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言警惕而冷漠地看着他,血迹从裤子漫延到了脚底,脸色比纸还要苍白,浑身散发着脆弱和无助。
他当时真是蠢啊,就那么一眼就心疼了,就忘掉了对方带给自己所有的屈辱和难堪,不管不顾地抱起对方献殷勤。
路北骁终于明白了所谓的命运,如果他那天提前离开,如果他那天没有来这,是不是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狼狈丢人,不会像现在这样愚蠢可笑。
走廊还是一如既往的模样,然而路北骁的心境却是与当时截然相反的悲凉。他无助地坐在了楼梯上,只觉得那种被欺骗被羞辱的感觉让自己感到了强烈的恶心。
路北骁起身就准备头也不回地离开,却忽然听见了顾小花熟悉的声音。
“路路。”顾小花身体撑在走廊扶手上,脚下的拖鞋一晃一晃的,看起来随时都要从楼梯上掉下来般危险,她不高兴地噘着嘴,奶声奶气地问,“你要去哪啊路路。”
她踩着宽大的拖鞋,哒哒哒哒地跑到了路北骁面前,用小手拽着路北骁的手指,想把路北骁往家里带:“你不想陪我玩陪我睡觉了吗?”
路北骁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睛一酸流出了泪水,他蹲下来紧紧抱住了顾小花,抚摸着顾小花的脸颊红着眼眶说:“我明天就要走了。”
顾小花有些手足无措地摸着路北骁的眼泪,然后把小手放在了路北骁受伤的肩膀上说:“不哭不哭,痛痛飞,痛痛飞,痛痛飞飞飞,路路不哭不哭。”
她搂着路北骁的脖颈,亲了亲路北骁的脸说:“你是要去找爸爸吗?那你记得告诉他我很想他,我也会很想你的。”
路北骁深吸一口气,内心百感交集,他泪眼婆娑地看着顾小花说:“叫我一声爸爸好不好?这么久了你还没有叫过我一声爸爸。”
顾小花有些犹豫,随后眨巴着眼睛说:“那你不可以告诉爸爸,爸爸说我只可以有他一个爸爸。”
顾小花软乎乎的声音此刻像是把刀割在了路北骁本就千疮百孔的心上。
他从来在顾景言的眼里都不是顾小花的父亲,他从来都没有那个资格……
路北骁偏过头,咬紧了后槽牙,随后自嘲地笑了笑后说:“好,好。”
顾小花紧紧抱着路北骁说:“爸爸,那是你送给爸爸的花吗?好多好多的花花啊,好香啊。”
路北骁怔愣了两秒,他昏迷不醒时梦魇般念叨着白月季,看护自己的人就特意给他送来了很多白月季。
真是可笑啊……
太可笑了……
他所有的真心,所有的努力,不过都是不值钱的垃圾罢了。
“那些都是你的了。”
路北骁痛苦地皱紧眉头,用鼻梁抵住了顾小花的脸颊,他不断抚摸着顾小花的脸,一遍一遍似乎想把对方的脸完全刻在自己的脑海里。
“我可能要走很长一段时间。”
“乖乖,以后要记得想爸爸,好吗?”
路北骁清楚地知道,他这次离开,可能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顾小花了。
路北骁看着顾小花清澈的大眼睛里闪烁的星星,知道从今天起,这就是自己后半辈子所能触及到的、唯一能怀念的光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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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即将到来的极昼像是吞噬了太阳的存在,即使是快到中午的时间,天色却像刚刚清晨般昏暗朦胧,强风席卷着沙尘吹拂过人的发间。
路北骁在直升机上俯瞰着脚底的风景,他远远眺望着地面皱了皱眉问:“我们是要去南北区交界吗?”
旁边全副武装的士兵点了点头,用低沉的嗓音应道:“是。”
路北骁面无表情地继续眺望着地面,他记得第一次见到顾景言就是在南北区交界的地方,没想到事到如今他们还是来到了这里。
漫天的风沙形成了巨大的阻力,直升飞机艰难地停留在了地面的公路旁。
路北骁带着护目镜在沙漠里前行着,他才下来几分钟就已经浑身满是沙土,忽如其来的强风使得他们的行进比平时困难了许多,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终于到达了顾景言地址显示的地方。
眼前是沙漠里难得的看起来比较繁华的村落,然而此刻却显得格外荒芜而落寞,街道边的绿植随时要强风拔起,路上更是根本看不见一个人影。
路北骁猝不及防地被什么东西差点绊倒,他稳住身体后把脚边球状的东西拿了起来,眼前的沙尘把视线模糊的什么都看不清楚,手里的东西传来软绵绵的奇怪触感。
等到路北骁终于看清后立刻松开了手,他手里刚刚拿着竟然是个人头。对方死状极其惨烈,半个脸庞都血肉模糊,乌黑的血块凝结在脸部,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和恶臭味,像是被什么野兽给剧烈撕扯了皮肉。
路北骁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然而同行的队友却像是早就知晓了情况,只是让他跟紧自己并且嘱咐十二小时内没有找到顾景言就要立刻回去。
路北骁缓缓握紧了拳头,几乎是本能反应般开始担心顾景言,然而他立刻就把这个想法抛出了脑袋。
他还嫌自取其辱得不够狠,被骗得不够可怜吗?
路北骁跟着两个队友进入了一栋居民楼,他跟着队友踢开房门,在偌大的房间里搜寻,却转眼间队友就消失不见了。
路北骁本能地开始警惕,他利落地给手枪上膛,开始寻找队友的身影,却敏锐地发觉声音不对,随后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枪里根本没有子弹。
路北骁看着眼前空旷而陌生的环境,眼前的沙发是大片喷溅出的血迹,屋内浓重的血腥味即使带着头盔也能感觉到,他缓缓向窗边后退了两步,莫名有种自己被人监视的感觉,刚要翻身下楼却忽然被人从后颈狠狠劈了一手刀。
那手刀快得像闪电般又准又狠,路北骁根本躲闪不及,他身体发软眼前开始发黑,强撑着最后一丝转过头,却被人拖住下巴向上抬,然后被直接堵住了嘴唇,贴在了柔软的唇瓣上。
失去意识前,路北骁听见了一声熟悉的低沉嗓音,带着掩藏不住的欣喜和激动。
“你来了。”
路北骁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帐篷里,他刚刚睁开眼却立刻被人大力地捂住了嘴,似乎已经到了黑夜,视线更加昏暗而难以分辨了。
路北骁凭借那一头栗色的头发,以及军服上的图腾,才勉强分辨出眼前的人是楚峰。
楚峰对他礼貌地勾唇笑了笑,然后松开手对他小心翼翼地做了个嘘的手势。
路北骁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他打量着眼前的环境,然后坐起身警惕地注视着楚岳。
楚峰忽然俯身凑到了路北骁身旁,几乎是用耳语般过于亲昵的动作,贴在路北骁的耳朵声音很轻,语速却很快地说:“顾远山派来的人要杀你和顾景言,待着别动也别发出声音。”
路北骁不动声色地在心里冷哼了一声,他连带着顾景言楚岳一起厌恶着楚峰,更别提相信对方说的话。但路北骁明白眼前的情景应该是发生了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他只好用手机打出文字给楚峰看:“顾景言在哪,发生了什么事?”
楚峰却在黑暗里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说:“他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他忽然揪住了路北骁的衣服,放沉了语气,非常认真地说:“你要记住,趁着天亮的那段时间,你要有多远跑多远,不要发出声音,也不要用任何武器。”
路北骁更加疑惑了,然而这时远处却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信号声。
楚峰脸色瞬间一变,他猛然拽起路北骁的领子,掀开帐篷就带着路北骁拼命向西跑。
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路北骁喘着粗气跟着楚峰跑着,脚底的沙不断发出细微的声响,耳边满是沙漠里鬼嚎般的风声。他不明所以地看着楚峰的后脑勺,却忽然在楚峰前方的山丘后看见了浑身是血战立着的人。
路北骁刚想提醒楚峰,楚峰腰侧的对讲机却忽然传来一声怒骂:“你他妈眼瞎是不是!向东跑!”
是顾景言的声音。
楚峰却忽然停了下来,握着对讲机激动不已地说:“操,我就知道你的能耐肯定会成功,不费老子用命照顾你的小情人。”
他抬手示意路北骁跟着自己折返,然而路北骁却惊讶地发现面前的矮坡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人,对方乌泱泱地站了一片,佝偻着身体却像逃命似的向自己奔来。
这阵仗多少简直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路北骁本能地楞在了原地,然而此时一辆越野车突然从矮坡上飞了出来,越野车的速度极快开得又凶又猛,几乎在空中停留了几秒才猛然落地。
越野车毫不留情地撞开围上来的人群,气势汹汹地向路北骁飞驰而来,在即将到达路北骁面前时猛打急转弯,尖锐的车鸣声响彻整个黑夜。
一瞬间沙尘漫天,尘土肆溢,下一秒顾景言就直接踹开了车门,看着他们说:“上来!”
路北骁看着顾景言熟悉的脸还在发愣,就被楚峰直接拽上了车。
顾景言丝毫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他像是根本不怕死似的把车开得横冲直撞各种飘移,简直要把路北骁的肠子都给晃了出来。
恐怖诡异的哀嚎随着剧烈的撞击声时不时的传来,轮胎嗡鸣着像是沙漠里暴躁的野兽,不断冲破人群突出重围,他们就这样高速行驶到了一片荒无人烟的沙漠里。
这里只有几间低矮的房屋,还有一簇在黑暗里格外明显的篝火,路北骁认得出那几间屋子这是军营专门设立的休息站。
跳动着火星的篝火照耀着众人的脸,顾天明看见他们立刻蹦了起来,激动不已地向他们挥舞着手臂。
顾景言快步走在前面,抬手把钥匙抛给顾天明说:“妈的,什么破车。”
顾景言今天似乎格外的暴躁,而顾天明一如既往的嬉笑着说:“哎呀上校,有就不错了。”
路北骁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众人,发现果然没有顾远山派来和自己同行的人。
他的疑惑越来越深,还没来得及发问,就忽然被顾景言摁住了后颈直接吻住了嘴唇。
顾景言强势地直接开始撩拨路北骁的舌头,他像是在寻找什么安全感似的迫切地想要对路北骁宣誓主权,紧紧摁住路北骁的后颈亲得又凶又猛。
周围瞬间响起暧昧的起哄声,火焰啪嗒啪嗒地在黑夜里燃烧着。
路北骁反应过来后立刻地推开了顾景言,冷声说:“你干什么?”
顾景言诧异了两秒却没在意,依旧搂着路北骁,转头对身后的士兵训斥:“都给我闭嘴。”
他熟练而亲昵地牵住了路北骁的手,眼睛在黑暗里依旧格外的明亮,像是有些欣慰地放轻了语气说:“你在军营,也能知道我危险?”
路北骁目光沉沉地看着顾景言,他此时此刻已经没了那种痛彻心扉的难受,只有死水般的冰冷和镇定。
“我并不知道你有危险。”
顾景言目不转睛地看着路北骁,微微歪着脑袋,勾唇笑了笑说:“我说你知道你就是知道。”
他似乎因为路北骁的到来而减去了烦躁,反而换上了被人在意和重视的欣喜。
路北骁不动声色地冷笑了一声,只觉得顾景言此刻陷入爱恋般的神情格外的可笑和虚假,他几乎想脱口而出地质问顾景言——那你知道我已经明白你有多恶心多薄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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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顾景言并没有注意到路北骁异样的神情,他抱住了路北骁的腰,把脸贴在路北骁的肩膀上,若有若无地蹭了蹭后压低了声音说:“我有想你。”
路北骁听着顾景言轻飘飘的声音落在自己耳畔:“有没有想我?”
顾景言用鼻梁贴了贴路北骁的脖颈,不动声色地软下声音说:“我差点在这里没命。”
路北骁感受着顾景言身上熟悉的温度,听着顾景言撒娇示弱般的话,只觉得那种快要窒息般痛苦再次涌上了心头。
他明知道眼前的亲呢信任是镜花水月的假象,他明知道所有的暧昧浪漫都是别有图谋的利用,可是他还是控制不住地开始动摇犹豫,控制不住地想要继续这个梦境。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路北骁,你真是全天下最窝囊可笑的Alpha……
就在路北骁内心百感交集的时候。顾景言已经松开了怀抱,他抬手摸了摸路北骁的脸,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然后问:“怎么,路上看见那些怪物吓傻了?还是哑巴了。”
他忽然掀开自己的袖子,把一串玻璃珠串成的手链塞到了路北骁手上说:“小花编了好几天的幸运手链,给你了。”
顾景言认真地看着路北骁,格外坚定地说:“保你活着跟我回去。”
路北骁低头摩挲着那串手链,痛苦万分地皱紧了眉头,紧紧把手链握在掌心里。他看着转头像是要吩咐什么的顾景言,抬手掐住了顾景言的下颌,强迫对方看向自己。
路北骁眼眶微微发红,他看着皱眉的顾景言,勾唇苦笑了一声,掐住顾景言的手指改为抚摸对方的脸庞。他注视着顾景言的眼睛,声音沙哑地说:“我有事要跟你说。”
路北骁颤抖着呼吸,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要用尽,他强撑起笑容握紧了两个拳头,伸到顾景言面前说:“我给你带了礼物,你挑一个吧。”
顾景言不明所以地看着路北骁说:“你……”
不等顾景言决定,路北骁就自作主张地伸出了右手说:“就这个吧。”
路北骁膝盖跪在地面上的那刻,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尊严和自尊,彻彻底底地孤注一掷。
他缓缓打开红丝绒的小盒子,捧出里面那颗凝聚了所有爱意和希望的钻戒,抬眼看着顾景言说:“你愿意嫁给我吗?”
求你了……
答应我吧……
在路北骁拿出钻戒的瞬间,仿佛时间就此开始停止。眼前的视线昏暗低沉,唯有天边狡黠的月亮照耀出一丝光亮,耳边似乎只剩下了冷风呼啸而过的声响。
顾景言居高临下地睨看着路北骁,刚刚表现出那点的温柔动人顷刻间变成了冷漠,他垂着眼眸打量着那颗钻戒,随后缓缓地偏过头挪开了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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