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难以启齿,若不然,二位还是自己来看。”
话音刚落,风起,恰好两片火红枫叶缓缓自树上掉落,堪堪擦过江浪与沈初雪眼前。
待他们再睁开眼时,他们已经身处六十年前。
四大家族中,闵氏因为不争不抢,又只擅长机关与傀儡,不擅修行,所以一直是四大家族中势力最薄弱的一方。
而那时候,闵温韦才十八岁,刚继承闵家,闵氏百废待兴。
闵温韦为了振兴闵氏,一时之间走了歪路,布下了镜月域外的八卦阵。
闵家气运以肉眼可见的越变越好,但好景不长,八卦阵始终有违天道,天道盛怒,降下天罚,闵温韦一连三个儿子都在刚出生不久就夭折了。
闵温韦痛苦不已,最后费尽千辛万苦才保住他夫人的最后一个孩子。那是个女儿。
闵温韦无比疼爱这个掌上明珠,为她取名闵宝儿。
只可惜,就算闵温韦再疼爱闵宝儿也无济于事,闵家世世代代机关术传男不传女。
后来,闵宝儿长大成人,与落星渊相恋。
落星渊入赘改姓了闵,闵宝儿也在次年生下一个活泼可爱的男孩。
闵家上下都高兴不已,闵温韦亲自为男孩取名闵麟。
但,闵温韦没能高兴很久,因为很快他发现,天罚也降在了闵麟身上。
闵麟出生之时,巫师便算出麟儿在六岁生辰时将有一场死劫,其他人不明白闵麟为何有死劫,但闵温韦知道,这全都是他造下的孽。
闵温韦让巫师几经推算,也迟迟没有算出破劫之法。
为此,闵温韦将闵家家主一位交给了闵星渊,遍寻各地,只为找到能为闵麟破此劫的高人。
终于,闵温韦见到了一个人,那个人浑身裹在黑袍下,瞧不清楚容貌,但闵温韦却对那人很是尊敬。
黑衣人说,六年后会有一人破了八卦阵,那就是闵麟贵人,贵人会救下闵麟,助闵麟渡过此劫,赠闵麟名字,赐闵麟新生,从此以后,闵麟的命格便不会再与闵家相连,更不会受天罚影响。枫叶落了地。
画面到此停下。
江浪和沈初雪也明白了闵温韦的用意。
闵温韦道,“沈道君,江公子,很感谢二位救了麟儿,请为麟儿赐一名,让麟儿的命格从闵家脱离,事成之后,无论二位提任何要求,老夫都会尽力做到。”
炉子上,水沸了,从壶口溢了出来,一点一点往下流,又瞬间被炉火蒸发。
沈初雪动了,他与江浪一块站起身来,一脸冷漠,冷清道,“闵老你大可不必告诉我们这些。”
言外之意就是,哪怕说了,他们也不会有所为。
这是闵家的因果报应,他们外人插手不得。
闵温韦沉重地叹了一口气,“需得坦诚啊!”
坦诚这个词,在闵温韦口中说出来显得尤为可笑。
于是,沈初雪置若罔闻,只是淡淡对江浪道,“走吧。”
望着沈初雪江浪的背影,闵温韦并没有放弃,锲而不舍地道,“二位可以慢慢考虑,老夫并不会强求,只是,当年的错,老夫自行会承担,不该最后迁怒于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
听到这,一直沉默的江浪终于忍不住了,他停下来,回过头去,懒得继续装纯良,毫不掩饰地冷嘲热讽地道,“闵老既然知道自己错了,为何不去直接解决错误,反而苦恼于如何避免惩罚,难道不是因为你舍不得放下好不容易才得到的财势名利吗?”
“迁怒在一个无辜孩子身上的,从来不是天道,而是你自己。”
闵温韦一怔,好似是遮羞布终于被一把扯下,他苍老的脸上神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半晌都难以恢复。
江浪笑了笑,“若有心救闵麟,你也知道该如何去做吧?”
说完,他与沈初雪扬长而去。
闵温韦留在原地,望着江浪沈初雪离开的背影,他目光凝重,忽然想起来当年那个黑衣人与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但,这个人还没有出现在这个世界,我需要你宝贝孙儿身上的一点东西来迎他降世。”
第67章 这章牵手了
竹林小路竹叶被风吹的哗哗作响,缓缓掉落几片竹叶,便被经过的江浪伸手接住了。
沈初雪与江浪并肩而行,下意识朝江浪投去目光,无意间瞥见江浪手心的一抹红。
沈初雪脚步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
江浪走出两步远,见沈初雪没有跟上来,又回过头来看向他,“怎么了?”
沈初雪道,“将右手伸出来。”
江浪疑惑,但还是乖乖地伸出右手给沈初雪,“怎么了?”
沈初雪嗓音温和且平缓,“收回浮莲归印。”
江浪这才想起来这回事。
只见沈初雪以手为笔,淡蓝色的灵力凝聚在其指尖,在江浪手心的那朵莲花印记上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
那冰凉似玉的指尖落下,像是羽毛轻轻拂过,一阵发痒,江浪也顾不上看沈初雪写了些什么,不由自主地想要把手收回去。
沈初雪低垂着眼眸,指尖下的手像只小老鼠一样动来动去,惹得他道心烦乱,他眼皮颤了颤,轻声呵斥,“别动。”
江浪有些委屈,嘟囔着解释,“我不想动,可是痒啊。”
“我从小就怕痒,特别是手心这块,还有我耳朵都是我敏感地带,一碰就受不了。”
明明施印的时候都不用在手心上写字的,怎么收回去倒要写字了?
少年细语随风而落,沈初雪下意识抬眼朝江浪耳朵望去,几缕乌发在风中飘扬,干净白皙的耳朵在明亮的光线下有些透明,清晰可见那薄薄一层皮下的血管,薄如蝉翼,仿佛只要轻轻一碰就真的会红个彻底一般。
沈初雪喉头一紧,眼神更似被火炙伤一般迅速挪开,哑声落下一句,“以后莫在他人面前说这句话。”
江浪没有注意到沈初雪异样,还以为沈初雪是不信他的话,不满地反驳道,“怎么就不能说了?我又没骗人,不信你摸摸我耳朵,一摸准红。”
说着,江浪还把脑袋低了低,往沈初雪面前送了送,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这个角度望去,沈初雪轻而易举地瞧见了江浪头顶的发旋,有两个发旋,民间似乎有个说法,有两个发旋的人性格都格外的固执。
江浪在某些事情方面也确实固执。
沈初雪抬手,却没有伸向江浪耳朵,只是轻轻敲在江浪发旋上,道,“先办正事。”
江浪连忙伸手捂住脑袋抬起头来,满眼哀怨地瞧着沈初雪,“道君你知不知道敲头会变笨的。”
沈初雪蜷缩起手指,低下头去不看江浪的眼睛,继续写解咒,“闻所未闻。”
江浪哼了一声,嘴里小声嘟囔着,“下次我肯定敲回来。”
沈初雪倒是听的一清二楚,难免会因为江浪的孩子气而唇角轻扬。
江浪依旧一直动,咒文难以写完整,沈初雪只能伸出另一只手,扼住了江浪右手手腕,不让江浪把手收回去。
江浪这下子倒是老实了,不知为何,明明沈初雪体温不高,但他总觉得被沈初雪触碰的位置火辣辣的,难以忽视。
最后一笔结束,江浪再望去的时候,他手心那朵莲花印记已经亮了起来,然后宛如活了一般从他皮肤一点一点地脱离出来,旋转着漂浮至空中,最后花瓣一片一片的从花座凋落,随风散去。
沈初雪也松开了江浪的手。
那一瞬间,江浪心似乎空了一块,下意识地伸出手拽住了沈初雪要收回去的手。
沈初雪下意识动了动,这么一动,裹着粗糙茧子的指腹与指间嫩肉所磨蹭,相触碰的位置温度尤其高,好似皮肉都要融化了一般。
他们二人就这样站在竹下,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甚至于没有看对方,仅仅是手牵着手,倒像是对情窦初开的小情侣,不知所措又害羞。
清风徐徐吹来,带来丝丝凉意,江浪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些什么,感觉耳朵都要烧了起来。
不过,沈初雪为什么不甩开他呢?
就在江浪纠结着要不要松手的时候,一个稚嫩的童声响起。
“哥哥。”
听到声音,江浪和沈初雪吓得立马都松了手。
抬头望去,原是闵麟正朝他们小跑过来。
小孩张开双手,像是要回巢的雏鹰。
江浪不敢去看沈初雪,只好若无其事地弯下身张开胳膊去迎闵麟。
小小的闵麟扑入怀中,江浪下意识地抱住,小孩身上是甜甜的糖果味,抱起来还软软的,像是棉花糖,但江浪满脑子依旧是刚才的事情,挥之不去。
闵麟瞧见江浪烧红的耳朵,忍不住好奇地伸出小手捏了捏,然后道,“哥哥,你耳朵好漂亮,红红的。”
江浪,“……”
沈初雪闻声低头望去,发丝下,那白皙的耳朵果真染了红色,像是那连绵不断的晚霞,恰落在了江浪耳朵上。
耳尖尖处还落着一个小孩白嫩的手指,没有茧子,大抵是很柔软的。
沈初雪捻起自个指尖细细摩挲,因为长年握剑而长起的茧子摸起来并不舒服,但,似乎上头还残余着些许属于江浪的温度。
沈初雪难以自控地想起了刚才江浪牵住他手的那一刻。
沈初雪第一次觉得记忆好是一件那么痛苦的事情,那一幕的种种,江浪的脸、手上传来的温度、风吹过耳畔的声音,以及十指相扣时的触感,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其实很想问江浪,刚才为什么要拉住他?
但他更想问他自己,刚才为什么不甩开江浪的手?
江浪并没有用力,他明明可以甩开的。
但他没有这样做。
指间触感依旧很强烈,强烈到让他难以捋清思绪。
他念了三遍清心诀也没有将指间处的那触感所冲刷下去,反而越发强烈,似是切了辣子没洗手,惹得手上一片滚烫。
沈初雪道心有些发乱,难以维持冷静,只能抬脚离去。
“哥哥。”
闵麟搂着江浪脖子,看见沈初雪离开,眨了眨眼,然后关心询问,“沈道君怎么了?”
“不知道啊。”
江浪心虚地道,“可能是累了吧。”
第68章 我们干坏事去
深夜烛台上火光跳跃沈初雪未入眠,仍在房中捋着事情来龙去脉,希望从中找出些蛛丝马迹。
山魈迟迟没有消息,沈初雪在闵府等的很是焦急,但偏偏秘境已经关闭,他并非闵家人,没有权限进去,只能在这里干等着。
沈初雪愁意缠在心头,难以消散,眉头紧蹙,思起错综复杂的局面,不由叹了一口气。
叹气声刚落,一颗石子砸在了木制雕花窗上,许是丢石子的人手劲太大,石子直接穿破了紧闭的窗户,直直朝沈初雪飞射而来。
其威力并不亚于闵家研发的那弓弩。
大抵是察觉到危险,“初出茅庐”灵力涌起,刚欲自行出鞘护主,却又被沈初雪压了下去。
沈初雪抬手,接住那颗飞过来的石子拢入手心。
他垂下眼眸,翻过石子,就着烛火望去,果不其然,石子上正刻着一朵小浪花。
沈初雪撩起眼皮朝紧闭的窗户望去,眼神漾起一丝无奈,片刻之后,他站起身来。
沈初雪推开窗户,四处望去,入眼是寂静的庭院,沉默半晌,沈初雪撩起眼皮抬起头望去,果不其然,一眼就看见了此时曲着条长腿坐在树上,手上正抛着个小石子准备砸过来的江浪。
江浪看见丢了第一颗石子窗户没开,还以为沈初雪没听见呢,正准备丢第二颗,窗户开了,江浪和沈初雪正好对上目光。
沈初雪看了一眼江浪手上的石子,再看了看窗户上那个大洞,无奈提醒,“别丢了,再多一个窟窿,修起来累。”
江浪尴尬地把手上的石头丢下去,“晚点我来修。”
沈初雪倒也没生气,很快重新将目光落在江浪身上,问道,“你怎么在树上?”
江浪仰头,身后马尾随着他洒脱的动作而动,意气风发地回答,“坐高处,看得远。”
沈初雪安静地望着江浪,问,“你要看哪里?”
“看你想去的地方。”
江浪忽然低下头,朝沈初雪狡黠地笑了笑,“走吧,我们干坏事去!”
月光下,少年郎乌黑的眼珠子掠过一抹精光,像只尾巴高高翘起的小狐狸。沈初雪一愣。
等他回过神,江浪已经拽着他朝后山跑去了。月光清明江浪跑在他前头,从这个角度望去,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白皙的脖颈与那发丝间的耳朵。
沈初雪心中忧愁在那一瞬间竟豁然开朗。
等入了山,与江浪一块上到山顶,沈初雪才反应过来,他又和江浪一起干了不合规矩的事情。
先是潜进镜月域,现在又闯入闵家后山,大概还要擅自闯入秘境中。
想到这里,沈初雪不由轻叹了一口气。
江浪一听,立马阻止道,“不能叹气,一叹穷三年。”
沈初雪,“……”
后山比白天的时候更为安静些。
走着走着,江浪忽然脚步一顿,然后抱起胳膊,无可奈何地道,“看来我们今天晚上是进不去了。”
只见山顶中央的巨大神台上,秘境大门正开着,而闵星渊正背对着他们负手站着,听到声音,回过头望来。
瞧见是沈初雪和江浪,闵星渊倒也不意外,他冷不丁道,“沈道君与江公子不必进去了。”
沈初雪和江浪一愣。
月光洒落,闵星渊的双眼微微泛红,他愤恨道,“山魈杀了我族中人……用他们身上的通行令牌逃了。”
闵星渊话音刚落,秘境有人出来了。
侍卫抬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走了出来。
紧接着,是第二具、第三具……
闵星渊一脸痛楚。
沈初雪和江浪不再开口。
又让山魈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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