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清川举起弓箭,手中化出一支金红色羽箭,对准了晏别的肩膀。
只要这一剑下去,便能暂时制止晏别。
凤凰烈火,能燃尽天下一切事物的火焰。
温清川看着晏别那双眼睛,原先握着羽箭的手顿了一下。
只这一瞬,晏别别逼近到他面前,一道剑意迎面而来,温清川只能后卧躲避。
可枫树只有这么大点地方,他稍微一动便要从树上掉下去。
刹那间,温清川的手腕被人狠狠拽住,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落到了地上。
又或者说,他摔在了晏别身上。
晏别眉间的血红印记,竟然消失不见,只是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温清川,放在他腰间的手也骤然收紧。
虽然这半个月来,他们确实是同床共枕,但两人皆有分寸,就连内衬都未曾相碰过。
温清川也从未和人如此亲密过,他下意识地就像起身。
但还没等他怎么动,就被晏别一把护住头按到他的胸口。
“别动。”
温清川一愣,晏别的声音变得十分沙哑,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能听到晏别的如鼓声一般喧嚣的心跳,震得他耳朵疼。
“晏……”
“温清川……”暗哑的声音从温清川的头顶传来,打断了他原本的要说的话。
“你……是真的吗?”
他能感受到原先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松了松,只要他稍稍用力便能挣脱出来。
“嗯。”
罢了。
第74章 认输
神域,天曙堂。
“如今无相回来,你们有何想法?”草萤长老沉声道。
百年又百年,原先尘微仙人传给温清川的掌门之位,在他手上存了两百多年,温清川身陨后不少人盯着云剑门。
草萤年纪太大,小辈中又没有能挑大梁的,大家都盼着云剑门落败,神域其他大家好一哄而上,而鸠千夜也在盼着进攻神域的好时候。
如今温清川再次现世,草萤在此刻提出此事所谓何意大家再清楚不过。
“依我看来,上清仙尊归世对我神域自然是百利无一害。”祝阮丘率先开口。
温清川回来已经不单单是云剑门的私事,而是关乎于神域关乎天下的大事,神域自几十年前形成的高层自然也要参与到此事中一同并进才对。
连一向横眉的百兽长老近半月来对弟子也宽松了些,如今在殿堂上面色也多有缓和,“谢堂年纪尚小还需历练历练,让无相来替师兄分担分担是好事。”
“百年前师尊平定人魔大战,享有‘上清仙尊’美称,就算是在乐人间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天下英雄,如今师尊回来弟子应当再学习历练一番才是。”玉楼在一旁说道。
他是在坐年纪最小的一位,但身为千剑峰峰主的他自然是有资格说出这话的,更不用说他还是温清川唯一的徒弟。
说到此处,云剑门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他们有意将云剑门掌门之位归还给温清川。
“确实,如今花家落败花霁月不知身在何处,合欢宗名实存亡,神域已经缺少一大助力,鸠千夜肯定是蠢蠢欲动,无相回来也算是震慑一番。”梅衡笑着说道。
只要未曾危害她们涂山的安危,涂山妗一向在大会中持中立态度,不发言也不站队,如今亦是如此。
“在下倒是和几位持不同的意见。”一直未发言的大祭司突然开口。
他一身黑袍,蒙着面纱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但不知为何他开口便带着一股阴森森的气味,听着让人觉得屋内都冷上了几分。
“哦?不知大祭司有何见解?”祝阮丘向来是瞧不起这个从乐人间来的不明路子的大祭司,此刻也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问道。
大祭司闻言也没觉得冒犯,反而是轻声一笑,“既然如此,那我便讲了。”
“我看在坐的几位都有意让上清仙尊回归神域,但这也要看上清仙尊的意思。我听说试炼之前,上清仙尊一直在神域所住,这可是真的?”
玉楼蹙眉看向他,“试炼前我见过师尊。”
“那千剑长老可曾认出上清仙尊的身份来?”大祭司直接地问道。
玉楼眉头都快拧到一起去了,师尊回来他心中自然是欣喜的,若是师尊回到云剑门他更是甘愿将千剑峰峰主之位还给师尊,这本就是师尊的,他只不过是捡了便宜而已。又或者说,师尊肯定要回云剑门的,
先前在试炼当日,梅衡拉住他时说的话让他几度怀疑师尊不想再与他们有所瓜葛。
但他听说师尊去了淮江,师尊仍心怀天下,那师尊便不是会抛下他们的人,师尊定然是会回到云剑门的。
他这样劝了自己半月,他自己也便信了半月。
可就算再怎么劝自己,他依然无法解释,试炼前师尊为何装作不认识自己?
大祭司似乎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十分善解人意地开口道,“我想上清仙尊并非不想认你,而是他没有认出你来?”
此话一出,大堂内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何出此话?”涂山妗淡声道。
大祭司低笑一声,细心地解释给他们听,“说来惭愧,试炼那日是我难得来神域也是难得一见如此大的场面,实在是惶恐不安,便在台下四处寻看,便看到别前辈同上清仙尊打招呼。”
“那这便是认识别兄,既然认识别兄如何认不出玉楼?”祝阮丘开口打断他。
“祝兄莫急,听我慢慢说来。”大祭司温和道,“我看那人生得好看便多看了几眼,见他对试炼场地并不熟悉,甚至几次停下寻找选手的歇息之处,似乎是在找人。”
“无相自幼便在云剑门长大,如何会不熟悉云剑门?”灵器长老不悦地开口。
“百年未归,就算是有些遗忘也是正常。”梅衡抬眼看向大祭司。
大祭司闻言竟是点了点头接着说道,“确实可能。但试炼开始前各位前辈一一发言,除了别兄和千剑长老外,上清仙尊好像对其他人都比较陌生。”
“我猜,试炼前上清仙尊应该是见过别兄和千剑长老的,所以才会问长老那个问题。”
“长老,那日上清仙尊见你时,可否是第一眼比较淡定呢?”大祭司问道。
“师尊一向喜怒不显于色。”
“可他当时恐怕不是以师尊的身份和你相见的,若是他认识你凭着一双神眼应当早早认出你做出对策来,怎还会让你察觉出这个不符合他当时身份的神情呢?”大祭司似笑非笑道。
“你到底想说什么?”玉楼戒备地看着他。
“在下猜测,上清仙尊并没有百年前的记忆。当日试炼,上清仙尊不认识我,祝兄和花宗主情有可原,但对云剑门的各位长老和同为世家的梅兄也是一如我们三人,岂不是太不合常理了?”大祭司慢条斯理地将这话砸到众人面前。
“最重要的是,云剑门阵法百年未换,若是上清仙尊想要离开,根本不会给我们察觉到他行踪的机会,但我想当日的云剑门的弟子应当看得十分清楚,是另一个男子助仙尊离开的。”
此话一出,堂内一片寂静。
修成无情道且并未有百年前记忆的真仙,真的会站在他们这边?
“你如何观察得这般仔细?”涂山妗翠绿的眼眸看向大祭司。
“因为场上只有他最特殊。”大祭司抬头看向正座上的草萤长老,似是含笑地说道,“场上只有他没有灵力。”
“铮——”
“谢堂!”
寒光乍现,长剑刹那间出鞘,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剑刃已经对准了大祭司的脖颈。
玉楼隔着黑色面纱冷眼看着大祭司,“再胡诌,我就让你血溅此处。”
梅衡闻言抬手横在玉楼面前,他蹙眉看向面前有些戾气的人,心中一沉。
这和当时他要前去捉拿晏别时一模一样。
玉楼对大祭司起了杀心。
“谢堂。”草萤长老沉声道。
但玉楼仿佛没有听见一般,长剑依然横在大祭司的脖子上,剑刃隔着黑袍压着他的命脉。
其他人见状都略显惊讶,毕竟玉楼虽然年纪稍小,但一向稳重,鲜少与人争吵,更别说跟人动刀动剑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他有如此杀心。
而大祭司看起来反倒更轻松一些,他像是没看到脖颈的长剑一般,缓缓抬头看向玉楼,鲜红的血液渗出浸湿了黑色的衣领,也沾染了银白色的剑刃。
他笑眯眯地说道,“玉长老,我想没人比你更清楚,上清仙尊是否有灵力。”
不等玉楼回答,他抬手将脖颈的长剑轻轻推开,起身整理了一下黑袍,颇有礼数地向草萤长老告别。
“我并不同意让一个废人当云剑门的掌门,若是如此,乐人间和神域的约定我们还要仔细考虑一番再做定夺。”
直到大祭司离开很久后,天曙堂内仍死寂地可怕。
别人或许不知,但梅衡和玉楼再清楚不过,温清川在百年前便已经失去了金丹。
之后他们也翻阅了天下文卷,才知火凤一族血脉特殊,曾有先祖武功尽失仍靠着血脉再起宗室。
但这是燃命之技。
玉楼以为师尊回来是因为火凤一族能涅磐重生,如若重生自当是重塑金丹,更何况师尊早就突破了境界修成无情道,怎么可能没有法力。
如今被大祭司这般提醒,他才恍然发觉,当日在千剑峰见到师尊的那一刻起,他便认定了对方是凡人。
修行之人是很难隐密灵力的,毕竟他们已吸收天地精华为原料,就算有意隐藏,也能根据周围灵气变化而多少察觉出对面的人是修行者,根本不存在对方能完全隐藏的可能。
当然这并不排除师尊成为真仙后真的做到了这种地步。
但若是并非如此呢?
若是师尊真的亦如百年前一般没有半分法力呢?
玉楼倒吸一口凉气。
他不敢赌,也赌不起。
梅衡原先还在帮玉楼稳住真气,他正在突破起,不宜展现杀意,容易走火入魔。
可还没等他将灵力渡过去,就被玉楼轻轻推开。
“玉楼,你想好了吗?”
就在众人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草萤长老开口问道。
玉楼闻言骤然转身,跪在地上,“弟子甘愿辞去千剑峰峰主之位!”
“你在说什么?!”百兽长老猛然拍桌怒道。
“弟子自知鲁莽,但弟子并不后悔,百年前弟子未曾尽徒弟本分,如今师尊前往险境之地,弟子不愿再错,还请掌门同意弟子请求!”玉楼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的声音坚定响亮,在大殿内回荡着。
“若是无相不愿回来呢?”草萤垂眸看向跪在地上的玉楼问道。
“弟子愧对长老们的教导。”
“但弟子绝不后悔。”
这下连梅衡也变了脸色。
“胡闹!”灵器长老也难得动了怒气。
枫丹长老只是叹息着摇头。
他们比谁都清楚,玉楼这性子看着温和其实跟温清川简直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就算是他们现在将他绑会云剑门锁起来,他也会想尽办法跑出去。
留不住的。
“那便去吧。”
“谢掌门!”
玉楼站起身来,向着每一位长老一一鞠躬后,从腰间摘下了峰主令牌,毫不留念地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
随后他抬头看向草萤长老,再次深深鞠了一躬。
风吹起。
梅衡看着走得决绝的玉楼,慢慢垂下了眸子,自嘲地笑了笑。
他在这方面,倒是不如个孩子。
他一生操纵傀儡无数,一直以为凉生楼是他最大的杰作,如今才发觉,自己早就成了凉生楼的傀儡。
千丝万缕的细线将他绑在高楼之上。
是他输了。
第75章 记忆
三月的天气渐暖,东风乍起吹落几瓣桃花,飘落在波光粼粼的湖水上,顺着水流转向远处。
一辆马车顺着湖边的小路匆匆行驶着。
温清川放下车帘,看向坐在他对面的晏别。
对方正闭目调整全身气息。
幻境似乎不打算让他们再将时间浪费在无用的地方,他们今早一睁眼便到了前去淮江的日子。
而晏别自昨日心魔再现后还未曾再静下来调整,如今又匆匆赶路,只能在马车上这般运功。
温清川看了面前的人边收回了目光,京城离淮江并不算太远,但前去也需要三五天的时间,但方才他看着外面已经逐渐黄昏,不似先前的时间流转,看来这三五天最多也不过是眨眼间的光景。
不知为何,自离开京城后,温清川便感觉到右眼有些阵阵作痛,可他体内真气并未紊乱。
且不说这,自进入幻境他的天眼便看无法像先前一样,虽然重回人间让他的左眼回复了光明,但如今连右眼也不如平常一样,他多少还是有些不习惯的。
他不认为花霁月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能遮掩住他的天眼,他更倾向于这幻境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压制着他,不让他看清。
想到此处,温清川在心中轻叹一声。
这下只能在这幻境中寻找此物,将其破解后他的眼睛才能恢复如常。
这幻境果然如温清川所想,并没有想要他们在路程上浪费时间的想法,很快他们便几天轮转,马车停了下来。
“少爷少夫人,淮江到了。”
“嗯。”
恰好,晏别此刻也调整了过来。
温清川看着他明显好转的脸色,也知道接下来心魔至少要好一段时间不会再出现了。
“抱歉。”晏别垂眸看着温清川,似乎十分懊恼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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