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摇摇头:“殿下,你可冤枉王上了。他知道您会挖到那座古墓,只是没想到您会亲自下去。”
李晟忍无可忍,只想现在就冲回去,将乌就屠从王座上揪下来揍一顿。
“所以他什么都知道?费这么大功夫只是为了玩弄我?”
那人数次在暗中打量闻燕雪,触及对方冰冷的视线后,才讪讪收回目光。
“哪敢呢?王上绝对没有加害之心,那座古墓安全得很,机关虽多但都不置人于死地,殿下您在墓中应当......很安全。”他打量着二人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裳,语气有些心虚。闻燕雪更是衣不蔽体,露出结实蓬勃的肌肉。
李晟气笑了:“敢情你们早下过墓了。”
那人连忙摇头:“不不不,您误会了,殿下。王上的人仅止步于洞外,洞内的情形更是不得而知。王上也没想到这位......居然一把火将洞内的‘东西’都烧干净了。”
李晟冷笑连连:“如若不然呢?他想让我为他找长生不死药?也去做那什劳子长生不死的妖怪。”
闻燕雪从始至终未置一词,但目光冷冽,看得人非常惴惴不安。那人在他二人的前后夹击之下,最后还是满头大汗地讨了饶:“殿下,情况紧急,我们还是赶快去救人吧。”
乌就屠派来的人行事干脆果断,一行人依据李晟画出来的地图前去救人。李晟顾不得自己衣不蔽体,也要跟着一同前去。
闻燕雪却在这时拉住了他,眼中是不容置疑的不赞成,“他们的人,理应他们自己去救。”
李晟还想说些什么,那人颇为忌惮地迅速瞥了眼闻燕雪,连声道:“这些事属下们去做便可,殿下近日操劳过度,该好好休整一下了。”
在李晟身后,闻燕雪轻飘飘地丢出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那人再不敢多做停留,忙将房屋腾给二人。在转身阖上门的那一霎那,满头大汗地对迎上来的下属说:“大雍那个杀神怎么在这里?你快去派人回去通知王上。”
闻燕雪让驿站的人准备了几大桶热水,还有几套干净衣服,从里到外连亵衣都是簇新的。
隔着一张依柳屏风,热气腾腾的水汽不断上升,如同置身蒸笼。李晟泡在木桶中,任由热水驱散多日来在古墓中积攒的阴湿寒气。汗如雨下,又瞬间蒸发混杂在水汽当中,挥之不去的是一份咸湿阴冷的汗味。这让李晟有一瞬间的恍惚,自己还在古墓当中没有出来。
此时,屏风另一边传来哗啦啦的入水声。李晟的思绪被骤然打断,他侧首看向一旁的围屏。近些年,中原风雅传入乌孙,有不少贵族趁此附庸。就连边陲驿站的围屏也有几分中原的样子,绢布淡如云烟,水墨青竹泼洒其上。
隔着绢布围屏,隐约能看到另一边有个高大的身影,正缓缓朝水中坐下。闻燕雪半个身子没入水中,他彻底放松了身子,将双臂随意搭在木桶边沿。
一个湿漉漉的水痕在绢布上渐渐晕开,就像一条纤细的柳枝。他也伸出手,覆盖在那道不成形的画痕之上,柔声道:“你还在担忧?”
李晟将整条手臂浸入水中,闷闷不乐的声音自那边传来:“有他们出手我自然没什么好担忧的,但被人摆了这么一道,我有些不甘心罢了。”
闻燕雪在这种时候,是个难得的倾听者,李晟继续说道:“你能出现在这里,一方面是因为我......”
他有些羞赧:“另一方面,乌就屠定然向你许了什么,我猜他定是让你从墓中带样东西与他对不对?那你呢?天下没有白干的活。”
先前两人在地下墓中交心,此刻人就在一扇薄如蝉翼的绢布围屏之后,这也许是他们离得最近的一次。
闻燕雪慢悠悠道:“他答应事成之后让我带你走,只要你愿意,他便不会横加阻拦,想去哪儿也是你说了算。”
自二人相遇以来,闻燕雪无不事事揣测逢迎李晟的心事,这一番推心置腹,免不了他又要多想。
闻燕雪从古墓中带回来的只有几片竹简,除此之外,没其他东西。他将目光放在一旁的高凳之上,一盘澡豆旁搁置着一块黄澄澄金灿灿的项链。这是他在褪去衣物时,随手放在一旁的。
他在这厢兀自出神,那厢闻燕雪等他回话已经等得破不耐烦。只听得一旁急促的起身,然后便是赤脚踩在地上的水声。
眼前光影一暗,李晟怔然抬首。闻燕雪浑身上下不着寸缕,肩头水光滟滟,萦绕着湿热的水汽。他手中拿着一块长巾,正站在李晟的木桶前,二人直勾勾地看着彼此。
整个木桶就像一口沸腾着的大锅,烛火煌煌在倒影其中炊煮,百沸滚烫,烫得那莹白的皮肉都染上了几分嫣红。
闻燕雪的喉结上下蠕动,咽口水的声音带着几分欲野,不自觉为此刻的气氛平添了几分微妙的暧昧。
“我来帮你。”他沙哑着嗓音道。
李晟被他的眼中的热意烫到,不自在地点点头:“好。”
李晟背对着闻燕雪,此刻看不到他的脸,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天时地利人和,不发生点什么都对不起眼下情景。李晟下流地回忆起两人从前欢好的种种,不知是不是水有些热,他觉得有些口渴。
饱暖思淫欲,说得果真不错。先前两人天各一方,李晟还能自欺欺人地清心寡欲,现在两人共处一室,是前所未有的岁月宁静,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蠢蠢欲动地冒了头。李晟这才恍惚地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原来自己是抑制惦记着闻燕雪的。
雾气氤氲,人影朦胧。闻燕雪的力道不大,热水缓缓浇下,粗大的手掌仅隔着一条薄薄的、湿漉漉的粗布巾。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掌下之人都会给出生涩又令人意外的反应。
李晟的样子落在闻燕雪眼中便是,有些急切,又有些迫不得已。这让他有些心猿意马,闻燕雪扯了扯围在腰间的沐帕,手掌抚过起伏不平的肩骨时,被另一只湿漉漉的手按住了。
李晟回头,有些欲言又止。他抿了抿唇,才开口:“今夜留下来吧。”
【作者有话说】
终于快要完结了
第94章 非断舍离
李晟从水里被捞出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软的,手和脚都使不上力气。白皙的皮肤微微泛着红,不知是羞的,还是热的。
他的皮肉上长满了名为欲望的野草,只轻轻触碰,就旺盛起来。闻燕雪的眼底是赤裸裸恐怖的,又有些柔情的狂野。两人发出的声音不大,驿站的床不结实,每动一下就会嘎吱作响。这里入夜了以后会很冷,闻燕雪担心他带着一身水雾入寝会染了风寒,便沉下心来给他擦干头发。
李晟却难得地不安分,总想扭头看他。闻燕雪将他长发聚拢在一起,尽数捧在手里。那如月光流水般的黑发,却不安分地从他指缝间溜走。他有些着迷地拈了一缕,放在鼻尖轻嗅,是朴素的皂角香,混合着清冽未干的水汽,是令人安心的气味。
他们许久没有欢好过了,但对彼此的身体,依旧不陌生。李晟难得主动一回,怎奈身软体乏,险些坐不稳,从他身上跌下去。
闻燕雪大汗淋漓地看着他,扶着他的腰:“换我来?”
李晟再不能逞强,只好点点头。换了位置后,闻燕雪居高临下,反而看不清他的脸了。李晟将胳膊横在眼前,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露出一双眼角微红的水眸来。
闻燕雪俯下身亲一亲他的小臂,哄着人将手臂拿开,露出一张一塌糊涂的脸来。
第二日,李晟几乎不敢看闻燕雪的脸,他昨晚主动得很,也不知道是鬼迷了心窍还是怎的,忽然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像疾劲的野草一般痴缠着人。
闻燕雪神色如常,但眉角眼梢俱是温和,好脾气得很。李晟躺了一会儿,便翻身下床,要去看艾山他们被救出来了没有。
所幸,艾山他们已经被救出来了,几人中属他伤势最轻,受的只是皮肉伤。断掉的腿幸得被及时接上,也没什么大碍。倒是另外两人受了些苦,阿罗和阿多被众人按着灌了二十多碗草木灰熬制的汤,将腹中的虫卵吐了个一干二净,直到胆汁都快要吐出来,这才罢休。
艾山体力不支,忍不住昏睡了过去。在他昏睡期间,李晟曾过来看了他们几眼。
就在他探望艾山之时,乌就屠派来的那人又出现在了二人面前。但他要找的人不是李晟,他对着闻燕雪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贵国的使团正在等您回去,此间事已了,还请您带着殿下一同回去复命。”
李晟面色不善地看着他:“乌就屠这么说?”就差没把你们没有利用价值,可以大大方方滚蛋写在脸上了。
那人非但没有怨怪李晟直呼其王上之命,依旧恭恭敬敬:“是。”
先前此人看向闻燕雪的神情震惊,不似作伪,如今却恢复如常,恭敬有加。看来乌就屠很重视闻燕雪从墓中带出来的东西,就连他自己的亲信都瞒着。
闻燕雪不搭话,而是看着若有所思的李晟。李晟回过神,面色依旧不是很好看:“那便走吧,我们先行一步。你差人照顾好他们,等他们伤势好转了,再派人将他们送回来。”
几人的伤势各有不同,是不能带着一同上路的。
乘马时,闻燕雪一直没忍住,将目光往李晟那边瞟,那模样竟有几分讳莫如深,看得他极其不自在。
趁着那人注意力不在他们身上,李晟同样讳莫如深地问:“怎么了?”
闻燕雪又将目光移到他的腰臀上,此时此刻,这道目光就是他的手,晦暗不明的目光在他后腰一点一点地抚摸着。
“还疼吗?”等会儿要骑马,李晟知道闻燕雪在担心什么,倏得垂下了头,生怕被旁人看到他的“异状”。
他双眼亮如灿星,转眼间又扑闪着躲开了。闻燕雪抿了抿唇,转身离去,不一会儿就牵着一匹骆驼回来了。骆驼身上的鞍具用三蓝毯子或密纳毡子制成,坐上去厚实稳当。
一天的路程,让李晟晃晃悠悠走成了三天。期间,那人委婉地催过几次。李晟不满地问道:“他很急吗?”
大家都知道这个他是谁,那人讪讪地摇了摇头,李晟愈发不耐烦:“那就让他稍等。”
乌就屠自然不会催他,但着急也是真的。李晟自然知道他挂念的是闻燕雪手中的竹简,这是他们费尽千辛万苦才带出来的。他心安理得地一拖再拖,只是没想到,这次乌就屠真的没沉住气。
他们暂时停留在乌孙边陲的商镇上,这里临靠着一片绿洲,绿洲有湖泊,靠着地底下的暗流补给生生不息,故而好多牧民留在这里定居,世世代代生活在此地。
李晟曾在这里短暂地停留过一些时日,来时匆匆,未能仔细领略一下当地风光。临走路过此地,自然要细细回味一番。
城里往来的都是商人,卖什么的都有。大都是些香料瓷器,珠宝茶叶,李晟见得多了,反而不太感兴趣。行至人多的地方,游移货摊竟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李晟踮起脚努力探查了半晌,这才发现里面不是卖东西的,而是在卖人。
卖的还不是普通的奴隶,而是一群能歌善舞的柔戎人。
在搭好的青庐内,几个柔戎人正在翩翩起舞。柔戎人不管男女都生得十分貌美,金发碧眸,蔽体的衣物也只有寥寥几件,金色臂钏闪闪发光,夺人眼目。舞女细腰宛若水蛇,柔波一般地舞动着。
李晟与大多数人一样,看得目不转睛。就算不买,过过眼福也是好的。
“觉得好看?”闻燕雪问道。
李晟眨眨眼,笑得有些狡黠:“自然是比不上将军容色倾城。”
闻燕雪眼神一动,还想再说些什么。
这时,奴隶贩子忽然把青庐帐子拉了起来,人群中发出了不满的起哄声。奴隶贩子不耐烦地哄赶人们:“不买看什么看!他们已经被一位大老爷全包下了,你们这些穷鬼赶快滚!”
一个柔戎人已经价值不菲,更别说好几个人,众人皆被这财大气粗的老爷所震惊,又见不到帷幕后的美人们,便都悻悻离去了。
这时,闻燕雪在旁出声道:“你看那人。”
李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人就在青庐附近徘徊,随人群一同散去了。
“有些眼熟。”
闻燕雪行动果断,已经拉着他跟了上去:“那就跟上去看看。”
那人丝毫没有察觉身后有人在跟随,两人一路畅通无阻,跟到一家酒庐前才停下。两人站在不远处,那人走到一个背对着他们的男子面前,俯身说了些什么。
男子衣着华丽,似乎是他的主人。李晟道:“你能看清他在说什么吗?”
闻燕雪摇摇头:“被挡住了,看不清。”
那人掏出一摞厚厚的东西,请男子过目,李晟极力眯着眼睛:“他手里拿着的是什么?”
闻燕雪道:“卖身契。”他在军中有百步穿杨的美名,这眼力真不可思议。
李晟了然,淡定地看了看那人镶满宝石的腰带:“真有钱,名副其实的腰缠万贯。”
紧接着,男子似乎问了一句什么,那人点了点头,然后径直看向二人所在的地方,与李晟来了个眼对眼。
“不好,他发现我们了。”
闻燕雪语气有几分无奈:“他早就发现了。”他拉着李晟大大方方地迎了上去,等走近了,那人笑容满面地对着李晟行礼:“殿下,好久不见。”
李晟这才认出眼前人是谁,他是乌就屠身边的近侍,以前与李晟打过不少照面。既然如此,那个衣着华丽的男子是.......
乌就屠已经转过身来,笑盈盈地看着他,还冲他招了招手。
李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瞬时理直气壮起来,他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气冲冲来到乌就屠面前,拍了拍摆在他眼前的卖身契。
“王上真有钱,一掷千金买了这么多柔戎人。”他皮笑肉不笑,意有所指道:“你忙得过来吗?”
乌就屠长了一张不老实的脸,笑起来也颇有几分浪荡不羁的样子,说出来的话能让李晟气个半死:“你母亲素来喜爱柔戎人的傩戏,这些柔戎人买回去是为了讨她欢心的。自从你走后,她想你想得茶饭不思......”
“够了,别说了。”李晟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乌雅兰与乌就屠的事闻燕雪有所耳闻,此刻他也不会去触李晟的霉头,在一旁静默无语地喝茶。
“你来这里做什么?救为了买几个戏子,值得一国之君亲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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