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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月倒是几秒之内就接了电话，只是说出来的话让蒋敏愣了愣。
蒋敏挂了电话，看向陆时年：“寄欢告诉我，她回办公室给李明月他们说一说论文的事情，但是李明月告诉我，她一上午都在办公室，寄欢根本没有回去过。”
第59章
江环医院, 职工餐厅，午饭高峰期已经过去了，只有三三两两的医护在吃饭。
楼上的小包厢里，顾寄欢和周副院长相对而坐, 她已经取下了口罩, 认认真真翻了翻面前的菜单：“在江环工作这么久, 都不知道菜色种类这么多。”
以前在江环工作的时候，极少有时间来楼上包厢坐着, 点几个现炒小菜, 基本上都是匆匆吃份快餐, 就要赶回去重新工作。
顾寄欢点了两个菜, 小炒牛肉和白灼菜心，然后把菜单推到周副院长面前：“周副院长也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重要的是吃饭吗？”周副院长的面色沉了沉, 见顾寄欢依旧是笑吟吟的样子, 随手圈了一菜一汤，递给服务员，“就这些了。”
“吃饭当然重要, 人全靠一日三餐活着, 到了点就要吃饭。”顾寄欢语气和顺，眸子里慢慢都是笑意, 她不急，一点都不着急, 现在着急的是周副院长。
“周副院长，小炒牛肉、白灼菜心、板栗烧鸡, 还有一份三鲜汤，确认这些了是吗？”服务员按照流程, 又确认了一遍。
“是是是，催催后厨快些。”周副院长摆了摆手，然后补充说道，“菜齐了再上，进来之前记得敲门。”
“知道了。”餐厅的服务员也隶属于医院，自然认得这位副院长，听得话语里的意思是要聊事情，忙走了出去，顺带着关了包厢的门。
顾寄欢眉宇之间微微扬了扬，缓声道：“是周副院长说要聊一聊的，这顿饭应该不用我花钱吧？职工餐厅要刷卡，我现在可没工卡。”
不只是要刷卡，进门就要人脸识别刷脸，顾寄欢到现在还记得，她前脚离职，后脚就被系统删除了信息，见唐梦华她们几个都约在外面。
江环医院的后勤部向来怠懒，信息服务更新的速度极慢，换一张人脸识别的系统图片都得提前一个月，她离职的时候，却删得比什么都快，没有周副院长的示意是不可能的。
“这顿饭我请。”周副院长黑着一张脸，“顾寄欢，你别太嚣张，刚才你偷偷进入影像科查阅病人信息，全程都有监控，我可以拿着录像去告你的。”
说完，他语气严肃地补充了一句：“给你开门的那个吴珊珊，也别想着跑，和你是共犯，她的工作保不住了，等着一起吃官司吧。”
顾寄欢轻轻靠在椅靠上，放在膝上的指尖却忍不住微微一紧，周副院长是个老狐狸，他知道顾寄欢最在乎的就是不能连累吴珊珊，上来就把最大的筹码摆出来了。
眼看着顾寄欢沉默了一瞬，周副院长的脸上忍不住有些得意：“顾寄欢，你这次算是犯在我手里了。”
顾寄欢轻轻笑了笑，抬眸望向周副院长，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周副院长，我可不可以理解你这句话的意思，是在威胁我？”
她轻轻啧了一句，继续说道：“这工作丢了也就丢了，我可以安排珊珊进庆南医院。还有，你知道我老婆是什么人吗？你就敢威胁我？”
“对陆家来说，摆平这些只是小事，周副院长不会以为，真的威胁到我？”她的语气很淡，却引得周副院长额头上的青筋微微一跳，没有继续说下去。
顾寄欢完全是狐假虎威，扯着陆时年的大旗就出来用，之前没试过，现在发现，这张大旗居然还挺好用的。
她也没给周副院长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轻轻喝了口茶水润嗓子，不紧不慢说道：“周副院长找我想要聊什么，直接说吧，我的时间很有限。”
“你……”周副院长沉沉呼了口气，声音里依然浸着怒意，“简直是仗着陆时年，无法无天。”
顾寄欢展眉轻轻笑了笑，轻轻眨动的眸子亮亮的，满都是无辜的神色，陆时年算是她的合法妻子，现在用一下也不过分。
周副院长一上来就摆足了架势，显然是想要在这场谈判之中占得优势地位，可顾寄欢根本不吃，直接一力降十会，用陆时年的名头直接压回去了。
他眸子转了几次神色，最终还是放弃了压制顾寄欢的想法，沉声道：“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但是，后续的处置不能波及到我。”
顾寄欢眸色微微一动，并没有直接点头，而是继续说道：“遮遮掩掩，什么都不说清楚，周副院长一点诚意都没有。”
“你不要逼人太紧，你现在是在江环的地盘，这屋里只有你我二人，兔子急了还咬人。”周副院长的语气粗重，有些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一掌落在桌面上，站起身来，震得整个餐桌咚的一声抖了抖，放在桌面上的餐具发出哗啦的碰撞声，勺子被震得落下，清脆的声音里，摔成了两截。
他头发花白，步入老年，但到底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又身居高位多年，此刻如此激怒之下，无形之中有些让人下意识躲避的压迫感。
他说得对，此时不管不顾把门反锁上，没有人能救得了顾寄欢，顾寄欢体能一般，现在又在病中，完全不能和一个体型高大的男人在力量上抗衡。
此时，顾寄欢坐在靠墙的位置，对面是按着桌面站立的周副院长，一高一低的视角，像是狩猎者和猎物，彼此体型更是不成正比。
顾寄欢上次和一个体型高大的男人对峙，还是那次在保安亭，也是这样的视角，退无可退，满目都是绝望，差点儿死在那人的手里。
顾寄欢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紧了紧，却不动声色，依旧神色淡淡：“周良，坐下吧，你不敢。”
顾寄欢能听到周良压低了的喘息的声音，她睫羽轻轻颤了颤，语气不变：“要是你有这个胆子，也不会被刘志平威胁，一步错，步步错。”
她知道在这样的密闭环境之中，激怒周良是不理智的行为，可现在已经坐在了谈判桌上，就不能让，更不能让周良觉得她怕了，否则后面就要被牵着鼻子走了。
起初算作是均势，双方手中都有对方的把柄，周良手里的监控是证据，周良还隐隐占据上风，但是顾寄欢软硬不吃的态度，让局面瞬间发生了逆转。
周良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最后却也只能是做下了，顾寄欢说得对，他不敢，他要是敢，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现在也不会坐在这儿和顾寄欢谈判。
顾寄欢的病还没完全好，只觉得嗓子口有些痒，侧头闷咳了两声，喝了口水润嗓子才继续说道：“说吧，至于你的要求，我要看你给的价钱够不够。”
“庆南医院的麻醉科赵主任在江环住院是我安排的，他没有病，也没有做任何检查，是我安排下了中风的诊断，伪造了假的病例。”周良沉声说道，“可这并不是我的本意，我不想多生事端，也不想针对庆南医院，这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和刘志平有关？他知道你徇私进了几批医疗器械？”顾寄欢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这个最有可能和周良是一丘之貉的人。
她在江环的时候，和刘志平起了矛盾，周良处处护着刘志平，甚至后来为难蒋敏，都是因为刘志平手中有周良的把柄。
周良有个远房侄子，开了家医疗器械公司，江环医院买了不少这家公司的器械，明面上正常竞标，实际上周良出了不少力，也收了些好处。
这些都是蒋敏之前告诉顾寄欢的，江环医院流传的一些风言风语，可无风不起浪，能让蒋敏这个八卦头子关注的消息，多半都是真的。
已经说到这里，周良就没有了继续隐瞒的必要，现在能做的只有全说出来。
他不知道今天把这一切告诉顾寄欢对不对，或许瞒着还能再瞒一段时间，可时间越久，陷得越深，他现在已经出不来了。
周良目色之中有些痛色，颓唐地揉了揉脸：“如果只是徇私进了一批器械就算了，最多下了我这个副院长，算个职权贪污……”
他沉沉叹了口气说道：“可是死人了，我也不想的。两个月之前，有好几个病人，手术成功之后莫名大出血，我察觉到了有不对劲，但是没敢细查。”
顾寄欢心里咯噔一下，脸色沉了下去：“器械问题？周良，你是个医生，你知道问题不说出来，你到底还有没有医德，有没有良心？”
“缝合线质量有问题，死了好几个病人，刘志平知道了，还有别人也知道了，我没办法……”周良眸子里有些绝望，“我最初只是给竞标开了个后门，我不是恶人，我不想这样的。”
他的语气有些激烈：“顾寄欢，你也是医生，你不理解我吗？我好不容易走到现在的位置，我是我们家第一个大学生，第一个光耀门楣的有出息的人，亲戚们捧着我敬着我，我总不能把人情都拒之门外，医生才赚多少钱？我行个方便，他能赚钱，我也能赚钱，出去也有面子，这本来是双赢的事情。”
“我不理解。”顾寄欢摇了摇头，目色有些冷，“上学时候，老师们千叮咛万嘱咐的话，都被你忘到了狗肚子里去了。”
医学这一行，说起来只是三百六十行之一，凭手艺吃饭，上班拿工资，看起来都是一样的。
但它也不一样，时时刻刻从面前过去的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良心和生命放在天平的两边，良心轻了，这个天平就塌了。
一切就说得通了，顾寄欢最初还纳闷，周良只是做了个假病历，怎么今天表现得这么慌乱，结果是他早就惹上了人命官司。
周良不信顾寄欢的话，他轻轻笑了笑：“顾医生嫁了豪门，想要多少钱，就有多少钱，当然不理解我们这些穷苦人的苦衷。”
顾寄欢蹙了蹙眉，没有说什么，不是没得辩解，而是不想辩解，周良的想法已然如此，再多说他也只会给自己找借口。
顾寄欢可从来没有阔过，当初拿了抚恤金出国学医，没有后续支持，她省吃俭用过得紧巴巴的，工作之后工资都给了言喻，手上从来没有过多的余钱。
再后来，又是老房子抵押欠债，又是高利贷追不休……她从来都没有过自己很有钱的感觉。
顾寄欢做了这么多年医生，做到现如今的位置，没有置办过房产和车，名下只有梅玉留下来的幸福小区那处家属楼的老房子。
周良的工资比顾寄欢要高些，房产置办了不知道几处，上班的车都换了好几辆，这就是他所谓的穷苦人的苦衷。
顾寄欢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深究，而是抓住了周良刚才话里的细节：“你说还有别人知道了，这个别人，是不是陆家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是不是陆家人。”周良摇了摇头，“一直以来都是刘志平充当中间人传消息，我只见过她一次，刘志平跑出大门口去见她，车窗落下来，我看到了她的脸。”
线索到现在也算是清晰了，周良只是棋子，背后还有幕后黑手，周良不想越来越陷进去，才和顾寄欢说了这些话。
周良并不知道背后是否关系到陆家，但顾寄欢心里却有自己的判断，肯定是有人故意针对陆时年。
顾寄欢沉思了片刻，从手机里找出上次参加家宴的时候最后的合照，把手机推到周良面前：“你看一看，里面有没有你见过的那个人。”
参加家宴的陆家人太多，在大合照里，放大了之后只有极为模糊的一张脸，有些甚至只有半张脸，顾寄欢不抱希望周良能认得出来。
可周良只是放大看了三分钟，就指向了第一排中间的位置，又多看了几遍，情绪有些激动：“对，就是她，虽然只看见了一次，但我肯定没认错。”
顾寄欢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眸色忍不住微微一顿。
就在此刻，响起咚咚咚，咚咚咚，剧烈的敲门声。
“菜到了，你收拾一下情绪再去开门，别被别人看出来了。”顾寄欢淡淡道，刚才周良说话之前，是先把包厢的门反锁了的。
“嗯。”周良点了点头，搓了搓脸，沉沉谈了几口气，然后才步履沉重地站起来，“来了，来……”
他话音未落，只听得哐当一声，整扇门被砸得摇摇欲坠，又是哐当一声，整个门锁被砸开，门也被咚的一声重重地推开了。
钟天默默收回手里的消防灭火器，还没来记得说什么，只觉得身侧像是掠过了一阵风，陆时年已经一步迈入到了房间之内。
“你有没有事？”陆时年几乎是完全无视了周良，上前两步，走到顾寄欢面前，上下把人打量了好几遍。
顾寄欢还在病中，气色并不好，脸上还有些苍白，只是除了脸上气色不好之外，别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
顾寄欢也被砸门的架势吓得一愣，指了指背后的门说道：“那个……门……”
陆时年看向后面跟进来的服务员，道：“留个联系方式，开个单子我照价赔偿，这几天耽误的生意损失也算进去。”
“哦，哦……好……”服务员完全没搞懂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整个人都处在懵住的状态。
“走，回去了。”陆时年看向顾寄欢，抬手拉住了顾寄欢的手，觉得她的手有些凉，往手心里紧紧攥了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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