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乘风,你不得好死!”秦家有位年纪小的姑娘喊了一声,很快又被扭着手按到角落。
人一下清空,黎初才注意,从头到尾钱芳就像个木头怵在原地,纵容自己的丈夫靠近自己的孩子。
他缓慢靠近,摆了摆手,示意黎初走开。
这般随意的模样,让秦颂的冷淡显得格外可笑。
“乐乐。”
他唤了一声,黎初听得头皮发麻,好似听见什么怪物在叫一样,生理性反胃。
这声小名应该从秦臻这样的慈父口中说出来,而不是他这个肆虐多年的继父。
于是黎初松开咬出血的下唇,慢吞吞挪着,肩膀越过秦颂,挡了她大半个身子。
“请你离开。”黎初压低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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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你~
第23章023
郑乘风没想到,最先说话的是面前这位起来人畜无害的女生,身材娇小,却不瘦弱。
“这丫头是谁?”他一边笑一边环顾四周:“在秦家没见过你,哪位千金?”
黎初不想搭话,语气算礼貌:“请您离开吧。”
明明个子不高,还生了张甜美软糯的脸,放射出的眼神却带着鄙夷和藐视。
郑乘风原地笑了声,接着面色一变,高大的阴影笼上来,抬手结结实实给了黎初一巴掌。
黎初被打得双眼眩晕,颊边疼得张不开嘴,她踉跄着朝后倒,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摔下去,心里想着千万不要碰倒秦臻的骨灰盒,这样秦颂一定会难过。
可没有,料想的疼痛没有,担心的事情也没发生,她被秦颂搂住,只不过戴着三枚戒指的手很快又松开,再抬了起来。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秦颂用这只戴戒指的手狠狠还了一耳光给郑乘风,堂内也从寂静变为死寂。
郑乘风根本没想到会有这一出,他以为……秦颂还是小时候的“乐乐”。
“真不错。”听不出愤怒与否的调调,他正过脑袋:“这些年你长大了啊,学会反抗了。”
秦颂用刻薄无情的表情看着她,眸中燃不起一丝半缕的生息,像深海一样死气沉沉。
“要不要爸爸和大家说说,当年的你是怎样的?”郑乘风笑眯眯地摸了摸腰间:“真是晦气玩意儿。”
听到这里的黎初勉强直起了身,她感受到了秦颂的颤抖和急促,也感受到了无尽的寒意。
而秦颂只是转动着戒指一言不发。
黎初觉得她始终有些惧怕这个男人,阴影导致的,没有办法真正展露锋芒。
她用舌尖抵了抵嘴角,品尝到自己的血。
“我们乐乐当年明明考了满分,却还是没吃到晚饭,关在笼子里的每一夜都很难受吧?”
这个变态!黎初胸口抽痛,立刻回头看秦颂,只看到对方毫无表情变化的脸,还有略微抿紧的唇线。
“纹这么多身,遮得住疤嘛?”郑乘风掏出烟,味道盖过了灵堂里佛性的香火。
“你说你,怎么长得这么像臻哥?你要是像阿芳,我也不会这么对你了。”
角落那几个和尚木然地在诵经,仿佛这边发生的一切只是一部电视剧,全然和他们无关。
这个场景,何尝不讽刺?
屋子两侧押满了人,秦安被四名保镖按着,不断扭动身体试图挣脱:“你背叛阿臻,为了名利不惜陷害他,你以为穿得人模狗样就能盖住干下的肮脏事吗?当年你囚禁乐乐,把她当狗一样放在笼子里养,还封锁消息……”
说到这,秦安的眉眼切入悲伤:“可怜我弟弟,竟然真以为你会善待乐乐,还有你——”
目光似箭般射向在后的钱芳,秦安也不知是不是气糊涂了,竟然仰天长笑了几声:“试问我们家哪儿薄待过你?阿臻对你这么好,体贴入微照顾有佳,而你却和这个小人跑了,为了拿孩子威胁秦家,还把乐乐的抚养权夺走,可这么些年,你善待过她吗?”
钱芳无言以对,转着圈躲闪到角落,五官被暗角暗淡的光盖住,再没看得清她脸上的表情。
这些往事本不该在外人面前说出来,这场葬礼,也不该有钱芳和郑乘风的出现,但他们来了,注定不会太平,注定要撕破脸面。
黎初作为外人,看了出“精彩绝伦”的戏。
这出戏解释了秦颂贪恋疼痛的缘由,解释了她漠然自私的性格,解释了她为何如此不信任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惜用契约精神绑住人际关系。
黎初很愤怒很难过,郑乘风才是真正的定时炸弹,随随便便掏出来就能将别人的伤疤炸开。
再转眼看秦安,早就已经泪流满面:“幸亏阳阳出国早没被迫害,乐乐如果不是考到大学离开你身边,都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钱芳,你的良心过得去吗?和小人狼狈为奸,残害自己的孩子!
但秦颂还是坏了,她的精神与身体悬浮在危险的边缘,神经高度崩溃,产生了逆反心理。
所以才依赖痛,因为那是她最不想面对的东西。
长达十几年的殴打,虐/待,侮辱,在仓库的铁笼里像狗一样吃食蜷缩。
秦臻一边被商业战争压得喘不过气,一边被谎言欺骗着,误以为女儿过得很好。
为了让秦家真正相信秦颂过得好,郑乘风让秦颂上学,在记者的镜头里,他真的像为了妻子善待前夫孩子的慈父,佛口蛇心地说着假话。
黎初现在回想起报纸上男人假惺惺面对镜头的嘴脸,心里便一阵翻江倒海,人面兽心啊。
台风未曾停歇,呼啸着卷起所有人的发丝,郑乘风站在风暴中心,透出同样冷漠无情的神情:“臻哥可真优秀啊,干什么都这么出色,只是可惜,再怎么优秀有能力,他的老婆还是被我收了,孩子也在我手中,你们秦家再高贵,也被我压得抬不起头。”
他抚着皮带,眼睛睨向这边:“乐乐,你觉得呢?爸爸真后悔让你读书,你这么用功考到南大,是不是为了摆脱我们?说实话,不能骗人哦!”
这尖着嗓音哄孩子的语气像扎入气球的针,特别是用调笑的语气满不在乎地说出来,委实作呕。
秦颂平静地望着郑乘风,在他洋洋得意剖出她的过往时,她发觉自己竟然克制住了情绪,没有那么害怕,没有条件反射想要躲避随时会抽出皮带的手。
她想她可能真的长大了。
岁月里残缺的记忆最终还是拼凑成了完整的图鉴,虽然藏在记忆的画册中泯灭不掉,却可以永久封存,因为黎初握着她的手,给予了莫名的力量。
她认为这是错觉,可此时此刻,唯有这个女生在握着她,她不害怕,反而站在了前方。
“麻烦您尽快离开。”黎初受伤的右边脸高肿起,眼中倔强不曾消退:“摆脱您这样的人才是正常人的思维,您就不怕被报出去身败名裂吗?”
郑乘风阴冷地扫她一眼,哈哈大笑起来:“哪里请来个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秦家都拿我没办法,你还想怎么样?今天谁要是报导出去,明天他头顶的太阳将会是黑色的。”
就这样没有人能压制住他了吗?
黎初咽了口唾沫,脆弱的脖颈上下摆动一番:“您可小心物极必反。”
没等郑乘风说什么,她摊开一直紧握的掌心:“听过律师胡慕湾吗?真以为无人可治您了?”
郑乘风当然听过,胡慕湾当年以一人之力挽救无数堕入深渊的女性,是南城赫赫有名的金牌律师,她的名号即使在隐退十年后,依旧可以拿得出手。
黎初的手心里,是胡慕湾律师事务所的胸针。
经久不衰的人物有非常高的社会地位,胡慕湾搞垮过豪门世家,也让一些无法出头的悬案见了光,圈内人都知道,民间传闻不是传闻,而是事实。
可郑乘风不认为黎初有这样的背景:“小丫头,且不说胡律师已经隐退,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因为一个平平无奇的胸针就妥协?”
这样的对峙属实天真,郑乘风没觉得一个丫头片子就能震慑到他,夹烟的手在雾气中挥了挥:“滚一边儿呆着去,老子没空陪小孩过家家。”
郑乘风原本出生福书村,当年家道中落后还是秦臻帮忙接济度过了难关,没想到养了头白眼狼。
商圈里多的是人瞧不起他,所以一朝得势便总故意这样,喜欢看别人敢怒不敢言的嘴脸,以此为乐。
好似这样能满足变态扭曲的自卑心理。
“您大可以试试。”黎初头发揽在一侧,像国画上散开墨汁的花:“或许您知道鸿福孤儿院。”
这回郑乘风犹豫了,垂头仔细端详那枚金色小巧的玩意,表情半信半疑。
胸针当然是真的,是胡院长亲自交给黎初的,江湖虽已不见英雄,可传奇还存在于世间。
胡院长让她好好保管,有朝一日需要,这枚小小首饰会让当年辉煌重启。
黎初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辉煌,因为胡院长已经老了,老得抢救了无数次,才险些保住性命。
一想到这,黎初更是难过,说出口的话含了些哽咽:“胡院长待我如亲母,您大可以继续。”
一顿,补充道:“如果您还不打算离开的话。”
死静的灵堂前,秦臻意气风发的面容定格在后,秦颂凝视着黎初的背影,回头看了看秦臻的脸。
她觉得秦臻在笑,含着泪欣慰地笑着,仿佛在说,乐乐,爸爸放心了。
秦颂无力地想,他放心什么呢?
伤还在,不仅在身上,还在心口,即使用城墙堆砌保护,也没办法改变伤痕永久烙印。
她怨恨过秦臻,怨恨过秦昭,怨恨秦家的无能,让她只能卷在狭小的空间里听水滴声。
秦颂迫不得已优秀,迫不得已考上南大,然后毕业,隐匿在尘世中。
陈燃不算好人,可契约精神非常足,秦家投给阳鑫的钱在合同纸上写得清清楚楚,所以尽管她再张扬个性,郑乘风也没法完全找到她。
那张合同是祭奠秦颂契约精神的开始,陈燃这样的人都能守住秘密,唯有合约能办到。
郑乘风每次快要找来时,陈燃会提早通知,她搬了七十五次家,澄安公寓是第七十六次。
秦颂疲倦地捏着戒指,用余光看黎初。
很多时候她不解这个女生的行为,就像此刻,黎初只是一个外人,却多管闲事的搬出了胡院长的名号,她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引火上身?
那些亲密原本虚浮无根,现在坐落停歇有了着陆点,是因为黎初的事事有回应和义无反顾。
秦颂心想,真是近墨者黑,林知言好像也这样。
控制不住的情绪早就越了界,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发芽生根。
就像那日在黎初的阁楼里,她竟然真的想跟她做视频里那些不堪入目的事情。
秦颂下意识扯掉了领口的两颗扣子,因为一想到黎初被锁链束缚在里面的脖颈,她有些烦闷和燥热。
黎初骨肉均匀的背部沾着水汽,在氤氲的房间里萦绕着数不清的情/色,秦颂没来由的就想……
“终于……”
吵杂声徒然闯进耳朵,秦颂的思绪被拉回来,抬眸间郑乘风和钱芳正在上车,保镖们也撤退了。
想来还是惧怕胡慕湾,毕竟曾经也有豪门想要处理掉她,最后都无济于事,胡慕湾的背后有看不见的势力在支撑,她根本不怕得罪谁。
那两人一走,秦安立刻上前,先是打量秦颂一番,确认无事后才命人拿药:“给黎小姐。”
黎初半张脸肿成仓鼠,手里还抓着胸针,小心翼翼窥窃秦颂一眼,连连摇头:“我没事,别麻烦了,一会儿回家自己来就好。”
被命令拿药的人为难地站在原地,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秦安掌控不了大权,叶婉清身体又不好。
而且葬礼还得举办,一些该走的流程要继续走,宾客们也已经纷纷回座,马上要开始新的诵经祈福。
闹剧落幕,在场无一人能抵抗郑乘风强大的势力,只能更加用心地替秦臻念着超度的经文。
唯有黎初,也很意外是黎初。
今天之前秦颂觉得她天真,还有那么些许麻烦,她无用的好奇心会带来困扰,让人心烦意乱。
她觉得自己和她仅限那份合约,渗透出多余的情绪也是因为那份合约。
对,是因为契约精神。
秦颂再次环起臂,恰好将衣领也遮盖了七八分,凛冽的五官看不出坠落时候的狼狈。
像从电梯出来后一样,落下神坛到飞回云端之上不过就一念之间,一时之差。
浅得有些恍惚她是否真正坠落过。
“去拿药。”秦颂没有看谁,但身后那人听见后便继续往前走,从帘子后拿出一瓶未开封的红花油。
黎初只好接过来,捂在怀里打算回家再上药,秦颂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盯了几秒,将戒指取了下来。
她摘戒指的样子好像要干什么大事,非常缓慢,一个接一个,黎初看得不明所以。
摘完戒指,秦颂厌厌地扫一眼黎初,说:“拿来。”
黎初反应不过来,嘴唇微张着,思考她想要的是什么东西。
下一秒秦颂倾身,拿走了被揣在怀中的药瓶。
堂前不方便,于是秦颂夹着瓶口转身去墙角,高跟鞋哒哒好几声,直到发现黎初没有跟上来。
她回头,艳丽的发色与背景那么不融合,甚至说出的话也是。
“过来涂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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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一定写轻松,正剧迟早要了我的命
第24章024
角落里,红花油的味道萦绕在二人之间,黎初眼睁睁看着对方将药倒在指上,然后凑近。
她仓皇倒退:“我自己来吧。”
秦颂凝视她,这张脸还是恢复原样比较好,更何况伤是因为郑乘风造成的,她觉得郑乘风整个人都很脏,碰过的东西要好好清洁。
“过来。”手悬空轻勾了勾,于是浅蜜色药油因为颤动抖落,顺着两根纤细修长的指头往下滑。
眼看就要滑到筋骨分明的手背,秦颂趁机往前压,气息交织在黎初的眼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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