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盛拾月被娇生惯养、捧出来的明媚骄矜,这人更像是风尘里开出的花,绽开的每一片花瓣都在写着成年人的艳妩。
“殿下,”拉长的语调带着欲说还休意味。
听得盛拾月后背一紧,又想往后退半步,她都不用询问就能猜到这人是个坤泽,而且好像还在……雨泽期。
她心中没有半点旖旎,依稀还记得这人,白日萧景曾经抬手指给她看,说这人是那群千门人的头领。
能以坤泽身份,压住一群靠坑蒙拐骗为生的人,盛拾月才不信她会是个娇娇弱弱的善茬,越发警惕。
而另一边的人却心生困惑,好像在疑惑盛拾月为什么还能稳稳站在那儿,要是其他乾元早该被满屋信香,勾出热潮,神智渐失。
她一咬牙,便要向盛拾月走来。
而闻不到旁人信香的盛拾月,只想躲闪,对方进一步她退一步,伤口越来越疼,表情越发难看,便显得满脸抵触。
对面的金夫人本是抱着牺牲自个的决然心情而来,可却遇到这种情况,她心中一急,就要伸手去抓盛拾月。
而盛拾月已接近墙边再难躲闪,眼中闪过一丝焦急。
这时候,拼命赶来的叶流云终于出现,她见窗户大开,便单手撑住窗沿,丝毫不见停滞地往里跳,人还没有站稳就怒喊一声:“尔敢?!”
她大步冲过去,毫无怜惜地一拳挥去。
常年练武的人拳劲霸道,带起一片呼啸风声,惊得金夫人汗毛直竖,也顾不得再装柔弱,立马反身想躲。
而叶流云反应极快,只见手腕一转,反手为拍,绷紧的手臂如同弓弦,打向对方胸膛。
这一掌下去,恐怕肋骨都要折断。
金夫人不敢耽误,当即左脚挪往后,退半步,暂时避开挥过来的巴掌,同时抬手向对方小臂,企图以这样方式接下对方的盛怒一击。
两者相撞,发出一声巨响,震得两人手臂发麻。
却不见叶流云有丝毫耽搁,又踢脚踹来。
金夫人本就弱她一些,又在雨泽期,一边极力压制热潮,维持理智,一边勉强应付叶流云,自然落入下风,只能一退再退。
她侧身躲开踹过来的脚,劲风掀起衣裙布料,凌厉的寒气直逼而来。
叶流云踹人不成,就顺势跨步而上,紧接着转身挡到盛拾月身前,经过方才争斗,金夫人与盛拾月的距离越来越远,便毫不费力地让她挤进来。
待金夫人反应过来,才发觉对方的目的实际不在对付自己,而是以极快速度逼退她,再护住盛拾月,但她现在想清楚已无用,再无后顾之忧的叶流云越发狠厉。
金夫人彻底落入下风,发软的腿脚逐渐站不稳,还得集中注意力,面对叶流云接连不断的招式。
可不多时,叶流云也出现异样,她不像盛拾月闻不见信香,只是方才太过焦急,一时忽略了弥漫满屋的味道,便让坤泽的信香将她包裹,落在对方身上的巴掌依旧毫不犹豫,可力度却不如之前。
拳脚相撞,金夫人碰到旁边水盆,一个不稳便将铜盆击落,又是嘣的一声,铜盆发出持续的震声,热水与毛巾砸落满地,毫不狼狈。
站在旁边的盛拾月不由往旁边一避,又拧眉看去。
叶流云看似占着上风,可几次挥拳都落在空处,已有意识昏沉之相。
盛拾月当机立断,大喊道:“流云,先想办法将她擒下!”
叶流云用力咬了咬舌尖,终于恢复一丝清醒。
她从柴房开始就一直嗅到坤泽信香,故而十分受影响,待救下盛拾月之后,怒气就盖住了理智,拳拳打向对方,只顾发泄,如今听盛拾月声音,才发觉到自己的不对劲。
而那金夫人听到这声音,同样也恢复半分理智,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直接往前倒、扑向叶流云。
叶流云猝不及防,直接被压到在地,衣衫被满地水迹沾湿,用细布束起的发丝散乱。
不知何时,房间里除了坤泽信香外还多了一丝苦涩味道,在瞬息之间就变得浓郁,几乎要盖住对方信香。
叶流云露出挣扎之色,一下想要抱紧怀中人,一下子又想将对方束住,于是只能勉强锢住对方手腕,偏头对盛拾月喊道:“殿下你先走!”
盛拾月也顾不得又裂开的伤,咬着牙往外跑,推开门就冲向来,不过十几步,那衣袍后面就染上血迹。
幸好周围已有人听到声响,在往这边赶来。
但让盛拾月没想到的是,她先看见的是宁清歌。
这人刚绕过拐角,瞧见盛拾月后,冷凝表情一松,继而快步而赶来,立马抬手揽住盛拾月的腰,将她护在怀中,继而沉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盛拾月顿时松了口气,稍斜身靠向宁清歌,已有些疼得站不住,面色苍白地开口:“喊人,流云还在里头。”
她又补充:“拿些清虚丹过来。”
宁清歌眉头拧紧,先宽慰道:“已有护卫在赶来,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盛拾月只得简短解释了一遍,刚说完就瞧见七八个穿着铁甲护卫冲来,紧接着立马抱拳喊道:“殿下!夫人。”
宁清歌揽紧盛拾月,稍挡在她身前,遮住旁人视线,快速施令道:“让人先寻几个中庸带清虚丹过来,送到盥室里头。”
“下午关押在柴房的几人打晕守卫出逃,其中一人在盥室,其他人躲藏在府中,不知所踪,立刻派人搜府。”
听到这话,护卫表情瞬间变得严肃,当即喝道:“是。”
宁清歌看了眼忧心忡忡望着里头的盛拾月,余光落在她衣袍上的血迹,又道:“让人寻个医师过来,再将殿下的摇椅、担架抬来。”
宁清歌心里清楚,这人担心叶流云,除非确定里头真正无事,否则决不会离开。
条条命令以极快速度施行下去,不多时,曲黎和赤灵都赶到,而穿着铁甲的士兵手执火把,开始向府邸四处搜寻。
一时间府邸中处处是火光、铁甲碰撞声,就连藏在草丛里头的虫儿都闭了嘴,任由肃杀氛围蔓延开。
待几个中庸赶来时,浓郁的信香已溢出屋外,逼得几人又退到院外一米处,除去盛拾月外,其他人都被这样的味道弄得有些焦躁。
但忐忑不安的心稍稳下来些,都不是懵懂无知的稚儿,勉强能猜到里头的一些情况。
叶流云恐怕是被雨泽期坤泽引出热潮,提前迎来易感期,安全是没问题了,只是这清白就……不好说了。
几个中庸连忙走进去,半开的房门已传来些许声响,听得外头几人好生不自在,却又紧紧盯着里头,生怕叶流云出事。
“流云大人,清虚丹!”中庸朝里头大喊一声,不敢轻易进去,怕瞧见不该看的。
盥室里出现几声砰砰的巨响,像是有人撞到地上的铜盆,又撞到木架。
盛拾月等人从半开的门缝看去,衣衫不整的两人互相抱着、躺在地上,隐隐能瞧见脸上的潮红,还有凌乱发丝下的吻痕。
中庸连忙将清虚丹往里头递。
叶流云像是清醒一瞬,伸手抓住了那一瓶清虚丹,可下一秒就吼道:“滚!”
几个中庸吓得腿一软,下意识就关上门。
这已是盛拾月等人唯一能做的一件事,要是寻常雨泽期、发热期,只需避开旁人躲入房间内,服用清虚丹,独自挨上几日就能缓过来,可眼下这种雨泽期坤泽与易感期乾元同处一室的情况,清虚丹恐怕都已无用,只能看叶流云自己了。
盛拾月无力趴在摇椅上,最后只能憋出一句:“要不给她们抬张床进去?”
一连几天躺在地上,多硌得慌。
叶赤灵也急,出来时连拐杖都没来得及拿,硬生生单脚跳过来,眼下扶着墙,斜站着道:“这儿房门窄小,木床恐怕搬不进去,要不我们把门锯了?”
按照现在情况,恐怕人方靠近门口,就会被失去理智的叶流云踹了出去。
曲黎有气又无处发,只能斥道:“就不能丢几床被子进去?”
盛拾月恍然,立马喊人去取。
当真是没了办法,只做些这样无用的体贴,好让叶流云舒服一些。
再等片刻,护卫就抓住了那些人,押到盛拾月等人面前。
原来他们并未跑远,只是将柴房木柴弄乱,然后躲在里头。
据他们所言,这群人也是被逼无奈,下午时候,金夫人就已出现不舒服的迹象,只是被她自个强压下去,可到夜晚就实在压制不住。
他们本想寻盛拾月帮忙,可盛拾月态度不明,一来就将他们关在柴房,而他们在许正明的威胁下,已被吓得惶恐不安,所谓的“清流”子弟都这样,那一群风评极差的纨绔又会如何?
在这种绝望情况下,金夫人便想到牺牲自己,去引诱盛拾月。
她与宁清歌的事情在外头传得沸沸扬扬,虽然盛拾月极不满意这桩婚事,但也没有做出什么伤害宁清歌的事,甚至传出了盛拾月为宁清歌改邪归正,用心读书的传闻。
再加上之前盛拾月为倚翠楼花魁挥斥千金的先例,众人便觉得盛拾月虽然顽劣桀骜,但却是个会怜惜枕边人的多情种。
既是如此,她想必也会为了有过□□好的金夫人,愿意放他们一马。
所以他们先将护卫引进来,设法把两人打晕,刚将柴房布置好、躲进里头,叶流云就赶来,正好金夫人不知盛拾月住所,便尾随叶流云而去,他们则躲在柴房中,等她消息。
盛拾月听完,是又好气又好笑。
没想到这兵荒马乱的一夜,竟是因为如此荒唐的理由,但好在可以确定,金夫人确实没有恶意,不会趁叶流云意识混乱之时,伤害叶流云。
至于其他,众人暂时无力去管,甚至连这群人都没办法惩罚,毕竟是叶流云的第一个坤泽,不知出来之后,她的态度会如何,只能暂且搁置,看她出来后、想如何处置。
待医师赶来,盛拾月又被抬去另一处房间,并无大碍,只是之前结疤的伤口再裂开,又得好几日不能下地,这家伙可怜兮兮嚎了半天,却也只能接受。
夜色渐浓,混乱的府邸终于安静下来,宁清歌拿来药膏,轻轻放在旁边。
盛拾月抬了抬眼,经次一遭,彻底放弃了反抗,配合地让对方将自己衣衫脱下。
第27章
“宁清歌你陪我说说话……”
趴着的人紧紧抓住身下布料, 曲折的指节发白,疼得侧颈的青筋鼓起,衣袍下的纤薄脊背打着颤,犹如轻轻一折就会断开的花茎。
要不是那金夫人还在与流云纠缠, 她必然要将对方拉出来, 狠揍一顿,最好和她一样被打三十棍, 等伤口愈合之后就逼着她去跑步, 伤口不裂开都不准停下。
盛拾月恶狠狠地想着, 可却在下一秒,沾着药膏的指尖落下时,又猛吸一口冷气。
眼泪又在眼眶打转,要不是那医师威胁自个, 说不涂药会导致伤口溃烂,要用小刀将烂肉一点点割掉,她才不会乖巧趴在这儿受罪。
“嘶, ”盛拾月痛呼一声,忍不住偏头向后, 可怜巴巴央求:“宁清歌你陪我说说话, 我疼得慌。”
后面那位坐着木凳上,拧紧的眉头比盛拾月还皱, 一副如临大敌的谨慎模样, 每一次落手都轻且缓, 生怕让盛拾月多疼半点。
若是让朝廷上的那群人瞧见, 指不定怀疑大梁是不是出了什么大问题, 恐怕都到了生死存亡关头,才让沉稳如宁清歌的人露出如此凝重神情。
听到对方的话, 宁清歌顿时停顿一瞬,继而开口问道:”殿下想说什么?”
盛拾月疼得耳朵发鸣,脑子一片空白,哪里能找到一个合适话题,想来想去,只能强撑着扯出方才的事。
她问:“你觉得流云和那个金夫人会、会……”
她磕碰了下,一时无法说出口。
宁清歌反倒平静,注意力都在这人身上,随意道:“热潮难以抵抗,更何况这两个处于特殊时期的坤泽、乾元。”
盛拾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帮叶流云说话,不甘道:“万一流云抵抗住了呢?”
话刚说完,她自己又开始怀疑起来,嘀咕道:“但那金夫人确实略有姿色,还挺会……”
“嘶!”
话还没有说完,盛拾月就被疼得往后一仰,犹如一尾银鱼突然曲身弹起。
不知道宁清歌是不是故意,她觉得这一次的涂抹,比上一次疼得多,疼得她腿脚发软,差点落了眼泪。
“宁、宁清歌,”她偏头去寻找答案。
却瞧见对方依旧弯腰垂眼,专心致志地涂药。
难不成是她误会了?或许那边本身就比较严重?
盛拾月开始怀疑自己。
而另一人却抬头,眉眼一弯,笑着问道:“很好看吗?方才匆匆一眼,我还未看得真切。”
她语气太过正常,好像真的是在为盛拾月转移注意力,随意扯过一个话头。
另一人在这个时候格外天真,毫无顾虑地继续:“挺好看的,虽然出身在民间,但比大部分贵女都要温婉妩媚。”
“哦?”宁清歌缓缓点了点头,又问:“不知她在盥室里做了什么,让殿下如此惊慌?”
一提到这事,盛拾月就来劲了,之前担忧叶流云,顾不得和谁细讲,眼下终于有了倾述的对象,直接伸手比划道:“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吓人,我还在拧布呢,她啪得一下将窗子打开。”
“我吓得一激灵,连忙将外袍披散,还以为是什么刺客,可没想到竟是一个雨泽期的坤泽,还衣衫不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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