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落在了陆时年的身上,陆玉琼说这个工地义诊是陆时年提出来的,她没想到陆时年居然能细心关注到这一层。
这些工人都没有签署正式的劳动合同,基本上归属于好多个小工头管辖,和施工机构也没有太大关系,和陆迪集团就更没有实质的劳务关系了。
如今施工机构被审查,陆迪集团也没办法直接插手别的公司的事情,安排工人体检之类的,举办慈善性质的义诊,已经是这种范畴之下,陆迪集团能够做到的全部了。
顾寄欢这边的车窗开了个缝隙,风顺着缝隙吹进来,吹动了陆时年鬓边的发丝,凌乱的发丝飘过脸颊,发梢轻轻拂过鼻尖,眼睑之下的那颗小小的泪痣也显得淡淡的。
顾寄欢抬手关了窗户,指节抵在唇间闷咳了两声,怕打扰到陆时年休息,她的咳嗽声压得很低,几乎全都都压在了唇齿之间。
可几乎就在她咳嗽声压下去的同时,就有只手抚在了她的脊背上,轻轻拍了拍,但也只是轻轻拍了拍,没有过多的动作就收回去了。
拧开了瓶盖的矿泉水递到了顾寄欢的面前,陆时年的眉间轻轻蹙起:“听你咳嗽了好几遍了……”
“又要说庆南医院的医生不会治病了?”顾寄欢的眉梢轻轻扬起,笑着打趣了一句。
她的眸子里亮亮的,里面全都是晶莹的笑意,微微上扬的眉梢带着些张扬的明媚,引得陆时年微微一怔,她感觉好像是好久好久都没有见到顾寄欢这么灿烂的笑意了。
她喜欢顾寄欢笑着的样子,勾人却不魅人,只带着如灼灼朝日的明媚,像是山间清朗拂过的风,让人觉得心间一清,不自觉跟着心情好起来。
顾寄欢喝了两口水,压下了喉间的干燥,缓缓开口说道:“你怎么想着安排义诊过去了?忙得没时间睡觉,却记得这样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只是觉得,换位思考,如果是你,大概会这么做。”陆时年的眸色很是平静,似乎是说着漫不经心,无关紧要的话。
顾寄欢握着矿泉水瓶的指尖却忍不住微微一顿,她的确会这么想,小陆总把她看透了。
无论是缝合线的事情,还是工地义诊的事情,陆时年没有自己的站位立场,她的立场完全是根据顾寄欢的立场来的,也不计较麻不麻烦,或者会不会有无关紧要的损失。
陆时年答完之后才想到:“你怎么知道义诊的事情?红姐该不会让你去?”
“不是。”顾寄欢摇了摇头,道,“琼姐刚才给我发消息说的,她问你要不要去,你没回她,她等得不耐烦,就找到我这里来了。”
顾寄欢原本想着让陆时年把她放到医院门口就好,结果陆时年坚持要把她送进来,去VIP病区经过住院部楼下,顾寄欢想起了自己桌上那盆估计好几天没人管的君子兰。
唐梦华在办公室,对着电脑在录入资料,看到顾寄欢回来,眼睛一亮站了起来:“顾教授,你现在可以回来上班了吗?我看你气色还是差一点哦。”
“没呢,等会儿还要回病房吊水,不过也就这两三天就能回来上班了。”顾寄欢笑着答了一句,“气色好多了,你们别老是这么小心翼翼的。”
“怎么能不小心翼翼呢?那天可是把我吓坏了,要是那天没人经过消防通道,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唐梦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埋头在自己的位置上翻了翻,找出来一张写满了黑色字迹的A4纸,“那天那个二尖瓣置换术,我做了笔记,还有术后反思,顾教授可以帮我看看吗?”
就是晕倒之前那天做的手术,当时最后关胸的时候实在没有力气,就让唐梦华做了。
A4纸上的字迹全都是手写的,密密麻麻却也整洁干净,每个字都是规范的正体小楷,透过字都能看得出唐梦华的认真。
这不是医院内布置的作业,完完全全是唐梦华自己给自己多加的任务。
顾寄欢接了过来,眸子里忍不住带了些笑意:“我就说把你带出来是明智的选择,这么刻苦的好苗子,可是不多见。”
“顾教授都把我夸得不好意思了……”唐梦华轻轻挠了挠头,抬眸过去,却看到跟在顾寄欢后面,现在刚刚进门的陆时年,笑容瞬间收住,“陆总……”
陆时年本来是和顾寄欢一起上楼的,在外面接了个电话,才晚了些进来,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然后目光还是落在了顾寄欢的身上,轻轻蹙了蹙眉:“不是说要给你的君子兰浇水吗?怎么又在这里看资料了?”
“那个,顾教授,要不你先回病房吧,笔记等您回来上班再看。”唐梦华意识到气氛的不对劲儿,当着陆时年的面,说出来的话都带着几分怯怯。
她刚才是看到顾寄欢回来一时高兴,现在也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不太合适,让教授帮她看笔记,而且教授还在病中,怎么都觉得不太礼貌。
“没事,我就简单看看。”顾寄欢头也不抬道,“君子兰就在窗台上,要不你去帮我浇水,我几分钟就看完了。”
顾寄欢说完,抬眸看向陆时年,眸子眨了眨:“呀,我这么指挥老板干活,是不是不太好?”
“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陆时年无奈地叹了口气,拉了旁边李明月工位上的椅子过来,按着顾寄欢的肩膀下去,“不着急,坐下来慢慢看。”
她则长腿一迈,越过顾寄欢和唐梦华,朝着里面顾寄欢的办公室走过去了,也不是第一次来,陆总非常轻车熟路地刷脸开门。
君子兰的花盆很重,陆时年不可能捧着出来,最后把目标放在了顾寄欢桌上的双层玻璃杯上。
她拿了玻璃杯出来,在饮水机面前站定接水,微微躬身,却依旧看得出身形颀长,哗啦啦的水声衬得屋子里更是安静了。
“你可别接热水,把我的君子兰烫死了。”顾寄欢随手勾出来唐梦华笔记的错误,头也不抬地随口说了一句。
“放心。”陆时年无奈地应了一声,拿了玻璃杯进去给君子兰浇水。
顾寄欢的唇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有些笑意流露出来,就这么和小陆总一问一答,倒还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唐梦华的眸子眨了眨,目色在顾寄欢和陆时年之间转了两三圈,轻轻抿了抿唇,没有说什么。
冬日的天气,植物的蒸腾作用比较慢,所以其实这盆君子兰不用浇很多水,现在依旧是生机勃勃的样子。
陆时年在家里看过陈月芳侍弄花花草草,也大概清楚君子兰的脾性,就顺着泥土慢慢让水浸透进去,等到土壤湿润就停住了,免得水分太多烂根。
她眸子扫过,却看到窗台上放着的相框,相框是倒扣的,她眸色微微动了动,把相框翻过来看。
相框里是一家三口的合照,背景就是医院的大门,不是庆南医院,是江环医院的大门口。
一男一女并肩而立,最中间的小女孩看上去三四岁的年纪,被女人抱在怀里,面对着镜头,身子往前探着,脸上童真无邪的笑容,比出来两个大大的剪刀手。
小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穿了件粉色小兔的连体背带裤,扎着两个精致的小辫子,还戴了一对小蝴蝶的发夹,露出来两个小小的虎牙。
五官很是稚嫩,但是和现在的顾医生还是有很多相似之处,只不过那个时候的顾医生没有烦恼,只会在爸爸妈妈的怀里笑得开心。
相框是倒扣着的,蒋敏说的很对,顾寄欢表面上是个明媚如阳光的人,其实她心里有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她不回老房子住,不谈及自己的爸爸妈妈。
像是谨言慎行地避开内心的雷池,不敢触碰到内心里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基本没有问题,只有些小瑕疵,血管记错了,我给你标出来了。”顾寄欢把笔记推到放在桌上,倾着身子靠近唐梦华,给她讲解,“这儿,认真看看。”
“哦哦……”唐梦华如梦方醒,靠近过来的时候,眸子里已经变成了认真学习的神色。
唐梦华还没有开始自己独挑大梁,现在都是在跟着组里几个医生打下手,见识学习各种各样的手术,其实是打基础的重要阶段。
唐梦华又足够勤奋,老师都喜欢这样的学生,顾寄欢自然是事无巨细地去讲,尽自己所能倾囊相授了。
她说了大概十来分钟,把唐梦华含糊不清的地方,还有笔记里面出现的错误一一指正,觉得喉咙有些干的时候,手边正好递过来一个双层玻璃杯。
一个杯子,浇完花之后用来喝水,极大限度充分利用了资源。
陆时年的语气淡淡的:“嗓子都要哑了。”
“嗓子哑了是因为这两天还在咳嗽。”顾寄欢解释了一句,她不想唐梦华有心理压力,这孩子本就胆子小,以后不敢来问了怎么办。
不过,顾寄欢还是补充了一句:“已经都说完了,没事我们可以走了。”
“多谢顾教授。”尽管顾寄欢解释了,唐梦华也知道是她给顾寄欢添麻烦了。
“刚才说的问题想不清楚的话,可以再问问明月。”顾寄欢嘱咐了一句,不忘叮嘱了一句,“刚才你在愣神,是不是最近我生病,你们太忙了啊?”
顾寄欢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我这两天除了咳嗽没有别的症状了,咳嗽也很少,要不我明天就回来上班吧?”
她说的是,刚开始讲的时候,唐梦华的愣神。
唐梦华怔了一下,连忙语速极快地说道:“没有啊,我昨天都没有值夜班,石南风教授那边分过去了一部分病人,我们真的不累的,真的,真的。”
她最后语势坚定地强调了好几遍,无外乎就是想让顾寄欢放下心来,好好休息几天。
见顾寄欢还是不相信,唐梦华抿了抿唇,小声说道:“那个不是因为累了,是好像被……甜到了……”
她的眸子在顾寄欢和陆时年中间转了转,这俩人走进来之后言语之间的默契,帮忙拉椅子,还帮忙干活浇花什么的,真的是有被甜到了。
她正了正神色,看向陆时年:“陆总,我们组内最受人喜爱,也最不让人放心的顾教授,就交给你了。”
“瞎说什么?”顾寄欢一时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清了清嗓子,把笔记塞回到唐梦华手里,“好了好了,看完了,我们走了。”
顾寄欢和陆时年走出去,站在电梯门口等电梯,睫羽有些不自然地轻轻颤了颤,然后才接着说道:“你别听她胡说八道的,这孩子来的时候胆子小,现在跟着蒋敏混久了,什么都学会了。”
那个最开始在酒吧会脸红到不自然地小唐终究还是消失了,变成了现在这个会在酒局上灌人酒,会什么话都乱讲的老油条,蒋敏在其中功不可没。
顾医生一直都是成熟稳重的样子,少有这种被搞得有些微微慌乱的模样,神色之间的不自然,还颇有些可爱,陆时年忍不住轻轻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顾寄欢一个眼刀子就飞了过去。
没来由的,她觉得有些丢人,自从和陆时年认识以来,都是她把陆时年搞得手足无措,很少在陆时年面前这么丢人。
“没有。”陆时年收敛了笑意,然后抬手帮顾寄欢拉了拉羽绒服的拉链,“等下大厅会有风,把拉链拉好。”
顾寄欢一下子攥住了陆时年的手腕,让她没能把手收回去,倾身靠近了些,看着陆时年轻声嘟囔了一句:“怎么没有?刚才就是在笑我。”
那双如蝶翼一般的睫羽微微停滞在半空之中片刻,顾寄欢的唇角缓缓扬起淡淡的笑意,然后就这么攥着陆时年的手腕,倾身过去,轻轻的吻落在了陆时年的唇上。
陆时年的动作一瞬之间有些微微僵住,顾寄欢的唇锋是软软的,像是撞进了一团棉花里,让人忍不住想要追上去。
然而大庭广众之下,良好的教养让陆时年这个想法只是持续了一瞬间,便有些不自然地挪开了眸子:“没有笑你,真的。”
顾寄欢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抬手捏了捏陆时年的鼻尖:“小陆总,你这样我会忍不住逗你的。”
“那我劝你还是忍一忍,电梯到了。”陆时年语气淡淡,不过她微微红了的耳尖却被顾寄欢捕捉到了,她的语气虽然淡,心里却是波澜起伏。
电梯门缓缓打开,里面还有着别的人,顾寄欢和陆时年已经恢复了并肩站立的距离,并不会让人看出来什么。
里面的人看到顾寄欢,有些惊喜:“啊,顾医生,好几天都没见到你了,李医生说你生病了,现在好些了吗?”
顾寄欢认得这人,建筑工人李进的母亲,她身边跟着的那个高高瘦瘦的事李进的儿子叫做小杰,他们俩手里拿着饭盒和杂七杂八的东西,像是搬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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