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成瞪圆了眼睛,磕巴了,“男、男、男……男啥?”
“男朋友,对象,在一起过日子的,同性恋,没见过啊?”
梁成立马立正稍细,脑袋摇成拨浪鼓,“懂懂懂,理解理解,您说您说。”
温岭远看他那怂样也不像个坏蛋,便开门见山地问了,“昨天你给嬴懿打电话了是吧?”
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梁成也不敢糊弄,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温岭远道,“他昨天接完你的电话,招呼都没打就回家了,一整晚还做噩梦,早上还发烧了……你到底跟他说什么了?”
梁成一惊,顿时手足无措,“他、他病了?”
“啊。”
梁成皱起眉来,犹豫了一小会儿,才试探道,“你是他男朋友的话,听没听过他家里那些事儿?”
温岭远点点头。
梁成和嬴懿相处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挺心疼那个人的,好好一个孩子被逼得书也念不成,半辈子都挣扎着过日子,他若不是力不从心,老早就想对他施以援手了。这么想着,他便瞥了几眼温岭远身后的豪车,又打量了下眼前男人浑身上下的名牌货,终于一咬牙,直说道,“赵平这个人,你听过么?”
温岭远看他表情严肃,不由地也站直了,“没,是谁?”
“一个放高利贷的,”梁成义愤填膺道,“小嬴家里欠了不少钱,可其他债主都算好说话,不会逼得他活不下去,知道他家就剩孤儿寡母了,也不会把人逼上绝路……可这个赵平就不是,光来我这儿闹就闹了四五回了,他们真的是不讲理,根本就是吃死了他,钱老早就还完了,还没完没了地吸他血,又是拿他妈妈威胁他,又是隔三差五地找人打他,反正特别过分!上次小嬴跟他们打官司,法院都判下来了,两清了,他们还是没完没了的,听说他最近日子过得好了,就又要去找他麻烦,我实在是担心啊,昨儿就赶紧通知他,可谁知道……哎,怎么就病了呢?昨儿接电话时候还好好的啊……”
温岭远一直没打断他,只是脸色越来越沉,好半天才说道,“他除了找人打嬴懿,还对他做过什么?”
“那我不清楚,不过找人打他已经很过分了啊!你是不知道,小嬴身上那些伤,那都是他很小的时候留下的!这些畜生真不是个东西,一群大老爷们儿欺负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怎么下得了手啊?真他妈王八蛋……”
梁成兀自骂骂咧咧了一会儿,见温岭远一直不说话,便忍不住说道,“大兄弟,你要真是小嬴的男朋友,讲真的,对他好点儿……他这些年过的是真的苦,我都是尽量给他派最多的活儿,想让他过得松快些,可是……唉,有多少钱都被赵平他们给卷走了,他那身衣服啊鞋啊,十来年就没换过,有一半儿还都是我自个儿逢年过节找理由送他的呢……”
温岭远垂着头,梁成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沉着嗓音缓缓问了句,“那个赵平,你还知道他别的信息吗?”
“嗯……那家伙混得挺好的,半辈子都干这种事儿,黑的白的都认识不少人……”
“我是说个人信息。”
“啊?”梁成愣了愣,努力回忆,“好像住的地方是在梨园胡同,有一个儿子两个孙子,五六十岁了吧?哦对了,开了不少歌厅和按摩院,听说……我只是听说哈,好像还干什么地下交易什么的,具体我就不清楚了。”
“这些就够了,”温岭远打开车门,回头看了眼梁成,笑了一下,“谢谢你这些年照顾他,梁老板是做货运的吧?以后咱们有机会合作。”
“诶?啊……啊,好好,先生慢走……”
温岭远一边发动车子,一边伸手打开了蓝牙通话,没多会儿,对面就接了起来。
温岭远眯起一双笑眼,嗲得要死的声音笑嘻嘻道,“沈叔~我是岭远~~~”
“哎呀,小岭远难得能想起我呀!肯定没啥好事儿吧哈哈哈!”
温岭远:“……”
温岭远厚脸皮地哄了老人家开心了一会儿,才说道,“沈叔,就想让您帮我查个人,姓名住址亲子情况大致的年龄我都能提供,应该够查了吧?”
沈叔的笑声一顿,犹豫道,“我也不跟你打官腔,实话说啊,现在查人没那么好查啦,我们登入系统还要扫脸扫指纹的,不像过去那么随便……”
“这我知道,咱不偷偷查,光明正大的。”
“啊?”
“我给您一个正当理由不就成了?”温岭远看着眼前的红灯,瞳孔里也映出一片红影,缓缓说道,“本来就是个不干净的货色,我这是给您送上门一个立功的机会呢,为民除害么,天经地义的。”
沈叔那边安静了一会儿,终于道,“什么人?”
“梨园胡同里的一条蛆,名叫赵平。”
……
嬴懿彻底醒过来的时候都已经到下午了,他烧得晕乎乎的,身体沉得要命,好一会儿才勉强把身子撑起来,坐在床边缓了几口气。看了看表,都快五点了,他想起来温岭远说晚上要过来看他,便打起精神去洗了个澡,又推门下了楼。
“妈?”
正看到嬴妈妈在做晚饭,他赶紧走过去,想搭把手。嬴妈妈把手擦净了,探了探他的额头,总算松了口气,“不烧了……你去把药吃了,这里别管了。”
“我来做吧。”
“不用,快弄好了,”嬴妈妈心疼道,“怎么突然烧这么厉害,早上都烫手了。”
嬴懿安慰地笑了笑,“我好多了,可能着凉了吧。”
嬴妈妈偷偷瞅了瞅他的脸色,忍不住道,“小懿啊,你和岭远……”
嬴懿的笑容僵了一下,半晌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能很快就分了。”
“分了?”嬴妈妈一惊,赶紧问道,“怎么了?你们真的吵架了?很严重吗?”
嬴懿沉默着站了一会儿,又冲母亲笑了一下,“真没事儿,我能处理好的,他今晚会过来,我还是帮您做一些吧。”
嬴妈妈看他脸色苍白,也不忍心再问了,只得把担忧的话咽回去,苦笑着点了点头。
气氛莫名沉重了不少,母子俩虽然时不时聊着天,可嬴妈妈还是觉得哪里沉甸甸的,很不好受。她几次想找儿子谈谈心,可一抬头看到嬴懿憔悴的脸色,到嘴的话便说不出了,只能逼自己挤出笑脸来,努力哄他开心。直到两人把饭做完了,嬴妈妈把菜端到餐桌上,才缓解气氛似的问了句,“岭远什么时候来呢?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
嬴懿看了看表,也快六点了,便点点头,给温岭远拨了过去。
响了十多声,那边才总算接了起来。
背景音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喂?嬴懿?咋啦?”
嬴懿微微一愣,犹豫道,“快六点了,想问你……什么时候过来。”
温岭远似乎和旁边人说了些什么,嘈杂的背景音小了一些,才道,“我这儿有些事情要处理,今晚可能过不去了哈。”
“……”
温岭远又道,“你发烧好些了吗?”
“……好多了,”嬴懿笑了笑,说道,“你先忙吧,早点回家,别玩太晚了。”
“呃,我没玩啦……”似乎有人在喊他,他遥遥应了一声,才又道,“你先好好休息,我明天去看你,你记得好好吃药,别受风,早点睡啊。”
“嗯,你也是,少喝点酒。”
“哈哈,都说了不是出来玩嘛,”温岭远也没细说,只笑道,“我把事情忙完了就去找你,你这几天都好好休息,算你病假,带薪的哟。”
“……嗯,好,那我挂了。”
等挂了电话,嬴妈妈看他脸色不太好,便小心道,“怎么了?岭远什么时候来?”
嬴懿摇摇头,“他有事,今晚不来了。”
“啊?”嬴妈妈看着满桌子的菜,尴尬道,“也……也行,正好明天不用做饭了,省事儿了呢。”
“嗯,”嬴懿坐回椅子上,给母亲夹了些菜,笑道,“妈你吃,多吃点。”
“哎,好……”
一顿饭吃得有些压抑,嬴懿也没怎么说话,只是母亲问起什么才回答一句,等吃完又默默洗了碗,收拾好了桌子,准备上楼,嬴妈妈终于忍不住,开口叫住他。
“小懿。”
嬴懿顿住脚,回头看她。
嬴妈妈走过去,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说道,“小懿,人活一辈子,很多事都不会很顺心的,你明白吗?”
“……”
“有些事,可能结果并不如意,可是妈妈希望你能享受其中的过程,至少以后回忆起来,都是开开心心的记忆。”
嬴懿抬起眼来,终于还是笑了一笑,平平静静地回答她,“我知道,妈,其实我决定追他的时候,就已经这么想了。”
“我可以一辈子爱他,可没有权利要求他心里也一辈子有我,我和他本来就在天平的两端,永远都是不相等的两个人,就算不小心站在了同一条水平线上,早晚有一天,也会慢慢沉下去的。”
“我只是希望,仅仅只是我的希望,这短短的,可以在一起的日子里,我留给他的回忆至少是干干净净的,也是快乐美好的。”
“可好像,就算是这么简单的愿望,终究还是没法实现了……”
第35章
彼时温岭远正在给沈叔敬酒,敬完了又转头给另一位面容威严的长辈提了一杯,笑道,“好几年没见到杨局了,听说您要高升了嘛!一直没来得及当面恭喜您,可别怪我呀。”
杨局哈哈一笑,爽快地干了杯,才道,“该是我恭喜你,听说天津那家公司也要上市了?岭远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哪,比你爸当年可厉害多啦。”
温岭远也不客气,笑哈哈道,“那还不是沈叔杨局你们照顾着,光靠我自个儿哪成呀。”
三人客套了一会儿,酒过三巡,话也敞亮了不少。
“我也实话跟你说,你说的那个赵平,我今儿查过了,的确不是个好鸟。”
温岭远给沈叔倒了杯酒,问道,“怎么说?”
“放高利贷就不说了,局子就蹲过两回,你猜是因为什么?”
温岭远想到赵平那些上不得台面的生意,便道,“不会是拉皮条吧?”
杨局登时拍了拍温岭远的肩膀,“可以啊岭远,哪天来我们局里帮着破案吧,这直觉是个好苗子啊。”
温岭远打了个哈哈,又道,“我猜不止,之前我有个朋友跟他打官司,起因就是因为我朋友把他一个养女带走了,后来我找了些人帮他,这案子就不了了之了……你们查到这个了么?”
杨局点头道,“看到了,案子还写得挺模糊,本来想帮那个赵平查查他女儿跑去哪儿了,听说是未成年么,怕走丢了,结果最后居然没追查到底,赵平也没再提要求,就那么悬着了。”
温岭远听出他的话外之音来,看向沈叔,沈叔也挺不好意思,尴尬道,“这摆明了见不得人嘛……而且看得出来,我们底下的人跟他多多少少都有点关系。”
杨局抱歉道,“嗯……否则就他这种祸害,不可能这么多年还逍遥法外,应该是有人在保他。”
温岭远听明白了,便试探道,“如果我没猜错,就诱拐未成年少女这一项,就够他喝一壶的了吧?”
“不止,这家伙是个惯犯,什么都干,我们还没立案细查呢,随便翻了翻记录,就发现不少劣迹了。”
“那……您刚才说有人保他……”
“那是我不知道,如今知道手底下蛀了虫,该办的当然要办了,”杨局给温岭远倒了杯酒,说道,“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我这马上要走了,临了能办个大案,也算对得起领导们的提携了。”
沈叔叹道,“现在本来就抓得紧,你这真要是下手查了,涉案的几个可就彻底玩儿完了。”
“他们自己徇私枉法,早该料到会有翻船的一天,帮着一个地痞流氓欺负老百姓,真当我们这些老家伙都死了吗?”杨局板起脸来,严肃道,“岭远你放心吧,那个赵平背后肯定有一整条的利益链,端了他一个不难,我得想想办法怎么把他后面那一窝的狼崽子都给掐了,也算为民除害了。”
沈叔点头道,“也好,反正现在反腐反贪都在风头上,你就当是杀鸡儆猴了吧。”
“嗯。”
等散了饭局,温岭远又把两位大佬各自送回了家,看了看表,都快九点了。
其实他这一整天心里都堵得慌,很多事情想问,却根本不舍得让嬴懿为难。而且比起为难这种小情绪,他更怕那个人会害怕,会慌张,会继续做噩梦,那样子的嬴懿他看了一次就够了,这辈子也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今天联系了律师,咨询了一些事情,才知道上次和嬴懿打官司的那个人就是赵平,自己当初嘴上说是在帮他,却压根就没关心过他,临了了还做什么表面功夫,假惺惺地送人家一笔钱去安抚……那个时候的自己,是不是不经意地,伤过他的心呢?
温岭远越想越难受,开车经过新光天地的时候忽然一顿,想起梁成的那句话来:他的那身衣服啊鞋啊,十来年都没换过,一大半还是我自个儿逢年过节时候找理由送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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