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林洬意味不明笑了笑:“同病相怜?你这么容易共情啊?”
“才不呢!”慕辞嘟起嘴:“我就是,我就是……”
“就是想家了,想找个和你像的人说说话,想找个和你像的人陪陪你,让你不至于那么寂寞。”
“诶诶诶,不要说的那么直白,好吧?”慕辞歪嘴:“说得像我就是把你当个那什么似的,我……”
“我知道。主要是我人不错,你还看不透,所以还有探究的乐趣。”
慕辞嘿了声,不忿道:“不公平,太不公平了,我看不懂你,但是每次在你面前,我都特么跟裸奔一样。”
顾林洬实在没忍住噗嗤展颜:“嗯,确实不公平。那你要不要——”
“要不要什么?”
“要不要试着了解我?”
“啊?”慕辞愣了一下。
“我把我的伪装一点一点撕开给你看,你看吗?”
顾林洬这么说的时候,眸光是安静的看着慕辞的,可是慕辞却莫名感受到炽热。
“怎么突然……”
“慕辞,我突然也很想要个人,和我同病相怜。”
如果可以,还能相依为命。
慕辞眨巴眼睛,小傲娇地说:“看你表现吧。”
顾林洬弯了弯眼睛,轻声说:“好~”
突然起了阵风,树影狂舞,微光晃漾。
一只油黑色的渡鸦闲来驻足枝头,那双幽黑发亮的眼睛,凝睇它脚底充满笑靥的嘈杂人间。
第73章
今天是近来难得一见的好天气,午后的时候,久积的寒气终于飘散了些,阳光也有了些温度,照得人暖融融的,也平白懒洋洋的。
从地铁里出来,慕辞抬左手打了个哈欠。
顾林洬盯着他,默了一会儿,见到他困倦得眼角都挤出了两滴泪花,他才问:“你是直接回学校?”
“不想回……”
但是回去干啥,这时候7班多半还在周测,万一遇到女神,问他考试情况,这破猪蹄这么吊着,他还没想好怎么面不改色的编。
小高叔叔那边也要六点半送完他女儿才来,不过来了他也没想好怎么糊弄。
要不一会儿见他先把这绷带拆了,手缩袖子里应该就看不出来了。
他想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后脑被人轻拍了一下,他条件反射地抬头,瞪着顾林洬:“你干嘛?”
顾林洬默不作声,只是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停滞了一秒,慕辞那股想要抽人的架势便悄然散去,他松了肩膀。
得,这人又看出他在想什么了。
“医生说了,要一直抬高到消肿才可以放下来。”
慕辞忍无可忍地连“哦”三声,一个小时地铁到这儿,他类似的话重复了不下四五遍,只要他这右手动一下就能听一遍“医生说”。
这人让他看的第一点真面目,大概就是和高冷话少的表象全然相反的唠叨吧。
慕辞捏了捏耳垂,别过脸吐了一口气。
顾林洬盯着他耳畔的红绳看了会儿说:“你记住,我就不再多说。”
慕辞又连说了三声“好”,捂着耳朵转头瞪着他瓮声问:“那你呢,你去哪儿,回学校还是回你租屋?”
“都不去。”顾林洬顿了一下说:“去蹭饭。”
“蹭饭?”慕辞眸光骤变,迸射精光:“好吃吗?”
“还可以。”
“哦——”慕辞看着正前方摆头走着正步。
顾林洬斜眸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眼见着要到校门口,慕辞又捏着喉咙咳嗽了好几声,顾林洬闻声,偏头朝他看过来,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怎么了,喉咙不舒服?”
这他妈就是故意的。
行,可以。
慕辞甩了他一眼,停在校门口,语气极其恶劣,一字一顿地说:“我回学校,再见!”
顾林洬在他气势汹汹转身的瞬间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腕。
“不是不想回吗?”他说。
倏尔被这么攥住手腕,慕辞莫名僵硬,他回头想抽出手来,但顾林洬死死握着,他只能冷吐声,阴阳怪气道:“是啊,但也没别的地方去了,我又没地方蹭饭。”
“我是去蹭饭,主人不知道,总不能随我心意带人。”顾林洬说。
有些炸毛的慕辞闻言冷静想了想。
他说的好像挺有道理。
不过,他又不是气得这个。
但是他又不太清楚自己具体在气什么。
这时顾林洬松了手,慕辞拧眉低低哦了声:“那我走了。”
“但是——”顾林洬说:“他应该不讨厌你去。”
“啊?”
……
附中的教室家属区就在老西门的斜对面,和顾林洬租住的那个小区相邻着,但正大门似乎不在这条街道,这里只有一扇小铁门,不过得刷卡进门。
顾林洬熟稔地从背包里拿出钥匙,他钥匙不多,简单钥匙环串着这门禁的蓝色小卡,还有三把钥匙,但除此之外,上面还挂着一根红绳。他刷卡的时候,慕辞凑近看了看,发现这根多出来的显眼红绳应该是条手绳,手绳中央编了两个平安结,而两个小平安结中间固定着的是个雕刻成祥云的红色石头。
“朱砂啊~”
顾林洬瞥了眼他,抬起手,那红手绳在他面前晃了晃。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看看。”慕辞收回目光,直直看着他:“你挂这东西干嘛?辟邪吗?”
“嗯,一个阿姨给的,说是可以挡灾。”顾林洬说这话的时候深深地看了一眼慕辞。
慕辞似无所觉,哦了声:“这不是手绳吗,你怎么不戴手上?”
“不能弄脏,又怕弄坏,随时取又怕弄丢。”顾林洬说。
“也是。”慕辞笑了笑:“小时候,我身体不好,我奶奶也给求了一块,刻了我名字,送去寺里开光,让我一直戴着,除了洗澡,我都不敢取下来,但后来还是被我弄丢了。之后我爸想再给我求一条,但那老和尚说那手绳之所以会丢,是因为它已经给我挡了一次灾了,一人一生只由一次机会,再求也是无用。”
顾林洬眉梢微弯:“你信吗?”
“不信啊,神神叨叨的!之前本来就是为了让奶奶安心我才戴的,她心心念念给我求的。”慕辞垂下眼皮,语气里平添怅然:“但我还那么不小心弄丢了。”
顾林洬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垂眸,盯着慕辞清瘦的手腕,还有腕骨茎突。
那里如果戴上根红手绳。
想到什么,他面不改色地抬头,想再看看慕辞耳垂的红色细绳,但是这一抬头他就对上了慕辞略带怀疑的视线。
莫名心虚,他不自然地移开目光。
“你看什么?”
“没。”他说。
慕辞狐疑地盯了他一眼,他总觉得顾林洬刚才的眼神怪怪的,但是他又品不出来细节,只能作罢,默无声地跟着顾林洬往小区里走,越往里走家属楼越旧,从小门进来的电梯公寓一直走到那个比顾林洬租的那个老小区还有年代感的居民楼。
眼见着再走就要穿越了,慕辞终于忍不住问:“诶,这到底是要去哪儿?不会是去老赵家吧?”
“不是,老赵家不在这儿。”
“哦,那就好。”慕辞松了一口气,但旋即他又接着追问:“所以到底是谁家啊?”
这时顾林洬停下了脚步,转向旁边:“到了。”
慕辞跟着他转身。映入眼帘仍旧是幢老旧得不成样子的居民楼,上面的放水墙皮沁着青苔,还有抽烟风扇渗出的油污,视线往下的一楼倒是有个别致的小花园,花园及胸的铁栏杆上花藤盘绕,看叶子应该是蔷薇。
这花园里没种花草,只是扑了塑料草皮,还有个简易的滑滑梯和秋千,看样子是给小孩子修的。
这时候花园里还有个蹲着的人影,他坐在小板凳上,跟前有个红盆子,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顾林洬推开铁门走进去,慕辞也整理好笑容跟着进去,但是这一进门看清楚这身影是谁,他的笑就立马僵住了。
小少爷目光平移向顾林洬,飘忽的眼神传递着自己现在满脑子的问号。
朋友,你确定他欢迎我来蹭饭?
你是想看我怎么被打出去的吧?
但顾林洬并没有回应他,出声叫人:“韩叔。”
那保安老头,哦,不,大叔现下正在切猪肉条,回头看见顾林洬,他嗯了声,倒是没之前的凶相了,但是一看见慕辞,他就露出一脸嫌弃:“这小东西怎么也来了?”
为了避免自己离开的姿势是被这人一脚踹出去的,慕辞扯出个自认为走心的笑:“韩叔好!”
“嘿哟,不叫老头了呀?”韩平和蔼微笑,但是语气怎么听怎么戏谑。
慕辞当然听得出来,但现下他只能磨牙笑着,扭头把自己两眼利刃插向身边这人。
玩儿我呢?
顾林洬咬唇,那模样是在忍笑。
果然!
慕辞吐出了丝冷飕飕的寒气,转头要走人,但是却被顾林洬拽住手腕,拉着他继续往里走,走到韩平身边的时候,他说:“今天我们一起考试,他家里人六点半才来接他。”
“意思是,他还得在这儿蹭顿晚饭啊?”
“嗯。”顾林洬点头。
慕辞嘿了声,正要否认,但是顾林洬又说:“他没地方去,我想着您也挺喜欢他的,就带他过来了。”
慕辞:“哈?”
你在说什么胡话?
“谁喜欢这种没礼貌的小屁孩儿了?”韩平切了声,但是他余光却瞥向慕辞,看见他那快皱成一团的表情,他摆了摆手说:“留下来吃饭可以,但是得干活啊,今儿正忙呢!”
慕辞还没反应过来,顾林洬已经替慕辞答了好,拉着他打开花园那道没说的纱窗门进了屋。
“干什么活啊?”
半晌后,厨房里的慕小少爷对着面前泛着白花的油锅依旧很懵。
顾林洬站在另一头的灶台上,正切着排骨,旁边还放着一台真空打包机。
算是习惯吧,韩家每年初秋都会找熟人一次猪肉,大抵一次买半头,腌火腿,穿香肠,炸猪油,排骨瘦肉那些则密封冻起来,一直吃到过年的时候。
慕辞记得,小时候他奶奶还没去世的时候,他们家也是有这种习惯的,一次买很多猪肉,买肉那天一家老小都动员起来帮忙干活,中午会聚在一起烧肉吃,晚上就吃猪全宴。
很热闹,很好玩,但对他来说也是很遥远的记忆了。
慕辞翻了翻锅,回头冷飕飕地看着顾林洬:“所以你是早要来帮忙,然后故意骗我过来干活的是吧?”
顾林洬回头看了他一眼,笑而不答,转身继续挥刀。
慕小少爷瞧他那样儿,骂骂咧咧啐了声,转身没好气地翻了翻锅。
正在这时候,一个盘着发的中年妇人端着搪瓷盆走了进来。
妇人走到慕辞身边看了看锅:“可以把火关小一点了。”
“好的阿姨~”
前一秒还满脸不情愿的慕辞后一秒声音就甜的发腻,引得顾林洬都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他那欻欻就差放电的眼睛笑盈盈地看着妇人。
其实也无怪慕辞这么殷勤。
他本就对比自己年纪大的漂亮姐姐和貌美阿姨没有抵抗力,再加上这位阿姨简直称得上是徐娘半老,一举一动高贵典雅。
慕辞一进门眼睛就看直了。
当然在知道这位姓庄的阿姨就是外面那位韩老头,哦,不,韩叔的妻子之后,他没忍住酸溜溜地直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外面那老头什么福气,居然能娶到这么漂亮的阿姨。”
不过好在这话听起来没礼貌,但是庄阿姨却很赞同,再加上慕辞这张瓷娃娃脸着实讨喜,进来没过一小时,他就已经能和阿姨手挽手说小话了。
“等肥肉都金黄了,就把油渣捞进这个瓷盆里。”
“好!”慕辞甜笑得脸上快化糖:“那阿姨,我还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你手有伤呢,等油好了,你就去看电视,等着下午开饭就行。”庄姨也是满脸笑意地说:“一会儿阿姨给你做我的拿手好菜。”
“谢谢阿姨。”慕辞鼓腮说:“可是你们都在干活,我要是一个人坐着多不好意思啊?”
“林洬也就干一会儿,一会儿老韩穿完香肠,就进来换他。这分排骨挺累手的。”
“没关系的,他力气可大了!我们能干完。”
他这么说,庄姨没忍住失笑:“那一会儿你就帮林洬封封肉?”
她看向顾林洬:“林洬,可以吧?”
顾林洬没点头呢,慕辞就已经替他回答:“可以的,可以的。”
顾林洬:“……”
这时候一个对慕辞来说非常不应景的声音响起来——
“老婆,你拿的针放哪儿了?”
“放旁边凳子上了啊……”
“我找不到了,你来看看?”
庄姨看了看外面花园,朝慕辞无奈笑了笑,转身出了厨房。
庄姨出去以后,顾林洬才回头,看着脸上还荡漾着笑的慕辞问:“所以……是我骗你干活的吗?”
慕辞幽幽转头,默默看着他,不想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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