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这样的结局不算太坏。闻燕雪注意到他神情有恙,便想问问他有什么心事。
一旁的王府管事道:“九殿下,阿兰公主在宫中担忧得很,还请您速速回宫一趟。”
闻燕雪认出了他是安陵王身边的人,这个时候安陵王的人怎么会出现在李晟身旁。还未等他问个清楚,李晟却点了点头,说道:“好,我这就回去。”
闻燕雪将满腔话语咽了下去,日后还有的是机会一一问他。
他个头有些高,李晟需仰头看他,“你受伤了没有?”
他突如其来关怀,让闻燕雪有些欢喜,他极克制地摇摇头,温声道:“没有。”
“那就好。”李晟深深地注视着他,墨绿色的眼眸里倒影着他的样子,似乎要把他的模样映入眼底,记在心中。
闻燕雪听到自己的心在跳个不停,震耳欲聋,几乎要举世皆知。他动了动唇道:“我……”
一旁的人继续催促道:“殿下,该动身了。”
李晟收回目光,点点头道:“走吧。”
闻燕雪看着他转身离开,心中的那份悸动仍未消散,他捂紧了胸口,低声道:“别跳了,等明日他来了,我就把你的心意告诉他。”
他笑了笑,又道:“明天不行,那就后天,总是有机会的。”
安陵王的马车渐行渐远,闻燕雪如个情窦初开的少年,站在原地望了许久。
他没有等来再次重逢的机会,第二日李晟没有来,第三日他也没有来,闻燕雪该干什么干什么,每日都在等。
等了没多久,出征的日子便在眼前,那个人还是没来。
闻燕雪拿起了久违的雪缨枪,出征那日,大军即发,他在城门等了许久。直到皇帝派来的督军催促道:“将军,该上路了。”
闻燕雪才恍若梦醒,厉马扬鞭,整军出发。
一月后,南方军报呈上朝廷。
雪满京城,不知过了几个年头。帝忽陨,还未来得及下遗诏,皇子们蠢蠢欲动,却都忌惮安陵王。
让世人震惊的是,安陵王竟然将阿兰母子接入了王府,众人心知肚明了。安陵王对李晟更是百般宠爱,大有要抬举他坐皇位的意思。安陵王竟然要抬举一个西域女子所生的野种,但众人迫于其淫威,皆敢怒不敢言。
先前种种,都有了猜测。安陵王所作所为,有心之人去揣测,都是为了给这个野种铺路。更有人猜测,那闻燕雪先前与李晟有过节,昔日他的右腿险些被废,说不定就是安陵王为了给自己的亲子出气。
外界的传闻越来越不堪,李晟也没有太多去在意,说的人多了,也就在意不过来了。
只是,他不知道李凤起的身体早已是强弓末弩,他还没来得及为李晟做最后一步打算,便撒手人寰。
元贞三十五年,皇子争立,血流京都。
【作者有话说】
闻燕雪:说好要给我饯行,你也没来,大屁眼子
回忆终于结束了
第27章 旧酒
李晟迷迷糊糊地醒来,落日黄昏映照在窗前,穿过花窗的痕影,在他枕边流着光。随着一觉梦醒,什么都抓不住。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双目迷蒙地观察起四周来。室内烧起了地龙,熏香缭绕充盈于室,靠窗边还有一长案,透过青色的纱帐,隐约看到一人正背对着他坐在案前。
闻燕雪披着一件紫棠色的暗花云纹长袍,宽大飘逸的长袖随着他的动作摆动着,乌黑柔亮的长发由一根缎带束着垂在身后。
李晟坐起身,故意弄出一些响动来,闻燕雪没有转身,而是维持着先前的动作,随口道:“醒了?”
他舒坦地伸了个懒腰,踢开被子,却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裙已经被人换过了。
“嗯?”久不闻他回话,闻燕雪转身看过来。李晟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神思朦胧地看着眼前这一幕,难得的自在安闲。这样的情景他在心底也曾描摹过千万遍,他们各占一地,安静地做着彼此的手中事,闲暇时就这么说几句话,什么也不做,就有种岁月悠悠,安然静好的感觉。
闻燕雪站起身,径直走到窗边,将窗扇支起,一袭凉风从窗外吹来,将一夜的浊气冲淡了不少。
李晟余光瞥见小小的书案上放着几摞公文,还有几封书信。
闻燕雪从窗边走至床边坐下,说道:“昨夜做了什么梦,说了一晚的梦话。”他嘴角平直,语气平淡,但那双眼睛柔亮清浅,蕴满了笑意。
李晟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不解道:“是吗,我都说了些什么?”
闻燕雪刻意卖关子道:“说了好多心里话。”
李晟咽了咽口水,紧张地看着他,“什么心里话?”
闻燕雪面上依旧云淡风轻,但语气却是沉厚温柔的,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深沉情感,“你说你年少时曾有一个倾慕之人,你很喜欢他,喜欢的不得了。”
李晟紧绷着的神经瞬间松弛了下来,他松了松嘴角,捧场道:“那我有没有说这个人是谁?”
闻燕雪一本正经、煞有其事道:“那就要问你了。”
李晟掰着指头开始细数,“那我可要好好想想有些谁,是巍萃阁的楚红姑娘?摧雪阁的春梅娘子?还是竹枝馆的白燕公子......”
闻燕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一把抓住李晟乱动的手指,双眸微眯,缓缓靠近他,冷声道:“白燕是谁?”
李晟能苟活到现在,少不了他的拿手本领——察言观色。
他安抚似的拍了拍闻燕雪的手道:“那是许久以前的事了,我是陪易二公子去的。那种地方一点儿都不好玩,我去过那一次就再没去过。”
闻燕雪对他人漠不关心,早已忘了易二公子是谁,他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语气也凶巴巴的,“今后不许再去了。”
李晟睁大眼睛,做出害怕的模样来,“我今后一定好好听侯爷的话,再也不会去那种地方了。”他顺着毛摸,闻燕雪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些许。
总算把人哄好了,李晟松了口气的同时,发现他两人这么一拉扯,他几乎半个身子都靠在了闻燕雪怀中。
“侯爷。”
“嗯?”闻燕雪低头看他,那双澄澈明亮的绿眼睛直勾勾地注视着他,无端让人心跳都漏了一拍。
“侯爷,我们该谈正事了,昨夜的事你不会都忘了吧。”
闻言,闻燕雪正襟危坐,手臂仍旧揽在李晟腰间,“自然没忘,你想要问什么?”
李晟把手臂环在他腰间。悄悄把玩垂在他身后的长发,“你在我身边安排了那么多人,那日我被你家中庶母带走,你不可能不知道。”
闻燕雪不可置否,他确实知道。
李晟继续道:“只是我没想到前来解围的竟然是宫中的人,这么说来,你将我关在这里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
他的嘴唇饱满自然,色泽柔和,上下一张一合,无端引人遐想。闻燕雪不动声色地将人往怀中带了带,语气却是不屑道:“他们便是知道了又如何?”
李晟:“......”他说的确实没错,他们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只不过,李晟没想到那日来解围的竟然是闻姝身边的大宫女海棠,告诉他闻燕雪在何处,助他混入醉花阴的也是海棠。
这么说来,闻姝定然是知道自己与她兄长之间是怎么回事。他细细想了想以往与闻姝可有什么过节不成?
李微那么喜欢她,就差没给她封个皇后做了,他更不会主动去得罪她。无冤无仇,也不曾卖过她人情,她此番举动,真令人摸不着头脑。
当李晟的目光不知第几次瞟向书案时,闻燕雪将他的脑袋拨了回来,他的视线也落在了那几封书信上,“想知道那是什么?”
李晟迟疑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我问你,你就会告诉我吗?”
闻燕雪道:“那就要看你如何表现了,若能哄得我开心,我就告诉你。”
李晟想了想该怎么哄才能让闻燕雪开心,他将脑袋靠在了闻燕雪的肩头,清淡的发香和拢在衣间的沉香令人陶醉。
闻燕雪身子一僵,他清了清有些发痒的喉咙,把自己的长发从李晟手中解救了出来。
李晟长舒了一口气道:“你的酒还在吗?”
他指的是那坛埋在树下的离人归。
闻燕雪道:“你想喝酒了?”
李晟咂咂嘴,确实有点馋了,“不知侯爷可愿赏我一杯酒喝。”
“想喝就跟我来吧。”闻燕雪牵紧了他,两人从后院牵了玄素出来,轻车熟路地驭马上街。李晟见他越行越远,不由得疑惑道:“这酒你埋哪儿了?”
闻燕雪不假思索道:“在北山。”
七年前的事情,他仍旧记得一清二楚。
放眼望向西山,落日熔金,暮云合璧。玄素在长街上驰骋,来往行人皆躲避着。两人骑马出城,一路来到了北郊。
山顶狂风烈烈,整座北山披上了晚霞。北山上种满了竹子,玄素走进一片竹林后,两人便下了马。闻燕雪牵着玄素,神情难得有几分不自在。
李晟道:“你的酒埋在了哪里?”
闻燕雪顿了顿,说道:“我埋在了一棵树下。”
李晟放眼望去,一顷碧波竹海,哪里有什么树?
“那时这里还没有这么多竹子,只有几棵树,几块石头。”
李晟一直觉得时光并未过去多久,七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矣令稚儿变作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新叶催陈叶,芳林化作桑田。
闻燕雪从玄素身上解下锄头,扛在肩头,漫步在竹林中,去寻找他当初埋酒的地方。
萧萧竹叶落下,风吹动着他的长发。李晟跟在他身后,见他寻了一会儿,在一块山石旁停下。闻燕雪将长袖卷起,衣袍下摆掖入腰间,抡起锄头就开始挖。他的动作很好看,双臂挥动,牵动着劲瘦腰上的肌肉。
不一会儿,就挖出一个粘满了泥土的酒坛。他拎在手中将泥灰抖落,又掂了掂重量。
李晟问道:“就在这里喝?”
闻燕雪颔首道:“嗯。”
李晟环顾四周,地上落满了厚实的竹叶,他又看了看刚穿在身上还没有多久的白狐裘。
闻燕雪挑挑眉道:“以前不见你有这么多的讲究。”
李晟脱口而出道:“人都是会变的。”
闻燕雪不再说什么了,他将身上的棠紫锦衣脱下,覆在一块平坦的山石上,用眼神示意道:“这回总可以了吧。”
他坐在其中一角,将带来的酒杯摆了出来,李晟这才挨着他坐下。闻燕雪里面只穿了一件素色里衣,紧实的肌肉在单薄的衣下喷薄欲出,李晟还未靠近,就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炙热气息。
闻燕雪倒了一杯酒递给他,李晟伸手接过来,就被浓郁的酒香扑了个满怀。他回忆起许久以前的那晚,少年带着青涩明朗的目光,从怀中掏出一个玲珑小巧的酒坛子递给他。如今人未变,心境却大不如从前了。
他感叹道:“侯爷可曾记得那晚?你拿刚酿好的苦酒给我,那滋味可真不怎么样。”
闻燕雪道:“记得。”
李晟耳畔是风声,他没听清,又问道:“什么。”
闻燕雪加重了语气,皱着眉又重复了一次道:“我没有忘。”
酒香充盈在鼻间,李晟刚饮一口,热意便翻涌上头,直通天灵骨。
他捧着酒杯,垂首看着里面泛着绯红的酒液,有些晕乎道:“这酒是拿什么酿的呀。”
闻燕雪听他几近撒娇的语气,心尖颤了又颤,他弯了弯唇角道:“我忘了。”
这酒劲儿大得很,李晟晃了晃脑袋,看向天边。
残阳渐渐落了下去,天边寒星数点,整座北山地势甚高,犹如一条倾泻而下的长瀑。褐红色的土壤将整座京都环绕。由此俯瞰,京城这座经历了数朝数代的古都,几乎唾手可得。
闻燕雪捏着他的下巴,李晟便转过脸来看他。
他们僵持着,互相看着彼此,谁也不肯率先移开目光。李晟从闻燕雪的目光中,似乎知道了什么,但这并不足以让他做出什么决断。
但是此时,这个人就在他身边,落日黄昏下,竹林飒飒。他的脑海里没有其他,只想单纯地停留在此刻永远。
在闻燕雪深沉的目光中,他吻了上去。
第28章 香囊
闻燕雪双眼发亮,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李晟亲完便懊恼地捂住了脸,热意从指缝间漏出,烫得他掌心发疼。
“我不是故意的,侯爷忘了吧,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
风露轻清,浅醉闲眠。李晟透过指缝偷偷看他,却被闻燕雪抓了个正着。
“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
李晟低声呜咽道:“侯爷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一个醉鬼计较了。”
闻燕雪伸手捏了捏他的后脖颈,说道:“你不是醉鬼,是个骗子。”
李晟透过指缝眨了眨眼,不解道:“我骗过你什么?”
闻燕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将李晟从地上提溜起来,扛在了肩头。李晟乱叫起来:“侯爷!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闻燕雪依旧不回话,将他放在马上,自己也坐在了他的身后。
李晟动了动,闻燕雪却将他死死按在马上,出言威胁道:“别乱动,不然我就把你丢下去。”
李晟已经摸透了闻燕雪的话中的意思,他的威胁是当真不得的。但他还是听话地不再乱动。回到侯府,闻燕雪让他一人先回屋内,然后自顾自地牵着玄素去了后院。李晟一人留在先前的房内。书案上的书信公文还未收拾,他没有过多地思考,目光不假思索地越过书案,在几封书信上掠过。
看语气措辞,那几封信似乎是他的下属写给他的,他们在信中谈及到的东西似乎是香?什么香?
正当他疑惑不解,正要凑近再仔细看看时,闻燕雪正巧推门而入,视线淡淡地落在他身上。两人面面相觑,李晟有种被抓包后的尴尬,闻燕雪则用戏谑的目光瞧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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