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他如何纠结,都没法将自己的情商与同理心分享给与他同行的羽生莲仪。小人造人有点无奈的歪了歪头,叹了口气:
“好冷淡啊。”
男孩这样说着,抱怨似的。
“让我帮帮你嘛。什么都好,就没有我能做的事吗?”
他的态度太自然了,就好像此事并非如此丑陋可怖;就像一点都没意识到那群大小姐们的“良苦用心”。
这场霸凌的场所,是男厕。
她们提前准备了告示牌,却又将本是同学的女孩搞得根本没法见人。之后,又在宴会厅寻找目标,要她当场社死…
说是恶意满满也不为过。
简直离了大谱。
诸伏景光在意识到这一切以后,从生理上感到了不适。
而莲仪完全不为所动。
他热心的、天真的、淡定的撒着娇:“让我帮帮你~我很有用的!”
大约是这种古怪的、并无多少同情的态度打动了眼前的这位少女吧。始终神色淡淡的女孩思考了一下,说道:
“那你能帮我找把剪刀来吗?”
第42章 游轮-探索篇
少女的名字叫樋口藤。是那群霸凌者的同班同学, 贵族女校里为数不多的特困生。
准确点说,她是这件学校为了避税而招收进来装点门面的“特招生”,是个除了特别优秀以外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贫穷不是错。但贫穷又优秀, 似乎便足以令她成为“大家”的眼中钉了。
况且, 樋口藤, 她的性格与一般的特困生也不太一样。
她不会羞涩的微笑,眼中也没有瑟缩与迷茫。她不会缩小自身的存在感, 宁愿舍弃自我也想加入班级中的小团体,不会用崇拜又艳羡的声音,赞美同学们不经意间露出的奢侈品包。
与同学们希望看到的不同,她是个没什么表情的少女,总是不卑不亢,宠辱不惊。
若你今日叫来一个她班上的同学,也就是现在的霸凌者,让她来讲述自己的心路历程, 或许她反而也很委屈:
最初, 明明是这个庶民冷漠的拒绝了她们的好意;
之后,又仿佛被我们排挤了似的总是离群行动;
现在,我们也不过是做了她觉得我们会做的事而已!既然她率先排斥我们,那就别怪我们也一起讨厌她!
大概是这样的逻辑吧。
疯狂且充满了自以为是。而这, 便是大小姐们的真心。
班上的特困生没能为她们提供情绪价值, 甚至反倒需要她们前去主动讨好。更可气的是,明明已努力主动接纳,对方却还是一副冷淡的嘴脸,无视了她们的真心!
因此, 事情便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今天发生的种种已是她们下手最狠的一次。可能是离家出门本身刺激了她们的多巴胺分泌?
总之, 往常还只是丢掉她的书包、在她课桌上乱涂乱画。最过分的也不过是将她关进了厕所……今日,少女们却默契的进行了一次犯罪升级。
咔嚓咔嚓,她们剪掉了她的长发。
“樋口,你的发色是不纯净也不美丽的金,简直像个不良少女!让我来帮帮你吧,全剪掉说不定就能变回黑色了,嘻嘻。”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努力举高了污水桶,哗啦——
“垃圾就要有垃圾的样子,现在的小藤算干垃圾还是湿垃圾呢?哈哈。”
——她们疯了。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她们的脑袋坏掉了。
而且她们还有借口:都是樋口不对,都怪她总是那副表情!
求饶啊!害怕啊!赶快给我哭着道歉!让我看你狼狈的样子,让我——
樋口面无表情。
她依旧摆着那张被少女们憎恶着的“死人脸”,既不害羞,也不害怕。
霸凌持续了一会儿,所有人都在等她求饶。可她偏偏什么都不说,木偶一般承受着少女们的磋磨。直到有人推了她一下,樋口摔倒在地,少女们这才有了台阶,一哄而散。
这些身世尊贵的名门后裔,她们先还有些心虚,但在从众效应的影响下,很快便又恢复了常态,笑闹一团。
这便是此事的因果了。
而此时此刻,依旧淡定的樋口藤,她平静的向羽生莲仪索要着剪刀。
大致意识到了这可能是怎么回事的诸伏景光,实在不觉得她要凶器的目的能有什么好事。
“莲仪大人。”蓝眼睛的男人按住少年的肩膀。“这……”
这不妥当。
不妥当到了极点。无论女孩是想要以剪刀伤害他人还是自己,景光都-
正直的、温柔的诸伏景光,他觉得自己不能坐视不理。
“没关系啦!”
羽生莲仪的回答依旧活泼。男孩不顾大人的阻拦,竟真从自己的衣兜内抽出了一把金灿灿的长剪。
这一幕很不合理,景光的瞳孔抖了抖,只能暗猜这是莲仪的异能。
而男孩还在微笑。这是个乖巧而天真的笑容,他甚至主动出声解释:
“她不是要做傻事啦。”
不是要做傻事,那是要做什么呢?
诸伏景光才是在场唯一一个正常的,外地人。因此,他想象不到。
按理说,即使这样不合人设,他也该阻拦莲仪递出剪刀。
然而不知为何,大约是男孩的态度太笃定了吧?他的手慢了一步。
少女微弓身体,得体的以双手接过男孩的赠礼。她礼貌地出声道谢,然后-
然后便一下一下,熟练的为自己修剪起了那头参差不齐的秀发。
——就好像她已这样做过数百次了一般。她淡定的好似这便是她的日常。
这一幕令诸伏景光格外震惊。他的血压明显升高了,有一瞬大脑都一片空白。
胃里更是一阵作呕。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景光的嗓子,令他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若不是还有任务在身,景光可能会被气红眼眶。
就像前文提到的那样,他才是此地唯一一个“正常人”。
而莲仪还在天真的感叹:“你手好稳啊~如果是我的话,一定会搞得比现在还更糟糕。”
他甚至还在和对方搭话。
“不会的。实在不行,就全部剃掉找顶帽子。”少女也自然的这般回答。
……什么啊。
结果,动摇的就只有诸伏景光一人而已。
即使他数秒内便已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与思绪,强迫自己恢复了平静。却也还是和这个空间、这二人格格不入。
出身自港口黑手党的男孩笑眯眯的,撒娇一般念道:
“你好聪明啊,我肯定想不到的。”
被侮辱、被霸凌的少女淡定回复:“多谢您的夸奖,您过誉了。”
咔嚓、咔嚓。
金色的碎发掉到了地上。
“要给工人人员添麻烦了。”
少女最终,也只是在这句叹息声中,夹杂了一点个人情绪。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景光听见自己如此问道。
那声音说不出的虚弱。
而少女的态度一如往常。她的敬语用的很好,思路也很清晰。
她说她会去找负责她们那层的工作人员,先申请调换房间;拿回个人物品后先拍照留证,再去寻找带队的老师,和她说明这一切,要求学校给予补偿。
于是,景光便什么都说不出了。
当少女归还剪刀时,她的态度依旧是恭敬而拒人千里之外的。她向神色晦暗难明的诸伏景光鞠了一躬,又和莲仪点了点头。
在转身离去时,少女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
诸伏景光并非从未窥得人性之恶。
作为一名潜入搜查官,他早已见惯了黑暗。但人类就是这样,智人种总会在未成年的少女身上投射太多过于美好且梦幻的期待。
擅自觉得她们美丽而纯洁,又擅自为她们也是人类一事倍感失望——好吧,景光倒并非如此。他只是-
“理想与现实的落差太大了啊~”
羽生莲仪这样感叹着,自称不爱窥探人心的恶魔,轻易便说出了男人心底震荡着的情绪。
“明明都是人类~”小人造人感叹着。“差距却这么大呢……”
他的措辞令景光一怔。接着莲仪话风一转,又嘀咕起来:
“唉,说起来,我忘记问她叫什么了啊。”
莲仪拿起剪刀,比比划划的,稍稍为自己剪去了一点点的刘海儿。
“总感觉会是个有趣的人——不过,算了。”
“下次见面再问好了~”
男孩丝毫也不受影响的,主动牵过景光的手。
“我们回去吧,我的确想换一件衣服。”
“……好的,莲仪大人。”
动摇且为此而痛苦的景光,他恭顺地说道。
心事重重却还要坚持工作,大人还真不容易啊。
莲仪这样想着,亲热地拉着景光,几乎是一路小跑,东拐西拐地乘上了贵宾电梯,向港口黑手党包场了的12层找去。
小人造人之所以突然心急,也是有原因的。
这具新素体的预警能力明显比之前那具敏锐许多。他隐约感觉到了:有事即将发生。
此事对我有影响吗?
不,不对,得换一种问法。
此事对钢琴师有影响吗?
无。
……那太宰治呢?
无。
莲仪的脚步慢了下来,什么啊,那就不是什么急事了啊——嘶,要不要顺便问一下呢?
对大佐呢?有影响吗?
此时电梯“叮”了一声,雕花铁门缓缓打开,迎接他的不是亲切而恭敬的下级成员,而是惊呼与无数黑洞洞的枪|口。
咦?
令人感动的是,诸伏景光本能般的将他塞到了自己身后,同样极快地举起了腰间的手枪。
但在意外走火这类悲剧发生之前,身穿黑白色修身西装的钢琴师便冰冷地笑了一声:
“疯了是吗。”
“那孩子可是尾崎干部的义弟——你们,是要践踏干部的尊严吗!”
莲仪眨眨眼,这才发现钢琴师竟也被人拿枪指着。孩子的表情顿时便沉了下来,挣扎着想从景光身后钻出来。
他现在啊,最看不得的便是有人威胁旗会的安危。
可诸伏景光无论如何都不想将他暴露在这么多的枪口之下。这位警官就是这种人——这种会把他人的生命与安全,凌驾于自己之上的人。
况且,羽生莲仪他只是个孩子。
因此景光低喝了一声:“莲仪!”
哇!
他在关心我!
莲仪立即便不动了。这个超级容易被他人影响的小人造人瘪着嘴巴,准备一有不对,就直接暂停时间阻止坏事发生。
好在局势还没到那个地步。在诸伏景光开口询问情况之前,与他地位相近的那位大佐亲信便大步跨出人群,名为佐藤知的女人发丝凌乱,神色动摇。
她凶狠地咬着牙齿,直接命令道:
“真木!你就这样控制住那孩子!”
这发展实在出人预料。景光和莲仪都怔了下。而佐藤知则侧过身子,恶狠狠地瞪了被抢指着的两位少年一眼。
然后就说出了相当不得了的话:
“钢琴师与太宰中的一人——”牙齿的咯吱声令人毛骨悚然。“暗害了大佐先生!”
——没错,意外发生了。
大佐死了。
第43章 游轮-畸变篇
——怎么会这样。
诸伏景光瞳孔地震。
这还是他人生第一次死上司。
景光对大佐并无私情, 作为一个合格的卧底,他思绪飞转,第一个想到的问题便是跳槽的难度起码翻了一倍。
港口黑手党的五大干部制度令最极端的权利集中于区区五人(现今实则是四人)之手, 不同的派系间偶尔合作, 大体却不会互相干涉。
如今大佐已死, 树倒猢狲散,即使首领立即安排一位新干部空降接收大佐的势力, 想要服众却也需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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