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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花万里丹山路(玄幻灵异)——四季奶糖

时间:2024-10-10 09:39:11  作者:四季奶糖
  “你胡说八道!”周昂爬起来,如同一头濒死的野兽,要与他做最后一搏。
  “我一定会救活义父,救活他们!到时候我看你怎么狡辩!”
  栾易山大笑:“幼稚。”
  “你在害怕什么呢,周昂?是不愿意相信我,还是害怕我所言千真万确?”
  栾易山又是一掌,重重打在了周昂左肩,这下,对方彻底不能动了。
  “周昂,连这点承受能力都没有,你还想报仇?”栾易山伸手,竟是轻轻弹了下周昂的脑门。
  “你和陈彦一样白痴。”
  周昂应声倒地,昏了过去。
  栾易山微叹,一眼扫过去,面前刀光剑影,双方无人肯退。东边已经显露出微弱的曙光,正慢慢向这里靠近。
  天快亮了。
  栾易山收好那个藏着琴弦的匣子,而后,他听到“砰”的一声巨响。
  乔序到底输了叶星一招,从半空中摔了下来,身下地面龟裂,仿佛下一刻就会完全塌陷,将乔序彻底埋进去。
  “你是赢不过我的。”叶星一脚踩在了乔序心口,俯身道,“还有什么遗言吗?看在我们相识一场,我会替你转达的。”
  “呵呵。”乔序轻笑两声,嘴角不停地渗血,四肢、身躯也是,鲜红的血很快染透了他的白衣,灵气也随之缓慢飘散,只等最后湮灭之时。
  饶是如此,他依然风轻云淡地说着:“对你,已无言。”
  紧接着,他便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叶星狠狠踩了他几脚,像是要他五脏六腑直接踩碎。乔序目光涣散地望着头顶苍穹,那道他期盼已久的曙光正从天边一点一点铺开,耳边的风声渐渐小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高过一声的“哥哥”、“师父”、“怀钧”。那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慢慢融化在轻柔的浪潮声中。
  乔序有些茫然地回忆起,他作为纪怀钧生活的那二十年。
  他出生时,有个幸福的家,父亲母亲,还有小小的他。
  那个远离尘嚣的海岛,那片灿烂的日光,还有高高伫立在岸边的神像。
  纪怀钧模糊的记忆中,他也有一段时间,像每一个生活在这片海岛上的人们一样,对那座神像尊崇敬畏,夜夜祷告,从未起疑。母亲将他抱在怀里,一同向着那座神像顶礼膜拜,纪怀钧便扬起小小的脸,仰望着,也困惑着。
  这样悠闲清净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
  纪怀钧注定是与众不同的孩子。
  他在启蒙之后,便时常独自一人坐在海边的岩石上静思。
  什么是天,什么是道,什么是人?
  纪怀钧最开始想不明白,直到那天,雷暴来袭,港口的船只毁于旦夕,不少人也因此丧命。
  “既有邪灵为祸,当以神女祭祀苍天,以求自保。”
  神像降下灵谕,要他母亲献祭。
  “既有邪灵为祸,何不倾全族之力共降之?”父亲据理力争,却被驱逐出了神殿,理由是对天神不敬。
  那时候,纪怀钧才六岁。
  他眼睁睁看着母亲被绑在高高的祭台上,火光大作,将那温柔的身影烧得一干二净。
  母亲说,能为族人牺牲,是她的荣幸。
  可纪怀钧却觉得,他没有妈妈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天神要带走他的妈妈?妈妈也是天神的孩子啊。
  纪怀钧悲伤之余,头一次对所谓的天神产生了质疑。
  灾祸没有因此平息。
  雷暴持续了三天三夜,海水上涨,淹没了沿岸的村子。
  族人再次挑选了祭品,献祭给了天神。这时候,那坚持着要倾尽全力,共降邪祟的声音大了些,他的父亲有了支持者。可是很快,父亲就消失了,他的支持者也消失了。
  七天之后,海水将他们的遗骸冲上岸边,死相惨烈,腐臭冲天。
  可纪怀钧还是认出了他的父亲,那象征着他们一家的银锁还被父亲紧紧攥在掌心。
  纪怀钧没有忍住,趴在地上呕了出来。
  那些遗憾在当天被烧毁了,雷暴也在那天停止了。所有人都在说,这是天神原谅了他们的不敬。
  天神甚至降下神谕,要让尚在襁褓中的妹妹成为下一任神女。
  “这是天神对你们一家的仁慈。”
  族长带人闯入他家,从他手里抢走了幼小的妹妹,小娃娃哭得眉毛鼻子都皱在一起,纪怀钧扑过去抓住族长的胳膊:“你要带她去哪儿?”
  “神女需要接受教导,才能承接神的旨意。”族长低头看他,那张苍老的脸,竟显得十分可憎。
  纪怀钧狠狠咬了他一口,被踹翻在地。
  “神说,原谅你的不恭。”
  族长低沉沙哑的声音穿过薄薄的木门,岁月便翻过一页又一页。
  那些人没有来找纪怀钧的麻烦,问起来,便都说是天神垂怜。
  纪怀钧便日复一日地在岩石上静思。
  他被允许每月一次去探望他的妹妹,看她健康地、无忧无虑地长大。
  如果不是每个人都在重复着那句“这是天神的仁慈”,他恐怕都要淡忘那些痛苦。
  什么是天,什么是道,什么是神?什么,又是人?
  纪怀钧站在岸边,抬头仰望着那座神像。
  天光洒下,,柔和的线条勾出慈悲的轮廓,那冰冷的石头好像也跟着温暖起来。
  可纪怀钧却越看越觉得虚伪。
  他想起来族中代代流传的故事,说这座神像,是为了纪念当时一位降魔道人而立下的。那位道人在降服邪魔之后,不幸力竭身亡,他咽气之时,云蒸霞蔚,海上出现一道虹桥,白鸥盘旋其上,有人看到他踏上那道虹桥,与霞光一同消失在天的尽头。
  他们都说,那是羽化登仙了,是回到天上,成神了。
  纪怀钧只记得故事中,那位道人曾留下八个字。
  “行远自迩,笃行不怠。”
  海风不绝,浪涛层叠,冥冥之中,仿佛有个陌生的声音穿过时光的洪流,来到了他的身边。
  那个声音说:“一切真相都起源你的脚下。”
  “天地辽阔,行则将至;道法恒长,勤学慎思,明辨必成,人也,自有神性。”
  纪怀钧在这一刻大彻大悟。
  他明白为什么父母会死,为什么妹妹也逃不开这样的命运。
  因为那神像,早已恶欲满身。
 
 
第137章 
  纪怀钧开始了一个人的苦修。
  他本就是个天赋异禀的孩子, 过人的悟性更是锦上添花,他很快就取得了巨大的突破,逐渐走上了属于自己的道路。
  只是这条道路注定铺满泥泞与艰辛。
  他十二岁那年, 遇到了人生第一场危机。
  雷暴再次来临, 浪潮迭起, 船毁人亡。他站在风暴中央,眺望着那座高高的神像。黑云盘亘,暴雨如注,一道惊雷从天而降,与那冰冷的石头擦肩而过, 转瞬即逝的亮光像是落在了那无神的石眼之中,刹那间, 无情的神像仿佛活了过来, 隔着千万人,与孑然而立的纪怀钧对视。
  衣袂翻飞,冷雨扑面,纪怀钧如同海上一叶扁舟,在风暴之中,坚韧地漂浮着。
  他听见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你要违背我的吗,我的孩子?”
  话音刚落,纪怀钧便觉得那石像的眼睛动了下, 眼神中充满了不屑与讥讽。
  他没有说话。
  “若你即刻臣服于我,我会终止这场灾难。”
  那个声音若远若近, 蛊惑着、威胁着他, 纪怀钧不为所动:“不要。”
  他跳下那块岩石, 奔向那盲目地顶礼膜拜的人群。
  他有自己的想法,他认为终有一条路通往安宁与幸福的未来。
  只是他很少表露。
  尤其是面对从未信任过他的族人, 他更是百口莫辩,甚至产生了一种隐隐的愤怒。
  愚蠢,愚昧。
  “妖邪肆虐,你们跪这个石像有何用!它才是罪恶的源头!”
  纪怀钧攥紧了指节,人群哗然,可仔细聆听,全是在指责他的不恭不敬。纪怀钧听着这些羞辱,紧攥的双手只能无力地垂下。
  有其他办法吗?有吗?他暂时想不出来。
  纪怀钧有些沮丧,他双手结印,准备一展拳脚,好让他们相信,这些灾祸就是可以战胜的。可他刚要动手,就看见人群中,有个小小的身影扑向了他:“哥哥。”
  那是他的妹妹,那时候,纪灵均才六岁。
  他心一软,将她抱起来,再抬眼,族长已经悄然走近:“恭请神女,代天神降下神谕。”
  纪怀钧抱着妹妹后退了一步,那个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不要臣服于我?”
  纪怀钧想起来被献祭的母亲。
  如果他不答应,也许被献祭的就是他的妹妹。
  那是他唯一的家人。
  有且唯一。
  “神谕,当真这么重要吗?”纪怀钧看向白发苍苍的族长,已经掩盖不住心底的愤怒,可是回答他的,却是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很重要啊,哥哥。”
  纪怀钧心头一痛,年幼的纪灵均抱着他,像是在安抚他:“哥哥,天神大人会保佑我们的。”
  纪怀钧注视着她那天真的脸,沉默良久。
  “作为神女,守护族人是我的职责。”
  纪怀钧苦笑:“你懂什么?”
  “我什么都懂!”小小的孩子急了眼,“哥哥你要相信我呀!”
  “哪怕要你去死,你也心甘情愿吗?”
  “嗯!”
  纪灵均郑重地点了点头,哪怕这些在纪怀钧看来,是如此的可笑和滑稽。
  “需要一个小孩子去为你们牺牲,畜生都不如。”纪怀钧哽咽着,慢慢将妹妹放下。
  他回身看向那高高的神像,再次感受到了那极具压迫感的视线。
  那所谓的神,正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也在等待他的投降。
  纪怀钧答应了。
  他像所有人一样,缓缓跪了下来。
  这次危机以他的妥协收场。
  雷暴停止后的第四天,纪怀钧收到了神谕。
  “天神开恩,自今日起,你便侍奉神女左右。”
  纪怀钧默然而立,并没有回答。
  族长没有追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半晌,纪怀钧抬眼,就听到那个神像幽幽地说道:“你应该感恩的,怀钧。”
  “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纪怀钧有些想不明白,神像却低低地笑起来:“因为我中意你。”
  “你比你妹妹,更适合做我的垫脚石。”
  纪怀钧蹙眉,不再言语。
  他一时的妥协,并不代表他真正放弃了。
  他开始思考起敌人的意图,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神像若是需要垫脚石,需要替罪羊,又或是需要其他千千万万个祭品,那它会有无数个顺心顺意的仆从,而不是像他这样的刺头。
  纪怀钧不解,他又一次站在了岸边。
  一望无垠的大海,表面风平浪静,水下却是波涛汹涌,暗藏杀机。鱼群争先恐后地穿梭于水中,奔向未知的远方。大海深处持续着血腥的撕杀,关乎着生死存亡,乃至一个种群的延续。
  纪怀钧顿悟,神像是想驯服他,又或者,是想围猎他,是要见证他从风口浪尖重重摔下,永无翻身之日。
  想得美。
  纪怀钧再次开始了他的行动。
  这次,他成为了一名年轻的教书先生,教岛上的人读书。
  这一年,他才刚满十四岁。
  很多东西都是潜移默化的,他必须告诉他的族人,那座神像十分危险,那就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大海,只等时机一到,就掀起滔天巨浪,淹没他们所有人。
  但纪怀钧干这一行,也没有多少成效。
  他一如既往受到质问、鄙夷,甚至是羞辱,有一次他刚出门,就被几个顽童用石头砸中了额角,鲜血直流。
  纪灵均心疼地和他说:“哥哥,你别再这样了,会受伤的。”
  纪怀钧摇了摇头,他有些累了,他发现他连自己的妹妹都说服不了。
  很受挫,很沮丧,很崩溃。
  他漫无目的地走在海边,迎着潮湿的海风,蓦地,有些哽咽。
  神像难得没有出现,宁静的夜,闪烁的晚星,还有他茕茕的身影。
  “纪怀钧。”
  有个人叫住了他。
  纪怀钧回头,认出了来人。
  “叶星?”
  纪怀钧对叶星的印象很不错,在其他人都对他抱有敌意的时候,只有叶星会耐心听他上课。但也许是年纪相仿的原因,叶星对他从来直呼其名。
  “纪怀钧,你今天讲的那些我没太听懂,你能不能再讲一遍?”
  叶星开门见山,笑起来嘴边还有两个梨涡,纪怀钧愣了下,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叶星见状,又问了一遍:“行吗?”
  纪怀钧这才从茫然之中回过神来:“行。”
  他在海边燃起篝火,在闪烁的晚星下,给这个人讲起了天、道、人。
  叶星听得一知半解,好在他是个好学的年轻人。他时常跟在纪怀钧后边,听他讲学。
  这个善良的年轻人的到来重新燃起了纪怀钧的希望。
  他想,哪怕是一小步,也是一种成功。
  叶星逐渐理解了他的用意,慢慢地,接受了他的远大目标。
  “我帮你。”
  他们秘密地结盟了。尽管只有两个人。
  如果可能的话,叶星会是纪怀钧第一个朋友。
  但天神是不会允许这个可能成为现实。
  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里,叶星出海捕鱼,沉船了。消息传回岛上的时候,纪怀钧还在晒他新抄的书籍。上头笔墨未干,正散发着淡淡的松香。
  这无疑是一次沉痛的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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