,他的世界只有斐守岁一人。
  “那你缝衣服的时候,”陆观道把衣裳递给斐守岁,“还会和我说话吗?”
  “为何不会?”
  “你以前一看书,就不与我说话了。”
  “以前?”
  斐守岁坐在木凳上,看着不足他腰间的小孩,“我们该是初次相识。”
  “不对!”
  陆观道扒拉斐守岁腰间玉佩,“我有记得……唔,记得很久了,我们是见过的。”
  可惜,斐守岁的心中没有所谓相遇,他浑然将陆观道的话当成了童趣,也就不曾放在心上。
  “是吗。”
  开始敷衍。
  长线贯入针眼,针尖对着白衣。
  斐守岁时不时附和陆观道提出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为什么没有鸡唔,就种不得花?”
  “没种过,你可以试试。”
  “为什么茶壶是冷的?”
  “因为没有热茶。”
  “哦……”
  陆观道在屋内走来走去,他看到床榻旁,被木条封死的窗,“为什么要把窗户封上?”
  “因为没有金乌啊,光找不到这里,要窗户也没用。”
  “这样……”
  陆观道歪头看着,走向窗。他的手离窗很远,他要踮起脚尖才能碰触窗上木条。
  木条累着灰尘,在暗淡的屋内,永远沉寂。
  陆观道用手拍了拍,灰尘就飞舞,他立马捂住口鼻:“好脏!”
  “那就别去碰它。”
  “不碰他?”
  陆观道回首,他提起脏衣走到斐守岁身边,仰起头,“为什么……”
  还没问出口,斐守岁就回答:“你不嫌脏?”
  “擦干净就好了!”
  “……也是,但没有金乌,你擦它也无用。”
  “可不能放着不管啊,放着不管,他会寂寞的。”
  “寂寞?”
  斐守岁笑着放下针线,“一块木头,不知冷暖,又何来孤单。”
  “可……他知道的。”
  “我看你才是什么都知道。”
  相视。
  陆观道说不过斐守岁,闭了嘴。
  斐守岁也懒得搭理,转过头,穿针引线。
  慢慢的,手中宽衣,改成了适合陆观道的尺寸。
  推开多余的碎布。
  陆观道坐在凳脚边,一听有了动静,倏地起身。
  “嗯?”斐守岁咬着线头。
  “唔,”陆观道看到没好,只得随手抓了一个线团,“还以为缝好了。”
  “哪有这么快。”
  长线一挑,斐守岁绑上一结,复又重新缝制领口。
  陆观道觉得烦闷,便坐起身,开始玩斐守岁及腰的长发。
  因坐在矮凳上,许久没有打理的墨发累在斐守岁的脚腕旁,显得过于长了。
  散而有些干枯的发,顺着斐守岁的动作一动一动,陆观道好不容易抓到一束,他开始绑起麻花辫。
  一把复一把,绑得不甚好看。
  斐守岁余光见到了,笑说:“好玩吗?”
  “嗯……”
  陆观道不知从哪里拿来红线,给辫尾扎了个歪斜的结,“毛毛躁躁的。”
  “呵。”
  于是,斐守岁的发梢多出了很多个小辫,大小不一,各有特色。
  老妖怪不去管陆观道,也乐得陆观道不说话,专心玩他的头发。
  镇妖塔里没有时间。
  不知燃了几节香烛,手上的旧衣就要缝好,塔的大门有了声音。
  是咯吱一声巨响,响彻了塔内所有的监牢。
  斐守岁一愣,立马抛下针线,就要离开,却被坐在地上的陆观道绊了一跤,生生停在屋内。
  两人大眼瞪小眼,斐守岁不好说什么。面对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斐守岁的语言往往失了胜算。
  便当作无事发生。
  老妖怪再次提袍要走,小人儿一个扑倒,抱住了他的腰。
  “你!”
  “别走!”陆观道湿了眼眶,“你要去哪里?”
  斐守岁耐着脾气:“去接天庭派来的仙官。”
  “唔……不能带我出去吗?”
  看了眼衣不蔽体,身上只耷拉着布条的小人儿,斐守岁立马拒绝。
  “神仙君子都讲究个体面,他们看到你这番打扮定要数落。你就乖乖地待在屋内,等我回来,可好?”
  “我……”
  也不知怎的,陆观道落起了眼泪,泪珠湿了斐守岁的衣衫,“不要!”
  “……”
  沉默一瞬,随即很响一声,斐守岁甩开了陆观道的手。
  陆观道没有落稳,摔了个结实的屁股蹲。
  老妖怪也不曾疼爱什么,转身,撂下一句:“不准哭,别让仙官听着了。”
  谁知。
  尚未走过屏风。
  小屋的门已被人推开。
  斐守岁短暂地思考过得失,他知道来者不善,不然何至于杀到他的牢前。
  深深吸了一口气。
  斐守岁立马抱起地上蔫巴巴的陆观道,一个禁言的术法裹住了陆观道的嘴巴。
  没有缝好的旧衣胡乱缠上陆观道的身子。
  陆观道就像一个很是随意的布偶娃娃,被斐守岁抱在了怀里。
  便听。
  有长靴踏地,越来越近。
  斐守岁已经半跪,他幻出玄铁锁链,表示谦卑:“小妖适才整顿了镇妖塔妖众,所以……”
  脚步声歇。
  看到来者拖拽在地上的红衣,斐守岁煞了口中的官腔。
  此人是认识的。
  “径缘,是我,你且起来吧。”
  说罢。
  斐守岁抬起头,他灰白的瞳看到了慈悲面目。
  是红衣仙人,月上君。
  月上君本乐呵呵的面容,在瞥见陆观道的那一瞬,有些茫然,问道:“镇妖塔何时收了块……石头?”
  “禀大人,是见素仙君给小人的玩物,”斐守岁微微弯腰,“要是神君大人得了眼缘……”
  “不不,我只是想,镇妖塔不会关押无罪之物,好奇罢了,”看到被裹得严严实实的陆观道,月上君眯了眯眼,“‘玩物’一词从何而来?”
  “那请大人给他赐个名字。”
  “你怎又恭维我了。”
  显然,恭维有用。
  月上君拉着斐守岁的手坐到桌边,看到尚未收起的针线。
  笑问:“你何时爱做这些活计了……?”
  坐下时。
  斐守岁发梢的小辫子,明晃晃地闯入月上君的视线。
  “啊,这是……”
  斐守岁想要解释,月上君那一副“你不必多言,我自是了解”的表情,叫他不知从何说起。
  月下红娘,月上君子,最是八卦。
  天上地下,无论是什么故事都有月老参与。
  于是斐守岁颇有些不好的预感。
  只见月上君笑着朝陆观道言:“小娃娃,这些辫子是你编的?”
  陆观道没开口。
  月上君又说:“你这样绑不牢靠,我这儿有解不开的线,你要否?”
  还好给陆观道上了禁制,斐守岁心中叹息。
  可,陆观道破天荒地答了话:“好啊,谢谢伯伯!”
  “伯伯……”
  月上君没有在意惊讶的斐守岁,“你怎看出我是个老伯伯?”
  “唔……我没有睡着,我看的清楚!”
  “哦?你与我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就是一个笑眯眯的老伯伯啊。”
  “……也是。”
  说着,月上君从袖中取出一条红绳。
  陆观道眨眨眼,双手接过绳子,抬头看斐守岁。
  斐守岁还沉浸在为什么术法失灵的疑惑里,面见那红绳,开口:“缘分红绳?”
  手下意识去抓,正正好,陆观道一旋绳子,挂在了斐守岁手腕上。
  一切来得太过于突然,没等斐守岁反应,红绳便在他的手腕那里,打了个死结。
  是死结。
  传言,月老红绳是个能解开的活结,那是为了让有情人分道扬镳的体贴术法。
  可……
  可这是个死结啊!
  斐守岁微微转过头,看向月上君。
  月上君略有些不好意思:“真是奇怪,这绳子怎会出错?”
  为什么出错您心里最清楚!
  斐守岁压着嘴里的话,笑言:“想来只牵我一人,也无甚关系,不过可惜了大人的一根绳子。”
  “嗯,本来是这样,但现在……好像不止你一人了。”
  月上君指了指斐守岁怀里的始作俑者。
  那个被旧衣胡乱抱着的小粽子,反手就将红绳套到了自己的脖子上,还洋洋得意,展示给斐守岁看。
  “嘿嘿!”
  斐守岁双目一黑。
  月上君马上宽慰:“你尚在天庭一日,红绳就起不了作用。”
  “啊……绳子没用吗?”
  陆观道蔫巴地垂下头,用手指勾住已经打好死结的绳,“我还以为绑好绳子,就不会被丢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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