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凌仿佛听得了什么荒谬的事:“他是你的人?你问问他,看看他愿意不愿意陪你死。”
“关知鱼。”邵凌话音一转,对关知鱼说,“你想陪他一起死吗?”
关知鱼已经被刚才的枪声和鲜血吓到了,刺目的血占据了整个视线。他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像是有一大堆人在里面说话,尖叫,一堆人在叫着“你的主人被人打伤了!”一堆人在叫着,“好机会,快杀了他!”
“关知鱼!”邵凌陡然拔高了音量,目光沉沉地盯着苍白无措的青年,一字一句道,“杀了他。”
这声音进入耳朵里,一下子砸醒了属于关知鱼的沉睡的灵魂,关知鱼突然弯下腰去,捡起了刚才袁为落在地上的枪。他抬起枪,对准了袁为。
除了邵凌,似乎谁也没料到这个发展。
袁为的反应却比想象中平静,弯起唇角,指着自己的脑袋说:“关关,很厉害啊,会拿枪了,来,对着这儿打。”
关知鱼胸膛急剧起伏了几下,手抖得厉害,泪水迅速蓄满了眼眶,从眼角流下来,顺着他毫无血色的侧脸滑到下巴上。
“我叫关知鱼,不是关关。”关知鱼说。
“你踏马想干什么?”司机急了,拿枪对着关知鱼,骂道,“老板那么信任你,你想干什么?”
“聒噪。”邵凌说。
没有人看到他什么时候开的枪,总之枪响过后,那司机后脑勺上就多了一个血窟窿,大量的鲜血不要钱似地涌出来。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向邵凌,张嘴想说什么,却有更多的血从嘴里冒了出来。
“邵凌。”袁为捂着右手上的伤,冷冷地低喝道。
“哎,怎么,”邵凌笑着说,“死个把人,对你袁为来说,还算什么大事了不成?”
“关知鱼,”邵凌又说,“快杀了他。你要想想清楚,是这个人,把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这个人,把你囚禁起来,虐待你,折磨你,这么好的机会,你想放过么?”
邵凌一句话一句话,都戳在关知鱼的心上。
袁为神色阴晴不定地看着关知鱼。
关知鱼咬咬牙,却转手又把枪口对准了邵凌。
袁为是我的主人,关知鱼想,主人爱关关,关关不能背叛他。
邵凌并没有因此而动怒,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惋惜,刚想抬起枪杀了关知鱼——关知鱼的手已经抖到快握不住枪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杀人呢?
然而与此同时,袁为突然从腰侧抽出一把刀来,一刀扎向近在咫尺的关知鱼。
千钧一发之际,关知鱼身子一侧,因恐惧和紧张手一抖。
“嘭!”
他手里的枪响了,后座力震得关知鱼手疼,子弹射进袁为的腹部,血立刻浸透了薄薄的衣衫,染红了关知鱼眼前的世界。关知鱼尖叫着松开手,捂住眼睛,跌坐到地上。
“关知鱼!”两个心腹愤怒的声音响起来,夹杂着另外一道轻轻的,带着叹息的声音,邵凌说:“好样的。”
“关关。”
关知鱼听到耳畔响起袁为低哑的嗓音,就好像那么多次他在他身体里达到高潮后,低声唤他的那样,低沉,富有磁性,好听极了。可此刻这声音却透着疲惫和无力。
关知鱼的手指动了动,分开一条缝隙,眼里的泪水让他几乎看不清袁为的脸。
袁为跪坐在他面前,一手捂着腹部,一手撑着地,血已经流到了地面上,像毒素一样蔓延,渗透到土壤里,弄脏着碎石和杂草。男人好看的眉眼上满是冷汗,想来是疼的。
他看着关知鱼,唇边竟然还有笑意。
袁为说:“关关,我真应该早早地就杀了你。”
关知鱼一眨眼,眼泪就簌簌地掉了下来。
袁为痛苦地皱起眉,咳了一声,凑到关知鱼耳边,低低地说:“关关,你永远是我的,你明白么?”袁为的手掌里都是滑腻腻的血,刀刃抵在关知鱼的肚子上。
刺痛。
血液冒了出来。
关知鱼一动没动。
“嘭!”又是一声枪响,袁为后脑勺中枪,子弹的惯性带着袁为的身体向前扑了一下,刚好扑在关知鱼怀里。
“那两个留活的,带回去审。”邵凌收回枪,指着袁为的助理和剩下一个心腹说,“邵凌的尸体给我,至于那个,别误伤了,也给我。”
关知鱼的脑子“嗡”的一声,除了倒在他怀里的袁为,除了满目的红,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了。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像是病入膏肓的癌症患者,嘴唇也哆嗦着。
他抱紧了怀里的人,声音撕裂得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难听又刺耳。
“主人!”
——这是袁为死前看到的最后一幕,他心爱的小奴隶满脸都是泪,抱着他崩溃地叫着他,他叫着他“主人”。
“哗啦”一声,一群不知名的鸟儿从林中被这一声惊得飞了起来,他们扑棱着翅膀,鸣叫着飞向更远的天空。
鸟儿可以自由自在地飞,可有些人不能。
第23章 被救
邵凌恨袁为,那些恨和平阳市几大家族多年的恩恩怨怨纠结在一起,你争我抢,打打杀杀。
邵凌的出身并不怎么见得光,是说出去都会被人鄙视嘲笑的那一类,他的母亲是他父亲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并在家族的倾轧之中,作为棋子被牺牲了。而这个牺牲,和袁为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女人死时,邵凌并没有哭。他不承认自己对那女人有多么深的爱,可那是他幼年时期,唯一可以对着撒娇的女人。女人死后,他还为此做了几场噩梦,梦里漂亮的女人脆弱得像一朵凋零的花,对他说“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邵凌确信,那是她会说出的话,因为她虽然贪财,虽然不忠,可确实是个温柔的女人。
邵家上任家长儿女众多,邵凌是其中非常默默无闻的一个。直到兄长们在互相残杀之中所剩无几,韬光养晦十几年的他才突然展露出锋芒,迅速博得了家主的喜爱和信任。家主逝世后,他理所当然地接替了这个家族。
从这一刻起,邵凌就处心积虑地报复着曾经给予过他痛苦的人,家族内的,家族外的。
袁为就是其中一个。
当然,杀袁为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母亲,更因为利益需要。
让关知鱼动手杀袁为,才是出于对袁为的报复。
被他所深爱的人亲手杀掉,一定是常人难以承受的痛苦。
邵凌第一次见到关知鱼,其实不是在袁为举办的party上,是在更早的时候,他看过关知鱼的表演。关知鱼有好看的容貌,比例完美的身材,人总是追求美好的事物的。
只是可惜,在查过之后,邵凌得知关知鱼已经是袁为的人了。
在party上第二次见到关知鱼时,邵凌才看出青年隐藏在眼底的痛苦和恐惧,他分明是害怕袁为、憎恨袁为的。他颤抖、战栗,却不敢闪躲。
他纤细的脖颈与黑色的项圈形成强烈的反差,脖子和衣襟下透出的青紫痕迹,更让人充满了施虐欲。不难怪袁为会这么放不开他。
这副模样深深地吸引着邵凌的同时,也让邵凌窥到了将人抢过来的可能性。
只可惜,小家伙胆子太小了,只听到袁为的脚步声,就吓得面色苍白,根本不敢和他多接触。
然而,关知鱼被袁为牵走时,回头望他的那一眼,让邵凌确定,小家伙果然还是渴望逃离的。瘦削的脸颊上,凹陷的眼眶里,两颗眼珠死死地盯着他,里面似乎含了千言万语。
可也只是一瞬,青年就回过了头,乖顺地跟着袁为走了。
救我,求你。邵凌听懂了关知鱼想对他说的话。
若说对关知鱼有多少爱,不见得,但喜欢还是有的。男人都是见色起意的动物,他也不例外。
只是,看着眼前这团蜷缩在床上,瘦骨嶙峋的青年,邵凌陷入了沉默。
“他怎么样?”
“身上没受什么伤,胳膊被子弹擦伤了一点,腹部有一点刀伤,但都不严重。”
邵凌皱起了眉:“那他为什么还不醒?”
医生是邵凌的好友,名叫裴朗,生得一副邻家大哥哥的阳光开朗模样,很符合名字。只是此刻紧锁着眉头,面色不太好看。
“你这是……把人怎么了?他应该是心理问题,受了刺激,不愿意醒。”想到自己刚从青年身上取下来的东西,裴朗斟酌着用词,“……他身上那些东西,以后别给人用了,就算是男宠、情人,这样也……”
“不是我放的。”邵凌手插在裤兜里,“人是从袁为手上救下来的,他以前是袁为的……的人。”
邵凌在男朋友、奴隶、宠物等词语之间纠结了一下,选择了一个最温和没错处的。
裴朗是邵凌大学时认识的同学,生活环境和他们不一样,对于这些法外之地的阴暗,邵凌很少和他说。
裴朗略带怀疑地看了邵凌一眼:“你不用把我当白纸,性奴我是听说过的。”
“……”邵凌微微蹙眉,“行吧,你知道就好。所以现在怎么办?”
裴朗说:“像他这样的人,就算醒过来,多半也废了,他们很难克服心理上的障碍,最后多半是选择自杀。”
邵凌:“……所以我该现在把人丢出去,让他自生自灭?”
裴朗:“你舍得丢就丢吧。”裴朗了解邵凌,他并不是一个会多管闲事的人,如果愿意让关知鱼自生自灭,一开始就不会把人带回来。
邵凌:“……”
“稍微有那么一点不舍得,但是如果他一直这么睡着,我也不能就这么养他到死吧。联系他家里人?可是他家里好像没有一个负责的父母……”
不然也不会被袁为关这么久,都无人知晓了。
真惨,好像比他还惨一点。邵凌想。
裴朗拍拍邵凌的肩:“他总是会醒的,你得给他找专业的心理咨询师,给他进行心理辅导,帮他从困境里走出来。如果你成功了,他这辈子估计都离不开你了。我觉得是一笔合算的买卖。”
邵凌:“如果失败了呢?”
裴朗看着关知鱼沉睡中依然紧蹙的眉头,苍白的脸,语气透出几分无奈和悲哀:“那就没有办法了,走不出来,他的人生就毁了,要么死,要么痛苦地活着。”
“我不是神,救不了他。”
……
关知鱼做了一个长长的梦,他梦到和袁为初见的时候,袁为笑得绅士又有风度,对他伸出手:“我叫袁为,认识一下?”
自小不善社交的他当时就红了脸,被男人英俊的外表和风度翩翩的气质所倾倒。
“关知鱼,你可以叫我关关。”他说。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跪在男人脚下,抬起头叫他:“主人。”
“乖。”男人说。
袁为对他说过无数遍“乖”这个字,有时候是夸奖,有时候是哄他。关知鱼感觉到男人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响在耳畔,一遍又一遍,在叫着他的名字,在叫他“关关”。
主人……主人……
关知鱼在梦里紧紧攥起了手指,像是伸手想抓住什么,却抓了个空。他找不到他的主人了,巨大的恐慌让关知鱼整个人都像溺水一样,窒息,喘不过气。关知鱼痛苦地抓住自己的胸口,他沉到水里,看见自己的主人也在水下,并且不断向下落,向下落,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大量的鲜血从主人的身体里流出来,染红了整片河水,浓郁的血腥气充斥着关知鱼的口鼻,让人作呕,关知鱼却一点也注意不到这些。他拼命地向下潜向下潜,想要抓住主人的衣角。
主人……
主人!
他慌张地叫着他,却发不出声音。
“关关,”关知鱼听到主人这么说,“你永远是我的,你明白么?”
“你永远是我的,你明白么?”
一遍一遍,袁为死前最后一句话,像咒语一样地在关知鱼脑袋里回响。
“主人!”关知鱼猛然惊醒过来,大口地喘着气,瞳孔大张,在眼睛里颤抖着,嘴唇干枯发白,然而下一刻,他意识到:他的主人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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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话:补昨天的
第24章 关关的崩溃
主人死了。
关知鱼的身体僵在那里,眼珠木然地动了动,打量起自己身处的环境。白色的天花板,温柔的咖色的窗帘,条纹的被子,空调在安静地房间里运作着。
他没死,被人救了。
为什么要救他?
关知鱼掀开被子坐起来,旋即发现了一个惊恐的事实,自己身上穿着柔软的丝质睡衣,但他扒开裤子就发现项圈、阴茎环、肛塞,都被取下来了,不见了,不在他的身体上。
那都是主人送给他的东西。
关知鱼“腾”地从床上爬起来,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地找起来,试图找到主人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但是没有,哪儿都没有。
眼里升腾起雾气,阻挡了视线,让他有些看不清楚眼前的东西。
这时候,门突然开了。
邵凌蹙着眉从门外走进来,看到只穿了睡衣,没穿裤子,站在床边,翻着床头柜的、单薄瘦弱的青年,青年听到有人进来,受惊似地抬头看向他,眼泪无声地从他眼角滑落了。
他明明站在那里,却活像一条被主人抛弃了的小狗。
邵凌莫名地心疼了一下,蹙着眉走上前去,问:“你在找什么?”
关知鱼哭得眼睛红红的,在邵凌走近时,本能地退了一步,腿弯撞在床沿上,眼里对邵凌的恐惧和憎恨不加掩饰。毕竟这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而且还杀了他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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