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浪正想再说些什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打断了他的话。
江浪闻声望去,只见闵修竹一脸焦急地从桥上跑来,他便松开了沈初雪。
沈初雪手心也随之亮起一抹细微红光,沈初雪目光一沉,迅速用袖袍掩住。
此时,闵修竹已经跑到他们面前,呼吸急促,心急如焚地对他们道,“师父,江浪哥,不好了!”
“丫丫不见了!”
“什么?”
闻言,江浪立马站了起来,神色严肃而紧张,“怎么会不见?你不是和丫丫在一起温书吗?”
闵修竹紧蹙着眉,回想着道,“丫丫说饿了,我就去给她下面条,她在屋子里写字,等我再回来的时候,丫丫已经不见了。”
江浪不敢耽误,立马起身朝家的方向赶去。
闵修竹和沈初雪也紧随其后。
等他们二人回到家中,果不其然,书房中只剩下丫丫未写完的字与挣扎时打翻的墨水,窗户敞开,单薄的窗页在风中飘荡。
除此之外,现场再无其他痕迹。
能在他们眼皮底下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丫丫,并且毫无痕迹,想必对方修为并不低。
当下,江浪立马对闵修竹道,“修竹,我们分开去追,说不定掳走丫丫的人还没有离开桃花乡。”
闵修竹点了点头,“好。”
二人刚要走,此时门口传来细微的轮子碾在地上的声音。
沈初雪坐着轮椅,动作比他们缓慢,所以这时候才堪堪赶到,他正好听见江浪的安排,沈初雪不由抬眼看了江浪一眼。
江浪和沈初雪对上目光,就一眼,江浪便看出沈初雪的想法,思索片刻,他对沈初雪道,“你在家等着,哪里都不许去。”
沈初雪也不知道想了什么,轻轻眨眼,须臾之后缓缓应了声“好”。
听到沈初雪应好,江浪这才放心地跟闵修竹离开。
江浪二人气息逐渐远离。
乌云遮住了弯月。
窗外风声起,树叶沙沙作响。
沈初雪不紧不慢地从轮椅上起身,撩起眼皮,平淡地瞥了桌上的纸一眼。
丫丫正在学写字,她识字并不多,会写的不过只有她自己的名字,以及他们三人的名字。
而她今日写的,也就是他们三人的名字。
或许是丫丫被带走的时候挣扎了一番,以至于打翻了砚台,墨溅了出来,恰好落在了江浪的名字上。
沈初雪低头垂下眼眸,修长的睫毛自然地散落下来,遮住那冷清的眸子,他伸出手,指腹轻轻抚过纸上那个被墨染黑的名字,眼中慢慢漾起一丝难得的柔情。
不知为何,风骤然大了起来,狂风吹入屋来,瞬间窗页被风吹得嘭嘭作响,桌案上的纸张也随之被风吹起,飘散在空中,仿佛下了一场雪。
沈初雪站在满屋子纸张中,束发的木簪忽然咔嚓一声断裂,长发与衣袍在狂风中飞扬而起,他缓缓抬起头,阴鸷的双眼中映着阵阵寒光。
低沉而阴冷的声音在风声中响起。
“找到了。”
天刚蒙蒙亮,天边泛起鱼肚白,薄雾笼罩着桃花乡。
江浪和闵修竹皆无功而返。
毫无半点线索,就仿佛丫丫人间蒸发了一般。
最后,江浪和闵修竹只能一块回了家。
可当他们回到家,却只看到一个空的轮椅,以及散落满地的纸。
沈初雪不见了。
最信守承诺的哀牢山沈道君,最终还是变成了大骗子。
第215章 沈道君,你果真好手段
南疆高山巅上,一座威严古朴的大宅子坐落在云松间。
那宅子富丽堂皇,竟与东陇城穆家有八九分相似。
一黑衣暗卫肩上扛了个不知死活的人快速地掠入宅子中。
暗卫快步走至大厅,尚未跨入门槛,他便看见此时坐在堂上悠哉悠哉喝茶的穆清风。
只见穆清风一改往日风格,一身深色、华贵长袍打扮,看起来没了病弱美人的味道,倒多添了几分成熟稳重。
暗卫立马道,“主子,目标人物已带回……”
说着,他刚要跨进去跪下,他身后忽然鬼魅一般出现一抹修长的身影,他只察觉到身后一冷,一道白光已是从他身后穿过。
他身子一僵,双眼立马瞪圆,最后缓缓倒了下去。
一只腕上带伤的手随意一捞,轻而易举地便将昏迷不醒的丫丫接住,如同拎小鸡一般夹在身侧。
穆清风终于悠哉不起来。
他停下动作,抬眼望向门口处的那个高大修长,毫无半点气息,却让人不寒而栗的身影。
只见那人散落着乌黑美丽的长发,一双眼阴鸷而冰冷,身侧随意地夹着昏迷的丫丫,另一只手提着“初出茅庐”,面无表情地踩着暗卫的尸体缓缓走入大厅。
穆清风没想到是沈初雪,眉头一皱,手上用力,茶盏骤然碎成无数片,温热的茶水混杂着碎片簌簌往下掉。
沈初雪道,“怎么?看见是贫道,很失望?”
他的语气依旧是那么冷静、高高在上、平静又有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逼得听者喘不过气来。
这是独属于沈初雪的威压。
穆清风很快回过神来,他自怀中抽出一条方巾,细致地将每一根手指都擦干净,冷笑着道,“还行,惊讶大于失望,毕竟谁能想到刚正不阿的沈道君会不顾无辜的性命以身入局,将计就计呢?”
说到这里,穆清风又垂眸将目光落在沈初雪漫不经心夹着的丫丫身上,额头上一朵红色的莲花印记若隐若现。
穆清风彻底明了,便是嗤笑道,“沈道君这浮莲印记下得真是不错,难怪我那修为了得的暗卫都未曾发现。”
言罢,穆清风抬起锋利的双眼,死死地盯着脸上依旧毫无半点波澜的沈初雪,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弧度,他一字一句地问道,“你去了无根潭,看见了残壁上的字了吗?”
沈初雪撩起眼皮,长睫遮住大半眸子,他轻描淡写道,“那不过是你的圈套。”
穆清风故意让毕方知道他的下落,就是为了引沈初雪过去无根潭。
穆清风狰狞笑道,“是啊,我把尸虫埋进了那几具无头阴尸里,只要你打烂那几具尸体,尸虫就会随着烂肉溅在你身上。”
“可你防备心极重,尸虫难以进入你体内,于是,你特意去了一趟巫蛊族,你走遍与江浪曾去过的地方,借着那些回忆,故意让自己意志崩溃,尸虫成功钻入你体内。”
“你故意让尸虫操控你,屠了村子,可我猜想,你意识是清醒的,要不然你不会故意留下痕迹,让江浪他们找到入魔的你,更不会故意留下个活口,引我入局。”
“我确实如你所愿入了局,我派人前去抓丫丫,但你抹去了痕迹,故意让江浪他们寻不到我这里,然后只身前来。”
穆清风字字句句铿锵有力,堪堪道破真相。
可沈初雪似乎并不在意真相暴露,他平静而淡然地看着穆清风,宛如在看疯犬在狂吠一般漫不经心,甚至于连一句回应都懒得给穆清风。
穆清风并不在意,他站了起来,“沈道君,你果真好手段,就连我都被你骗得团团转。”
“不过,没关系,沈道君你比这个丫头片子更有用,相信江浪要是知道沈道君在我手上,他定会毫不犹豫地赶来的。”
穆清风脸上扬起一抹运筹帷幄,“届时,我的大计就成了。”
闻言,沈初雪忽然轻笑了一声。
穆清风一怔,他立马古怪地盯着沈初雪,“你为何要笑?”
沈初雪收起长剑,道,“你不会成功的。”
“因为你即将与我长眠在此。”
他缓缓抬起头,唇角慢慢扬起一抹诡异的浅笑。
几乎是同时,穆清风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灵力波动正如龙卷风一般涌起,震得屋里之物簌簌往下摔落,就连脚下的地板也开始地动山摇起来。
那股灵力极其庞大,仿佛是被强行压制在地下的岩浆在日积月累中终于找准机会骤然喷发。
穆清风很快发现灵力波动来源于此时大堂下的沈初雪。
他一下子反应过来。
沈初雪这是准备自爆内丹!
普通修士自爆内丹都有些麻烦,更何况是沈初雪这种即将飞升的修士自爆?
穆清风当下心头一颤,直觉告诉他,哪怕是他身处这股灵力漩涡中,也很难活下来。
他下意识要离开,这时候,沈初雪把丫丫随手一丢,然后不紧不慢撩起衣摆盘腿在地上坐下了。
他合上眼,不紧不慢地道,“我用囚蛇在这四周布下了结界,除了我之外,无人能解结界,当然,也无人能出去。”
穆清风脚步生生一顿,陡然抬头,眼眶欲裂,嗓音几乎破音一般怒吼道,“沈初雪,你疯了吗?你别忘了,你的师侄江远思和被你屠杀村民的遗孤还在这里!你要是自爆内丹,他们也必死无疑!”
闻言,沈初雪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随意道,“死便死了,倒也不可惜。”
穆清风没想到沈初雪变得如此冷漠无情,他咬紧牙,好半天才蹦出一句,“那你呢,你也会死!”
人可以不在意其他人,总归会在意自己吧?
可沈初雪却道,“正合我意。”
穆清风崩溃,赤红着双眼骂道,“疯子!你想死别拖上我!”
他好不容易才重获得肉身,他才不要和沈初雪一块死在这里!
穆清风疯了一般寻找着出处,但无一都被结界重重地弹了回去。
穆清风怎么甘愿死在这种地方?
他调动全部灵力,汇聚在掌心,打算硬生生打破结界。
可这是上古神器,穆清风用尽全力的一掌落在结界上,竟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反而被更加用力地弹开,他整个人瞬间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一抹鲜血缓缓自他嘴角流下。
穆清风怨恨地看着沈初雪。
而此时,在灵力波动的影响下,周遭的空间开始变得扭曲,像是融化了一般一点一点地往下倒塌,逐渐地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定睛一看,这哪里是什么宽敞庄严又富丽堂皇的宅子,分明不过是个荒凉的山洞罢了。
随着幻境的撕破,角落处躺在透明冰棺中的江远思与山壁上刻着的无数个名字慢慢地映入眼帘。
周围的温度慢慢地升高,这是即将自爆的迹象。
正当穆清风以为他要死在这里的时候,一个淡漠的青年声音冷冷清清地响起。
“沈初雪。”
“停下。”
第216章 端倪
那个声音轻飘飘地落下,却重重地落在沈初雪心头上。
那个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的道士在听到那个声音之时骤然睁开眼,长睫散落,眸光颤颤巍巍地朝着那个声音源处望去。
江浪提着“老马识途”,抬脚走了出来。
几乎同时,沈初雪停下了内丹自爆,不敢置信地望着突然出现的江浪。
沈初雪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披头散发的模样有些狼狈,沈初雪抿了抿唇,连忙捡起一根枯枝把散落的长发挽了起来。
然后,他若无其事地问江浪,“你怎么来了?”
仿佛这样,就能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其实他想问,江浪怎么找来的。但他不敢问。
他不会说话,总会惹江浪不高兴。
江浪安静地看着沈初雪,一言不发,一只通身发红、绿豆大小的虫子从他衣领爬出,沿着那小麦色的皮肤往上爬,一直没入江浪耳后。
沈初雪很快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一只一模一样的虫子从他袖袍中钻了出来。
他便明了江浪为什么知道他在这里了。
在巫蛊族的那段日子,沈初雪看了许多古籍。
其中就有巫蛊族的百虫册。
百虫册上记载着,琥虫,身上能散发出一股只有同类能闻到的特殊气味,最神奇之处,是哪怕隔千万里,琥虫都能闻到这股气味,所以南疆一般都用琥虫来作追踪。
在河边的时候,江浪突然攥住他的手,就是为了在他身上下琥虫。
沈初雪扬着嘴角笑了笑,轻声叹道,“你真的很聪明。”
他自以为他做的滴水不漏,可是还是被江浪发现了端倪。
江浪看着因为想要自爆内丹而周身灵力絮乱不堪的沈初雪,眉头皱了皱。
一切的端倪是江浪在丫丫上学堂那日发现的。
学堂的夫子凤易私下同他道,丫丫的性格似乎人前人后不太一样。
人前活泼开朗又善良的丫丫背地里却会拉帮结派地欺负同窗。
于是,他留了个心眼,去调查了一番被沈初雪屠掉的那个村子,他这才知道那个村子原来是附近有名的拐子村。
村子里住的都是一群穷凶极恶的刁民,他们总爱将良家妇女拐回村,然后逼迫那些女子生子,再将那些女子生下的孩子转手卖给他人,等女子生不出来了,就会被残忍地卖给青楼或是年纪大的鳏夫。
而那些卖不掉的小孩,要么留着干活,要么赶出去乞讨赚钱,机灵点的孩子就去想方设法地哄骗女子回村去。
小孩子嘛,总会让女子少些警惕心的。
而丫丫,就是那个机灵的小孩。
她哪里是失忆?
她清楚地记得一切,记得她是谁,记得她曾经干了什么,更记得沈初雪那一日忽然提剑冲入村子里杀掉村民的画面。
她是聪明,知道如果她没有失忆,沈初雪肯定会杀了她。
所以她扮作失忆,扮作一个讨喜的小孩,活泼开朗又可爱地与他们相处了两个月。
江浪就顺着这条线索一路往下查,查到沈初雪早在疯魔之前就去过那条村子。
那时候,沈初雪受了一对老夫妇所托,去救他们那可怜被强行囚在村里的女儿。
老夫妇说,他们的女儿叫阿秀,聪明伶俐又善良,外出卖自己绣的帕子时遇到了一个迷路的女娃娃,阿秀瞧着那女娃娃可怜,便亲自送那个女娃娃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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