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次传送回原点的力量是他们从未接触过的领域,因为人数多,对于未知的恐惧被转换为欢乐的刺激。
直到夜幕降临。
遥不可及的出口光点被火红的篝火取代,石室深入骨髓的寒冷让他们依偎在一起。
有人像是喝醉了酒般走了进来。
奇特的香料味道伴随着来人晃晃悠悠的步伐。
成袋的食物被他丢在地上。
少年们义愤填膺,质问还未说出口,不容他们反抗,其中一员就被那人不容分说地带走。
手中的利剑成了无用的摆设。
他们将耳朵贴在石壁之上,倾听外面传来的动静,似乎有许多人在欢呼,还有轻微的叫喊声。
被带走的少年没有回来。
第二天亦是如此。
恐惧感笼罩之下,有不少人心中动摇。
益景同尝试过挡在众人身前,那些人却对他不感兴趣,只是粗暴地将他的配剑折断连他也是一脚踹开。
他只能匍匐在地,听着同伴被带走时的挣扎。
自己的配剑被折断,同伴的剑还在。
益景同在第三天夜里隐匿在暗处,屏住呼吸刺伤了前来的人。
这天夜里无人被带走。
第四天来的人换了一个,益景同的袭击并未奏效,那人带走了两人。
到了第五天,与益景同一起持剑的人又多了几个。
这次那人甚至没有活着走出石室。
益景同下手并不利落,在同伴的压制下,将那人一剑穿心。
那人临死之时的呼吸急促,像是在笑。
第六天,来者使用了灵力,他们的佩剑被尽数折断。
并带走了三人。
今天是第七天。
地面上盛大的篝火,让林鸿瑜不由想到兽潮时的那些野兽尸体被分食炙烤的场景。
“今晚,你们往后躲。”益景同在提灯摇晃的火光里仍是神色坚毅,他似乎没有想过被带出去可能就意味着死亡。
“此番前来本就为了惩恶扬善——我会让那些邪魔歪道付出代价。”
随着他的言语石室内的少年安静了下来,因为有着益景同,这些人在面临危险之时并未被负能压垮。
林鸿瑜看了益景同一眼,他们互相了解不深,林鸿瑜不知道他的信念感从何而来。
所有事情都得有个依据。
是自己的话倒是有可能,他体内流转着五行的能量,身体素质早已超越了大多数人,而益景同只是锻炼了几年体魄的孩子。
考虑到那些诡变的阵法,林鸿瑜心中多了几分不确定,他低头去查看手中灵石的颜色。
——很淡的红。
林修逸仍处于幻阵,离他并不算近。
拿着灵石在石室内走动,直到石壁的一处颜色似乎变深了一分。
——这代表着林修逸所处的方向。
不知道林修逸在夜晚到来、在那些人来挑人之前能不能赶来。
石室逐渐安静了下来。
病症还未完全痊愈,林鸿瑜紧绷的神经难以自抑地放松下来。
他走了许久难行的路,双足仿佛变得肿胀而笨拙,正叫嚣着疼痛。
有人叫住他,并体贴地带他到了靠墙的一堆枯草旁。
这里怪异的香料味道格外浓重,细嗅之下还甚至已经酸臭发馊。
“总比躺在石面上好。”那少年说道。
这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地上摞在一起的干草,显然是他们这几日休息的地方。
对于他善意的提醒,林鸿瑜道了谢。
须弥戒中剩余的被褥被他全部取出。
好教这些勇敢到鲁莽的少年们不再浑身酸疼,在夜晚降临之前能短暂地做个好梦。
因着体力已经见底,林鸿瑜的意识极快地陷入昏沉状态。
易洪宇没有再去控制这具身体。
对于林鸿瑜所处的境地他并不担心。
只是见着益景同的少年时期,易洪宇觉着有几分新奇。
——现在的益景同,看起来也还是个固执己见的少年。
只是对视一眼,他就能感到这小孩有着极强的信念。
倘若是别的少年,经历了这种事件可能就会一蹶不振,可益景同不同,他天生就像是为了心中的正义而生。
难怪,前世在诚洲认定了林鸿瑜是邪魔外道就分毫不听辩驳。
对邪修的深恶痛绝应该就是自此开始。
更是在修炼有所成之后频频前往各地处理恶性事件。
有这样坚定意志的人,不知在前世的自己死后是否能够找到拯救生灵的一线生机。
前世,除了益景同,这些孩子无人存活,倒是可惜。
跟随而来的二十七个少年均是钟灵毓秀,本就属于资质不错,已经隐约摸到了气感。
他们家附近贴满了寻人告示,却再也无法见着父母一眼。
留下的书信成了诀别书。
除非林鸿瑜危及生命,否则易洪宇觉着自己不会出手,即便这些人死了可惜,可也不值得他暴露自身。
——另个世界的灵魂所使用的力量,倘若被这个世界所感知到,想来就会比石阵到处的传送阵还要迅捷地将他遣送走吧。
不知会不会让他的灵魂消散。
那么,林修逸呢。
石阵由巨石微妙地衔接,念及林鸿瑜在石阵之中,为了避免误伤到他,想必也不能直接大范围破坏吧。
从最开始就习惯了五行能量的林修逸,在灵力修行上称不上高深,逐一探寻的滋味又如何?
易洪宇想,倘若自己的还在现世,就能自笔记本中将林修逸的情形一探究竟。
但此刻自己的灵魂在修真世界,那具没灵魂的躯体又怎样了?
想必自己已经和林修逸一样陷入昏迷了吧。
第075章 加入我们
正如易洪宇猜测的那样,对于这种精细入微而又不能暴力摧毁的阵法,林修逸直到夜晚降临才算是摸索到了一些门道来。
——过于依赖游戏系统了。
林修逸反思。
他所遇到的标注着红名的人,倘若使用灵力攻击,在林修逸眼中都是相当亮眼也极易防备反击。
对于普通灵力的探查,林修逸一向称不上敏锐,判断他人境界也是看他们头顶气血值所显示的数字。
更何况是在这种精妙的阵法里。
那点微不可察的灵力,如同在尚未掀开的石头下休眠的鼠妇一般潜藏于泥土中。
只等触发的一瞬就将他传送往石阵外。
对此,在修行方面极为偏科的林修逸别无他法,只能一次次试错,速度极快地将触发点一一排除。
被五行能量所强化到极致的感知在并不擅长的方向显得吃力,这些能量也不会为他提供灵力相关信息。
仿佛这些灵力只是如同草木氧气一般普通的存在。
它们不为任何东西绕行,也不对任何停留。
除了体质特殊的林氏与她所诞下的一对双胞胎。
另一边。
在石室中睡觉的林鸿瑜被身边少年们突然起身的动作惊醒。
提灯中的烛火已经燃尽,即便看不到他们的神情,却也仍能感到空气的氛围变得紧张起来。
有人拉了他一把。
“快退后——”
不明所以的林鸿瑜跟着那人站在少年们之间。
他看到了洞口的红光,伴随着奇异的、称不上好闻的强烈味道。
以及脚步声。
意识到有人正朝这边赶来。
少年们朝气蓬勃的身躯紧绷。
他们之中,有人站了出来。
林鸿瑜听到布料摩挲的细微响动,其余的人伸手想要将他拉回团体。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
“退后、放手——”益景同说着。
他要兑现自己话,语气听起来不是想要替人赴死,那种坚决、更像是他认定即将奔赴战场。
只是那人尚未走近,就率先使了灵力攻击。
攻击型术法总是难以避免地带有一定凶煞之气,几乎同时,被锁定的所有人寒毛顿竖,即便有反应过来的妄图躲避,却因为空间拥挤而避之不及。
广范围的灵力袭击笼罩所有人,接着,重锤一般落在众人身上。
二十多人立即瘫倒在地。
不是过家家的玩乐,是实打实的灵力攻击。
那位邪修虽留了手,但他们这些没直面过灵力的恶意袭击,纷纷倒在地上痛苦哀嚎。
在此起彼伏的疼痛呼唤中,那人停下的脚步才重新续上。
他在少年之间挑拣着。
事发突然,林鸿瑜只来得及躲过灵力攻击,随后就被众人压倒在地。
等他将身上的人拨开,他就听到那邪修的脚步声是方寸大乱,在一声闷哼后倒地的声音传来。
没人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原先站在那里的是益景同。
林鸿瑜仔细分辨,只听得一声哼笑。
那边安静下来。
“折断了剑——还有牙。不听话的狗崽子,就得先趴下。”
那人说着拍拍手掌,等他再次朝后方少年们走来之时,鞋底与地面之间产生的声响不再干脆,像是踩水一般显出了几分粘连。
那人走来,语调起伏不定,像是采摘鲜果时自说自话。
“——即便挨了打、口味有了折损又算得了什么?”
这次已经离得极近了。
那邪修蹲下,呛鼻的香料味道惹得林鸿瑜想要打喷嚏。
接着,那人捏上了林鸿瑜的下巴,他强忍着下意识的反抗,任由那人转动着他的脸颊。
耳畔旁,深嗅一口气的声音在断断续续的杂音中显得格外悠长。
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林鸿瑜咬紧牙关避免自己忍不住一拳击落他的牙。
那人似乎对林鸿瑜颇为满意。
随后反手提上他的后领,扔下一众倒地哀嚎的少年就往外走。
其间还有人挣扎着伸手想要将林鸿瑜挽留。
回以的只有不耐的一声咋舌,以及清扫垃圾般地扫开障碍。
这些人将他们圈养在此的目的尚未可知,林鸿瑜想要借由此人去寻找被带走的七个孩子的下落。
依着益景同的说法,这些人此前并没有伤害他们性命的意思,留他们在这儿等待他再来救援反倒比较稳妥。
林鸿瑜准备将计就计,他装作手无缚鸡之力,任由那邪修拖拽着他往无论如何也出不去的石道尽头走。
——他的视线在黑暗中看向遍布阵法的通红洞口。
只有这些邪派的人,才能带他离开这处。
就当即将离开石室进入狭窄通道之时,异变突生。
有人携利器扑了上来。
断刃入肉——
那邪修倒吸一口凉气,浑身绷紧。
距离事发点足够近,林鸿瑜感到脸上喷洒到液体,鼻间闻到来者身上的浓重血腥味。
——此人大概率是益景同。林鸿瑜心想,他刚才受了重伤吗?
因着被迫对战,那邪修松开钳制林鸿瑜的手,捏决去搜寻一击之后重新归隐黑暗的益景同。
困于石室数日,黑暗的环境已能称得上是益景同的主场。
再一刀袭来、邪修身上又是扑哧一声。
他愤怒地咆哮,灵力攻击朝袭击者所在方位袭去,却再度落空。
林鸿瑜觉着,在这种环境下,益景同凭借过人的身手击杀这邪修并不是没可能。
可倘若益景同成功得手,林鸿瑜就无法离开这石室,只能缩在黑暗的角落被动等待林修逸的救援。
这么狼狈,林鸿瑜不要。
所以在益景同再度攻来之时,林鸿瑜比那邪修先一步察觉,他一把握住益景同的手腕往斜处一推,连人带那截断刀都被他推向一边。
那修士后一步感知到益景同的位置,灵力攻击紧随而至。
这次林鸿瑜听到了益景同被重重击落在墙壁的声音。
那邪修似乎笑了一声。
“猖狂的狗崽子,今天还不轮到你。”
说完这句就不再耽误,他拔出刺入身体的剑刃,踉跄几步重新抓住林鸿瑜往外赶。
这次没人再来阻拦。
林鸿瑜看着通红的篝火逐渐变大。
巨石之间的缝隙透出火光来。
踏出石室,林鸿瑜发现黑夜已被篝火点燃。
木板咔嚓作响。
那些仅有一面之缘的人们,此刻都极为专注地围在伸入篝火一半的石板上。
邪修带着林鸿瑜走到石板另一侧。
有些面带沉醉之色的人抬头——没有与他对视,那些视线粘腻地在林鸿瑜身上打转,像是在看砧板上食材的肥瘦,这感受不由令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视线划过一张张面孔,除了一个个眼睛发亮姿态却千奇百怪的邪修之外,林鸿瑜还看到了几个面目显出惊恐的人。
同他一样被人抓在被烧得通红的石板旁,看着装应该是别的门派的修士。
接近亥时,篝火越烧越旺,扭曲的空气显得此处生出一些怪异感来。
“时候到了——”
攥着林鸿瑜衣裳的手收紧。
有人拿铁链把其中一个被束缚之人的双手双脚紧紧捆起,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那人挣扎着吼叫抗拒。
其余人无动于衷,有人跛脚缩肩、别着头手舞足蹈,有的只是满面沉醉嘴里还在念叨,所有人对此都见怪不怪。
直到那铁链被拉响,那人跌倒在地被拖向火堆。
即便有所猜测,林鸿瑜始终不敢相信,他觉得最起码——人不会残害同类。
直到这时,他才真的意识到这些人外在的状态早就表露了一切。
林鸿瑜忽然想起脑海中不知从哪儿听到的玩笑话。
【瑶洲东南岸有食人魔。】
原以为是无稽之谈,再结合他们看向他时候滚动的喉结,以及贪婪的目光。
那些被带走的少年们,大概率是被这些人吞吃入腹。
——一群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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