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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中何事?(近代现代)——汪惹惹

时间:2024-09-24 08:35:54  作者:汪惹惹
  汪霁点头,从砂锅里夹一筷子冒着热气的笋丝。
  一桌四个菜吃得干干净净,符苏还喝下两碗锅巴汤。
  “胃口惊人。”汪霁评价他。
  符苏嚼着锅巴:“打工太累了。”
  吃完饭洗碗,汪霁家没有洗碗机都是用手,两个人并排站在灶台前分工合作,一个打洗洁精,一个用流水冲干净泡沫。
  摞好碗盘放进橱柜,符苏在汪霁身后问:“灶膛里的火现在熄吗?”
  汪霁说:“不熄,我待会儿来炒茶。”
  “炒茶?”
  “嗯,”汪霁甩干手上的水珠,“当天的茶叶要当天炒,隔夜味道就变了。”
  符苏问:“自己炒?”
  汪霁说:“一般都是送去茶厂炒,但茶太少茶厂不开火还得多加钱,反正是自己留着喝,我自己在家炒炒也行。”
  符苏点了点头。
  两个小时后,汪霁家的二楼客厅里,灯具发出柔和的光,沙发上,他们两个一人占着一边扶手睡得正香。
  茶几上的手机闹钟响,符苏慢吞吞地睁开眼关了,脖颈僵硬,他伸手按着脖子转了转头。
  汪霁脑袋还埋在抱枕里,声音含糊道:“九点了?”
  “嗯。”
  他撑着沙发坐起来,人还迷迷瞪瞪的先弯起眼睛笑:“不是聊天吗,怎么俩人都睡了?”
  傍晚时符苏说要留下帮他炒茶,新鲜茶叶摘回来要平铺放置几个小时再炒,两个人饭后上二楼聊天打发时间,可没聊几句先睡过去。
  “不过现在睡一觉也好,炒茶要很久,不睡一会儿待会儿肯定要犯困。”两个人下楼,汪霁休息好精神足,下台阶都是用蹦的。
  他腿长,插着兜步伐轻盈,脚步落在地上也没什么声响,三十岁的人这时候倒还显出十足的少年气。
  厨房里灶膛里的火未熄,只要重新引着就好,符苏拿着枞树丝引火,汪霁把大锅用清水又洗一遍。
  炒茶的锅不能有油污,他没用平时炒菜的大锅,洗了焖米的锅来炒。
  茶叶倒进锅里,汪霁嘱咐符苏:“最小火就行。”
  两个人中间隔了半边灶台,符苏偏头看他,因为坐着只露出眉眼:“好。”
  炒茶第一步先杀青,把茶叶翻炒至脱水,逼出香味。讲究一些的炒茶师傅这一步都是用手,汪霁怕烫,找出来一双干净的棉线手套戴上了。
  拿手不断翻炒到水分蒸发,汪霁把茶叶拢到簸箕里开始冷却揉捻。
  杀青,揉捻,再杀青,再揉捻……这样反复几次炒出来的茶叶才不会有青草的涩味,只留茶香。
  第二次倒进锅里炒的时候,汪霁额头已经微微出一层薄汗。
  “让我试试?”符苏把好火候,起身走到他旁边。
  汪霁胳膊酸得厉害,知道符苏是想帮他,嘴上开玩笑:“你想合伙?”
  符苏笑着点头:“你这小本生意让合伙吗?”
  “别瞧不起小本生意,”汪霁摘下手套递给他,“一起创造,共同拥有,回头茶叶分你一半,喝上的时候你就该真香了,正经的高山野茶,有价无市。”
  山里的夜晚总是安静,没有车来车往,甚至听不见一丝人声,这么晚,猫狗都已找到角落酣睡,屋外也没有霓虹灯,只有皎洁月光洒在土地和屋瓦上。
  汪霁和符苏生火,炒茶,没有说话,只偶尔轮换位置才会出声。
  “累不累?”
  “不累。”
  “我来炒一会儿,你去把火。”
  “小心烫。”
  “好。”
  夜阑人静,月明星稀,只有这方厨房有柴火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和茶叶在锅里慢慢变得干脆的声响。他们两个置身其中,都在享受此刻这份安静。
  一直到茶叶完全变脆,汪霁熄掉灶膛里的火,只等锅里的余温把茶叶烘干。
  满室茶香,两个人累得坐在椅子上靠着墙,汪霁问:“怎么不说话?”
  符苏闭着眼:“怎么,项目成功了要发表讲话吗?”
  汪霁勾起唇角:“啊,我把这个机会让给你。”说来奇怪,他总能轻易地被符苏时不时的冷幽默逗笑。
  犹豫两秒,符苏清了清嗓子。
  汪霁还未反应过来,他一本正经地开口:“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
  汪霁失笑出声,屋外墙角睡着的猫被他惊醒,跃到窗户上不明所以朝里看了一眼,跑到别的地方继续安睡。
  “别笑,”符苏说,“来宾都被你笑跑了一个。”
  汪霁说:“还有谁啊?”
  “山、树、月亮、虫子,”符苏停顿一下,睁开眼,“还有好像有点焦了的茶……”
  汪霁猛然抬头,长腿三两步扑到灶台前:“差点忘了……”
  好在只有锅底那一圈的茶有些微微的焦,对味道影响不大,汪霁把茶装到簸箕里,让它自然风干一晚。
  “大功告成。”
  符苏双手插兜走到他身边:“这茶什么时候能喝?”
  “刚炒好的茶喝了上火,得放一个月。”
  有铃声响,是符苏的闹钟,应该是提醒他要上床睡觉。
  汪霁按亮自己手机看了一眼,十一点。
  符苏关掉闹铃把手机揣回兜里,看了他一眼像是要走。
  汪霁开口想和他说再见。
  茶香还未褪去,锅底残留着的一些细碎茶叶被烘得焦了,在安静厨房里发出轻微的爆裂声响。
  一块儿待了一个晚上,这时候符苏要走汪霁莫名其妙地有点淡淡的失落,就好像小时候和同学玩到兴头上同学的父母就敲门来接他回家,刚才睡了一觉现在还不困,如果是在城里哪怕县城里,他这时候肯定要喊符苏去吃顿烧烤续个摊……
  “我……”符苏开口。
  “你想吃茶糕吗?”汪霁说。
  “什么?”符苏愣了愣。
  汪霁自己都愣一下,但还是说:“茶糕,吃吗?挺好吃的。”
  符苏看着汪霁,沉默两秒后道:“吃。”
  碗里放粘米粉和糯米粉,又加少少的糖。抓一把刚炒好的茶叶开水冲泡,茶水漾起青绿颜色,等茶水凉透,汪霁倒进碗里和粉一起搅拌均匀,将米粉搓揉成细沙状。
  已经很晚,汪霁从橱柜里拿一只小碗,米粉过筛后倒进碗里,碗口刮平。灶火已经熄灭,他搬出来一只小蒸锅,把碗放进去蒸。
  “这就是你的奖金,”等待茶糕蒸熟的时候他回头看符苏,“本来准备明天做好了送给你的,提前尝尝吧。”
  符苏坐在板凳上说:“好小的碗。”
  “所以是尝尝啊,都这个点了,吃饱了还睡不睡了。”
  两个人一起守着厨房昏黄的灯光等待茶糕蒸熟,板凳矮小,坐在一起膝盖都挨着。
  摘茶,炒茶,今天一通忙活下来两人都有些疲惫,但此刻这么坐着说说话又都觉得舒服。
  一刻钟后,茶糕蒸好,汪霁戴上隔热手套把碗端出来,拿勺子顺着碗口舀一圈,再倒扣着敲一敲碗底,松软的半圆茶糕就落进底下垫着的盘子里,汪霁洗干净手对半掰开,递给符苏一半。
  刚蒸好的茶糕热乎乎的,入口软糯带着微微嚼劲,咀嚼后唇齿间充盈着淡淡茶香。
  “怎么样,今天这工打得值吗?”
  符苏咽下一口糕轻笑:“值。”
  命运真是奇妙,二十多年过去,汪霁重新回到这个小山村,在这个静谧夜晚,今天就要过去,明天即将来临,他的心平静又安宁,在和跨越重洋而来的符苏分食一块热糕。
 
 
第10章 清明粑粑
  清明时节雨纷纷,今年的清明也是个雨天。
  雨势不大,淅淅沥沥,只给青山沾一沾湿意。
  天蒙蒙亮,汪霁提着食盒走在泥泞山路上,食盒里面装着苹果,白酒还有米馒头。
  苹果白酒是买的,米馒头是他自己做的,米浆昨晚就打好,放置发酵一晚,他天不亮就起来生火蒸。
  这里清明祭祖都会提一碟子米馒头,县城里这时候会有很多老式的面点铺子做来卖,精致一些的米馒头上面还会用食用色素勾勒出各种图案。
  “第一次做,画图案有点难为我,等我再练练,明年给你们蒸点漂亮的。”
  汪霁点上三根香,边和他爷奶说话边把食盒打开。
  米馒头盛在青花瓷盘里,洁白如玉,他奶奶喜甜,汪霁蒸的时候还洗了几颗红枣去核切细,做了几个带枣的甜馒头。
  和他爷奶说上几句话,香炉里的香慢慢地在燃,刚出锅不久的米馒头热气腾腾,在这个因为落雨而有些寒凉的早晨足以熨暖人心。
  再下山时,天已大亮。
  汪霁顺着小路回家,远远望见一辆黑色越野停在他家门前,他走到旁边,符苏摇下了车窗。
  他今天穿着件纯黑的外套,显得眉眼愈发突出,从车里探出头问:“走吗?”
  一路听着鸟啼走下山,此刻汪霁眉间最后一丝情绪也随着微风细雨淡去。
  他站在青山间对符苏一笑:“饿着肚子走?先吃早饭吧。”
  春天的嫩菠菜焯水煮熟,挤干水分切成小段,碗里打鸡蛋,把菠菜段放进去,加一勺面粉,一点细盐,煎香软的菠菜鸡蛋饼。
  小锅里的白米稀饭一早就熬上了,因为放了山药泥在里面,更显浓稠。
  两人坐到檐下,符苏咽下一口山药粥,汪霁把米馒头端到他面前,他们这儿祭祖的贡品都会带回来。
  “尝尝。”汪霁说。
  符苏依言拿起一个,米馒头入口绵软香甜,带着淡淡的发酵酒香。
  “味道还行吗?”
  “挺好吃的。”
  “那就吃完吧,”汪霁看着符苏神色认真,“这是贡品,吃了之后会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他的眼神太真挚,令符苏不禁点头:“好。”
  符苏前段时间发过一次高烧,连着几天头晕呕吐,听力急剧下降。
  他自己还算镇定地接受了又一次突如其来的病情反复,给自己量体温,量血压,服药,中间甚至还清理了自己的呕吐物,更换了被汗浸湿的床单。
  他像以往一样等待着把这次的症状熬过去,却把汪霁吓了一跳。
  汪霁平日和符苏说话除了会习惯性放缓语速外,两个人之间的交流毫无障碍,时间一长,他都快要忘记对方的病,直到亲眼看到符苏发病的样子,他才意识到有些事情远没有符苏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嘴里的米馒头在咀嚼间泛起丝丝甜味,符苏一口一口嚼得仔细,这是他在这个春天得到的诚挚又美好的祝福。
  吃完早饭两个人开车出发,因为是假期又是清明,一路上车很多,大家都从县城里或是外地赶回来祭祖。
  山路陡峭,又逢阴雨天多云雾,符苏把着方向盘开得慢,近两个小时的路程,车开进县城里又转一圈,终于到达目的地。
  山林深深,古寺隐在其中,汪霁和符苏下车,沿着青石台阶往山上走。
  汪霁在这寺里给他爷爷奶奶供了往生牌位,往年的清明他很少能赶回来,所以总是请寺里的住持替他点两盏长明灯,今年他回家了,于是自己来点。
  乡里有专门载人往返县城的面包车,汪霁原本打算坐车来,但昨天和符苏顺口聊到,符苏说要和他一起。
  淋过一阵春雨,两个人踏进古寺大门。
  今日寺里有清明法会,点过灯,汪霁和符苏走进大殿,在大殿后面空着的蒲团上跪下,听师父们低声诵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汪霁闭上眼。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他爷爷吃了一辈子苦,在生命的尽头,汪霁记忆中挺拔如山的身躯也变得消瘦佝偻,握着他的手,他爷爷已经分不清眼前人是谁,喃喃着回忆自己的一生。
  儿时日子难过,他是家中老大要让着弟弟妹妹先吃饱。大一点能干活,那时候卖树挣钱要把树从山上扛下去走十几里的山路,别人一天扛两根,他咬牙扛四根,夜晚拿着钱回到家肩膀和脚都磨出血。再然后去当兵,回乡为爹娘养老,妻子早逝,他一个人拉扯大儿子,儿子不争气,他又觉得愧对孙子……
  念叨到最后,他爷爷的眼神已不再清明,嘴里只反复说一句:“娘说要争气…娘说要争气…”这句话从听到的那一刻到死,他牢牢记了一生。
  “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村里的习俗,人去世后要烧纸房子、纸钱和纸人,期盼着这些东西能随着灰烬幻化成真,期盼故人在那边可以过得好,爷爷去世后汪霁几乎搬空了乡里的两家香烛店,他在心里祈祷这习俗能是真的,他和他爷爷相依为命走过那么多年,只要他爷爷能够过得好,哪怕是真钱他也会烧。
  檀香渺渺,钟声响,汪霁伏在蒲团上,耳边符苏的低语和师父们的吟唱声重合在一起。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去吧,去吧,度自己度他人,众生一起到彼岸去吧。
  法会结束,两个人走出大殿,顺着青石板走到古寺周边,斜风细雨打湿肩膀,汪霁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支被吹落的杜鹃花。
  杜鹃花,他们这里又叫清明花。
  前面树林中掩着一条小径,穿过后是一排往下的台阶。
  符苏发现汪霁下台阶喜欢蹦着下,步伐轻盈,脚跟轻轻一点就迈下两阶。
  可寺里的台阶太长太陡,石缝里还覆着青苔。
  “小心,别摔了,”他忍不住出声提醒,“你走我前面,摔了我没法接住你。”
  汪霁嘴上说:“不会。”但脚下明显放慢了步伐。
  踏下最后一节台阶,前方天地豁然开朗,是一片长廊,廊下系着风铃和祈福用的红丝带,随风在山间飘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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