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丙丁神通(近代现代)——断金刀

时间:2024-10-11 09:17:02  作者:断金刀
  “阿肯是法海,那就由我来许仙,今晚请大家宵夜。”严木话音刚落,所有人喜笑颜开。还没开业就有免费的午餐,摊上这么一个人傻钱多的老板,好像吃到了天上掉了馅饼。
  阿丽和阿文最开心,两人化干戈为玉帛,一前一后挤出去。
  “我去换衣服!”
  “我去告诉阿平!”
  陈麟声看一眼手表,妮妮已经放学,今天拜托施简接她,不知道到家没有。他解下围裙叠好,准备下班走人。
  “走吧,坐我的车。”严木说。
  陈麟声抬眼,才发现房间里不知何时只剩下他和严木两个人。他笑一笑,道:“我就不去了,家里有事。”
  “你是不是被吓到了,”严木走得更近,“我不是故意瞒着你。”
  瞒我?瞒我什么。陈麟声想了想,大概明白严木是指他的身份。但他来燕春来是为了薪水。至于严木究竟是三流小导演,还是黑帮太子爷,他实在不在乎。
  “没关系,大家萍水相逢,没必要自报家门。”陈麟声说得诚恳。
  严木却当他在赌气:“我那时跟家里关系不好,我也确实是个导演。”
  话听到这里,陈麟声确信,要么是严木演技可媲美影帝,要么就是麦秋宇没提过他们两个的事。不然严木不会如此献殷勤。
  麦秋宇一边折磨他,一边帮朋友泡他,然后又将他和严木的亲密,当作他的一项罪责。陈麟声想笑,却又感到全身无力。他真是被玩了个彻底。
  严木看他低着头,又上前一步:“我朋友最近心情不好,他家里人生病......其实他人很好,上一次......”
  “我真的有事。”陈麟声说。
  说罢,他径直从严木身侧走出门去。
  回到家,还没开门陈麟声就闻见了烟味。他心下不好,猛地推门而入。客厅没有开灯,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人躺在沙发上。
  陈麟声打开灯,看清沙发上抽烟的人是施简后,匆匆冲向卧室。拧开门,看见妮妮躺在床上,怀里抱着公仔,她睡得安稳,呼吸绵长。
  陈麟声放下心来,轻轻将门带上
  “她吃过饭就困了,今天做了太多运动。”施简仰躺,对着天花板吐出一口烟气。
  下一秒他就被陈麟声黑着脸拽了起来,一路拖到阳台。关好门,施简还没反应过来就挨了陈麟声一巴掌。
  施简先是不可置信,然后眼圈通红:“你打死我吧。”
  “想死啊,好啊,我帮你。”陈麟声揪住他领子,将他的头按出窗外。夜里风凉,呼呼吹过他的衣领和头发。下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
  施简鼻子顿时酸了,他哭着道:“连你也对我不好,连你也不要我。”
  陈麟声本来气他在家里又抽烟又喝酒,把妮妮一个人放在房间里,可听到他带哭腔的两句话,他的怒气顿时打消大半。
  他松开了手,容施简自己将头收回来。
  “你都不问问我怎么了就打我!”施简哭诉道。
  一米八几的青年人哭得像小孩,陈麟声又无奈又好笑:“好吧,你怎么了。”
  “我失恋了。”施简哽咽道。
  陈麟声的怒气又冒了上来。热恋,失恋,翻来覆去,这对小情侣已经折腾了大半个月。刚订婚那会儿,他还怀疑施简是想攀龙附凤当赘婿,担心他对那女孩没有情意。现在看来,他真是想多了。
  陈麟声懒得多说,开门要走。
  “我爱她!”施简站在风里大喊,“我是真的爱她!”
  “所以呢?”陈麟声问
  “我脑子里只有她,做什么都不专心。”施简低着头,他今天连胡子都没剃,下巴青青的。
  “那就都不做了?不上班,也不读书,只躲在家里抽烟喝酒?”陈麟声恨铁不成钢。
  “你当然不懂!”施简说道,“你那么冷血!你从来不会伤心,好像什么都无所谓!姑姑的首饰交出去,没关系,妮妮没有爸爸,你也没关系!”
  陈麟声愣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施简。
  他对不起爸妈,对不起妮妮,他甚至对不起麦秋宇,但他对得起施简。没有施简,他根本不会回港岛。
  施简忽然清醒过来,他僵在原地:“......哥,我。”
  “滚。”陈麟声下达逐客令。
  不等施简求饶,他扯住施简的衣袖,决绝地将人赶出门去。门重重关上,将施简的叫喊和敲门声挡在门外。陈麟声坐在沙发上,将脸埋进掌心。
  良久,一只小手牵住他一根手指。
  他抬头,发现是妮妮。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赤着脚站在地上。
  “爸爸。”她轻轻叫他。
  陈麟声将她抱进怀里,轻拍脊背:“对不起,妮妮,吓到你了吧。”
  “施简走了吗?”妮妮趴在他怀里。
  “他不敢走。”陈麟声说。
  “真的?”
  “真的。”
  陈麟声抱着她去开门。
  施简正蹲在地上,见门开了,他愣愣抬起了头。大概他哭得太响,惹得邻居也探出头来看。
  又是那个金发混血女孩,她指着陈麟声叫到:“你骗我!你有小孩!”
  陈麟声看她一眼,没再理会。
  “滚进来。”这话自然是说给施简听。
  “滚,滚雪球。”妮妮上幼稚园几周,迷上造词造句。
 
 
第47章 
  燕春来开业在即,周末也要加班。阿肯代表少东支付双份加班费,众人里只有阿平拒绝。
  他告诉阿肯:我不是机器,不会为钱放弃两天自由。说罢潇洒走人,留阿肯额头冒汗。
  阿肯问陈麟声:“难道我真的践踏人权?”
  你是有点焦虑过头。陈麟声想。
  他蹲下整理妮妮皮鞋上的魔术贴,对着边缘照齐,紧紧地按下去。施简失恋又感冒,趴在床上一病不起。无处托付,他只好带妮妮上班。
  来之前他向阿肯再三确认,今天少东和他的朋友会不会来?阿肯答曰,少东远赴国外参加电影节,他帮忙买的机票,至于少东的朋友,他也不知道,大概不会来。
  “少东不来,你也不能领小孩上班啊。”阿肯皱眉。
  “我姐姐的女儿,她病了,只好让我带,”陈麟声云淡风轻地编着瞎话,从后门将妮妮领到员工休息间。
  说是休息间,只不过是杂物间随便摆了几个衣柜,两排长椅,一张桌子。小书包里有蜡笔和涂色本,还有一大杯温水,还有一条小毯子。
  他自以为准备妥当,可看着妮妮的眼睛,忽然又感到后悔。燕春来人多眼杂,太多陌生人。他为一份加班费做了错误决定。
  陈麟声叹口气,把毯子塞回小书包。在有关女儿的事上,他不敢冒险,因此总是后悔。
  他决定带女儿回家。
  阿肯见他要走,面色一变:“你要走?”
  “是啊,”陈麟声微笑,“我怎么能带小孩上班。”
  “可是你都来了。”
  “来了也可以走。”
  “为什么。”
  “我认为阿平说得对,我不是机器。”陈麟声拉上书包拉链。
  一旁的妮妮正捧着生煎包啃,睫毛扑闪扑闪,眼珠湿润透亮。
  陈麟声又在骗人。
  阿肯认识陈麟声一段时间,渐渐了解到一点:此人敷衍时也会装作认真。
  “这是严家的地盘,”阿肯点出他的担心,“难道严家还看不好一个小女孩?”
  他生得斯文,性格古板,一看就是读书人,这种霸道宣言从他嘴里讲出来,没什么说服力。
  “我怎么会不相信严家。”陈麟声继续往前走。
  阿肯退后一步,手撑住墙,不让他离开。今天阿平不在,陈麟声要是走了,他还能指望谁。
  “阿文妈妈的电话,9633……”阿肯说。
  陈麟声停下脚步:“电话你都会背?你真是变态。”
  “阿丽男朋友的电话,63458……”阿肯继续报数。
  “你查了所有人?”陈麟声有些震惊。
  “你表弟施简的电话,93459……”
  阿肯还没说完,陈麟声揪着他的衣领抵在墙上。不愧是严家,服务员的家世也要查。施简说得真没错。
  阿肯被陈麟声骤然的凶戾吓了一跳,他识相地闭上嘴,眼睛一眨一眨。
  妮妮在旁打了个哈欠。
  “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些信息不会泄露,”阿肯举起双手,“只有我知道。”
  “只有你知道?”陈麟声的手松了些。
  “是啊,因为是我自己查的,”阿肯说,“叔叔教过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所以你就把员工全家的电话和名字都查出来,这样就可以放心地继续用了?我们只是服务员,不是程序员。
  陈麟声真的很想敲开阿肯的脑袋,看看里面究竟装了什么。
  “你就这么轻易告诉我,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告诉别人。”陈麟声松开他的衣领,冷冷看他。
  阿肯整理打皱的衣襟:“你能帮我,我自然要仗义。”
  他竟然管这叫仗义。陈麟声真心认为,阿肯还是趁早离开黑帮为好,他理解的仗义跟别人都不一样,说不定哪天被人乱刀捅死。
  “你是律师,你知不知道,现在燕春来所有人都可以起诉你。”陈麟声低声道。
  “所以你也有我的把柄了,”阿肯推了推眼镜,“这下你不用担心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陈麟声说道。
  “你总是这样吗?”阿肯问。
  “什么样。”
  “不相信别人,”阿肯讲,“家长疑神疑鬼,对小孩的身心发展没有好处。”
  “这是我姐姐的小孩。”陈麟声同他对视。
  “那她跟你长得好像。”阿肯弯身,仔细打量妮妮的脸。妮妮赶忙躲到爸爸身后。
  陈麟声看他侧脸,明白既然阿肯将他们调查了个遍,也就一定知道他并没有姐姐。他真的应该听施简的话,不甘套图这份薪水。
  “我觉得你不应该这样遮遮掩掩,单亲家庭并不低人一等,我也是单亲家庭长大,”说着,阿肯皱起眉头,“不过你还这么年轻,那她妈妈多大?”
  陈麟声沉默一阵,道:“有她时,我们都成年了。”
  “那就好。”
  “阿肯,我希望你替我隐瞒。”
  “你放心。”
  阿丽掀开门帘走进来,一眼看见站着的小女孩:“哇。”
  “你迟到二十分钟。”阿肯点点他的劳力士表盘。
  “你爹地是边个,难道是阿肯?”阿丽置若罔闻,蹲下跟妮妮讲话,“好可怜哦bb。”
  “你在跟谁说话?”阿肯问。
  阿丽脸色僵住。昨晚离开燕春来,她被关灯后的画像吓了一跳,今天经过还心有余悸。
  她抛去一个眼刀:“你吓唬我啊?”
  阿肯见没唬道,讪讪讲:“我看起来不像一个好爸爸吗?”
  “让你吓我,让你吓我。”阿丽冲过去一下下打他肩膀。
  妮妮喜欢这个姐姐,眼睛一直追着她看。陈麟声看着女儿,突然发现她的胆子明显大了不少,不再会动不动就吓一跳。
  “好了,大家快去做事。”陈麟声拍手。
  他去幼稚园做过助手,从老师那里学到这一招,响亮拍手,吸引所有小孩的注意力。
  “妮妮乖乖留在这里,不要乱走。”陈麟声蹲下,抚摸女儿的头发。
  “小声什么时候回来。”妮妮问。
  “小声会一直回来。”陈麟声回答。
  “这是你的小孩?”阿丽惊讶,“我以为你没结婚。”
  “不是他的。”阿肯拉住阿丽往外走。
  “那是谁的。”
  “他姐姐的。”
  一个上午过去,陈麟声在燕春楼跑往返跑,时不时就要去员工间看看妮妮。最后一次去看时,妮妮已经睡着了,头发上别着一个蝴蝶结。
  二十分钟前,阿文帮她梳了新小辫,并鄙夷了陈麟声的审美:“像十年前的造型。
  陈麟声没反驳,他确实是根据小时候阿茵的发型给妮妮编了头发。他对女同学的观察停留在那个时候。
  他坐在女儿身旁,轻轻掖了掖毯角。他起身出门,一抬眼,整个人僵在原地。
  员工间外是一条窄小走廊,尽头处站着一个戴眼镜的男人。
  麦秋宇。
  又遇见,常常遇见。
  在加拿大,除去第一次会面,后来的见面都是陈麟声有心安排,故意追随。陈麟声自问,是否还相信缘分?回港岛后,他受尽欺凌。有次反抗激怒了施岩仲,被带电的棍棒放倒。狼狈地趴在地上时,他想念麦秋宇,想念一个愿意为自己遮风挡雨的人,想念麦秋宇从背后抱着他,温热的手掌抱住他的手背,教他将枪托稳。于是麦秋宇真的出现了,他将他劫上车。
  又一次被麦秋宇握住手腕,肌肤相贴。那一秒,陈麟声相信缘分。
  因为麦秋宇在他最疲倦也最绝望时从天而降。
  如同他被雅各布挟持时,麦秋宇忽然出现,枪口压低。
  世界上还有没有能从苦海中救出他的人?
  陈麟声不是不怕,不是不祈祷。只是自麦秋宇后,他再也没有期待。
  他用身体挡住员工间的门,背后是安睡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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