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闵星渊又热情地道,“沈道君与江公子都累了吧?不介意的话随我回府中喝杯茶,休息休息?”
“……”
沈初雪望向江浪,似乎在看江浪意见。
江浪瞥了一眼沈初雪受伤的胳膊,道,“箭上有毒,得先解毒。”
闵星渊立马关心地询问,“怎么?沈道君受伤了?这是闵家独创的毒,除了闵家他处是没有解药的,沈道君还是先随我回闵家解毒吧,若是毒气攻心,那就很麻烦了。”
沈初雪身形仍挺拔,撩起眼皮朝远处那运行着的血阵望去,顾虑道,“血阵尚未停下。”
言外之意,他还不能走。
青木真人的爱徒沈初雪简直像个操心的老妈子!
难怪哀牢山天下独大呢!
个个这么爱多管闲事!
闵星渊强忍着不耐烦,再度深呼吸一口气,道,“沈道君放心,此处是闵家地盘,闵家自然有法子能让血阵停下。”
沈初雪和江浪这才作罢,随了闵星渊回了闵家。
闵星渊备了间小院让江浪二人歇息,又请了大夫过来替沈初雪解毒疗伤。
江浪看见沈初雪换下的道袍胳膊那破了个大洞,想起沈初雪为了救他才划的口子,嘴角一扬,然后向闵家丫鬟讨要了针线,又问了丫鬟怎么缝衣服。
等沈初雪处理完了伤口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恰好看见葡萄藤架下,江浪坐在小板凳上,旁边点着一盏油灯,抱着他刚才换下来的道袍,费劲地拿着针缝补着。
月光斜斜洒下,葡萄架落了一地影子。
沈初雪抬脚朝江浪走了过去。
夜风徐徐,夹杂着平稳的脚步声最后在江浪前面停下。
江浪早就闻到了沈初雪身上的木香,在线最后打了个结,低头用牙咬断线,他这才抬起头去看此时站他面前的沈初雪。
沈初雪问,“在做什么?”
“瞧不见吗?”
江浪把缝好的道袍捧起来递给沈初雪,“替你缝道袍。”
沈初雪抬起手,将那件道袍拿起来。
江浪得意洋洋地问沈初雪,“我缝的怎么样?”
沈初雪瞥了江浪身后一眼,心想,江浪若有尾巴,此时定高高翘上天了。
只可惜,江浪是人,自然不可能身后长条尾巴出来。
他再垂下眼眸看了看手上的道袍,胳膊上那一块被缝的歪七扭八,活像是只蜈蚣趴在上头。
缝成这样,他倒也不知道江浪是哪里来的自信。
指腹轻轻摩挲着那一排缝线,沈初雪坦然说了实话,“针法拙劣粗糙。”
江浪一听立马不高兴了,脸上笑容以肉眼可见速度消失,伸手就想把道袍抢回来,没好气道,“那我拆了,你自己缝。”
沈初雪看见江浪来抢,眉梢颤了颤,手指不由下意识攥紧道袍,太过用力,指尖都泛了白。
江浪没拽动,不由疑惑地望向沈初雪。
沈初雪面不改色地把道袍拽入他怀中,淡淡地道,“修道之人不可铺张浪费,就这样也罢。”
江浪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沈初雪已抱着那件道袍走了。
倒只留了江浪在原地,葡萄架上枝头轻颤,传来咯吱声响,不知是风动,还是心动。
第65章 见闵温韦
笠日清晨闵星渊派了一个年轻族人前来请沈初雪和江浪去喝茶。
江浪从房间走出来的时候,温暖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下意识伸出手,摊开手掌挡在眼前,任由阳光透过指缝落在他身上。
咯吱一声,旁边的房门也正好从里到外地推开。
江浪下意识地循声去望了一眼,阳光正好,恰好落在沈初雪身上。
沈初雪着了身道袍,乌黑的长发一半用木簪挽了个道髻,其余则柔顺地随着那挺拔削瘦的背脊垂落而下,风吹动间,像是那江南河岸的柳枝条儿。
大抵是也听见了声响,沈初雪轻撩眼皮,细长浓密的睫毛微微遮住那一双丹凤眼,阳光下,在那张漂亮的脸上落下一道深刻的阴影。
江浪刚要打招呼,注意力忽然被沈初雪身上道袍胳膊处的缝线吸引了过去。
沈初雪大概反应过来江浪在看何处,立马面不改色地轻轻撩起身后长发拢到前面,将那道缝线遮掩了去。
江浪一下子笑了出来。
来带路的族人已经在院子门口等候,他自称闵桦,是闵氏旁支的族人,伶牙俐齿的很。
江浪和沈初雪就跟在闵桦身后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听三福介绍。
不看不要紧,一看,江浪可谓是长见识了。
一路上,江浪看见府中下人熟练地使用改良版纯自动水车浇灌田地,还有孩童骑着真的会走动的木马手握木剑玩着打仗游戏。
甚至于还有孩童在拆玩着李管家之前拿出来的手持弓弩玩。
浣衣妇一边站在靠风车做驱动装置的洗衣机前等衣服,一边笑着和旁边的厨娘聊天。
江浪好奇问闵桦,厨娘在这聊天,那厨房里是谁在待着?
厨房里的烟囱现在可是炊烟袅袅啊!
闵桦笑呵呵地道,“木甲人呀。”
江浪一看,片刻之后,厨房里果真走出来一个系着围裙的木甲人,手里还拿着锅铲。
江浪细细观察了一下,这些都不靠灵力驱动,全是一堆再普通不过的木头。
江浪很是惊讶。
闵桦见怪不怪地解释,“族里会经常研发木甲人,优质的木甲人就会送去域上守卫,质量一般的木甲人就会送到后院帮忙劳役。”
江浪听的那叫一个肉疼。
真是暴殄天物!
在外头稀罕的要命的东西,在这闵家里头就跟不值一提似的。
不过,话说回来,闵家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怎么说呢,很带着生活气息。
与其说这是四大家族中的闵家,倒不如说是一个世外桃源。
穿过长长的后院,江浪三人走到了前院。
前院比起后院倒显得庄严了许多,不像穆家那样金碧辉煌,反而很是古朴简单。
踏入前院,闵桦明显变得话少了许多。
此时,闵星渊正负手站在大厅中央。
到闵星渊前,刚才伶牙俐齿的闵桦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家主,沈道君与江公子请来了。”
闵星渊回过头来,眼神温和地看了闵桦一眼,然后道,“嗯,辛苦了,退下吧。”
闵桦点了点头,然后乖巧退下了。
大厅里此时只剩下闵星渊与江浪沈初雪三人。
闵星渊热情地让江浪沈初雪二人坐下,又贴心温柔关怀,“沈道君和江公子昨夜休息的如何?”
沈初雪表情冷漠,很显然,他不是为了嘘寒问暖才来见闵星渊的。
于是,沈初雪开门见山道,“不知闵家主,有山魈消息了吗?”
闵星渊面露难色,艰难地扶着座椅把手坐下,无可奈何地回答沈初雪,“沈道君,秘境占地辽阔,再加上地势险要,才短短一夜,是很难有消息的。”
沈初雪依旧面不改色,继续道,“如若闵家主不介意,贫道想见见绑架小少爷的李管家,贫道有许多疑问希望得到李管家的亲口解惑。”
听到李管家的名字,闵星渊欲言又止,最后,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一拳愤恨地落在腿上,“今日凌晨,李管家在狱中畏罪自尽了。”
闻言,沈初雪与江浪皆脸色大变。
闵星渊继续捏着拳道,“大概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临死前,李管家一五一十地说出了他与山魈狼狈为奸的过程。”
“李管家妻子长年卧病在床,独子出生便因为难产落了残疾,李管家一直忧心于妻儿,寻访各地找神医妙药,而恰巧山魈找上门,哄骗他血阵中有救他妻儿的灵药,李管家便信以为真,铤而走险,绑架了麟儿。”
说到这里的时候,闵星渊也是满脸疲惫,“我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沈初雪与江浪相视一眼。
李管家死了,假如山魈抓不到,那又得成了悬案。
但这也是闵家家事,他们两个外姓人,自然管不了这么多。
此时,闵星渊手上玉扳指忽然亮了亮,闵星渊伸手在戒面上摸了摸,然后对着江浪二人微微一笑,道,“沈道君,江公子,我父亲想见二位一面。”
闵星渊的父亲不就是闵温韦?
闵温韦也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人物。
传说,他虽为闵氏旁支,却天赋异禀,十岁便领悟了闵家机关之道,十八岁已继承了闵家,二十五岁一手创办镜月域,八卦阵就是出于闵温韦之手。
也就是说,闵家有今时今日,全是因为闵温韦。
而这样的人,要见他们做什么?
江浪看了看沈初雪,沈初雪轻轻点了点头。
他们二人便跟着闵星渊朝屋内走去。
屋内是一个小厅,小厅里中间挂着一幅巨大的山水画,两旁摆放着花瓶。
小厅一眼就扫完了,倒也没看见闵温韦。
闵星渊走到花瓶前,伸出手落在花瓶上,逆时针轻轻一转,咔哒一声,面前那一幅山水画竟然缓缓动了起来。
原来山水画竟是一扇门,门后则是一个密道,待门彻底打开,闵星渊抬脚朝密道走去。
江浪和沈初雪紧跟其上。
密道倒是宽敞,足以两个人一块经过。
大概走了一两分钟,密道最尽头能瞥见一点亮光,随着清脆空灵的脚步声逐渐弱去,便到了最尽头。
踏出密道的时候,阳光瞬间洒了下来。
江浪与沈初雪抬眼望去,面前是一大片幽静的竹林,风动,竹叶沙沙作响,竹林中坐落着一间大宅子,此处平静而不见半点纷扰。
闵星渊推开院中竹门,江浪与沈初雪随后踏入,忽然,一阵茶香迎面扑来。
只见宅前院中铺了一方宽敞的木地板,吊起单做了个庭院。
庭院中央空出一块,栽了一棵枫树。
奇怪的是,还没有到秋天,枫树的叶子却全红了,火红的枫树与远处翠绿的竹林形成鲜明的对比。
枫树下,堪堪摆了一张矮桌,矮桌上设了个小炉子,正徐徐烹着茶。
一旁,是一对爷孙正坐于棋桌前聚精会神地下着围棋。
爷爷白发苍苍,身披素净长袍,看起来慈祥和蔼。
孙子穿着件月牙色圆领袍,束着玉冠,生的白净乖巧,脸颊圆润,恰似个小仙童。
那正是闵温韦与麟儿。
许是听到了开门声,麟儿抬起脑袋望来,乌黑的大眼睛落在随在闵星渊身后的江浪与沈初雪身上,瞬间发亮。
麟儿坐直了身子,已是有些坐不住,但良好家教依旧让他乖乖地坐着,“爷爷,他们来了。”
闵温韦很少看见自己这个孙子有这么坐不住的时候,不由笑了笑,轻颔首,“去吧。”
麟儿甜甜一笑,露出脸颊两旁的梨涡,然后起身朝江浪跑了过去。
当跑到闵星渊几人面前,麟儿没有失态地扑上去,而是停下来,规规矩矩地一一行礼,举手投足间是个知书达理的小公子。
“阿爹。”
“江浪哥哥。”
“沈道君。”
江浪看着生的漂亮又乖巧的麟儿,心情变得很好,于是,蹲下身来朝麟儿招招手,示意麟儿过来。
麟儿从善如流地绕过沈初雪,小跑到江浪身前。
江浪向麟儿摊开双手证明手里没东西,下一秒,他伸手在麟儿耳旁抓了一把,然后收回手来,在麟儿面前摊开拳头,手心已变魔术一般多出来一颗糖。
这个魔术把麟儿唬得一愣一愣地,惊讶地瞪大了漂亮的眼睛。
江浪笑了笑,剥开糖纸把糖喂给麟儿。
麟儿小脸红扑扑地吃着糖,看着江浪一直笑。
江浪没忍住伸出手捏了捏麟儿白白嫩嫩的脸颊,心情很好地弯了弯眼。
沈初雪低头垂眸瞥了一眼,睫毛在眼底散落,眼睛似蒙了一层淡淡的阴影,可很快,他又抬起眼来,不再看去。
第66章 天罚
不远处,闵温韦望着蹲在地上变着戏法哄着麟儿的江浪,又抬眼看了看一旁背剑而立的沈初雪。
少年英姿卓越,仙风道骨,一眼便知并非庸人。
闵温韦伸出手轻轻在腿上敲打着,淡淡地道,“星渊,书房刚来一批新书,你带麟儿去瞧瞧。”
虽说老者表情平淡,但语气中的威严不容小觑。
闵星渊一怔,很快反应过来,迅速低头应了声是,在外人面前向来沉着冷静的他难得出现了些许慌张。
闵星渊牵起麟儿的手,麟儿有些依依不舍,但还是乖巧地跟江浪道了别,然后父子二人这才一块离去。
待父子二人走远了,年迈的老者朝江浪二人望来,伸出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指向在棋桌对面的蒲团上,方才的威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和蔼可亲的温和,“二位,请坐。”
江浪有些意外,但还是与沈初雪一块入了座。
江浪不太爱老实坐着,坐着的时候难以避免地动着身子,有意无意地和旁边正襟危坐的沈初雪蹭过肩。
沈初雪不动声色地往旁边坐了点。
江浪浑然不知,无聊地扣手指。
闵温韦目光先落在一脸百无聊赖的江浪身上,最后才落至沈初雪身上,“不知这位道君师承哪位道长?”
沈初雪抱拳行礼,“贫道沈初雪,师承青木真人,久仰闵老大名。”
闻言,闵温韦笑了笑,捋着胡子感慨道,“原是青木真人弟子,难怪如此聪慧,连我亲自设下的八卦阵也破了。”
此时,津津乐道地扣手指的江浪动作一顿,指甲扣劈了一块,痛意在指尖蔓延,他抬起头望向闵温韦。
闵温韦现在俨然像只老狐狸,毫无半点初见时慈祥和蔼的模样,“八卦阵背后深意,沈道君与江公子恐怕知晓了吧?”
沈初雪依旧端坐,但眼神已是沉下,周遭灵力明显被压得有些停滞。
闵温韦叹了一口气,“二位不必紧张,我并无他意,相反,老夫是有要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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