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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花万里丹山路(玄幻灵异)——四季奶糖

时间:2024-10-10 09:39:11  作者:四季奶糖
  历迟闻言,却并没有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是。背叛家族,害死手足,这不该死吗?”
  何以忧没有说话。
  “很早以前,我就知道,历炀已经不是我们的大哥了。”历迟缓缓说着,神色冷漠。
  历杼去世之时,他尚且年幼,连父亲的面容都没有完全识得。平心而论,历迟其实对父亲没有太多的感情,但因为母亲时常念叨,他又十分向往父亲,他自小便觉得,那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只可惜去世太早。
  是的,他对父亲往往惋惜之意多过于怀念。
  若只是如此,他对梁思音谈不上太多的恨。
  但历敏不一样。
  历杼去世后,他二哥便早早担起了家中重担。那时候的历炀还有些痴傻,连简单的账本都看不懂,而母亲也太过单纯,易轻信于人,全家上下,只有历敏清醒且冷静。
  历迟是在历敏身边长大的。
  他生来体弱,有好几次一只脚踏进了阎王殿,都是历敏彻夜守着他,才将他从阴曹地府拉了回来。
  “二哥,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的,有二哥在。”
  年幼的历迟躺在床上,害怕得直哭,历敏就握着他小小的手,不断安慰着。
  那时候,历敏也才十岁,却已经是家中大半个顶梁柱了。
  早慧,多半不是件好事。
  历敏不知道是不是猜到自己今后的结局,对历迟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三弟,从今往后,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要展现出自己真实的一面,学会藏拙,明白吗?”
  “好。”历迟很听话,将这件事谨记于心。
  年纪再大一些,历敏便打开了家中的藏书阁,并将钥匙教他保管。
  “不要告诉别人你进来过。”
  历敏叮嘱着他,历迟紧握着钥匙,郑重地应着:“嗯。”
  这藏书阁自历家先祖开始便在修建,不断增补各家之术,所藏浩如烟海。历敏忙于家中诸事之时,历迟便在他的庇护下,安静地学习着这些知识。
  他天赋极好,聪慧过人,这大概是老天为了弥补他的身体缺陷而做出的补偿。
  他平安地长大了。
  而历炀却与他们渐行渐远,尤其针对当时尚在持家的历敏,许是不愿兄弟间兵戈相见,历敏选择了退步,搬出了历家。
  历迟就藏在门后,眼睁睁看着他二哥独自离开,他想叫住那人,可对方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回过头,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
  历迟如鲠在喉,他以为他们还会再见的,只要历炀还能变回以前的样子。
  大哥从前,明明也很和善,只是笨点,性格并不差。
  所以一定是有什么人从中作梗。
  历迟暗地里偷偷调查起这件事。
  他很没有存在感,所有人都不曾将视线放在他身上,包括梁思音。
  历迟在蛛丝马迹中,抓到了一点点端倪。他发现了梁思音与历炀的关系,并在层层抽丝剥茧中,窥探到了当年的真相。
  幡然醒悟的那天,他在藏书阁坐了整整一夜。
  他没有下定决心去复仇。
  因为他能感觉到,父亲留下来的不是恨,而是另一种东西,这个东西被二哥继承了,二哥希望将一切拨回正轨,否则不会离开这个家。
  历迟在深深夜中,望着漆黑一片的藏书阁,只有天窗上透进来一点月光,落了方寸的明亮。
  那点亮光,就像历敏在这十年昏暗的岁月中,留下的痕迹。
  历迟思量着,他该去找二哥好好谈谈,他想,自己是有办法帮上忙的。
  走出藏书阁的时候,天才蒙蒙亮,他在明暗交界之时,偷偷去找了历敏。
  历敏对他的到来并不奇怪。
  兄弟二人没有点灯,静静坐在黎明将至时的桌前。历敏将一切和盘托出,历迟只问:“二哥,有什么是需要我帮你的吗?”
  一丝曙光已经爬上了窗沿,点点微茫落在了历敏肩袖上,可他整张脸却还隐于昏暗之中,历迟看不清他的表情。
  “可以的话,希望你能视兰筝如几出。”
  历迟愣了愣,一瞬间,他没有明白二哥说这句话的用意。
  历敏却很快转移了话题:“父亲留下的那个剑匣,准确来说,并不能称之为剑匣,里面并没有剑。”
  “那是什么?”
  “据说我们家的传家宝。”历敏笑了下,看着似乎不太合时宜,“父亲说,那是能逆转阴阳,跨越生死的东西,需要有缘人才能打开。”
  “听着太玄乎了。”历迟蹙眉,“而且我在藏书阁,从未见过有此事的记载。”
  “那剑匣是八百年前,天降陨铁锻造而成,很难被外力破坏,除非是遇到极强的冲击。”历敏说着,不免多了几句,“那陨铁坑,至今还在锁春谷封藏。”
  “锁春谷已有四百年无新剑出世。”历迟开玩笑,“不如我们寻个能工巧匠,将剑匣熔了,重新铸剑,说不定也能轰动一时,这样也好过守着这不知真假的传家宝过日子。”
  历敏摇摇头:“兹事体大,莫要玩笑。”
  历迟不言。
  历敏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让弟弟放宽心,他会想办法的。
  历迟选择了信任他二哥,再度回到了家中,过着他平淡的生活,并开始扩大学习范围。梁思音是虎妖,操控伥鬼是天生便具有的力量,想要与她抗衡,便要找到切断她与伥鬼之间联系的方法。若是灵力强大之人,这也许不值一提,但历迟身弱,如他名字那般,迟迟结不成内丹,没有内丹,便无法动用灵术。
  历迟选择了一些旁门左道。
  只是普通人,需要花上更多的时间去钻研。
  历迟花了十年,才终于有了些快成功的苗头。
  他欣喜若狂,跑去告诉他二哥。
  看到的却是历敏死在了那棵繁盛似锦的桃花树下。
  回忆的长河在此断流,何以忧不问也知,这后面发生了什么。
  “我本来不想杀他的。”历迟轻声道,“但二哥二嫂下葬之后,历炀却还要将兰筝拱手送人。”
  还有什么呢?
  还有历炀喝得不省人事,喋喋不休地说着话,言语中全是对历敏的侮辱,那张丑恶的脸逐渐扭曲,像个怪物一样,不断吞噬着历迟的理智。
  他拔去烛台上的蜡烛,露出里面尖锐的铁器,对着面前酩酊大醉的某个人,狠狠刺了下去。
  他人生第一次见血,是他大哥的血。
  鲜血染红了地面,汇成一道又一道血色的溪流,渗入地面,也彻底将他拖入复仇的漩涡。
  历迟紧紧握着烛台,竟没有一丝不安与恐惧,甚至感到了久违的轻松。
  原来我是个天生的刽子手,他想,他无比愉悦地想。
  “那尸体呢?”何以忧问着,历迟笑笑:“切成块,扔到城外喂野狗去了。”
  他倏地敛了笑意:“二哥说他不恨,但我却是真心实意,想要他们陪葬的。”
  幼年失怙,少时失恃,多年来如履薄冰,而成人,手足尽失。
  叫他如何不恨?
  他恨不得梁家全都下地狱。
  但此时,历迟只是平静地坐着,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何以忧没有回应,她见惯了这人世飘摇,已经不会有太多的触动了:“你走的是一步险棋,若是历兰筝没有成功逃出来,没有见到施未,你的计划,不就落空了吗?”
  “她一定会成功逃出来的,”历迟眼皮微微抬了下,说不出的疲惫,“因为那天,是我亲自去找的她。”
  何以忧波澜不惊的脸上终是有了一丝意料之外的表情。
  “历炀很早就被我杀了,之后与梁思音联系的,不过是我用泥人做出的傀儡,因此梁思音的一举一动,我都了如指掌。兰筝要逃家,我也是知道的,所以我亲自去了,我本来就打不过那个丫头。”历迟眼皮又垂了下去,“她一定会逃走的,然后遇到施未。”
  何以忧蹙眉,她隐隐发觉,这个中隐情,超出了她的预期。
  “因为,那位大人在暗中指引她啊。”
  历迟终是笑出了声。
  何以忧心头一震。
  施未也是,他嚷嚷着:“怎么会呢?你大伯就是个大胖子,跟头蠢猪一样!”
  “不是的,他很瘦很瘦,感觉都没我有力气。”历兰筝倒不怕施未,小声与他争辩着,施未脑海里灵光一闪,问道:“你不是说你父亲在家中排行老二?那除了你大伯,你三叔呢?你三叔长什么样,你知道吗?”
  “我三叔?”历兰筝却一脸被问住了样子,重复着,“我三叔?我三叔……”
  是啊,我三叔长什么样子来着?
  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很模糊很模糊的影子。
  “兰筝。”
  那个影子小声地叫着她,不高,瘦瘦的,走路轻悄悄的,对她很和善。
  “这是妹妹吗?”
  “这是妹妹。”
  “妹妹叫什么?”
  “兰筝想叫她什么?”
  那是个早春,春风刚刚吹开枝头新芽。家里来了客人,也是一家三口,历兰筝没有见过,但对那个自称是父亲弟弟的人很有好感,她望着尚在襁褓中的小婴儿,欢喜极了:“就叫她芽儿吧。”
  历兰筝猛地捂住头,疼得弯下了腰,施未吓了一跳,赶紧扶住她:“你没事吧?”
  她想起来了,那天来家里抓她去成亲的人,是她三叔。
  “你也要这样对我吗?”她大声质问着,伤心不已,历迟没有辩解,他只说:“兰筝,你总归要回到这个家的。”
  “我不要。”
  历兰筝折下那根鹊羽,打伤了那些人,逃走了。
  可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三叔篡改了她的记忆?
  历兰筝额上冒出了豆大的汗滴。
  始作俑者依然不动如山地坐着:“兰筝,总归要回到这个家的,但不是现在。”
  “能告诉我,那位大人是谁吗?”
  何以忧按在弦上的指节微微用力,大有警告之意。
  历迟却不怕:“那何姑娘能告诉我,你师承何人吗?据我所知,这世上有你这般实力的人,未有一二,但我却从未听说过何以忧这个名字。”
  他眼神深邃:“用隐居避世这个词来逃避,怕是不行。”
  何以忧默然而立。
  “或许,何以忧并不是真名呢?”
  历迟的话就像破开坚冰的利器,让何以忧尘封多年的心,裂开了一道微小的缝。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也对,是或不是,那位大人都会来见你的。”历迟微叹,“早些赶去吧,你也不希望那几个孩子出事吧?”
  何以忧不作纠缠,道:“梁家已是一片废墟,我已用灵术遮盖,剩下的事情,就劳烦你了。”
  她顿了顿,又说着:“我想,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你也不想历兰筝出事。”
  “这是自然。”历迟又开始摩挲他的手指,这是他思考时的一个小习惯,“大仇得报,也有几位的功劳,我不会坐视不理的。”
  “那便告辞了。”
  话音刚落,屋内便空无一人。
  历迟望着这空荡荡的地方,忽生难言的孤独之感,他长长叹息着:“要有命熬到那天啊,历迟。”
 
 
第41章 
  历兰筝头痛欲裂。
  过往纷乱, 回忆如潮,过往的一幕幕如飞花落雨,密密麻麻占据了她的全部身心。她根本看不清, 想不透, 那潮水一浪高过一浪, 压得她喘不过气。她仿佛坠入无垠大海,被海浪裹挟着不断下沉。
  “我,我想休息,休息一会儿。”她疼得弯下腰,施未赶紧扶住她, 历兰筝靠在他臂弯,整个人都止不住地打颤。文恪灵气微转, 两指按在她太渊搏动之处, 发觉她似乎是被人下了咒,内息被一股强有力的力量束缚,无法挣脱。
  “历姑娘,你静坐,将内息沉入丹田之内。”文恪说着,便以自身灵气引导着她,历兰筝勉力坐正,气息吐纳, 施未扶着她,一动也不敢动。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 历兰筝的状况才慢慢好转, 那种令她窒息的疼痛感渐渐退去,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睁开眼, 抹了一把汗湿的额头,轻声道:“谢谢。”
  “没事,你好好休息吧。”文恪安慰着,历兰筝刚要站起身,就觉脚下一软,又要往前栽倒,施未赶忙撑住她,道:“我背你吧。”
  “嗯。”
  大抵是因为有着极其相似的长相,历兰筝对施未比旁人多了好些亲近之感,并不忸怩。施未便背起她,先回了屋。
  曹若愚眼见他们进屋去,问道:“二师兄,后来又怎么样了?”
  “后来我们按计划进入梁府,才知道那梁老太太是只虎妖。”
  “虎妖?”
  曹若愚微微瞪大了眼睛。
  傅及点头道:“嗯,是这样的。”
  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展开,曹若愚惊讶得完全说不出话来。文恪却是起了疑:“如果说整座梁府都被梁老太太以幻术掌控,那你怎么会见到历杼的残影?梁老太太就算心生悔恨,致使幻境产生裂痕,但以她的算计手段,也绝不可能让你窥探到过往云烟才对。”
  傅及一下被问住了,他沉吟片刻,道:“可能是因为梁老太太吞了历杼的内丹?也许冥冥之中,那位历家主在指引我们?”
  “吞了内丹吗?”文恪微蹙眉头,“你这么说的话,确实有这个可能。但是,我总觉得,好像还差了点什么。”
  差了点什么呢?
  他思量着,一时半会儿没个头绪,曹若愚也撑着下巴,想了半天,喃喃道:“会不会,和历姑娘的三叔有关?”
  “说来听听?”文恪提了心,对方却只是笑了笑,一脸单纯:“我感觉是这样,具体我也说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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