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脑筋一转,一个坏点子冒了出来。瓶中小人阴险地笑了一下:
“好,很好。”
“正好天也快亮了——那这样吧,我想喝脱脂牛奶加开心果配浓郁摩卡浓郁奶油星冰乐with巧克力酱*。要中杯的。”
中原中也:……?
原本还恨不得将莲仪嵌进自己胸腔,再不让他经历哪怕一丝痛苦的中原中也,在听到了如上这般一段长长的咒文之后,情不自禁的“呃。”了一声。
他怔愣的表情比任何时候都更像个小孩,一时就连魏尔伦都为之心软。
“好的,莲仪君。”
被欺负了的人毫无自己已被欺负了的实感。面对莲仪的处罚,暗杀王有些困惑,却并未表示任何异议。
甚至还很有勇气的做出了决定,要为中也也带上一杯。莲仪有的,中也又要有。
——多么质朴,多么朴实无华的关爱之情啊!
他真的,我哭死。
竟能完全偏离莲仪的预料,给出截然不同的反应。魏尔伦和莲仪,果然…
想看他为难的莲仪大失所望。
什、什么啊!这块法产木头竟是有自理能力的吗?
他竟然能独立自主地走进一家时髦的甜品店,去和普通人对话点单吗?!
我小瞧他了!
可恶!
不过,因魏尔伦没给出自己想要的反应,莲仪只能憋着气要他重复了一遍自己那巨长无比的复杂点单。
于是中也被迫又听了一遍那对他来说和异世界语差不多了的饮品需求。少年有些茫然,一时竟不知自己该有怎样的情绪。
而且,那个魏尔伦,
他竟当真重复的一字不落。
……
什么啊!
当一本正经的暗杀王乖巧极了的穿着那身狼狈的西服,操纵着重力去往市中心以后——中也这才一脸晦气地长叹了口气。
“…你是中学生吗。什么啊,这种欺负方式……”也太幼稚了吧。
莲仪已很丧气了——魏尔伦这家伙,难不成是那种只要呼吸就能对自己形成克制的那种人吗…?
但他不想中也担心。于是蔫巴巴的回复道:
“什么啊,我看上去还没到上中学的年纪吧!这是不是在夸我成熟啊。”
他有点委屈。
“反倒是中也,17岁的中也才是刚好能去上中学吧?…咦?”
莲仪怔了下。
“中也你想不想去读书-”
“笨蛋,闭嘴。”
“…总说别人是笨蛋的家伙才是笨蛋!中也你就是嘴巴最不饶人——不过,你真不想去学校吗?感觉会很有趣啊。”
“闭嘴。”
倒还当真不叫他笨蛋了呢。
于是莲仪进行一个蹬鼻子上脸。
“中也内心纤细,感觉会是那种很有文学天赋的文艺系少年哦?说不定只要稍稍努力那么一点,连东大都不在话下…啊痛!”
中也敲了下莲仪的脑袋,轻叹了口气。
“你啊……”
一阵海风适时吹起,吹散了少年想说的话。
“真是的,就算中也不想去,光这么想想也没问题吧?”
“况且,这世上也没谁规定黑手党成员不能是个中学生吧?如果是中也的话,一定能平衡好这两种生活——并且愉快的享受青春!总之,放松一些嘛,中也!”
此世间一切力量的象征,
他孩子气的笑着,说着没什么逻辑的孩子话。
而体内寄宿着荒霸吐的少年闻言,露出了一个浅淡到不可思议的笑容。
一切的愤怒与怨恨,一切的难堪与无助,好似全都消解了、融化了。中原中也微笑着,和他的友人一起漫步于横滨港的夜风中。聊着毫无营养可言的,乱七八糟的话。
而那被咽下去了的未尽之言,有点苦涩、有点迷茫,如鲠在喉——但那终究不过是被风一吹,就吹散了的淡淡愁绪。是并不重要了的东西。
中也的确想过:
为什么你会选中我呢?
让我这种笨蛋当你的朋友,真的好吗?是我真的没关系吗?
是你的话,一定能找到更合适的对象吧?我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做了什么不得了的大好事吗?能得到你的青睐,做你的朋友,你明白这是何等的幸运,何等的荣幸吗?
不再挑挑看了吗?
选我真的没问题吗?
……莲仪。
莲仪,谢谢你。
——认识你,真的…真的,太好了。
突发奇想,赭发少年说道;
“那换我来问好了。莲仪,你有在某个瞬间,想要舍弃这一切力量,只当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孩吗?”
那孩子闻言怔了一下。不等他回复,中也便加快语速,看似浑不在意的继续说了下去。
“我倒是有这样想过。如果你只是个普通孩子……”
“我们可能在最初就没法相遇,也没法变成朋友了吧。”
“一想到这点,莫名其妙的,我就会有些生气——接着我又会胡思乱想,想着如果我第一次见你时,不是在森先生的办公室内,而是在擂钵街……”
中也顿了下。
顿了数秒。他再开口时,语气有点急,像是生怕被莲仪截断话头。
但莲仪没那样做。
莲仪仰望着他,看着这颗独一无二的宝钻,在月光之下闪闪发光。
不,那并非是月华之光。
不如说,中也他本就像月亮一般…没有太阳那样温暖而耀目,但对他这样的怪小孩来说,或许这才刚好好。
被他仰望着的中也这样说着。
“那我”
“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中原中也,无比坚定的,似是而非的承诺着什么。
“如果是那样的话——你想啊。”
他的声音怪怪的,像是有一点哑。
“你那么小,又白白嫩嫩的,一副很好欺负的模样。”
“要是我在那时遇见了你,一定会逼你加入羊的。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我们便也能成为朋友了。”
莲仪终于出声。他的语气同样朦胧。
“而且,中也你一定会超——努力的保护我的。”
“我也不会像其他人那样,笨兮兮的被白濑带跑。我一定会从始至终,都站在中也这边。”
他快乐的说着,像是也陷进了由中也编织而成的幻想中。像是也在为了那个幻想中的可能性而深深着迷。
“是啊。”
可中也的声音却又变得十分空荡。
“但…但如果是这样的话,也不行——我果然还是敌不过那家伙。”
你会被杀的。
——那我还宁愿-
莲仪笑了起来。
“没关系啊,不要总想那天的事。你听我说,中也。”
“就算我真的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孩,在那天被魏尔伦以‘因为你是中也的挚友’这个理由谋杀——那也没关系啊!”
“我以这个身份为豪——大家也一定都会这样想的!‘我们可是那个中原中也的朋友哎’!”
“这的确是个为之赴死也丝毫不亏的身份啦!拿出自信来,中也!”
莲仪的金眼眸中,闪着无比璀璨的光。
他笑着对那个没再别开脸的少年说道:
“讨厌啊,怎么又绕回来了?真是的,中也。”
瓶中小人想接住那些晶莹的水珠,哎呀,他失败了。
于是他只好拉住好友的手,结果就又被对方捉住,抱紧了怀中。
哎呀…
久久的、久久的。
赭发少年沙哑又郑重的低声宣告:
“莲仪,”
“……即使这是自不量力,也无所谓。我…”
“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第66章
那夜的数天以后, 一个平平无奇,令人昏昏欲睡的下午。
羽生莲仪拄着脑袋,无聊地打量着端坐在他面前的魏尔伦。
他那双纤长而白皙的手中, 正捏着一只鲜红的苹果。
这一幕有种奇异的油画感, 亏根究底, 还是因为魏尔伦的手很好看,就连那淡青色的血管, 都仿若奶油上的点缀,令他削苹果的动作越发鲜活美观。
果皮被他削的薄若蝉翼。这家伙的手稳的和机器人一般。即使是被要求做这等小事,金发青年亦认真无比。丝毫也没有“我被欺负了”的自觉,顺从到莫名其妙。
总感觉就是要他穿上女仆长裙,叫自己“少爷”,他也能毫无常识的一口答应。
怎么说呢,奇妙的令人泄气,但在泄气的同时, 又诡异的有点满足。
“……”
若思顺从本心, 那莲仪大约会出声夸奖:唉,魏尔伦啊,你不说话的话,还真是件完美的装饰品呢。
但他这点儿微妙的小恶毒与魏尔伦过去的所见所闻相比, 还真是缺乏想象也缺乏狠毒。
事实上, 莲仪他的确说过类似的话,而魏尔伦的反应则是询问莲仪是否需要他自毁喉咙,又或拔掉自己的舌头——毫无疑问,这又把莲仪吓了一跳。
魏尔伦是个怪人。
不过呢, 在他已变成得到兰波后的附带赠品的当下,莲仪已不再那般的生他气了。
毕竟已经算是自己的东西了。即使并不如何爱护, 也没必要太过为难。
何况,姑且也还算是同类。
于是莲仪偶尔也会想起兰波曾说过的话。
兰波说魏尔伦遭受的创伤比中也更多——当然啦,那时魏尔伦还没对旗会的大家下手——但莲仪在魏尔伦对他宣誓效忠的那个瞬间便通读了他的脑子,强迫对方向自己袒露情绪、展示记忆,这也是十分残酷的手段。
因此他才明白了为何魏尔伦的思维方式会是如今这副模样。
“人类还真复杂啊。”
孩子无聊的拨弄着花瓶中的鲜花。正为他削着苹果的青年抬头看了他一眼,乖觉的没有搭话。
莲仪心中确有不少感慨。
为何人类既能像织田先生与红叶那般温柔又美丽,却又能像N与牧神那般贪婪又丑恶呢?
所谓的制作者,那对人造生命来说,便如血亲父母一般……
而中也与魏尔伦的“父母”,却又都是那种奇怪的东西。
“我们聊…聊几句吧。”莲仪保守的说。
“这些话我憋好久了,还好你和兰波都是我的东西了,不然我大约就只能去问哥哥了。”
魏尔伦再次抬头。与从前的淡漠不同,最近他身上也多了几分兰波般的忧郁…
挺好的,他微微颦眉的样子很是优美,看上去很有深度——一点都看不出这人其实这么傻。
“您请讲。”
莲仪扁了扁嘴,伸伸手从虚空中掏出了两个洋梨,塞给一头雾水的魏尔伦要他自己吃。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中也这么喜欢港口黑手党呢?我搞不懂。”
“也不是真的搞不懂。你看,我的意思是…在羊原地解散以后,代表着森先生意志的太宰是第一个向中也发出邀请的人,于是,港|黑也就成了第一个真心接纳他的组织。”
“他又在这里遇到了旗会的大家,有了真心认可他的同伴。”
莲仪顿了下。
不知不觉间,他已不再保持那副孩子似的口吻一派天真的说话了。
在自己的东西面前,瓶中小人似乎放开了一点。他冷静的分析着,就连神色都变得有些寡淡。
“中也他最近呢,比起本部又或工作的地方,明显还是更乐意待在旗会。和大家随便聊聊天,打打台球。他啊…他并不是真的热爱这份工作。又或者说,他现在在做的事,已令他不再有‘获得感’了。他看不到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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