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燕雪见他久久不言语,便将他的手握在掌心里捏了捏,轻声道:“既然来了,吃点东西再走?”
李晟本不觉得饿,他这么一说,肚子里忽然闹腾了起来,他点点头道:“也好。”
老人连忙煮面下锅,两人随便找了位置坐下。天寒地冻,周遭只有寥寥几人。
闻燕雪将梅花放在一旁,见李晟仍是一副神色郁郁,便调侃道:“是谁惹得你不开心了?哭丧着脸做什么。”
李晟摸了摸自己的脸,讪讪道:“有吗?”他惊疑不定地腹诽,隔着一层厚厚的面纱,这人是怎么看得出来。
闻燕雪也不再追问他,而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李晟不想被他看出端倪来,只得一个劲儿地盯着那捧色泽艳丽的梅花出神。
此时,大街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李晟寻声望去,只见一人纵马而来,行至附近勒紧缰绳,跳下马背,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煞是好看。
李晟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定睛一看,发现那人竟是刘敬。
刘敬的目光搜寻了一番,很快就找到了闻燕雪的身影,他快步走到二人身旁,低声道:“将军。”
闻燕雪察觉到他的到来,只是不太想理会他,便淡淡地应付道:“嗯。”
刘敬刚想说什么,却察觉到一旁的李晟,神色微微一变,讳莫如深地在闻燕雪耳边嘀咕了什么。
闻燕雪听完,面色倒是没什么变化。他看向李晟,一字一句地嘱咐道:“我入宫一趟,让肃之陪你,我去去就回。”
此言一出,在场二人俱是神色一变,几乎是同时出声。
“将军,我与你同去!”
“不必,我一人即可。”
闻燕雪狐疑地看着他,显然不太放心留他一人在此地。直到李晟再三保证,他才将信将疑地离去了。
见他离去,李晟总算舒了口长气。他知道闻燕雪一直派人跟着他,不管他逃到哪里,也逃不出闻燕雪的手掌心的,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待在这儿。
面不一会儿就上来了,老人见只剩了他一个,疑惑道:“另一位……”
李晟道:“他去去就回。”
老人连连点头,将李晟那一份给他端了上来,闻燕雪那一份就放在他对面。
李晟摘下帷帽,拿起木筷正要吃面,忽然想到就算闻燕雪回来得再快,这面放久了也不能再吃了,还不如他一并效劳。
正当他要把闻燕雪的那份拿过来时,一个高大的人影忽然出现,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他的对面,伸手便扣住了他的手腕。
入目的是一张毛绒绒的狐狸脸,李晟有些惊恐地想。大白天的,他见鬼了不成?
再仔细看过去,他才看清那是衣袍前襟处的图案纹样,是一只红毛狐狸。他抬眼一看,站在他面前的一个身材高大的胡人,外貌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在哪儿见过。
此人微卷的长发编成复杂的细辫半披半扎,肤色黝黑,高鼻深目,一双纯粹的湖绿色眼眸正含笑地看着他。做的也是胡人打扮,一看便知不是中原人。
那人勾唇笑了笑,妖气横生,李晟差点以为,此人是碧眼狐狸成精了。
“你是谁?”李晟大叫道,想要把手抽出来,那人却扣紧了不让他挣脱,他上半身越过桌面,缓缓地靠近了过来。
一双碧眸似笑非笑,另一只手轻佻地勾起了他的下巴。两人离得极近,李晟的心嘭嘭直跳,直觉告诉他要躲开,可他还是定定地看着此人,鬼使神差地没有躲开。
只见那人从嘴里叽里咕噜地吐出一串他听不懂的话来,然后他用中原官话笑着说道:“我认得你,大雍的安陵王,在下乌就屠。”
见李晟不说话,他又接着说道:“王爷,你长得可真像我的一位故人。”
若李晟方才是因为被一个素未谋面的胡人认出来而震惊,眼下便是有些无话可说了。以往西域也会派些使者来大雍朝贡,能认出他也并非什么稀罕事,但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兴致缺缺地说道:“是吗?”可这人确实眼熟,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兴许是长生天让我们在梦里相会过。”乌就屠哈哈大笑,也许是因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李晟对他讨厌不起来。
乌就屠看了看闻燕雪那碗面说道:“正好,我饿了许久了。我们一边吃,一边说。”
说完,他拿起桌上木筷,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嗳,你……”李晟连阻止都没来得及。
【作者有话说】
有一个很重要的考试,请个假,停更一周后恢复正常更新。
第30章 威胁
他吃得风卷残云,末了还意犹未尽地看着李晟面前的那碗。李晟大方地将自己那碗 推到他面前,趁他低头时,细细端详他的衣着。这胡人一身紧窄利落的短服,花纹繁复,上面绣着的净是些鹞鹰赤狐的野禽。腰间的蹀带紧束,突出结实流畅的腰线,蹀带上缀挂着一些小型器物。短剑、磨刀石、还挂了一枚雕工精细的玉牌,密密麻麻刻满了乌孙国的文字。
能将百兽惊匿图穿在身上,腰间还挂着一枚价值不菲的玉牌,这人定与驿站门口的那一伙儿胡人有牵连。且身份地位还不一般,怕是乌孙的某个王公贵族。
此人名为乌就屠,西域诸国也就乌孙国的皇族姓这个。这人年岁看着也不大, 莫非是乌孙的哪个王子?若果真如此,那这人岂不是还与自己沾点亲带点故。
李晟又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乌就屠的双眼纯粹剔透,粗野与生机毫不掩饰地蓬放而出。
他三两下就将碗里的面吃了个精光,李晟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问道:“你想与我说什么?”
乌就屠从袖中掏出一只帕子,上面绣着一些花草,李晟认出那是只有中原才会有的锦缎和花样,就多看了几眼。这样精细的帕子,他竟然拿来擦嘴,真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乌就屠抹干净了嘴,又重新塞回袖中,见李晟盯着他的袖口看,便不好意思地笑道:“这是你们中原的姑娘送我的,想要便送你。”
李晟失笑,连连摆手道:“不必了,王子还是自己留着吧。”
乌就屠言笑自若道:“王爷这么快就猜出来了。”
“归靡王子一表人才,谁人不知。”李晟往他身后看了看,生怕闻燕雪在这时杀个回马枪。归靡王子乌就屠,是下一任乌孙国的国君,听闻他年纪轻轻就手段了得。
李晟戒备道:“堂堂乌孙国的王子,为何会亲自现身于我大雍都城?”
自几年前大雍与乌孙之间战事不断,闻燕雪镇守在安西,将他们击退至草原腹地,又夺取了他们的百里荒草场,两国算是彻底地撕破了脸,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在李微继位后,乌孙曾派使者与大雍谈和,最后不欢而散,两国也没了往来。
李晟冷冷地看着他,语气不善道:“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王爷了,王子找错人了。”他忽然回想起闻燕雪方才说过的话,一群趁火打劫的贼。他们趁着大雍新君未立,国本不固,堂而皇之前来,其心昭然若揭。
乌就屠不以为意道:“我的姑母,也就是你的母亲。她是蒙格罕神山的圣女,是乌孙子民们的吉日格勒。若不是败给了你们,她也不会嫁到这儿,我来这里是要带她回故乡的。”
他的目光坚定,没有半分作伪。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弥漫在李晟的心头,他知道母亲一直在怀念乌孙,就连做梦都想要回去。可她如今下落不明,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就要被白白错失。可她真要走了的话,那他该怎么办?
不会这么简单的,李晟平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个青年。乌就屠会有这样的好心?一枚他们祈求和平许出去的棋子,怎值得乌孙的储君大费周折不远万里来大雍,他究竟有什么欲求?
乌就屠幽幽地看着他,叹了口气道:“王爷不必防备我,姑母远比你想的要重要,你们大雍人都有一个毛病,那就是看不起女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李晟皱眉,感觉此人话中有话,句句都在与他打机锋。
乌就屠笑了,白森森的牙露了出来,“我们乌孙人说话一向直来直去,不像你们中原人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你听到什么那就是什么意思。姑母为这一天已经等了许久了,还王爷届时能助我一臂之力。”
“什么?”李晟被他一番话说得转不过弯来。
“你不知道?”乌就屠皱着眉,似乎是没想到李晟会有这样的反应。他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却看了看李晟身后,冲着他神秘莫测地笑了笑。
“王爷,回见。”他眨了眨眼,明澈的碧眸摄人心魄。
“你把话说清楚再走。”李晟情急之下就要去拉他,却被一个冰冷的声音喊住了。
“你在和谁说话?”李晟回头,见到刘敬狐疑地看着他,眼中是赤裸裸的怀疑与不满。
等李晟回过神来,大街上早已没有乌就屠的身影了。他若无其事道:“没什么,闻燕雪呢?”
刘敬再怎么看不惯他,也得尽职尽责地传话。庄妃好久没见自己的兄长了,要在宫里留他用晚膳。闻燕雪便让刘敬来带个话,让他先回侯府。
刘敬说完,不肯多留一刻,脚下生风,迫不及待地离去了。李晟叹了口气,独自一人回了侯府,管家见只有他一人回来,多问了几句。
这老伯可是看着闻燕雪长大的,见他一把老骨头颤颤巍巍,李晟耐着性子,心不在焉地与他多聊了几句。
回到他住的小院,迟迟也不知去了哪里,屋内没有掌灯,院落中漆黑一片。在推门而入的一瞬间,李晟额角微跳,他后撤了一步,正打算不动声色地退出去时,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令人毛骨悚然。
闻燕雪这地儿闹鬼?李晟冷汗直冒,双腿疲软,差点跪倒在地。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他尽力压着颤抖的嗓子,强自镇定道:“擅闯侯府,是死罪。”
身后那人不以为意地轻笑道:“王爷,我们又见面了。”
李晟摸了摸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是温热的。他回过头,便看到一个戴着兜帽,身披斗篷的女子。长长的斗篷拖至脚踝,她清秀的脸上带着笑意。
“海棠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李晟心中诧异的同时,悄悄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海棠微微一笑道:“我此次前来,是奉庄妃娘娘之命,与王爷做一个交易的。”
“什么交易?”李晟的脚往一旁悄悄地挪动,只要这女人有一丝不对劲,他就会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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