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宁焰惊讶万分。
“六年前本宫难产,生下一名死胎。当时先皇染着风寒,卧床养病。本宫不敢让爱子心切的先皇知道这个消息,只好派人从皇城之中连夜找到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当成皇子养在身边。知道这件事的人,只剩本宫一人。端王,这会儿你该知道本宫为何支持你登上皇位吧?因为只有你才有资格继承大统。”
萧宁焰露出一脸震惊的表情,心里却不由得阵阵冷笑,只觉后背透心凉。
如若不是自己重生回来了,只怕他已经相信这番鬼话。
容淑仪的样子颇为语重心长,“端王,母后现在再教你一句话,生在帝王家,你得学会忍,必须学会忍。一是忍耐,等待时机,谋定后动。二是残忍,对待敌人必须残忍。若是不能斩草除根,就会养虎为患,追悔莫及。你记住母后这番话。”
“儿臣谨记在心。”
“今日是你的生辰,母后要送的大礼已经摆在你的面前了。若你喜欢,今日之内,就行动给本宫看,若你拒绝,就当本宫从来没有说过这番话。”
容淑仪的意思说白了就是一句话,今天之内,必须对宁远动手。
这是在出难题试探自己,显然容淑仪并未全盘相信周桓。
第27章
端王内室, 周桓待在屋子里照看睡着的小皇帝。
小皇帝一觉可睡得真久,从早上太阳未起来,到现在日头将近落入西山, 他还没有醒来。
斜阳透过纱窗照入,洒下一片橘红的温暖。
端王的生辰宴席已经结束。作为萧宁焰名义上的男宠,周桓不方便冒冒失失出门, 身边又没有娱乐节目打发漫长的时间, 周桓渐渐被小皇帝的睡意传染,眼皮开始不受控制地粘合。
短暂地补一个觉醒来,小皇帝依旧躺在床上没有动静。
周桓心里有些奇怪, 一开始还没感觉, 片刻后, 猛地记起原著里小皇帝就是在萧宁焰生日当天毒发身亡寂静地死在床上,倏地从椅子上跳起,急急忙忙冲到小皇帝萧宁远身边, 顾不得轻重地朝软床上的小孩子摇了摇。
萧宁远虚浮的身子随着周桓的动作,来回摇晃着,脸上却没有任何回应。
这下周桓彻底慌了,摒住呼吸将食指放在萧宁远鼻息下, 探寻好一会儿, 直到确定无疑地感知到一股虽然微弱却规律均匀的气息,心里的石头方才落地, 狠狠吐出了堵在喉咙处的那口浊气。
“唉,老子差点被你吓死。”
周桓渐渐平稳砰砰直跳的心脏, 决定不让小皇帝继续睡下去, 俯下身准备把他叫醒。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房门咯吱一声, 从外由内打开。
萧宁焰脖子通红地进屋,酒味瞬间充滞整间屋子。在他身后跟着小皇帝的待从徐阊,另有几名跟班太监。
“殿下,皇上还没有醒来。”周桓道。
萧宁焰闻言一愣,皱着眉头过来,状若不经意地搭上小皇帝的脉门,探索到它只是睡着、呼吸并无异样以后,转身扫一眼徐阊,冷冷地吩咐:“皇上睡着了,你们把他抱回去好生伺候,莫让他着凉。”
徐阊低着头称是。
自从上次在朝堂上得知萧宁焰想杀他以后,徐阊在萧宁焰面前就开始表露出明显的畏惧。只是这种畏惧并非源于端王的威信,而是因为他毫不手软的杀人手段。这些日子他越发明白一个道理,端王毕竟是太后的儿子,只要端王还未倒台,哪怕自己有太后罩着,他都有机会随时随地夺去自己的性命。
况且太后也发了话,告诫他最好暂时不要得罪端王。不仅如此,太后还说要多多笼络端王身边的男宠周桓,也不知道这么一个小小的男宠究竟是何时进入太后娘娘法眼的。
“等皇上睡醒,派人通知本王。”萧宁焰说。
“奴才知道了。”徐阊说着抱起睡梦中的小皇帝离开。
一行人刚走,萧宁焰立刻关上房门,拿出藏在床底的痰盂,无声而隐忍地将早在胃里面翻滚的酒水吐了出来。
周桓注意到一个细节,他并没有催吐。可见今日的酒席,安全无毒。想来是因为文武百官和当朝太后都在出席人之列。又见他眉间紧蹙,单手捂着胃部,周桓长叹一口气,心知他是长期不规律饮食、并且长期处于饥饿状态导致的肠胃毛病。
“殿下没事吧?”周桓担忧地问,“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殿下的身体哪里受得了?现在殿下又正是发育的时候,不瞒殿下说,我有时候还真担心,长此以往就算殿下斗赢了容淑仪,也难说不会垮在自己的身体上。”
“本王的身体,本王心中有数。”萧宁焰的声音十分低沉,“你无需过分担心。”
“最近殿下事情多,作息也就越不规律了,吃东西都没有胃口,胃病不严重才怪。”
萧宁焰没有搭话,仿佛心思完全不在这个话题上,他现在压根就没有时间关心自己的胃病,顿了顿,满是嘲讽地说:“容淑仪限本王今日内对宁远动手。”
周桓如闻惊雷般跳起来,“她要你杀小皇帝?”
“不错。”
“她在试探你!”
“本王知道。若不按她说的做,本王就暴露了。若按她说的做,她是笃定本王下不了这个手。”
这可真是两难了。
周桓从惊讶中回神,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眉心皱起,“殿下可有想到两全之策?”
萧宁焰转头望向周桓,呼出的气息里泛着浓浓的酒味,也不知道喝了多少。
但周桓很清楚,萧宁焰一点也没有醉,甚至比往常更清醒。
周桓了解他,他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绝对不会放任自己在如此危险的情况下喝醉。
他的醉态,不过是做做样子给别有用心的人看。
萧宁焰很久没有说话,再说话时,脸色已是阴沉可怖。
“周桓,本王会让你相信,选择本王的阵营,是你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这家伙的气场可真强,强到周桓丝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他甚至一点也不像十几岁的小毛孩。
晚膳后。
长乐宫当差的一名太监紧张兮兮地跪在萧宁焰脚下。
“启禀端王殿下,皇上刚刚醒了,徐公公派奴才过来告诉端王殿下。”
“滚下去。”萧宁焰面无表情说,明显一点也不想见到那样太监宫女,原地站了一会儿,趁着无人注意,摸了摸衣袖里的一个药瓶子,转身往皇宫去。
周桓忽地咳嗽一声,有意要引起萧宁焰的注意。
萧宁焰果然停住了脚步,没有看周桓,反叫住那名战战兢兢滚到屋外的太监,“本王带本王的男宠一起过去,你没意见吧?”
太监脸色惨白,连忙摇头,“奴才不敢,徐公公没有规定人数。”
言外之意是,只要他萧宁焰想要谁去,谁就可以跟着去,哪怕是去皇宫。
萧宁焰朝周桓勾勾手指,“今儿个本王高兴,带你去皇宫沾沾光。”
周桓缩着肩膀点头,跟在萧宁焰的身后,“多、多谢殿下。”
装弱这种事,他已经是得心应手。
长乐宫。
小皇帝刚醒不久,正是喝一碗肉粥,才喝完两口,又一脸嫌弃地皱眉,“太难喝了,孤没胃口。”
兴许是好些天没吃东西的原因,小皇帝看上去越发虚弱和无精打采。看到萧宁焰过来,小皇帝脸上顿时涌起欢喜,又发现身后还跟着一个周桓,喜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回去。
“宁焰哥哥,你怎么把他也带过来了?孤只想要宁焰哥哥一个人来孤的长乐宫里住,不想他也跟来。”
周桓嘴角抽了抽,鉴于有太监宫女在场,惯常地保持沉默。
他是学会了一招,在不知道怎么回应的时候,低头看自己的脚尖,总是没有错的。
“哦?皇上很讨厌周桓么?”萧宁焰问。
“孤不喜欢他,”萧宁远说着似是怕人不信,又极力地拿出证据,“他身上很香。”
周桓:“……”
感情这小孩儿对自己的印象,还停留在初次见面时泡过几小时花瓣澡的那次。
周桓无语问苍天,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
“周桓,你过来。”萧宁焰摸了摸鼻尖朝他招手,把他拉到小皇帝身边,“皇上闻闻看,他身上现在还有没有味。”
萧宁远果真把鼻子凑近了周桓衣袖上,深深吸一口气,又深深吸一口气,眉眼间露出越来越重的迷惑,抬头看向周桓,摇头说:“你现在又好像没有香味了。”
周桓略显尴尬地回以一笑。
废话,老子如果不是初来乍到被按头洗几个小时花瓣澡,身上才不会有奇奇怪怪的味道。老子可不是香妃,更没有体香,有的只是衣服上晒过阳光的清爽。
萧宁远望一眼萧宁焰,又偷偷瞄向周桓,下定决心似的点头,“好吧,看在你身上不香的份上,孤就让你也搬到长乐宫里来,陪孤的宁焰哥哥一起住在这里。”
萧宁焰摸摸小皇帝的脑袋,身体背对着周桓,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黑夜悄无声息笼罩,如密不透气的巨网。
萧宁焰扫一眼越来越短的宫烛,沉默了一会儿,随即弯腰将小皇帝抱在软榻处。
“皇上,我来找你要一件礼物。”
一直在身边伺候的徐阊立刻竖起了耳朵。
太后娘娘发过话,今日他必须寸步不离守在小皇帝身边,不论萧宁焰对他做什么事情,都只能配合,不能阻止。
萧宁远仰起头问:“宁焰哥哥想要什么礼物啊,只要孤有的东西,全部都可以送给宁焰哥哥。”
萧宁焰静了良久良久,久到小皇帝忍不住拉扯他的衣袖,才回过神来,声音凉凉地说:“宁远,宁焰哥哥想找你要的礼物是,你的皇位。”
“皇位?”小皇帝迟疑了,片刻后坚定地摇头,“不行,孤不想把皇位给宁焰哥哥。”
徐阊暗自冷笑,看吧,他就不信世间会有将皇位拱手相让的傻子。
萧宁焰神色不变,低低地问:“宁远很喜欢当皇帝么?”
“不,孤一点也不喜欢。孤不喜欢看奏折,不喜欢上朝,不喜欢坐在龙椅上给别人跪拜。批奏折就是盖玉玺,上朝就是端端正正坐着,所有人都好像很听孤的话,一眨眼又好像从来没有听见孤说话。宁焰哥哥,你不要做这个皇帝,会很不开心的。国子监的老师教过孤一句话,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不想让宁焰哥哥也过得不开心。”
小皇帝一脸认真地说这些话,周桓听着,却冷不丁鼻子一酸。这些平凡无奇的话,也不知道触动了他哪根神经。
他突然有些难过,为小皇帝难过,为萧宁焰难过,还有为那个身体被别人占据的母亲容淑仪难过。
小皇帝虽然年幼无知,却凭着一种小孩子的直觉,懵懵懂懂地感受到了坐在那个高位上的艰难和危险。
他只知道自己不开心,所以不愿他最喜欢的宁焰哥哥也不开心。
第28章
谁在这个皇位上坐着, 谁就等于成为容淑仪的心尖刺。
萧宁焰曾亲眼见证,她是如何一个接连一个把萧姓宗亲全部拔除。
“宁远,你相不相信宁焰哥哥?”萧宁焰问。
小皇帝点头如捣蒜, 松垮眼皮覆盖下的眼眸处仿佛亮起星光,“天底下孤最相信的人,就是宁焰宁焰哥哥了。”
萧宁焰从衣袖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瓶子, 瓶子里装着一粒花生大小的褐色药丸。
将药丸倒在掌心, 萧宁焰没有一丝表情,唯有漆黑的眼眸里荡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除了周桓以外,所有人都以为他的心情如同他面色表现出来的那般毫无波澜。
“皇上最近不是没有胃口, 吃一点点东西就腹痛么?这是我特地从宫外找人配制的丹药, 皇上吃了这粒药, 病就全好了。”
“宁焰哥哥,孤不想吃药。”小皇帝露出抗拒的神情,“太医都开了一大堆药给孤吃, 孤吃了一点用都没有。”
“那都是一群庸医,好好的人在他们手里越医越差,”萧宁焰冷着脸说,随即扯出一个安心的笑, 用异乎寻常的耐心, 轻轻哄道,“宁焰哥哥的药, 哪里是他们能相提并论的?”
小皇帝闻言咯咯笑了起来,“说的对, 他们就是一群庸医, 孤的病要是再好不起来,一定要重重打他们的板子。”
说完, 小皇帝一把从萧宁焰掌心抓起那粒药,塞进了嘴里,
太监徐阊连忙把温度正好的水,递到小皇帝面前,伺候小皇帝服下。
吞下药不久,小皇帝不舒服地皱起了眉头,委屈巴巴看着萧宁焰,“孤一下子头好痛。”
萧宁焰泛着冷意的手掌捂在小皇帝额头上,心知药效开始发挥作用了,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宁远,我跟你保证,很快就不痛了。”
小皇帝忽然觉得眼睛睁不起来了,强行睁开几次,都无力闭合,到最后,只觉得全身的力气抽离了一般,倒在萧宁焰怀里,连说话声也微不可闻,“孤是不是要死、死了……孤有点害……”
话未完,小皇帝一点声响也没有了。
萧宁焰抱着一动不动的小皇帝,一手藏在衣袖中,暗暗握紧了拳头。闭眼许久调整呼吸,方才慢慢睁开了眼,将人事不知的小皇帝放进大而空旷的龙床上。
徐阊面带谄笑走出来,跪在萧宁焰脚下:“奴才恭喜端王殿下。”
萧宁焰转身望着跪在地上贺喜的徐阊,脸上的笑渐渐扩大,缓慢地走向徐阊,猝不及防地,萧宁焰狠狠一脚踹在他头上,哐当将他踹翻。
打得好!
这人就是欠揍。
周桓从角落里过来,二话不说也加入战局,一脚踢在那人后背。
一脚接连一脚,徐阊只觉得眼冒金光,双手无力地劲地护住脑袋,鬼嚎一般求饶。
叫声引来长乐宫一群侍从。
侍从们发现端王萧宁焰正杀气腾腾地往死里打徐阊,想上去救人,又不敢上去,生怕惹怒那个喜怒无常的端王,一个一个耗在原地,全然没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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