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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案行(玄幻灵异)——顾三铭

时间:2024-09-05 07:58:42  作者:顾三铭
  谢义山在后:“奇怪……”
  “奇怪什么?”
  谢义山凑上前,拉开帷帽白沙,歪头:“这石头阶梯,昨日未曾见到啊。”
  “……石头?”
  “不光是石头,这样的形式此地定不会流行,高原山脉常落雪埋路,岂会用窄小滑石。且这石头像是走了多年,都光溜溜的,旁边生出雨季里才有的青苔,很是奇怪。”
  斐守岁与陆观道两人相视,确认后。
  老妖怪开口:“谢兄,我与小娃娃见到的是白骨。”
  “白骨?!”
  “是。”
  “那我怎会……”
  斐守岁紧了眉梢。
  谢义山:“斐兄之意?”
  颔首。
  谢义山见此,呼出一口重气,他接受现实般笑着,揉了揉碎发:“看来师祖奶奶真要救我这个‘阿斗’了,”
  谢家伯茶已猜想之后要发生何事,便拱手行大礼与斐守岁。
  “若上了台阶,我不在斐兄身旁,劳请斐兄不必挂念,各自有各自的命数。”
  见他率先走上青阶,却在两人眼中是踩碎了白骨。
  转身时,斐守岁看到谢义山嬉皮笑脸的样子。
  “这些天多谢斐兄的照顾。遇到斐兄真是我做好事修来的福气!不然我早死在梧桐镇,成了那乌鸦的脚下冤魂。”
  谢义山再次拱手,“我要是死定了,也必会拖住那杀人放火的妖邪,叫她与我一块儿去阴司地狱!斐兄乃是我见过善人之中的善人,我死后呀,要在十殿阎罗、八府判官前好好夸你一顿!”
  “你……倒是不用。”
  谢义山乐呵呵地摆手:“用不用我说的算!时候不早,我先去会一会青阶幻术!”
  斐守岁仰首,那个背着木箱子的一袭深褐隐入灰白之中,被大雾吞噬。
  在谢义山走后,他朝其拱手,十分之恭敬,像是注定了远行,纸比金贵。
  “什么意思?”陆观道。
  沉默。
  “臭道士不和我们一块儿了?”
  “嗯,”
  斐守岁提袍上阶,脚落白骨,“他是知道前路险峻,不愿你我受伤。”
  “前路?”手搭上,陆观道跟在后头。
  “要是我猜得没错,伯茶兄所见之石阶,是他少时道观外的。”
  滑石,青苔,暑气与瓢泼大雨。
  老妖怪叹息。
  “要是谢伯茶能熬过此劫,必是更上一层楼。”
  “那你我呢?”陆观道。
  一顿。
  斐守岁笑道:“与他一样。”
  百衣园的浓雾消散不去,煮着黄粱粥,说着南柯梦。
 
 
第116章 蝴蝶
  轻碰白骨,上楼。
  目之所及,除雾气,突然有浓浓血腥。
  斐守岁与陆观道并排走着,寸步不敢分离。
  人儿在耳侧,轻问:“我们要去哪儿?”
  “去听曲。”
  “可这雾好大,连下面的戏台子都看不着!”
  斐守岁余光瞥到雾气中的栏杆,若非他知道现在日中高照,看百衣园的情景真像是深夜里头的僵尸庙。
  荒凉垂摆的红丝绸,在晦暗里挣扎,宛如农收前的暴雨,把一切都浇得发了芽。
  “那就听听。”老妖怪。
  “听不到……”
  大手拉住斐守岁的衣角,还晃了下。
  “你不会也要走吧,和臭道士一样。”
  “说不准。”
  斐守岁笑一句,他确确实实没有把握,也感知不到幻术的源头在哪里。既然前头有个看到不一样东西的谢义山,那再上台阶时,他与陆观道也就有分别的可能。
  行军打仗最怕被冲散队伍,各个击破。
  老妖怪扯一把袖子,低声与人儿:“等会儿我不见了,你不要怕。”
  先埋好后路,免得乱套。
  “你不会有事的。”仙神要庇护之辈,何止于此。
  陆观道却不想分别,他一下抱住斐守岁:“臭道士是自己走的!我不走!”
  “……”
  你不走,我想是要走了。
  斐守岁拍拍陆观道肩膀,在雾气与愈发浓重的血腥之中,他看见陆观道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小女娃。
  雾气灰蒙蒙。
  女娃影绰绰。
  娃娃没穿衣裳,木头关节与榫卯黑黢黢的,就赤.裸着半跪在那儿,歪着脑袋眼睛一眨也不眨,笑看斐守岁。
  方才上楼闻到的血腥味此刻如雾一般凝聚。
  斐守岁推一把人儿。
  “我该走了。”
  陆观道复又抱住斐守岁:“你去哪儿,我就跟着去!”
  “那我问你,”
  斐守岁懒怠挣扎,在陆观道耳边吹气,“你有闻到什么吗?”
  “什么?”
  “流血。”
  陆观道一愣,松了怀抱,呆呆看着斐守岁:“我……没有。”
  斐守岁掖了掖皱掉的衣袍:“喏,我闻着了。”
  手指指向那个一步一步在靠近的娃娃。
  “她来接我了。”
  娃娃趴在地上,手脚并用,扭头咧嘴,嘻嘻两下。
  “你要跟她走?!”
  “是,”
  斐守岁绕开陆观道,“早晚都要面对,何须一拖再拖。”
  见老妖怪俯身,解开身上避风的袍子,一下盖在娃娃身上,笑说。
  “姑娘家,寒冬腊月,当心着凉。”
  被袍子一遮,木偶娃娃仅能探出个脑袋,她咯吱咯吱地仰头,用木头手指拉了拉袍子,羞道:“公子、公子甚是柔情……”
  “带我去吧。”斐守岁。
  “好,我带公子去……”
  娃娃在地上,慢慢地挪,歉然,“对不住公子,我死前被马车撞翻,腰下动不了,只能……只能用手……”
  斐守岁起身,拍拍衣袖。
  “无妨。”
  正打算朝血腥之地走去,老妖怪却被后头一直没说话的人儿拽住了手。
  手的力气很大,叫他不由得往后仰。
  倒了几步,斐守岁皱眉。
  “陆观道,”他唤一声,“我早些破了幻境,能早点来见你,不是好事?”
  哪怕早一点,他就能去寻谢义山在何处,不必让一个青年死在仇恨之中,更别说谢义山是个有情有义的人,还说死了要给他在阎王爷面前美言。
  好笑,哪位修行之人会给妖怪立牌坊。
  斐守岁不知陆观道在想什么,他背对他,思绪万千,视线仍旧在木头娃娃身上。
  “你看她。”
  “看到了。”
  “要是没有百衣园,会如何?”
  “我不知。”陆观道的声音有些低沉。
  斐守岁又言:“那你答应我,松手。”
  “我不,”另一只手也拉住了斐守岁,“你去哪儿,我就去哪。”
  犟种。
  斐守岁叹一气,靠在陆观道身上,又露出悲凉似的目光。
  “人总是要分开的,分开不一定是坏事。”
  “是坏事!”
  “你是说陆姨一家吗?”
  言毕。
  斐守岁伸出手掌,抬高,陆观道就自觉地凑上去,那手掌轻托人儿的脸颊,斐守岁狠狠捏了下。
  陆观道没有喊疼,抓着的手也不放。
  “好啊,捏得不够疼!”斐守岁又用力。
  陆观道皱紧眉头,闷哼一声。
  “你忍心看着她们永生永世无法逃离这困境吗?你的陆姨,抑或那个仙官大人,可有教过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说完,斐守岁松了手。
  那人儿却问他。
  “你是妖,为何救人?”
  木偶娃娃还在往前爬。
  陆观道眼巴巴地问:“你明明不必出手,逍遥自在便可,为何要……”
  话没有说完,只见手腕主人忽地离开了,像只蝴蝶一样。
  戏台子在幽幽唱:“花乃蝶之魂……”
  戏腔里,陆观道噎住嗓子,说不出话来,就在问话的时候,老妖怪单手掐诀,逃开了他的怀抱。
  太过于突然,让陆观道骇了面目,看着幻成深蓝蝴蝶的斐守岁朝木头娃娃飞去。
  “你……走了?”
  人儿走几步停下脚,声量很小,像是试探不敢惊扰。
  “但为君之故……”
  大雾滚滚,无人回他。
  蝴蝶眨眼间,消失在雾气之中。
  喉结滚了滚,陆观道还在痴望:“头也不回地走了……和那时候一样……”
  落寞地垂下头。
  人儿像一个守望麦田的稻草人,明知稻子最终要被收走,他还是那般迈不开腿,眼睁睁见着镰刀划下稻子的头颅,再用干瘪的稻草填充他的躯干。
  陆观道呆滞在原地。
  “翩翩舞到今……”
  而斐守岁看着陆观道。
  就在句句落幕时,断了念想般,成了一曲唱不尽的悲歌。
  老妖怪知道这般很残忍,但他没有时间再耗下去,他变成鸟儿也好,飞蛾也罢,总归是要走远的。
  那就变成陆观道与他说的蝴蝶,他尚记得幻境里,陆观道与他承诺,说要有一片花海,花海上有蓝天白云。
  太美好了。
  好到花海的万物都在失真。
  斐守岁站在木头娃娃身边,见隔开的雾气后,那个愣在原地的陆观道。
  陆观道不叫唤,好似是透过了屏障,看到逃远的人。
  这回倒是不哭了。
  斐守岁不再继续凝视,转身与木偶娃娃同行,一脚踏入血腥里。
  未曾料到。
  就在他转身之后,陆观道朝他跑来。
  稻草人怎么能拔起嵌入泥地的木棍,义无反顾地离开他的稻田,跑两下就散架的身体,跌跌撞撞,好不狼狈。
  可还是捉不到的,斐守岁与女娃娃一起消散,徒留下空白一片。
  只有陆观道扑通一声,坠在雾里。
  “天乃蝶之家,地乃蝶之灵,云乃蝶之裳,花乃蝶之魂……”
  ……
  雾聚。
  斐守岁跟着女娃,踽踽行。
  身旁没了那个黏人精,他颇为自在,五识放大后,每走一步,他都在注意身边的变化。
  大雾啊大雾,大雾四起时,凝结了冰。
  光无法游走,成了时间的罪人。
  斐守岁拿着纸扇,觉着无趣:“你要带我去哪儿?”
  女娃娃咯吱身子:“奉命行事,奴家也不知。”
  “我说姑娘啊,”斐守岁手握纸扇,“若是我能带你逃离,你可愿随我而去?”
  女娃娃的手不停。
  却等了好久才回。
  “公子是好人,奴家第一眼见就知道了。但公子能救得了我一人,那剩下的又怎么办呢?”
  斐守岁不言。
  今日真是奇怪,已经不止一人说他是良善之辈。
  “我若是走了,撂下她们,必愧疚而死。”
  “她们在何方?”
  “她们……”
  娃娃爬呀爬,爬到一扇浑黑大门前,木头手指移了移,“公子请。”
  是在这里头。
  还未等靠近,女娃娃在雾气中散成了过去。
  斐守岁背手,看着那团飘忽的气。
  “你这样走,我也带不动你。”
  “公子慢行……”雾说。
  “好。”
  斐守岁看那寂寥云烟,用纸扇拂去女娃娃的痕迹。
  还未走近,离着大门尚有距离,就听到女子尖酸刻薄的声音。
  “听说今个儿来了个俊公子!你们说等等是把他轮一遍的好,还是先剥皮抽筋剔骨给大人?”
  “……”斐守岁。
  手掌贴在黑门上,触到冤魂与冰凉。
  “当然是先让姐妹们开开荤,就这样交上去未免太可惜了!”
  “你还开荤呢,几个月来头一遭不都是你动的手,要是你这都算戒斋,那我们每日吃的是西北风吗!”
  “就是呀,就是呀。”
  “放你娘的屁!昨夜那瘦皮猴可不是我首当,明明是你这个贱娘们,还赖上我了!”
  昨夜?
  柳觉……
  “嘿!哪能啊,都是大人挑剩下的,我们啃啃骨头而已。再说了,瘦皮猴是大人看上的,我们就算经手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那门外的青衣小哥呢?”
  “他也是大人指定,我们哪,能舔到皮就不错了!”
  “哟哟,舔皮,可把你这个骚娘们乐的。”
  “你说什么!”
  “你才下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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