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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婚之后(近代现代)——喜上楣梢

时间:2024-10-11 10:06:13  作者:喜上楣梢
  “很饿?”
  “……没吃饭……”
  陈阿满轻声说,他不想回答“我很饿我想吃东西”这种为自己辩驳的话,自己偷吃被抓,任何辩驳只会增加对方对他的厌恶,所以必须用陈述事实的方式小心回答。
  “没吃饭”这三个字就很好。他确实一整天没吃过饭了,本来今天饭店老板说晚上要带大家去撸串,他从早晨开始便饿着肚子,没想到下午便被人像撵狗一样撵出去了。
  饭都没顾上吃,又被浇在了雨里。
  陈阿满眨了眨自己漂亮的眼睛,睫毛故意地忽扇了两下,像一只很不安分的蝴蝶。
  下一秒,一包纸巾就被扔进了他的怀里。
  “擦擦。”
  郑其明冲他面无表情地扬了扬下巴。
  “谢谢。”
  陈阿满抽出一张纸,有点难堪地把嘴角擦干净,然后蹒跚地站起来,那双开了口的鞋由于挪了个位置,又从脚里流出一滩新的水来,打湿了一小片地板。
  “……不好意思……”
  陈阿满有些局促地往后站了站,过于宽松的衣服一动,刚才他在门口撕下来的那张红纸掉了出来,悠悠地飘在了地板上。
  他还没来得及去捡,郑其明已经弯腰把那张纸捡了起来,举起来,又看一眼他,用两个指头捏住红纸,伸到他面前。
  “怎么,你要应征?”
  男人的语气是疑惑地。
  陈阿满瞪大眼睛,在室内的光线下,方看清楚这张红纸上的内容,只消1秒钟,他便抓到了重点。
  “彩礼多,10万元。”
  正好是可以用来还刀哥高利贷的钱。为了他妈李秋霞不被抓到牢里去,陈阿满向同村的刀哥借了10万块的高利贷,限期半年还清,用作李秋霞的保释金,用钱来让陈勇这个狗日的闭嘴,不再追究李秋霞拿菜刀砍了他一条胳膊的事——砍一条胳膊算什么,李秋霞就算把他砍死也不为过。陈勇跟李秋霞结婚了多少年,就打了她多少年,上一次陈勇喝醉,用手紧紧地掐住李秋霞的脖子,李秋霞在挣扎中摸到了旁边的一把菜刀,照着陈勇的右臂就砍了下去,血流如注。
  陈阿满总是想,自己明明长了一张见人就笑的喜俏脸,偏生是陈勇这种烂人的儿子。
  如今他见眼前的男人,峰眉星目,虽冷酷,但基本可以算一个好人——就凭他蹲下来,扔了一包擦嘴的纸给自己。
  陈阿满眼珠一转,一个主意涌上心头。
  他冲着郑其明很急切地点着头:“我在你店门口看见了这个,想来问问情况……店里没人,我又没吃饭,所以想着先吃一点东西,等你来了再付钱。我不是小偷,薯片的钱我付了的。”
  像是急于证明自己真的没有偷窃,从而赢得对方对自己人品的认可,陈阿满语速很快地说了一大串,又用指节敲了敲玻璃柜台,示意着他刚才付的一块五毛钱。
  眼前的男人似乎没有全信他的话,也没有不信,神色晦暗不明。在他那双浓黑的眸子的逼视下,陈阿满想,这个人的眼睛似乎是自己有生以来遇到过的,最难令人撒谎的,连他撒谎精陈阿满都要很费一番功夫。
  “坐下说。”
  男人示意他在旁边一张小板凳上坐下,自己绕进了玻璃柜台后面的靠背椅上坐着。陈阿满有些惴惴不安,怕自己刚才吃薯片的前置行为彻底搅黄了自己的计划。板凳很矮,他蹲坐下去的时候双脚并拢,像一只被淋湿的流浪狗。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在自己坐下去的瞬间,陈阿满看见男人的嘴角令人极其不易察觉地上扬了一下,很淡的明朗转瞬即逝,又恢复到了某种漫不经心。
  “我叫陈阿满,今年20岁,身高一米78……”
  陈阿满开始自我介绍,话还没说完,便被一个扔进怀里的东西打断。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怀中,抱着一排三袋红豆面包。
  “继续,边吃边说。”
  男人坐在柜台里,拧开头顶的一个白炽灯,有一只小黑虫立刻趋光而去,沿着洁白的灯壁爬来爬去。屋内更加亮堂,照出来一张非常直观的、极为英俊的脸。
  当时的陈阿满并不知道,这张脸,即将成为他迄今为止灰暗人生的,唯一一抹亮。
  但很可惜,下一秒,灯泡的钨丝便烧断了,传来一股燃烧殆尽的焦糊味道。
 
 
第3章 满天星
  屋内的光线灭了一小半。郑其明便把灯泡的开关“啪”地一声按上,那抹照在他脸上的顶光没了,他脸上的神色又陷入了某种晦暗不明。
  “我……我老家在乌青村,高中读了一年就来海桐打工了。我打过很多份工,能吃苦,也很会照顾人……我……我没有爸妈……”
  陈阿满开始讲自己的故事,一边说,一边撕开一片红豆面包塞进口中咀嚼,甜腻的红豆盈满唇齿,令他原本颓丧的心情,变得稍稍昂扬了一些。
  作为一个极善撒谎的人,他很明白,最高级的谎言要伴随着真实,方能令人信服。陈阿满十几岁便出来跑社会,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和面孔,早已习得一身巧言令色与油嘴滑舌的本事,见人三分笑,递得春风话,就连走夜路碰见鬼,他陈阿满也能把鬼拦住称兄道弟,哭悼一遍挽联上的哀词。在李秋霞的事情没发生之前,陈阿满是一只随风飘荡的菜粉蝶,风吹到哪儿,他就到哪儿,哪里有赖以谋生的大白菜叶子,他便凑过去,吸精食髓。
  他天性自由,不爱停留,也从来没想过,19岁的夏天,刚迷迷糊糊地踏入成人世界不久,自己居然要使出浑身解数,以谋求跟眼前这个男人,组成一个家。
  “家”的概念陈阿满几乎没有。汉字“家”拆分开来,摇摇欲坠的宝盖头下是一只豕,释义为“猪”。对,他就是一头涂满糟糠的猪,在世间的烂泥中摸爬滚打。曾经是苦却畅快,后来,只剩下了苦。
  陈阿满用力地想,也许眼前的男人就是上帝对他的某种垂怜,所以送来了唯一的、半年内可以筹来10万块的机会。
  刀哥当时把钱借给他的时候,用那只被火烧过的布满疤痕的右手,在他柔滑的脸上捏了一把,陈阿满强忍着膈应,没有立刻把脸撇过去,而是讨好似地迎上来,余光看见刀哥手指的长疤,像是一条丑陋的蜈蚣。
  这蜈蚣,正在爬他的脸。
  “阿满啊,刀哥疼你,所以给你半年的期限还钱,够宽泛了吧。”
  “宽泛,宽泛,谢谢刀哥。”
  陈阿满眼睛弯起来满脸含笑。
  “害,万一到时候凑不够钱呢,也不是无路可走,你可以跟了我,再慢慢还账。”
  “哎哟刀哥,我这一把烂骨头,哪配伺候您呢?您放心,半年内我肯定还,不劳您挂心。”
  陈阿满半弯着身子对刀哥点头哈腰,眼睛亮亮的。
  跟了刀哥,那就是跟了无数人。孙三刀这人酷爱搜罗美貌的年轻男孩陪他玩,玩够了便分给弟兄,前一个被他玩坏的邻村男孩只有十七岁,大出血后奄奄一息,抬到村口的河里淹死了。
  他当然不愿意这样,要不是走投无路他也绝不会开口。如今好歹给自己争取来了半年的缓冲期。
  他无论如何也要筹到这么多钱才行。
  如今,机会送上门来了,甚至是不那么龃龉的机会。从征婚启事上,他知道眼前的男人名叫郑其明,很英俊,虽然从进门开始就阴沉着脸色,但眉宇间是一股平和的英气,线条向下的薄唇,这样的面相多为沉默隐忍,但额头平直,是好人的面相。
  这是陈阿满在见到郑其明之后,对他进行的面相学判断。在极为理性的判断之后,下一秒,他便不由自主地被这张脸的五官所吸引,进入到感性的外貌审判阶段。
  眉峰明显的极黑的眉毛下是一双端正的瑞凤眼,看起来带着某种漫不经心,却又藏着一种洞察人心的聪达,像黑夜的猎豹,但又没有那么有攻击性。 高直的鼻梁如一片锋刃,他整张脸仿佛也是用玄铁铸就的锋刃雕刻出来似的,棱角分明。
  看着看着,陈阿满不由得分了神。
  眼前的男人用极小的弧度,微微挑眉:“怎么,你看脸?”
  “当然,谁不喜欢好看的。”
  陈阿满被拆穿,但也不以为意,而是定了定,转过眼眸去看着男人的眼睛,与他四目相对。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好看吗?”
  他问,用的是一种大胆又赤诚的目光。
  陈阿满当然知道自己好看,由于顶着一张这样的脸,再加上一个机灵活泛的脑子,生活中经常会得到一些无关痛痒的优待——但好歹,是优待,而没有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除了最近,陈阿满想,最近点儿真挺背的。
  陈阿满怀揣着一个“漂亮”的答案明知顾问,神色笃定。郑其明看了他一眼,只说:“凑合,顺眼。”
  操。
  这恐怕是陈阿满出生以来听到过的最低层面的外貌评价,他在心里气的咬牙切齿,面上却依然维持着完美的笑眼盈盈,眼角以某种最完美的弧度扬起——这个弧度,陈阿满对镜子练习过很多次,直到怎样做才能显得更加乖巧惹人怜。
  “行啊,过日子,顺眼就行。”
  郑其明“嗯”了一声,摸出一只打火机准备点烟,又看他一眼:“介意么”
  “不介意,你抽。”
  陈阿满笑着抬抬手,示意郑其明继续。但其实,烟味是在这个世界上他最讨厌的味道。虽然极其讨厌,但他可以忍耐。
  郑其明夹着烟吸了一口,两片薄唇抿湿了一点滤嘴,烟雾腾起来裹住他的脸,又扬了扬手指,指尖落下两点艳红的火星。他对陈阿满说:“来一支么?”
  “可以。”
  陈阿满接过烟,有样学样地用打火机点燃。他会抽烟,但抽的很少,每次抽都会被呛到,还是个拙劣的新手。
  在抽烟这件事情上,他蹩脚的演技很快被郑其明识破,郑其明伸手过去,从他手中夺走那支烟,摁灭在桌上的玻璃烟灰缸里。
  “不会抽,你可以拒绝。”
  “会,但抽的少。”
  陈阿满老老实实地回答。这句话是真话,也足以稍稍弥补他刚才的拙劣演技。
  郑其明手里的烟还剩半截,没有再抽,直接灭掉。屋内有着尚未完全散去的烟雾,氤氲着淡淡的烟草气息。也许是烟味散开了,又被从门缝里漏进来的雨水的气息冲淡了,陈阿满嗅了嗅,觉得郑其明抽的烟的味道似乎有点特别,没有那么难闻。
  他悄悄撇了一眼桌上的烟盒,蓝色包装印着星星暗纹,名字也很好听,是一种花的名字,叫“满天星”。
  “别光冲着10万块钱彩礼的噱头来。我家这情况特殊,丑话我提前说明。”
  郑其明看着他说,那眼神似乎能洞察人心。陈阿满想,自己好像有点无所遁形——因为他确实如此,动机不纯。
  “不是这样的,我……漂泊久了,我想有个家。”
  陈阿满嗫嚅着说。
  “我知道你的意思……那个征婚启事我看了。要照顾老人是不是?我会照顾人,之前我爸得的偏瘫,就是我在家里给他把屎把尿擦身,连褥疮都没让他长。我不怕脏,也不怕累。”
  说这番话的时候,陈阿满的眼神里闪动着一种陷入回忆的真诚,似乎他真有个卧病不起的父亲,而他是病床前的孝子。
  “我是征婚找老婆,又不是面试病房护工。”
  郑其明抬眸,白了他一眼。那个白眼很生动,陈阿满忍不住笑了,挠了挠有些发痒的头皮,然后道:“我看你征婚启事上强调的是照顾病人,还有孝顺。照顾病人很麻烦的,就算彩礼钱高,很多人也不会为了这个装的下去,要真正有爱心的人才能做到。我的话,照顾人的能力还可以,也有经验,所以符合你的基本条件。”
  “而且”,陈阿满顿了顿,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又很想为自己再争取一番:“你刚才也说了,看我的脸……还算顺眼,那就是能看的下去,夫妻之间,这点也很重要。”
  “夫妻”一词讲起来真是别扭,像含了一枚青橄榄。自己明明还是个细长豆芽菜模样,说出“夫妻”两个字的时候,陈阿满觉得舌头都是涩的,好不习惯。
  “嗯。”
  郑其明不置可否,把烟灰缸推至一边,开始讲自己的情况:“我爸是骨癌,住市中心医院,动不了。请的有护工,但不是全天,还需要一个家里人看着,我要看店,忙不过来。”
  “这个情况我能接受……如果咱们试着谈谈,觉得能谈的话,后面我可以去照顾你爸。”
  “我爸病着,脾气差,人也精,别有用心的人逃不过他的法眼,毕竟是他要看我结婚,所以也要过他那关。”
  郑其明把食指指尖搭在烟灰缸的边缘,说话的时候指尖微动,在玻璃上敲出有节奏的“叮”声,带着某种微妙的震慑,但语气很平淡。
  果然这10万块不好挣,陈阿满暗想。一个木着脸的、分寸感很强的冰山男人,一个得骨癌的脾气很怪的爹,要通过这两个人的重重考验,过关斩将,才能取得来之不易的胜利。
  但陈阿满目前别无选择,这条路是他势在必得的100%。
  再说,他陈阿满是谁,天生一张长会讨人欢心的笑脸,在村里的时候都很讨长辈们的喜欢,来到海桐打零工以后,连偶然认识的废品站的老陈,都稀罕他稀罕的不得了。只是上个月,没儿没女的老陈死了,死前还攥着陈阿满的手,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阿满……你陈伯打了一辈子光棍,现在连送葬的人都没有……你能不能,送我最后一程……”
  那一瞬间陈阿满红了眼眶,也正是因为这句话,他又帮衬着老陈的兄弟们操办完了葬礼,以干儿子的名义披麻戴孝充作“孝子”站在第一排,在坟前真情实感地拼命哭丧。废品站臭气熏天、异味浓厚,老陈死了,把钥匙往他手里一塞,这里便成了他的家了。
  想到这里,陈阿满有些艰难地动了动嘴唇,然后道:“只有一点,不知道你介意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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