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郁的药香从右脸幽幽传到鼻尖,黎初攥着衣角,只觉得被捋过的地方好痒,这让她很难免的,想到了那一天阁楼的夜晚。
也是秦臻去世的晚上,锁链的冰凉和秦颂指尖的滚烫冲撞出心慌意乱的……悸动。
是那种从骨髓渗透进去的东西,令她忍不住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比如视频中交缠的演员。
黎初没意识到秦颂已经在帮她上药,等反应过来眼前一片粉紫色的缕发,而头发的主人身上沾着佛性的味道,和药混淆,闻起来意外祥和。
她一直觉得对方的气息很弱,如果不是锁骨的升沉,几乎感受不到这个人的存在。
“痛吗。”秦颂手绕着圈游离,若有若无撩拨在耳畔,黎初的心也跟着动作捣鼓般七上八下。
她强装镇定:“不痛的。”
说实话还是有那么点疼的,郑乘风是男人,又高大强壮,打人更不会收力,巴掌盖下来的时候,黎初瞬间听不清声音,耳鸣了好几秒。
可想到秦颂被这样的人锁在铁笼里虐/待十余年,身上的伤疤一道又一道,她便觉得不疼,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秦颂微微转动眼珠,淡然地与黎初对视一眼,她在判断这句话的真假,对方却迎接得坦坦荡荡,灵动的眸子里窝着一汪纯净的温水。
这双眼睛忍痛时太勾人,越忍耐越想摧残,就像享受痛苦时的她,会生出别的情愫。
黎初被盯得呼吸不畅,逃避般偏头躲开,把药油一股脑全倒入手心使劲儿往脸上搓,疼得忍不住龇牙咧嘴,牵动的嘴角也带出斑驳的血迹。
秦颂垂下了手,克制住想要摸上去的冲动,将盖子轻扣到瓶口:“去上香吧。”
她淡然自若地抹掉滴在手上的蜡烛,蜡泪揉入手心黏糊得不像话,就像此刻的心情。
秦安拿了三根香给黎初,女生细嫩的手指握着香,虔诚地跪下作揖。
她是外人,其实没必要做到这么认真,但黎初上完香之后,还塌腰磕了三个头,乌压压的长发前后摆动在唇角和后背。
秦颂望着她认真的背影,心口好似被针扎了一下,泄气许多,茫然无处安放。
葬礼完毕之后,便要正式将骨灰挪入公墓,银河公墓就在旁边,一路上,刚才没哭的人哭出了声音,凄凄切切的,听得人心发凉。
浩浩荡荡的一长条队伍,秦颂跟在最末尾,黑色的长裤湿成深墨色,黎初低头瞧了半晌,伸手拦住了她。
“我帮你挽一下。”黎初的头发湿成絮状,蹲身拉起她卡在鞋跟里的裤脚。
狂风之下的两人,逐渐湿透了肩膀。
等去到公墓里,叶婉清正抱着墓碑大哭,雨水打在她脸上,模糊了眼尾的泪。
秦颂动了动,将伞倾斜遮在叶婉清头顶,握伞的手骨血管十分明显,白透得病态而异常。
黎初分不清她脸上的水是雨还是泪,因为她太冷静了,只有眼底沉着暗淡,只有这么一点。
“乐乐,和你爸爸道别吧。”秦安眼珠子发红,分给了秦颂一束花:“别担心郑乘风,秦家还有能力。”
秦颂没有说话,弯腰把花放在墓前后,伸手触碰着冰凉的墓碑,小心翼翼描绘凹下去的字体。
看到这,叶婉清更没法忍住,转身抱住了她。
“乐乐,你没有爸爸了,你知道吗?再没有人默默护着你了,你哭一声,你哭一声吧……”
秦颂只是木然被抱着,紧抿的唇毫无血色。
她没有爸爸了。
不用叶婉清提醒,秦颂很清楚,秦臻在背后默默做了许多事。动用了几十年的关系,这样她才能得以逃脱郑乘风。
可以后再也没有了,秦颂用力掰着墓碑边缘,像个破布娃娃般随便叶婉清摇晃。
黎初看得心疼,跟着跪下止住了叶婉清的动作:“阿姨,您别这样,秦颂身体不好。”
叶婉清松了手,慢慢滑落身体。
她又怎么能怪他的女儿?
夜幕降临,路边星星点点的灯光打在一前一后走回kiss.me的身影上。
秦颂沉默了一路,最终在对方打开铁门时说话。
“心情不好要做什么。”她问。
黎初诧异地回头,没想到秦颂会问这样的问题,她明明看起来那么的……无所谓。
门外的人走进来,明暗交错间由亮到暗,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你会做什么。”
连声音都没有丝毫起伏,黎初只能抬眼努力观察她埋在暗处的神情:“会……哭吧。”
确实是她会做的事情,秦颂机械地提起唇角,点了根烟,打着火轮的手指微微发颤,好几次都没能成功点上,黎初生怕她烧着手。
“我不会哭。”秦颂没有抽,只是捻着烟头将手撑在了一旁的柜台边:“哭解决不了问题。”
静谧的店里不通风,黎初有点热,一只手慢慢解开外套扣子,小声说:“但可以发泄情绪。”
开心也好伤心也好,感情会溢出来,更何况是悲伤这样的东西。
借着门缝透进的丝丝月光,黎初看见秦颂闭着眼,头发散落,悲伤像那虚无的烟袭满她全身。
她突然明白,这时候她是脆弱的。
秦颂的灵魂漂浮着,只剩下一个靠在墙边,勉强支撑维持的躯壳。
不记得是第几次了,秦颂在她面前从神坛下来,变为有血有肉的凡人,这感觉反而很不好受。
习惯了对方高高在上冷漠无情的样子,现在有了悲伤和无助,黎初却意外的感觉心如刀割。
于是她走过去将秦颂手里的烟拿走,烟头在空中划出光痕,随着雾气轨迹消散。
“你是不是很伤心?”她轻声细语地试探:“这里没有外人,我可以先去楼上。”
沉默数秒后,黑暗里的秦颂笑了:“楼上?”
她突然把灯打开了,凛冽的五官乍然出现,有些不真实的朦胧:“那去楼上。”
阁楼空调温度正好,秦颂一进门便望向桌上的电脑,表情意味深长。
黎初顺着看去,立刻红了脸,委实可怜可爱。
这次没有氤氲缭绕,她的脸肉眼可见地攀上红潮,连抓着木门的关节也泛着绯色。
黎初快被自己的心脏撞得晕眩。
秦颂环着手,关门时发现了门后的锁链,黎初留着她,像留住了从前没能捕捉的感情。
她确实很难过,秦臻走了,葬礼还被郑乘风搅乱节奏,可在铁笼里的十几年,没有人教她该如何面对不开心和悲伤,她就是困在牢笼内的野兽。
这是生病的根源,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挖掉结痂,血淋淋出现在众人面前,秦颂承认它们和幽闭恐惧症一样让她难堪。
可黎初接受了它们,亲手捉住了阴影。
秦颂不知道怎么发泄情绪,也不知道该怎么相信人,但契约隔在两人之间,那么她可以利用这张纸做些“合理”的事情。
她的悲伤淹没了理智,很想汲取疼痛,也很想……和黎初做视频里的事情。
因为从一开始亲吻黎初,她就发现了异常。
是撇去精神,生理上的异常。
黎初抿着唇一动不动站在旁边等待,脖颈还是那么脆弱,眼神还是那么无辜。
秦颂沉沉盯向她,脱掉了外套。
“开电脑。”她手一摆。
黎初听话地去打开手提,这几天没有用电脑,画面还是那日的视频,一打开,声音和画面立刻挤进视线,使室内弥漫着一层旖旎的色彩。
她僵硬着姿势,不知道该关掉还是怎么样。
高跟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秦颂走近了,并且弯腰把手撑在了桌上,椅子在床的另一边,所以黎初是半蹲在电脑前的,秦颂一覆上来,她便无处可逃。
笼罩着的身体散发出葬礼上的香火味,还有雨水烘干后的潮意,黎初知道秦颂身体热,尽管她看起来孱弱瘦削,但体温滚烫,好像发了低烧一样。
黎初发呆的这几秒,一只手从背后徒然缠上来,摸到了锁骨曾经被咬的牙印上。
这道牙印有些日子了,依旧还有痛意,加上秦颂摁得不轻,黎初下意识有些闪躲地想抬头。
她看不见秦颂的脸,却在下一秒被固定住了脑袋,冷淡的声息呵在耳旁,带着难以言喻的滞钝。
伤口的慢痛导致小腿没法正常运力,黎初支撑了几分钟便再也撑不住,但她没有摔到底,因为秦颂的另一只手搂住了她。
然后如蛇般,轻缓挑开了悬挂在肩头的衣带。
手指的热量源源不断传在皮肤上,黎初好像也被这团火烧着了,从足尖至头发丝,血液沸腾在血管内,并循环着侵蚀心脏。
她呼吸不过来,气息很迷乱,唇也不得不微微张开找寻呼吸新鲜空气。
秦颂不知不觉解开了所有纽扣,发丝垂在黎初敞开的衣服前,然后将唇贴在了对方的脖颈上。
因为隐忍,她的声音还带着低哑:“做吗。”
还是这句话,黎初在被热度埋没中清晰地记得,这两个字秦颂一共说过三次。
这是第三次,她似乎真的……
退无可退。
第25章025
秦颂的唇吻成了温热,像从花蕊中汲取到了蜜糖,充盈出饱满的状态。
于是黎初回头时,看到的便是对方鲜艳的唇,秦颂的唇瓣少有色调,让人误以为很单薄,实际上充盈颜色后,她的唇珠像颗鲜红欲滴的莓果。
叼起来的时候,连舌钉上镶嵌的红宝石也会褪色,只让人想专心吮吸那颗果子。
她的吻浓烈细密,像台风天的风和淅淅沥沥的小雨结合在一起,袭击得黎初重心不稳,只能往后养,腰身磕碰在桌子边缘,吃力地寻找平衡点。
她的小腿踮得瑟瑟发抖,最终支撑不起整个上身,不得不用手肘着力到桌面,内衬的衣袖压在掌下,于是衣襟就被拉扯住了。
领口和肩带一起敞落,秦颂的手绕到肩胛骨,干脆利落地往下捋顺褶皱。
眼尾晕着红,混淆黎初的泪像粉水晶石,突然身体一轻,她就这么被抱起来换了个能不勉强用力的地点。
没有了一层布料,黎初的膝盖骨冻得通红,只能去寻找热源,卡到秦颂塞进窄裙里的衬衫下摆,可对方太瘦了,所以需要用力交叉小腿才能卡住腰。
秦颂垂眸看了一眼,塌陷着背脊往前埋,下斜一点,黎初的腿便只能跟着她往后。
亲吻与指是一同行动的,顺着潮意映满的海色。
黎初有点疼,有锁骨与舌钉一同磕碰的钝痛,还有指尖剐蹭的尖痛,她被陌生的冲击淹没了,发现疼痛并没有那么可怕,甚至夹杂着……欢/愉。
其实成年人的状态很简单,谁也说不出这样的情况究竟是为了真爱还是一时情绪。
黎初承认自己肯定不是在为冲动买单。
她心想,大概秦颂才是那个不理智的,被悲伤呛得没有了方向,她的情感倾斜到了情/欲的汪洋。
黎初眯着眼,头顶的日光灯照得眼前昏炫,发亮的眼眸温吞湿润,水汽凝结成眼泪从鬓边下滑,藏匿在了棉被的花纹里晕染成深色。
秦颂一瞬不瞬地看了她会儿,竟然抬起腰,用干净的那只手抹掉了泪水,光晕从她冷淡的脸上散开,带着缱绻的温柔。
假如这一刻有爱意,她可能也只会与月亮述说。
被拨挑之处湿涔涔的,将掌纹洗刷清晰,等秦颂再抬手的时候,光泻上来,黎初看见她掌心的痣。
这颗痣不应该长在秦颂这种无情之人手里,但见到的瞬间,黎初忽然地,心口涌上暖流。
她在千千万万种不可能里面找到了些许可能。
——与眼前人永远在一起。
这个想法来得很快,黎初分不清是不是因为秦颂做的时候难能一见的温柔导致的,她觉得心房的漏洞被填补了,就像那处,填满了,还搅出悸动。
她被一双手拉入情/潮,渴望溺死在里面。
黎初洗完澡出来,秦颂坐在床边抽烟,衣服还和之前一样,裤脚挽起来,一高一低卷在腿上。
“要吃晚饭吗?”黎初的皮肉被熏得潮红,站在雾气里询问,说实话她有点肚子饿。
秦颂的手机屏幕照亮了眼,凛冽得看不出她们之间有过旖旎,她打了一会字,把手机递给黎初:“吃什么自己点。”
可黎初摇头:“去外面吃吧。”
出去后才发现,台风已经停歇了,风雨过后的夜晚格外清新,泥土的芬芳和街头食物的味道闻起来有点温馨和暖的感觉。
盈盈灯光下,黎初的睫毛染成黄色,她走在最前面,脚步滞缓,刚才那场梦一样的交织有后遗症,说不上来哪里别扭,但她就是走不好路了。
秦颂离她不远,双手习惯性插进口袋,衣襟拢得一丝不苟,与房间内充满情/欲的模样完全不同。
这种类似秘密般的反差令黎初暗暗窃喜。
好像这样,秦颂便只属于她了。
她只敢偷偷这样想。
哪怕做到最最亲密,黎初也认为秦颂的感情没有到她想象的那地步。
秦颂会爱一个人吗?她爱一个人的模样,是会像缠绵的亲吻这么温热,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黎初想象不到秦颂的温柔,床上带着滚烫的指尖那一幕好似假象,因为太不真实了。
她们走了很远,找到一家装潢精致的餐厅,只不过刚落座,黎初的脸色被一通电话打成了苍白。
……
医院内悄无声息,护士整理着器材,对门外两人说:“手术很成功,但还没渡过危险期,这几日不可以留夜哦。”
秦颂偏头去看黎初,发现对方脸上闪过绝望和无奈,胡院长真的老了,这是谁也无法改变的事实。
“门口看看就回去吧,病人今晚不会醒,明日白天再来探望。”顿了顿,又温和补充:“不要担心。”
她大概觉得秦颂的气场比较能管事,目光投给了她,秦颂本来不想回应,但黎初的无奈太明显,压过了原本该有的活力,她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护士这才夹着资料放心离开。
医院的悲欢离合就是这么残忍,秦臻刚走,胡院长……也堪堪在弥留之际了。
黎初将头顶在门槛上,少见的心累颓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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