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林鸿瑜倾倒之时候心生绝望,自然也看到眨眼间他又重新站稳。
接着就是瞬间遍布的恐怖植株。
耳边是骨肉被刺穿的声音。
……
此刻仅是看向那边,他们的心中都难免会感到一些胆怯。
——世界都被黑色植株全然笼罩,在那种环境下的自己,与任凭宰割的蝼蚁又有何异。
考虑到他们七人是全场最后站着的人,那恐怖的力量主人显然是他们这边的。
有人就觉着应该过去看看。
“但他……入教仪式成功了吗?”
没人知道。
只是走去的那人脚步停住了,他犹豫着,没人能保证林鸿瑜睁开眼睛还是原来愿意救他们的人。
林鸿瑜是为了救他们才主动提出要加入杯教,这点毋庸置疑。
只是这种邪教极为邪门,也许他再度醒来,就会和其他的、成为邪修的修士一样,完全判若两人了。
他们迟疑着,却听见有人说:“篝火、是不是变小了?”
歪门邪道的法子总有诸多限制,想来邪修们需要将“活牲”在规定的时间投入篝火进行仪式。
难怪那些人到了亥时俱是癫狂紧急之态。
“……其他道友呢?他们是不是还在石室之中?”
除了被单独关押的二十多个小孩之外,还有更多修士也被关在其他的石室里。
邪修对待他们不像对小孩们一样随意,封锁灵力的阵法加上日夜监管,个个都是面容枯槁精神几近崩溃,每日被带走的七人几乎毫无抵抗之力。
他们现在看起来像是自由了——总得有人去看看石室里的同伴,可对于道路上遍布的阵法,他们又着实感到惧怕。
被林鸿瑜救下那人走到石洞前,他贴着石壁朝里呼喊:“困阵消失了吗?”
片刻过后,石室里传回微弱的声音。
“——看守的邪修死了,困阵也消失了。”
里面的人对外界的情况并不清楚,但他们认出了被带走同伴的声音。
——光是被带走的七人仍还活着就足够让人兴奋,这意味着事情有了转机。
而不是只能在原地束手就擒等待属于自己的临终日期。
那人转述了同伴的话,在场之人神情怔愣。
“——所有邪修都死了,那我们……是不是能走了?”
他的声音在石阵中荡出回音。
惹得在场众人浑身一震,顿时目光火热地回头,奔向原本被设置了阵法的出口。
只是还未赶到,就听得前方石隙里飓风呼啸。
风中裹挟着灰尘,一时睁不开眼睛。
等他们重新警惕地去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石台上赫然多了一个人。
这七人经历诸多磨难本就如同惊弓之鸟,这下更是脚下一软几欲跌倒,忙不迭撒腿往外跑。
阵法并未触动,那些人沿着来时的路往外走,他们眼含热泪,脑子里绷着的弦却不能放松。
——后面过去的那个人,不知是否是邪修,倘若他回过神,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来将他们捉走。
没命地奔向石阵外围,无人愿意回头。
离去的人只有六个,其中一个还在原地停留。
正是起先被林鸿瑜所救的人。
他问候完山洞里的同伴,离出口最远,再转身想像其他人一样跑走却已是来不及。
现在他看见有人来,心中亦是无比紧张,只是出口却在另外的方向,为了不惊动这敌我不分的人,他只能隐藏着身躯偷偷看向林鸿瑜那边。
那人将林鸿瑜从地上翻了起来。
要巧不巧,以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来人的相貌。
——与倒在地上的林鸿瑜长得十分相似。
***
自易洪宇倒下已经快要到两月。
他的身体检查报告与林修逸起初之时一致。
那些漆黑的能量具现体在易洪宇昏倒之时就消失无影,这座建筑从外观上看重新变得温馨而又美好。
起先林循发现黑色植物组织的消失还以为是易洪宇想开了。
当他已经显出几分老态的脸上带着笑容去推开大儿子的病房门时,却震惊地看到次子躺在金属铁片之上不省人事。
……
当易洪宇醒来之时发现自己与林修逸躺在同一间房中。
下意识起身要去看林修逸的状态,大脑却一阵刺痛,身体也因躺了太久而显得迟滞,踉跄一步差点倒在地上。
就这一顿的功夫,他记起在另个世界自己所经历的事。
易洪宇站稳后握了握拳,他的灵魂已经重新在躯体中归位,但他的力量似乎有所削弱。
像是将他遣返回来所附赠的【虚弱Buff】。
灵魂从这里被跨界传送阵召唤到异界更像是钻了空子,而他在另个世界使用了不应存在的力量,才被更高维的东西所察觉从而驱逐。
他能完好地站在这里,还有手有脚,早已是万幸。
从林修逸长长的头发上,依稀可以猜测到两界时间的流逝速度可能还是游戏所能拉到的最高——七比一。
这次,林修逸灵魂的真正所在地已经被他所印证——易洪宇的猜想无误。
哪怕在当时看来觉得这份猜测过于匪夷所思,可事实发展到现在,一切却彰示着的确如此。
想到在他的影响下,明面上是说兄弟二人去游历五洲。
没想到第一站都没结束他就回来了。
其实在当时易洪宇可以任由昌庆生将林鸿瑜带走,那七人在前世本就是已经死过的人,况且他们到得太迟,已经有五六十人丧命,再多七个也不差什么。
只要保证林鸿瑜还活着就好。
可林鸿瑜是那么真切地希望将所有人都救下——在他接收了那份邪门却又极度霸道的能量后,却不管不顾地倒下。
被愚弄的感觉是如此强烈,全被与林鸿瑜共用一具身体的易洪宇所接收。
他有一瞬像是跨越时空变成了年幼时候的自己,爱和恨都变得无比鲜明,那些割伤【林鸿瑜】想要保护的修士的刀刃仿佛凌迟在了易洪宇的身上。
——他要将前世所留意的补全。
这是他置身于此地的一个重要目的。
即便见过再多生死,人命也不该因数量单位的过少而省略不计。
哪怕旅途到此为止。
他灵魂所携带的力量在修真世界释放。
——这是他曾经作为林鸿瑜时迟到地守护诚洲所使用的能力。
却在杀尽感知范围内所有沾了邪教力量的人后察觉到了被排斥感。
易洪宇知道,一切就如他猜测的那样。
像偷渡者被遣返,赶走他的力量远不是易洪宇所能抗衡的。
索性放弃了抵抗,记忆中那些过不去的画面此刻都变得无所谓。
他最后操控着这具曾属于自己的身体,看了眼感应灵石呈现接近赤红的色泽——
林修逸快到了,可易洪宇却不能再见上他一面了。
“——林修逸,我在那边等你。”
轻叹的话语结束,林鸿瑜的身体与所有被刺穿的尸体同时落在地面,笼罩石阵的黑色植株宛如幻境结束般破碎,所有相关邪修无一幸存。
窗前有人影晃动。
易洪宇从沉思中回过神。
他看见慕容漱玉拉着卫鹤在窗前朝他招手。
“你回来了——见到阿芝了吗?”慕容漱玉问。
易洪宇从未对他人透露过自己的想法。
看来,有些事,慕容漱玉也并未透露。
***
那邪门的能量在触碰到指尖的一刻涌向了林鸿瑜的身体。
他的意识停留在昌庆生伸出的双手上。
哪怕心里再抗拒,他也无法再操控身体的任何部位。
意识在黑暗中浮沉,林鸿瑜听到意识深处传来奇异的絮语。
他尝试分辨,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你也被困在这里了吗?”
这是昌庆生见到他所说的第一句话。
“困?怎么是困?”林鸿瑜问出之前没有说出的话。
“灵魂本为世外来物,却于痛苦中诞生、束缚在这血肉身躯。”
“自出生所吸纳的每一口空气都是致命的毒,加上永无休止的规训教条与无法满足的六欲——怎么不是【困】呢?”
昌庆生说,他的身影在林鸿瑜意识的某处化为一片暗色,显得鬼影重重。
想到那些被邪修们所伤害的人,林鸿瑜追问:“你们害人,难道就是为了让他们解脱?”
“他们不配解脱。”昌庆生嗤笑一声。
“他们是贪婪的客人,也是宴席的佳肴。”
“世上像他们一样的人多如繁星,没什么稀罕,唯一不同的是你——”
林鸿瑜犹如置身梦里没什么实感,只觉得像被冰冷的谎言笼罩。
他向前奔跑,想看清那声音到底藏在哪里,可话语却始终不远不近地与他同行。
“点亮篝火、成为【杯】的一员。”
这一声已经不单是昌庆生一人,数不清的人同时说。
林鸿瑜觉得意识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他,那东西无比强硬而又炙热,他直觉那东西与他所寻求相差甚远。
“你不愿意?”
昌庆生的声音愈发接近了,他的声音带有悲悯。
“可怜的孩子,为什么只愿意听信别人所说的善恶,为何不去听听你的内心?”
“你感到寒冷吗?抑或是饥饿?我们已为你备好温热新鲜的无暇美食,只等你点燃篝火——”
林鸿瑜想到石室中被关押的二十多个少年,即便受击倒地也还是紧紧拉着他的人,还有益景同——满地的血,鞋子踩在上面离去声音像是凉薄的乐曲。
——无暇美食!
林鸿瑜猛地睁开双眼。
他看见眼前的昌庆生,一骨碌从床上翻起来抽剑刺了过去。
昌庆生对他毫无防备,即使速度再快却也还是被他所伤。
“——你在做什么!?”林鸿瑜听到熟悉的喊声。
他转头,窗外的阳光洒进来,他看见了站在那儿的几个少年。
声音是那么耳熟,林鸿瑜曾经在石室里听过。
他们几人安然无恙,那其他人呢?
刚睡醒的头还带着昏沉,林鸿瑜戒备而充满厌恶地看着眼前的手臂涌出血液的昌庆生。
虽然不明白怎么从石阵换到了房中,还是对那几个少年说道——
“——昌道长他们要食人!你们快跑!”
“昌道长?你是说昌庆生?他已经死了!”有人喊道。
林鸿瑜闻言一怔。
昌庆生死了?那面前的人是谁?
他看见【昌庆生】起身,身上放着的通红如血的感应灵石滚落在地。
第078章 煞神
林鸿瑜看见昌庆生伤口涌出的血沾湿了他的一袭白衣,上面的云纹绣样被染成了血云……
昌庆生穿的是这种衣裳?
“——那是林道长!是你哥!”那几个少年喊着。
林鸿瑜握剑的手一颤。
林修逸?
他仔细去看眼前的人——
不,不可能,林鸿瑜永远不会把林修逸认错。
那张脸的确就是昌庆生,即便他不再像之前似的自顾自说话,也只是让他看起来顺眼了不少。
不知他从哪儿拿到了林修逸的衣袍,穿起来居然还刚好合身。
——可距离冒充林修逸还远得很。
林鸿瑜握紧持剑的手,长剑再度指向对面的昌庆生。
他冷脸问道:“其他的人呢?”
屋里其余的人对于林鸿瑜睁开眼却不认人的变化感到震惊,一时好几种声音掺杂在一起。
这些话在林鸿瑜耳中全是干扰的胡话。
而被林鸿瑜拿剑指着的人一言不发,只是看了他一眼后极快地离开了。
快到视线甚至无法跟上他离开的轨迹,倘若不是门的声响传来,简直就像凭空消失了。
林鸿瑜的眼前忽然空无一人,这种感觉带给了他一丝熟悉。
长剑垂下,剑上的血顺滑落地。
“他怎么穿着我哥的衣裳?”
有人走上前来,却没有离他太近。
“他就是你哥——”
——怎么还在说这话。
“你又没见过我哥,我不可能认不出林修逸——那人、他分明就是昌庆生。”
几人对视一眼,林鸿瑜在他们眼中看到了显而易见的担忧。
——担忧什么?
“你被带走之后,阵法消失了,我们出来时,满地都是邪修的尸体。”
这声音底气充沛有力,听着就很有特色,林鸿瑜依凭声音认出了此人——是益景同。
“当时你已经昏迷,是林道长背着你回来的。林道长说等你醒后送我们回去,叫我们都跟着——”
“其他人都跑了,那个来瑶洲游历却被困在石阵的道长是唯一留下的人,我们刚才送别。他说你被邪魔所骗,再醒之时可能会失去自我。”
“还有一件事——”
益景同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其他人急忙补充。
“他还说其他人都跑了,那和我们一起来的人呢?你见到他们了吗?——我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我很担心他们七个。”
“他们被带去哪儿了?……你知道吗?”问话少年的眼神小心翼翼,为着打探同伴的下落,他慢慢靠近了手持利剑却头脑并不清楚的林鸿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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