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对这种能够窥探未来的预测术法总有一些好奇心,他在兴头时候也曾推演过一二吉凶。
虽然已经过去有些年头,但林鸿瑜对基础并未忘却。
记下了三枚铜板所展露的阴阳。
三枚铜币又被收回了林鸿瑜之手。
第一次无意脱口而出的所求之事像是询问自己,并未让等待回应的空场持续太久,林鸿瑜故技重施。
复又虔诚地合掌摇晃。
如此来回六趟,得到了卦象的六爻。
在意识到六爻组合在一起所组合出的卦象结果。
林鸿瑜伸向铜板的手停下。
——用卦克体卦。
“你会解卦吗?哥。”
林修逸扫视一眼,说:“不会。”
林鸿瑜的笑容收敛。
林修逸捂住他的手,在冷风里停留得久了,这会儿林鸿瑜的手已经同铜板一样冰,呈现出泛紫状态。
见林鸿瑜仍是盯着地上散落的铜板看,林修逸说:“没开过光的,不算数。”
林修逸是否会解卦这点已经不再重要,但他绝对猜到了卦象透露出的结果不佳。
林鸿瑜回头。
——这钱确实看着比较新,不过铜钱也有开光一说?
林鸿瑜想到宗教建筑里的那些诸神雕像,的确是要开过光才能请回家去的。
想必这种玄妙的东西都需要经此一遭?
他不清楚,却也知道林修逸说这话的哄人概率也不低,只是他既然这么说了,林鸿瑜也就顺了他的意思表示相信。
船舱的公共区域这会儿已经没了人。
熏笼烧着炭火,住处弥漫着酒香。
他们一行无人晕船,想必都乏了,这会儿借着酒劲,在波浪中轻微摇曳的船上睡着了。
没睡着的人也回了房间。
冬日天气阴沉,点了一根无罩的蜡烛,颤颤巍巍地颠簸着,把林修逸逆光的影子照得像是歪七扭八的鬼影。
哪怕是桌上放着的细长金属壶在烛光之下都让人感到不安。
一切异形的邪物仿佛任由自这里滋生。
处于阴影笼罩之中的林鸿瑜上了床。
“你别走。”林鸿瑜盖上被子,只露了颗头出来,把自己裹得严丝合缝才能抑制外界的寒流。
“我不想你离开……”
林修逸坐在简单的椅子上,活跃的元素能量在他身周浮现。
他回道。
“——这是我的住处,我不会走。”
一时无话。
不远处的能量跃动织成了助眠乐章,林鸿瑜的意识陷入昏沉。
直到最后一丝残烛燃尽。
他睁开双眼,傍晚沉郁的光自窗外流泻。
被世界遗弃一般的寂冷。
他翻身看向座椅处,林修逸的轮廓还留在那里。
熟悉感萦绕在心间,林鸿瑜感到安心,他的眼皮重新变得沉重,复又睡去。
倘若找不到事情做,船上的日子就颇为无聊,尤其是冬日,走在甲板之上寒风都要给人皮割掉。
船上的伙食天天都是鱼。冻鱼、腌鱼、不然就是鱼汤。
鱼腥味都要腌进骨子里。
最初乔茂与水手们是天天喝酒,微醺状态下心情畅快,晕乎乎地感觉还不错。
后来有一夜风大浪高,船体晃得厉害,
天旋地转间,乔茂一口“哇”地把吃的喝的全都给吐了出来。
自那之后,在船上喝酒就成了折磨——他看见酒、闻见味,胃里都是一阵翻涌,只想离得远远的。
天天盼着有点改变,直到看到了海岸,风平浪静。
到下了船。
先是到附近酒楼一顿热菜鲜汤,再安安稳稳地睡饱。
这才租赁了马车往乾元宗赶。
因着几人气质不俗,目的地又是修真宗门,显然就是下山的修士要回宗了。
车夫坐在马车外是不时发出叹羡。
“等几位道长成了仙,可千万记得回来保佑我们平安。”
“会的。”乔茂应声说道。
他看向车厢里的几人。
“——就是因着这些期盼,我才想到乾元宗当修士成仙的。”
“神仙哥哥,你说等我修成了,能不能让失去的那只眼睛给长回来?——要不等以后有人给我塑金身像时候,只雕一只眼睛,头发盖脸的,信徒看着会不会显得阴森?”
谁都没当过神仙,没人知道。
只有林鸿瑜回应了他道:“不需要修炼成仙也能长回来,我听娘说过,秘境的机缘能实现人心中最大渴望呢。”
这话是林氏单独与林鸿瑜闲聊时说到的,在场几人均未听过这种说法。
汤越池则是想到了在瑶洲秘境中的机缘,那个属于自己、却被用来换护心镜的宝物——如今在尤溯源手中的镇魂钉。
他在尤溯源身上多次见过镇魂钉。
生长在死水恶波里的东西,却有着清心凝神的功效。
倘若他不曾看见那轮弯月——乔茂不曾救下他且他还能侥幸活下来,对他来说,这个于修行上有着极大增益的灵宝,缘汤越池是无论如何都要争取到手。
乔茂仍旧在侃侃而谈。
世上没有假如。
察觉到他长久的注视乔茂回头对他挑了挑眉梢。
在濒临毁灭之时,汤越池的心里就只剩那一个念头,其余的都要往后排。
心中倒也并未有太多惋惜。
即便没有那份宝物相助,以他的天赋与悟性定然也是畅然无阻。
汤越池的视线转而投向其余二人。
即便是掠过,汤越池也能感觉到他们已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的视线,在他们眼前,自己仿佛无遮无拦。
这对儿双生子,以及他们的母亲所具备的那神乎其神的能力——他们所修炼之物,即便是眼高于顶的汤越池也是眼热不已。
只是他与乔茂一样,对他们口中的【五行能量】无法感知到分毫。
也许修炼灵力来羽化登神的道路,自一开始就是错的。
可事到如今。
对错与否都不再重要,汤越池不懈修炼的目的,仅仅是为了面对敌手之时不再毫无反抗之力。
已到金丹中期的实力,在他这个年纪全修真界都少有。
但这远远不够。
往山上走的路因为人烟罕至已经被深雪覆盖,车轮陷在沟壑里再难寸进。
即便是帮忙把车抬了出来,车夫也是面露难色。
“再往上走,马腿都拔不出来了,接下来的路行不通。行程就到此为止吧,祝四位道长天尊赐福,得闻大道。”
话已至此,结了车马钱。
四人就站进了雪地里。
酥软的雪花包裹到人大腿,湿寒之气使得乔茂立即就打了个哆嗦。
自须弥石中取出取暖的符纸,汤越池掐了法决激活,随手拍在乔茂肩上。
灵力转化为热流他身上游走。
又依次给林鸿瑜和自己贴上,好歹不至于上到山顶时候把人冻坏。
拿着符纸转向林修逸之时,林修逸摇头。
——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已是寒暑不侵。
即便倒下也不会摔伤的厚雪让两个心理年龄不大的颇为愉快。
林鸿瑜两手当船桨,划船似的,边走边把淹到大腿根的积雪拨开。
林修逸见他玩的兴起,也就跟在他身后没有帮手。
乔茂则是团了雪球一路推着往山上走。
没走多远就觉得吃力,叫汤越池与他一起推着走。
走了一阵路,汤越池忽然问道。
“何苦呢?”
简直是给自己找罪受,这雪球像厚毯一样已经超越了二人的高度,把前路盖的严严实实,只能听声辩位沿着林修逸二人的方向走。
好玩的感觉已经消减,这会儿双臂已经推得有些发酸。
加上取暖符纸,这点辛劳让二人身上都带着一层薄汗。
往后看是雪球压出来的一道长路,蜿蜒无边。
即便没有商议,自推上雪球的那一刻起,目的地就默认是乾元宗了,推了这么久,倘若现在放弃,心中都会有一丝不对味来。
二人沉默良久。
这情况着实让人无话可说,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意思。
人无语到一定程度会不自觉地发笑。
接着,乔茂看着汤越池的眼中,缓慢浮现了一丝笑意。
这就糟了。
天雷勾地火,乔茂嘴角一抖,二人不由分说先是一阵大笑起来。
笑得手上酸软没了力气,乔茂转身背靠雪球让它不至于滚落山下去。
汤越池见他弯着腰捂肚子笑也要扛着雪球,亦是乐不可支。
“别…笑了。”他压着喘匀了气儿道。
“再笑大声点……小心雪…崩了。”
乔茂也想啊,只是见他咧着嘴说话还要停顿半晌,一时是更乐了。
这会儿俩人更不该对视,只是抬眼看了一眼对方,笑得更是头昏脑胀。
二人因这笑意境况变得岌岌可危。
乔茂那边妄图压着笑意反倒把笑声拉长到变形,汤越池听到更是笑得喘气不匀,通体发麻,却仍是不能松懈分毫。
雪球上方飞来一团捏散的雪。
“哎…快看。”汤越池一拍大腿。
好歹有了点变动转移了注意力。
乔茂闻声抬眼刚好看到雪团落在地上,份量还不小。
前方只有林修逸与林鸿瑜——汤越池已经伸头看过去了,乔茂也感到好奇二人在做什么。
捂着酸疼腹部的手重新扶在雪球上,他咧着牙花子。
刚探出头。
——偌大雪团迎面盖在脸上。
没有半点反应的机会。
乔茂缩回雪球后。
自白雪中睁开了一双眼睛。
他看到了汤越池眼底情绪翻涌。
——因着自己提醒,乔茂刚探头就被兜头砸了一脸的雪。
他的嘴还在咧着,似乎有点摸不清现状,张口之时雪花簌簌落下,直教汤越池看到了那两排门牙。
笑意还未全然消退,因着前面二人丢雪球而被误伤的乔茂更是点燃了汤越池的笑点。
以燎原之势,汤越池几乎是再也绷不住,立时手上泄了劲儿就笑了起来。
乔茂怔愣着一手抹去脸上雪花。
等密密麻麻的笑意攀上他周身之时,手上一重,脚下当即就开始打滑。
——突然就变成他一人单手被雪球往下推着走。
汤越池眼见好端端的人自眼前往下平移,笑得是怒从心中起,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使上灵力,一掌震散了雪球。
漫天飞雪。
而在雪球之后的乔茂几乎立刻沉进了雪里。
等他翻出来之时,汤越池已经没了身影。
乔茂松了口气。
揉着酸疼难忍的腹部。
——幸好。
倘若这会儿见着汤越池,二人之间,必然要当场笑死一个才能罢休。
前面往林修逸身上投掷雪团的林鸿瑜发现了这边的闹剧。
——林修逸速度太快了,他一个雪团也没中,心下不由有些气恼。
他看到乔茂的惨状,停下了手中取雪的动作,正要犹豫要不要前去帮忙。
却劈头盖脸地挨了雪团的直面冲击。
虽然并未感到疼痛,凉丝丝的雪遇上符纸很快也就化了,可林鸿瑜还是感到不可思议,他看向林修逸。
林修逸头一回愿意陪他玩儿,此刻又极快地团起了雪。
林鸿瑜见状也顾不上惊奇,立马撒腿跑起来妄图闪避。
雪团来往。
乔茂这会儿已经缓和了些许笑意,边喊着:“我也要玩——”
边加入了战局。
林修逸对于打雪仗的理解是一方丢另一方躲。林鸿瑜看着并没有攻击意图,显然就是在示意他拿雪球进攻。
雪团在他手中飞速成型。
林鸿瑜与乔茂二人达成了莫名的默契,起先是一同丢向林修逸却屡屡不能命中,后来是被林修逸追着一同往山上跑。
一路呼哧着热乎气儿,躲着无穷无尽的雪团。
二人头上衣服上,没有一处是不沾雪的。
即便如此,二人还是明确地知道林修逸在放水。
直至一路追逐到山门。
第069章 现状
大半年没回来,单从外看,乾元宗似乎没什么改变。
值守大门的两位弟子认识汤越池,正是感到惊奇互相小声交谈着。
没多久,林修逸和乔茂、林鸿瑜也都上来了。
见着林修逸,两位年龄都比林修逸要大不少的守门弟子连忙躬身行礼。
“林师叔——”
因着林修逸实力超群而拜入掌门门下,乾元宗修士见着他都得叫一声“师叔”。
林鸿瑜见状是神采飞扬,一幅与有荣焉之态。
他先前就听人说过,在乾元宗,单论辈分,即便是林寻松见着林修逸都得恭恭敬敬的。
当时就觉着好笑。
与林鸿瑜上次来时被人拿刀剑指着进入不同,这次的守门弟子恭而有礼地将他们迎了进去。
比起林修逸,他们的视线更是悄悄地看向乔茂。
先前乔茂自瑶洲出来时的惨状广为传颂,即便没有亲眼看到也听过详尽描述,所有人都觉得他活不了。
没想到一年不到,人又好端端地站这儿了,风流俊俏地,看着可根本不像是养伤的人。
对他人的态度并不关注,乔茂站在前往幺山的传送阵上千叮万嘱:“你们要走时候可千万别不声不响、一定记得通知我——”
传送阵的光亮起。
留守在离恨山的侍从每天过着闲淡的日子,他们见着回来的兄弟二人激动得热泪盈眶,当即就到厨房做了顿热饭为二位公子接风洗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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