贩奴船发出轰的震响,魔法供能系统爆炸了。
后颈的紧拽感消失,上冲的力道随之减弱,萨娜噗通一声掉进湍急的水流里,她反射性地抱住一块碎木板,手里紧攥着那片鸦羽不松手。
这是……被救了?
迎面的浪头朝这个还晕乎乎的萨娜当头拍下,卷着船只的残骸、落水的人进入暗流,直冲而下。
很痛,很重。
强劲的水流将人死死地压在木板上,无法移动一根手指,萨娜努力保持清醒,试图让自己往岸边去,可是这根本做不到,激流峡口的暗流远比她想象的厉害,她就像一只误入渔网的乌刺,无法挣脱。
水流从守卫搏斗时留下的伤口中卷走她的体力和生命里,加快了头脑的晕眩。
这可能是一个昏招。
她在心里无奈地苦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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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次送货的方式真是新颖。”
血狼商会的老大,名为约克的战争商人带着一群人站在在岸边拦截落水的人,他对管事微笑着,浑身湿漉漉的女精灵在管事身侧,泡胀的手上托着一把匕首。
侍立在约克身侧的仆从接到约克的示意,他拿过匕首在阳光下仔细打量。
“没有个人痕迹,业务熟练,是专业盗贼。他偷了什么?”
管事哆哆嗦嗦地打了个喷嚏,小声道:“合作人的名单,目标计划……我们最近半年的行动方针都被拿走了。”
约克的目光沉了下去,他在管事绝望的目光下抬起胖胖的手像是赶苍蝇似的挥了挥,套在短粗手指上的宝石戒指闪了闪,下一秒管事整个人都炸开,腥臭的血肉骨渣溅了女精灵一身,她浑身僵硬,脸色惨白,偏偏嘴角的那抹笑没有褪去,仿佛是刻在她脸上的,看起来十分诡异。
“废物。”约克摸了摸手指上闪烁的红宝石戒指,斜眼睨女精灵,哼了一声,说:“还知道像狗一样捡点东西带回来,饶你一命,滚去洗干净再来见我。”
满是污秽的女精灵努力放松身体,弯腰行礼,声音依旧柔柔的,像是流淌的泉水一样好听。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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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起来、都起来,睡什么睡!你们主人过来了!都给我起来!闭嘴!乖乖站好!不许吭声!不许反抗!不然都给老子去死!”
黑发如钢针般根根直立的青年拿着根木棍一路扫过去,刚被打捞上来还糊里糊涂的人们吃痛跳起来,有的正要破口大骂,刚张嘴就被青年一脚踹翻,有的死赖着不起,几棍子下去立刻见血,更有些捡起石头试图反抗,被他那凌凌的黑眼睛一扫,顿时僵硬如石雕一般,动弹不得。
不一会儿,刚才还躺了一地人在他的指挥下哆哆嗦嗦地排成稀烂的方阵,稀里糊涂地小声议论。
一个矮矮胖胖的身影出现在临时搭建的木制高台上,他衣服在阳光下会发光,手上满是五颜六色的宝石戒指,下面的人抬起头,试图看清他的样子,可是刚有这个念头,脖颈就刺痛难忍,如火烧火燎般的痛楚从皮肉一直钻入大脑,顿时惨叫一片。
青年冷酷的声音准确无误地从剧痛的缝隙中传来,在脑海里回荡。
“奴隶不要试图看主人的脸,都给我弯下腰,不准抬头!”
奴隶这个词对任何自有人都是难以接受的,但抗拒的意志一升起,脖颈的烙印就刺痛难忍,有人甚至直接疼昏过去了。
约克驾轻就熟地等了十分钟左右,下面还时不时会响起几声哀鸣,不过他的耐心也到此为止了,他开始发表自己的讲话。
“下面的人听着,从现在开始,你们只需要记住一件事,我,血狼商会的约克是你们的主人,你们是我的奴隶,不要抬头,不要反驳,不要抵抗。当然,想必你们中也有一些自诩勇士的人,如果你们想要更好的待遇,那就尽管去找林,你们会得到和你们的勇气匹配的东西,但是给我记住一点,我讨厌闹事的人,今天的事情我不追究,再有下次,我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地狱。”
说完,仿佛示威似的,尽管有人没有试图去看他的面孔,可是绵延的刺痛依旧出现,疼痛榨干了所剩不多的体力,当约克走下台时,下面除了林,已经没有一个能站着的人了。
约克冲林点点头,软绵绵地抱了个拳,道:“新来的都麻烦林先生了。”
林哼了一声,对那些昏迷的奴隶昂了昂下巴,说:“奴隶医师回来了吗,我可没工夫慢吞吞等他们伤好。”
约克笑得很和蔼,道:“都准备好啦,最近接了木材的大单子,要得急,这些人能干活就好,其他的交了单子之后再说。”
林臭了脸,□□一些特别的奴隶是他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约克直接祭出杀手锏:“你要的东边的香料、农产和一些小玩意儿都在路上了,下个月就能到。”
林的眼睛亮了亮,嘴里却咕哝:“可别又被劫了。”
约克自信地回答:“不会,这次走格兰特那边的入海口逆流过来,避开索兰海,不会出事的。”
林摆摆手,说:“反正再出问题我就不干了,你还是趁早找好接手的吧。”
“话别说得这么绝。”约克的小眼睛一眯,道:“下了这么大的木材单子,北边的这次是被惹毛了,发了狠的,那什么海盗王猖獗不了多久的,他们吃掉多少全得吐出来!”
林睨他一眼,黑眼睛里闪烁着微妙的光。
作者有话要说:
&标头:负责奴隶管理、训练、安排工作的人。
第二卷 奴隶之心
第14章Chapter14 谷底
——只要你一日没有触碰到这条分界线,你就永远不会知道寒霜山脉对奥修斯是多么的残酷,同样的季节里,山脉北面是终日飘雪的昏暗天空,南面是郁郁葱葱的广袤森林,河水也许会有些冰冷,但从没有超过一个月的冻结期,那里永远有花儿盛开,永远有雏鸟鸣叫,连风都是轻盈绵软的,带着生命特有的复杂气味四处游荡。
门前的木牌随风摇摆,牌上在尖刺陷阱上火柴人也跟着跳舞,这家被常客们称为‘刀尖跳舞’的酒馆在落日时分才开始营业,专门招待习惯于夜晚的客人,客人的构成成分复杂,让这家酒馆成了纳西城内数一数二的危险地点,来到这里是名副其实的在刀尖跳舞。
佐伊·劳特有着一头能融于朦胧夜色的银灰色头发和难以看清的蓝灰色眼睛,略尖的耳朵和眼角的淡绿色面纹表明她的血统,这个披着斗篷的年轻半精灵轻巧越过纳西城城门严密的夜晚防线,轻生熟路地甩掉那些不入流的小偷扒手,走进了‘刀尖跳舞’。
酒馆里的热闹没有因为新来的酒客被打扰,佐伊没有停顿地往西北角走去,一个典型格兰特式打扮的精瘦男人霸道地独占了一整张酒桌,和他的小情人女招待调情,丝毫没有打扰人家工作的自觉。
“喂,你可够了啊,为什么要选在这种地方。”佐伊语气不妙地坐在男人对面,女招待识趣地退去,并不因男人假心假意的挽留而停住。
“我们的下一个客户在这里。”男人嘬了口酒,抬手示意,道:“最好把你的脸遮住。”
这时又有新客人走入,那股腐朽肮脏的气息不久前才接触过,佐伊心里暗骂一声,抬手就把兜帽一拉,别说是遮住脸了,她整个人直接消失在座位上。
有一头乱糟糟金发的骑士换了身轻便的好打扮,看起来还有点模样,他对骚弄姿色的女招待视而不见,径直从男人这里拿了张纸条,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酒馆,比来时还要快上三分,显得相当迫不及待。
佐伊的身影又出现在座位上,她嘲讽道:“这种渣滓的生意你都接,你们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了。”
男人脸上的轻浮消去了不少,摇摇手指道:“首先,不是你们是我们。其次,这是交易,谁都不会跟钱过不去。最后,这活就算我不接也有别人接,干嘛要让给别人。”
“你这次给他找了谁”
男人眯眼盯着她,晃晃酒杯,慢吞吞道:“你出去一次回来怎么开始多管闲事了?遇到什么了吗?”
佐伊神色微冷,她撇嘴,目光在酒客们身上轻飘飘地转了一圈。
“没什么,只是再次确认了一件事,这个地方已经烂透了。”
“你就是闲的。”
男人满不在乎地断言,曲指在桌上敲了三下,又说:“前段时期野蛮人卢克丢来的一群小伙子里有个刀耳的小锐眼,我随手卖给了奥格纳。”他斜了眼佐伊脸上的伤口,问:“事情办得怎样。”
佐伊翻了个白眼表示自己的态度,她的影子中伸出一段长线接上男人的影子,男人感觉怀里一重,多了一叠厚实的牛皮纸。
“我们到底在找谁,招惹那么多大头头,这样下去还怎么混。”
男人轻笑了一声,缓缓道:“说起北风和恶狼,你会想起什么?”
佐伊脑中的某根弦一紧,她思考片刻,低声咕哝:“战争狂人、黑发双生子、月夜蔷薇、群星之冠……那个参加希娜之祈祷号首航的公主出事了?”
男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脸上突然换了一种柔媚的神情,声音也变得婉转妩媚,仿佛游吟诗人似的低唱着一场传奇。
“孤狼最珍爱的玫瑰被海风偷走,但海风称他从未看见过玫瑰,还没品尝过真正鲜血的幼狼们蠢蠢欲动,孤狼许下血鹰的诺言,鸦张开翅膀飞向各地,当北风呼啸,一切虚幻的繁华都将土崩瓦解,鲜血将在寒冷中冻结,污秽会在狂风中洗净,除了亘古冰寒的山脉,无人能阻拦北风的呼啸。”
佐伊知道她的老师雷切尔夺取了身体的控制权,她勉强扯出一丝笑,说:“能换个地方呆也不错。”
“说什么傻话呢,小白鸦,那个卖书的可是揽下麻烦差事呢。”雷切尔翘起兰花指在半空点了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苦闷道:“找不到玫瑰的鸦会被狼吃掉的呦,卖力点啊,小家伙,老师我呢还不想英年早逝,更不想和这轻浮的男人殉情。”
女人的柔媚声音配上男人粗狂的面孔,佐伊一副被恶心透了的样子,脸色发青,一言不发离开‘刀尖跳舞’。
纳西城的夜晚是罪恶的夜晚,屋顶上的异动,小巷里的异常声响,地面传来的轻颤,风里送来的凄厉,疑似眼花看见的影子……最好不要理会这些,在纳西城长大的佐伊熟知这个规则。
这里生活着亚伦大陆上最底层的人与最丑恶的人,更多的是从这两者中攫取利益的投机者,盗贼是其中的大头,她所在的白鸦公会是其中的一支,勉强能算得上是一股清流。
可是就像男人说的,谁都不会和钱过不去,白鸦之所以不是黑鸦,不过是因为它们能从别的的地方得到更多罢了,如果背后的头脑要它们变成血鸦,它们也不会有一丝迟疑。
盗贼为利益而生,最终为逐利而死。
佐伊轻车熟路地穿过复杂的巷道往安全屋前进,化作无数让人以为眼花的影子中的一道,佐伊清楚地意识到,她在这座城市中长大,也会在这座城市死去,永远没有机会看见她梦中的银雾之森。
她恍惚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没有奴隶的烙印,可是这些年里她时不时会觉得脖颈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真是闲的。”
佐伊将自己撂在柔软的床上,身体里来自精灵的血脉在渴望着森林的气息,她选择闭上双眼,去游览梦中的银雾之森。
萨娜从阴冷的石地上苏醒,喉间干裂灼痛,稍微一动就有伤口撕裂的痛楚,她勉强咽下一口唾沫滋润喉咙,努力睁开干涩的眼睛打量环境。
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她轻轻喘息,却被鼻尖吸入的恶臭熏得差点吐出来,她连忙抬手,撑在地面的手沾了不知名的干粘物,空间里充斥着阴冷的异样感。
萨娜在前方半米处摸到冰冷的栏杆,栏杆上刻有奇怪的符号,就在她努力想仔细地辨认符号的时候,不远处突然响起了开门的声音,一阵腥臭的气息猛扑进来,萨娜反射性地缩回手,下一秒就被眼前炸开的金色光芒晃花了眼睛。
“嗷嗷啊——”
尖利的惨叫声从面前炸响,还有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萨娜勉强睁开不住流泪的左眼,只看见一团模模糊糊的的影子,拉杆已经不发光了,门外的月光照出她前方不远处一团匍匐在地上的影子,颤抖着,哀嚎着,听着即痛苦又愤怒。
腥臭的气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这和野兽内脏散发出那种血腥味不同,而是一种从更为邪恶、阴沉的气息,是从污浊的灵魂中散发出来的。
——是邪秽。
萨娜猛然意识到这点,心里惊惧不已,连忙四下摸索。
臂下的弯刀没有了,脖子上庇佑她的先祖木器也没有了,除了这身衣服和脚上的镣铐,她身上什么都不剩了。
冷静、冷静。
萨娜咬紧下唇,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它伤不了我的,栏杆上刻的应该光明咒文,它没办法对我怎么样。
对,我不会有事,萨娜感觉身体的颤抖止住了,她暗暗捏捏手指,搓到了那个粘腻的不明物,不明物上散发出腐烂朽坏的气息。
地上的邪秽与栏杆上的光明咒文……
萨娜眉头紧锁,仔细检查了身上的伤,伤口被包扎过但没有使用的药物,很容易撕裂流血。
她想起在纳尔瓦王国听过的说法:强者的遗骸、纯洁的灵魂与神圣的血液对邪恶生物有致命的吸引力。
金眼睛满足神圣的血液的条件,地上的这些是强者的遗骸吗?我是饵?
她开始适应昏暗,萨娜眨眨眼睛,努力看清地上蜷缩成一团的东西——它像是传闻中的食尸鬼,穿着脏兮兮的衬衣长裤,外面套了件破旧的夹袄,眼睛里满是疯狂的血丝,嘴唇被外翻的獠牙压平,皮肤是铁青色的,粗壮的右臂上有殷红的鲜血滑落。
鲜血?萨娜的心颤了一下,她慢慢移动目光。
月光的照耀下,萨娜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倒在门口,她还活着,因为疼痛而颤抖的身体让血液不断从背后深深的爪伤中淌出,漫漫汇聚成一个小小的血泊,一直扩散到食尸鬼脚下。
纯洁的灵魂……
萨娜感觉一股寒意从脊骨泛上,食尸鬼因为脚下的血发现了另一个人的存在,它不甘地瞪了萨娜一眼,伸手拎起来那个无法发声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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