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初问:“知道了能怎样呢?早就是陌生人了,过去没办法改变了秦颂,你也该走出来的,因为未来有千千万万种可能……”
说到这,秦颂猝不及防地掀起眼皮,凛冽刺骨的眼神淹没了周围的暖意。
黎初没来由颤了颤肩膀。
震撼的音效在耳旁,却依旧盖不住秦颂带着血的芒刺,如几万根针扎在身:“所以?”
黎初听出了平静下暗藏的肆虐,努力平复心绪佯装冷静:“所以能不能别再把自己锁在过去了?”
话音刚落,秦颂哗一声站起来,一系列动作吓了黎初一大跳,心脏不受控地狂蹦,险些要撞出胸膛。
“明天店门口见。”秦颂死气沉沉地撂下这句话便去前台付款,紧接着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酒馆大门。
这天晚上,两人都没能睡着。
秦颂醒了许多次,闭上眼会梦到铁笼与地下室,以及郑乘风的声音,还有伤口从疼到麻木的演变。
十几年的伤口,就连血痂都已经结得厚实,她没法释怀,没法好好生活。
可她们这么亲密,黎初应该理解她才对,为什么要劝说放下,谁能放得下?
秦颂对黎初对她过往的态度感觉很不满,好像黎初天生该站在她这边一样。
究竟是什么原因?到第二天秦颂也没想明白。
黎初也没睡好,坐在副驾驶哈欠连连,原本水果一样饱满的脸变得憔悴而困顿。
看来大家都不好受,秦颂病态地找到了平衡。
“要去哪里呀?”黎初偶然发现,她好像不再害怕副驾驶这个位置,大概是从海边那次开始的。
秦颂当即一脚油门开出了南城。
直到看见昭平的路标黎初才开始慌张,昭平在南城隔壁,风景很美,有岁月静好的感觉,但黎初知道,秦颂来这肯定不是为了欣赏美景。
——叶婉茹在这,她要带她看真相。
越靠近市区黎初便越慌,用拳头拍打车窗大喊:“放我下去,我要回南城!”
秦颂落了锁,沉默地开着车,对黎初的要求充耳不闻,铁了心要拉她一起跳泥潭。
她就是想她和她一样。
说不出什么具体道理,但秦颂就是想。
叶家的玉器市场开在最繁华的写字楼底下,黎初被半拖半拽带进去,最后索性蹲在安全楼门后不肯再往前一步,近乎要贴坐到地上。
秦颂一时半会还真没拽动她,干脆放开手,不依不饶地弯腰指了个方向:“在那。”
黎初不想看,但止不住好奇,纠结挣扎中还是敌不过心中那道坎,顺着方向悄悄拿开挡住眼睛的手指,抬颌张望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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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是小短文,篇幅不会很长,断更期间都在考虑怎么过渡,秦姐性格太难处理了…希望各位看得开心就好3
第36章036
放眼过去,柜台满目琳琅,叶婉茹穿着一身珍珠白套装,优雅地坐在金碧辉煌簇拥之处,与其它小柜台前的人都不一样,浑身皆是女老板的气派。
黎初透过秦颂半透明的指尖看见叶婉茹手上的翡翠戒指,鹌鹑蛋那么大,远距离都能瞧出成色绝美。
“你……你干什么?!”她结结巴巴半天,才不确定地憋出一句:“这个人是……?”
衣角摩擦着睫毛,布料蹭得眼珠子发酸,黎初望了望秦颂,又望回叶婉茹,忽而恍然大悟。
“……她过得很好啊。”她平静地说。
秦颂可见血管的手随意搭到门上:“叶家不穷。”
是啊,叶婉清能嫁给秦臻,叶婉茹离婚后自然也过得滋润,保养得体,根本瞧不出本身的年龄。
“去看看。”秦颂猛得一抬手,猝不及防把黎初从地上拎起,女生呆滞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换:“去哪里?我不去……”
秦颂不由分说,拽着她大步跨近柜台。
手腕被拧得通红,黎初躲闪不及且力不从心,就这么被拽到了叶婉茹面前,四目相对,委实尴尬。
可叶婉茹的眼睛也很圆亮,温润含着水光,与黎初的眸子如出一辙,只不过增添了不少岁月的沉淀。
她惊讶了几秒,眼球却迅速穿过黎初,停顿在后面那个粉色高挑的女人身上。
秦颂过于出众,尽管她性格低调又低调,但叶家的人怎么会认不出秦家的孩子?
于是叶婉茹立刻恢复了面色,温温柔柔一笑:“乐乐啊,是你吗?”
说着,肩膀越过黎初,站到了秦颂面前:“虽然没见过,但我一猜就知道是你,怎么有空来昭平玩了?如果要买玉和你阿姨说一声不就得了?”
她笑眯眯的模样与黎初不敢转身的背影形成鲜明对比,落寞与欢笑,刺目得令人窒息。
秦颂很轻很细地蹙起眉,审视般睨了叶婉茹许久,才冷淡张口:“不买东西。”
“啊?”叶婉茹嘴巴长成小小的圆圈,显得表情很虚假:“那你这是……?”
人声鼎沸的大堂,无人问津这个小小角落,黎初动也不动,但秦颂看见她下意识攥紧的拳头。
微妙的,心尖锐疼起来,差点儿连气息也变得阻滞与不平衡,费了老大劲才平息。
秦颂心烦意乱,动作粗暴地将黎初翻面正对她们,这样一来,两母女真正意义上对视了。
是的,叶婉茹就是黎初的生母,DNA鉴定机构发送的信息还在口袋里的手机上,错不了什么。
只互相看了一眼,叶婉茹低下头,勉强挤出笑:“乐乐……这是?你的朋友吗?”
黎初垂下眼睛一声不吭。
“她是谁你不清楚?”秦颂笑了一下,寡淡无情,说出的话也极尽刻薄:“小姨记性不大好啊。”
有时候她真的锋利,特别是锋芒外露的时候,就像玫瑰上的软刺,看起来不起眼,却扎得人生疼。
叶婉茹也开始紧张,不比黎初好到哪儿去,嘴唇褪去了血色,苍白哆嗦着:“你们什么意思?”
到底是叶家人,秦颂给几分薄面:“出去谈。”
三人从玉器市场转移阵地,变成了餐馆的厢房。
黎初坐在秦颂与叶婉茹中间,动作拘谨呆滞。
秦颂没来由的更加恼火,一生气,她的态度变得非常凛冽,眼神更是深得可怖:“不认识她?”
问的叶婉茹。
“需要介绍一下吗。”秦颂面无表情地把玩着手里的防风火机:“她叫黎初……”
话音刚落,叶婉茹猛地抬头:“不要说了!”
“二十多年前,鸿福孤儿院门口……”
“别说了!”
叶婉茹表情复杂,憋得通红的脸能看出,此时此刻她非常不好受,执着茶具的手颤得厉害。
“这是你的孩子,为什么不说。”秦颂依旧冷冰冰的,没有什么顾忌:“叶家养不起一个女孩?”
黎初从恍惚中拉回些许理智,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秦颂在生气,而生气的点是叶婉茹对自己的态度。
是错觉吗?
“黎启明那个贱/人的种,我才不会要。”
叶婉茹简直语出惊人,黎初怔怔望向她,不明白这句话里的信息含义。
秦颂却秒懂了,这回她深深皱起眉,整个人气场强势:“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叶婉茹冷笑一声,直勾勾看着黎初,眼神阴狠毒辣:“孽/种,还敢找上门?”
“我带她来的。”秦颂目光割裂,但脸上还是淡漠得瞧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我查过,黎启明是你前夫,结婚半年就离婚了,对吗。”
叶婉茹本来不想回答,可面前这个女人太凛冽,寒霜一样,凉得惹人心惊。
“对。”她咬牙:“但你们查不到我和他结婚的理由吧?否则不会问为什么不要她这种愚蠢的问题。”
叶婉茹说完便冷下眉眼保持沉默,秦颂此时手机响了,正拿出来翻阅,而黎初由始至终没发出半点响声,三个人都不说话,厢房里的安静变为死寂。
许久,秦颂将视线转移回叶婉茹脸上,手指勾勾点点着屏幕,说:“她是无辜的。”
这便是知道真相了。
叶婉茹不明白秦颂为何有这么大的本事调查一切,但转念想想,秦家资源丰富,事情又过去了太多年,总会有裂缝入手调查。
想到这,她的笑意带了点惨烈:“长得和黎启明一模一样,带在身边是噩梦。”
黎初小心翼翼地望着秦颂,眼里聚满委屈的泪,盈盈欲滴,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现在仍然不理解不相信,那会她只是一个婴儿啊!
大概是这滴泪把心里常年枯竭的湖泊晕染出了涟漪,秦颂吞咽一下,点开手机搁到黎初面前。
真相近在咫尺,黎初拿起来,从疑惑到不可置信只用了短短半分钟。
文字写得很官方,但盖不住残忍的事实。
黎启明得不到叶婉茹,便用手段毁了她。
黎初是罪恶的产物,从孕育的那刻开始就该被扼杀,她确实不能存在,因为她是叶婉茹的耻辱。
黎初瞬间像泄了气的皮球般松懈,手机从虎口滑落,幸亏秦颂眼疾手快接住了它。
“看见你这张脸,我就厌恶。”
叶婉茹说:“你只有一双眼睛像我,早知道长得这么像他,当初就不该心软生下你。”
语言有时候是一把刀,刀刀刺出鲜血淋漓,黎初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看起来像伤口流出透明的血。
当年黎启明做完肮脏之事后,故意隔了很久才去叶家上门提亲,叶婉茹此时发现自己有了两个月身孕,想喝药打掉,却始终没忍心。
如果黎初长得不像黎启明而是更像她,她真的会将这个软小的婴儿留在身边。
南城大雪的冬天,黎初被丢在鸿福门口。
因为是第一个孩子,所以取名为“初”。
能取名,能写上一封委托信,是叶婉茹最后留存的母爱,从此二十余年,她结婚、离婚,搞垮黎启明,然后再婚,再生下孩子。
黎初的生死于她而言,早就无所谓了。
她望她的眼神无情又决绝,甚至带着厌恶和嫌弃,如果黎初再对视下去,只会更伤心。
于是秦颂把手机放回口袋后,伸手遮住了黎初的眼,泪水糊着皮肤,掌心下是一片湿软。
明明浸透的只是表层,却不知为何泡软了心脏。
“那就不再见。”她保持这个动作,厌世的眸色被顶光漾出诡异的亮光:“不送。”
叶婉茹走后,剩下二人也离开了餐馆,一路无言以对,直到道路尽头出现玉器市场闪烁的灯牌光。
这个世界真是够烂的,秦颂想。
实际上黎初也是这么想的,糜烂又华丽的灯下,她恰好瞅见早就离开的叶婉茹立在一辆车旁。
随后车门缓缓打开,下来一名男孩,年龄不大,看着也就七八岁的样子,欢脱地扑进叶婉茹的怀抱。
她和秦颂快走近停车的地方,距离叶婉茹和男孩就十几米,清晰可见的画面。
叶婉茹的眼睛同手上璀璨的宝石一样亮闪,与看黎初时截然不同,面色和蔼亲切,满目慈爱。
“长安放学啦?来妈妈抱一下,哎哟重了!是不是爸爸带你吃什么好吃的啦……”
她抱着男孩,温柔地抚了抚他的脑袋:“怎么一身汗?陈阿姨,拿纸巾给他擦擦,又到处疯了吧?”
黎初默默望着这对母子,再转身离开时,边走边哭,风吹在脸上干透了,疼得睁不开眼。
在包厢里,她其实也只是默默流泪,可眼下,一边彩光绮丽,一边暗无边际,画面切割成两半,徒然显得嘲讽加倍。
走到秦颂的车前,黎初已经泣不成声。
望着黑暗里往后快速消失的高速路灯,黎初问:“所以我不配拥有爱吗?”
什么爱不爱的,秦颂开着车,淡漠地直视前方:“很重要吗,你们本来就没有感情。”
“可为什么呢?明明我什么也没有做。”黎初说。
“能理解。”
“我不能。”
黎初握紧安全带,眼珠子通红:“我不能理解,她讨厌他为什么要牵连到我身上?是她生下我又遗弃,那为什么要生?”
秦颂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也不懂。
“不要浪费眼泪。”她说完,轻描淡写地抽出纸巾,很轻地摁在了黎初的眼皮上:“擦掉。”
如果是往常,黎初大几率会听话,但今天不同,发生的事情在脑中如浆糊一样,搅得神经乱七八糟。
黎初深吸口气,准备解安全带:“停车。”
“我要下车。”
“这是高速。”秦颂冷冷地望她一眼:“适可而止。”
“你不停车我就跳下去!”
秦颂额角的血管突突跳动,她当然不可能停车,但可以加大油门,还可以打开车窗。
急风从窗口倒灌进来,黎初刚刚还在犯倔,现在只能紧握扶手尖叫,睫毛都被吹掉了好几根。
城市灯在远处如天边的星子,秦颂骤然踩上刹车,按了双闪对黎初说:“你现在可以下车。”
从这里到市区,走路需要两三个小时。
黎初泪眼婆娑,满腹委屈,明知道秦颂病得不轻,可还是被倔强支配了理智。
五指打开门,身体探出大半。
“下车就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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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犟嘴,血的教训T.T
第37章037
车门一开,风一卷,黎初的长发就像黑色花朵般绽放,如流动的旗帜。
可现实场面十分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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