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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行之地(穿越重生)——栎椋

时间:2024-10-13 06:38:44  作者:栎椋
  被水泡发的皮肉散发出难以言状的腐臭,看不清面容的脸全是狰狞的惨状,身上的衣衫破烂地漂在四周,或有鱼虾啃食过,偶尔能见森森的白骨露出来。
  李融掩袖捂住口鼻,压抑几欲作呕的念头,只是匆匆跟上薛珩的脚步,所以他们走得很快,比计算中的还要快上一两日。薛珩依旧走在最前面,挺直的身子不知道是悠然还是淡漠,很难从体态上窥得几分急切。却依旧放快着步子,李融看向他的时候,偶然会有一股错觉,错以为薛珩的视线会仔细扫过漂浮的死尸,死鱼和其上不该属于河水的物件。
  随即这样的错觉又会被他抛到脑后,他会羡眷薛珩于见解上的卓绝,却不会去细想薛珩所守的自然道法。这于他是无用的,甚至是相反的道义。李融也希望着,希望薛珩能直走在那条他申明的路上,不用踟蹰,也不用回头。只因为他是薛珩,是薛拙之。
  于他自己而言,他会在夜间休息的时候辗转难眠,枕在枯草上望天。深秋的夜里北地的天多是厚重的云层,不仅遮盖着白昼,也遮盖着黑沉的夜。所以李融也看不到多少带亮光的星,只能默然瞧着漏出光边的月,去猜测今夜的月是更圆还是更缺。等睡过去的时候,梦又会是纷杂的。他梦到姑苏城外连绵的红枫,转眼却又是白日里远远瞥见的漂浮河面上露出白骨的人,浑浊腥臭的水也在慢慢退去,于是裸露出来的将会是更多这样的白骨;他梦到金陵城内带水的红木,转眼是远处起伏的山,北地的冷能用厚重的衣物遮住,他们一路也能看到逃灾的百姓,偶尔会停下分给他们一些干粮吃,然后见他们匆匆赶路。
  自己也和他们一样,匆匆赶路要从他们来的地方而过。他们终因为泛滥未消的水停下,借宿在周围快要倒塌的草庐内。有拄着拐无法赶路的老妪依旧待在这里,苏肆拿出干粮分了老妇一些,见她慢慢嚼着。
  薛珩点燃了火,半湿的柴草发出噼啪的声响,照亮了整个草庐。他们坐下和老妪说话,她操着不算流利的官话,断断续续讲着。李融虽然学过中原的官话,却也很难听清其中的意思,全靠着薛珩复述给他们听。
  老妪从几年前便是寡居,生养了三个儿子,两个都去长安服了徭役。今年本看着收成见好,打算秋日割了麦交够免工的份量,能让小儿子待在自己身边。苏肆想要开口问过老妪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人,看着那双浑浊的眼也逐渐没了话音,只是安静地慢慢听着。
  李融听着,老妪的叹息声是那样轻缓,却又是那样沉重着。她用干瘪的手抹过自己的眼睛,也愿意为借宿的他们继续讲着,哪怕颠三倒四着。
  一会儿说地里挤满了金黄的麦穗,一会儿说从天而降一直下的大雨。然后又说到自己几年未见的另外两个儿子,转而沉默着,清明过一瞬,问官家今年一定会放粮吧,她的幼子总能带着过冬的粮食回来。
  即使无法免除徭役的苦痛,也至少让他们母子再一起过一个冬天,说不定不用过完这个冬天,自己就该下地去见丈夫了。老妪自顾自说着,苏肆能插上些话了,安慰她会的,这个冬天也没有那么长,老妪也总能再见到自己儿子。
  老妪说过这些已经劳累了,薛珩扶着她上榻去,将自己的棉袍铺在她身上保暖。他们围坐在火堆旁,准备坐着对付一夜。李融听到苏肆口中发出的叹息,不再诧异自家的书童也有满是愁肠的时候。
  他只是在计算着府库中能放出来的粮食,又苦笑着暗道自己明明算不出来。却一遍一遍地演算着,回想自己在竹卷中所读到的中原,官府放出的粮或许能够他们一时温饱,再甚者,能够他们过冬生计。若是他自己为官于此,大抵会上书求上面免了今年的徭役。
  李融反复想着这些,最后还是合上眼睛。他不知道府库中还有多少余粮,也不知道为官者会作何举措。他也只能在如今不断地叹息,却觉得连叹息都不忍在这样的地上。
  生他们养他们的大河咆哮着冲刷掉他们赖以为生的田地,淹没他们的身体,淹没中原上可淹没的一切。等到那些浑浊腥臭的水退去的一天,遍地的白骨又化作冬天的养料,再养着中原的沃土。
  等到下一年仲秋,河水平静的日子里,坠着穗的麦拥挤在田地上,汲取埋在地里的养料被收割下送进府库内。
  他又突然惊异起来,不知道这样的洪水会不会连带府库内的粮也一并淹掉。李融想起说不信仓中无粮的自己,也下意识去相信自己所推断的定论。他重复着这样的想法,如同苏肆安慰老妪一样安慰着自己,中原的仓中不会无粮。
  他渐渐沉在痛苦的梦里,全然不知即使仓中有粮,官府能放出来的又有多少,也全然不知,或许总有贪官污吏,反复陈说府库中的粮被大水一道冲去了,淹死了几多人,淹掉了几石粮。更不敢去设想,年年如此,地地如此,仓中有粮还是无粮只有看过的人才明了。
  也不知薛珩在后半夜醒来,重新添了火驱散深秋的寒意。李融似乎又梦回到那天的清晨,和薛珩说着自己忧心颍川的大水。
  薛珩依旧沉默地磨着墨,他梦到薛珩说恐怕仓中无粮的假设。而他自然是不信的,笃定着自己不信仓中无粮。
  或许他们都未曾辩对这件事,或许他们自己也在某天难眠的夜中去做其他更多的设想,当然,世间百道哪有是非黑白之分,对民对上对己,若能用一句仓中无粮说尽芸芸众生,便是奇事怪事哉……
 
 
第十五章 
  李融醒过来的时候火苗还在被风吹得摇曳,天色刚蒙蒙亮。老妪也起得很早,拄着拐看苏肆在火上烧水。他们不欲久待,也打算了今早就启程。薛珩将棉袍留给老妪,苏肆则分了他和自己的干粮偷偷留在桌旁。
  老妪用那双浑浊的眼送别他们,口中不断道谢着。他们整理好了行囊,薛珩根据舆图和昨夜从老妪那里问到的情况,还是打算从离颍川偏南一些的地方绕过去。李融想,这样徒步再走上几日,他们就要到长安去了。
  他们行路的时候依旧保持之前的沉默,积在地上的水还没有完全退去,泡在水洼里的死鱼散发出一股更难以言说的腥臭味。李融再往远处看到的时候,就能看到浑黄的河水,颍川的雨已经停了,但铺在中原那些死寂的水在将要入冬的寒风里或是结着薄冰,又或是泛起浅浅的波纹,一直未散。
  他们在多日的行路中已经能习惯这样无人的静寂和偶尔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了,也拖着满身的疲倦,一直往西走着。路上能见到的人也慢慢多起来,绕过颍川之后的郡县维持着同河内相差无几的人数。
  于是他们在客栈歇下脚,店家烧开了热水连带木桶送进厢房内。李融解下里衣洗去赶路的满身风尘,也在热气氤氲中合上眼。从河内郡背的干粮分给了老妪不少,如今也快到吃完的时候了。只等歇息过这夜之后再谈其他,按照薛珩拿的舆图上所画,若是乘车日夜不休,他们离长安不过两三日距离。
  李融始终开着窗,任由秋风送进来寒意吹拂,他仍旧觉得周围的腐臭没有完全散去,就这么浸染着他。直到他躺在榻上之后,被褥和皂角的味道才清晰起来。
  他自然有些恍惚,不知道今夜会是辗转难眠的夜,还是多梦的夜晚。自他离庐州起,似乎已经三月有余了。连深秋的最后一旬也即将要度过去,他们也将往长安去。
  李融想起很久之前梦到的北地,有苍茫连绵的山,也有他从未见到过的雪。按照时日算,他能赶得上长安的第一场雪,也能赶得上长安岁末的繁华。他也在三月有余的行路中疲惫着,往日所展望的,所向往的北地的繁华近在眼前。
  他却难得先生出几分倦意,不知道这样的倦意从何而来,又将往何处。只是放任自己沉在这样的疲倦里,模糊着之前夜半论道的意气,消磨着遇雨手谈的安宁,又慢慢让自己淡忘仓中有粮的论断。
  李融苦笑着,溢出轻声的叹息,他自己又是再清楚不过了。那些即将被深埋的印象恰恰是他不愿回想,或者说不敢再回想的东西。他对为官为政之道已经不再限于使民以时的宏大典籍中。
  那些他亲眼见过,亲身走过的地方。他已不再为江南的安宁产生过早的隐忧,他已不再去凭空计算府库的余粮,他只希望城城如江南水乡的富庶,江河亦如江南的绵长而柔和,他只希望地地如徐州或是更甚徐州,往来的百姓能完全沉浸在安宁之下,又不会失却铸就他们民风的过去。
  他想,此番游学,他已经见过太多人了。见过姑苏红枫映照之下的热闹长街,见过金陵楼阁间起舞翩跹的脂粉酒气,也见过来来往往淳朴着的百姓,也在几日前,往远处看的时候,能看到裸露出来的一截截白骨。
  李融任睡意慢慢侵染而上,他已不再强求寻师之事,累月见闻足够代替他之前感到未解的经籍,逐渐变成新的未知的,也是未解的东西。是如今还在行路的他无法想通的,他自己也隐约有着似是而非的预感,那些会是自己能通悟的道理,还有剩下的会缠绕他余生的没有答案的疑惑。
  再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上枯干的树梢,县内百姓往来也逐渐嘈杂着,李融也终于能窥见中原繁华的一方,即使是在逐渐萧条着的。他关上窗,重新收拾好行囊。苏肆起得最早,许是去找车夫了,薛珩依旧不与他同车而行,许是跟着苏肆一起去租借一匹马。
  李融接过他们的行囊放进车厢内,自己掀帘看着外面的景致。薛珩却不像之前走在他们前面了,只是和马车并行在大道上。李融便总是能看到坐在马背上似是悠然又似出世的薛拙之,也不再像之前一样自己欣赏沿途的草木。
  薛珩带着笑总愿意多说一些,仿佛中原的事情在他的心里已经淡去了。李融不清楚这些,他甚至不清楚自己如何想,更遑论薛珩。他们说着周遭草木,谈过逐渐热闹的行路,也畅想着长安该是何光景。
  他渐渐感到一些兴奋,消磨着他们行路的疲倦,便一齐决定日夜不休地往长安走去。李融又觉得薛珩似乎比他们更疲倦着,苏肆往往和车夫坐在一起彼此说笑谈论着,他有时候看向被风吹开的窗帘处,便瞥不到薛珩骑马的身影,往往要吩咐车夫放慢了脚程,良久才看到他勒马赶上来。
  李融保持着合适的缄默,如同薛珩不去问他的道,他也不问薛珩所走的道。他只是在夜间不知道为自己还是为薛珩溢出两三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散到逐渐凌厉的北风里。
  从中原往长安的大道也拥挤热闹着,数不清的商队来来往往,苏肆有的时候会闲着数给李融看,畅想将来或许能将自家的铺子一直开到长安来。他说长安的物价一定很高,或许比江南那里还要繁华,李融笑着应下声,长安,毕竟是后商的都城,也是前朝的都城。
  他们到长安的前一日刚刚入了冬,这是苏肆从长安走出来的商队里打听到的。薛珩依旧牵马落在后面,似乎是在避让来往的商旅。从河内郡远去往西之后,他们的日子便算得极乱,如今方修回到正轨之上。
  李融才有像初出庐州那般的笑意,连带对长安的憧憬想道确实日子是不差的。等他入长安城的时候,恰好能赶上看到长安城内的第一场雪,也在入冬的时候在后商最繁华的都城住下。
  或许现在该说是冬风了,呼啸着将车帘吹开,李融便能瞥到将近的长安城。即使夜幕落下,灯火依旧通明似白昼,薛珩在一旁牵马而行,也同他们一起被行人堵在入城的路上。盘查的士兵一一放行过要入城的民众,他们先下车给车夫结了钱。薛珩则和车夫一同排在长队的后面等候。
  李融跟着苏肆挤在前面的人群中,苏肆惯常一般被这样的热闹感染着在他的耳边不停念叨过。他也带着笑仔细去听苏肆看到的或是听到的新奇的东西,偶尔应和几声,人流慢慢往前涌动着。
  等快排到他的时候,李融回头试图从人群望过薛珩,却瞧不清踪迹。他便跟着苏肆进了城,在最近的客栈门口等待着。
  长安的街市要比姑苏金陵城内的人还要吵嚷着,热闹地挤在一处。苏肆先进屋付定银两和店家讲好了价钱,再回到自家公子身边讲着这边比江南还要高一倍的物价。李融应和道,若是长安便是自然。
  天上的月缺得厉害,仿佛只是一张弯弓上欲断的弦。他抬头瞧过未被云遮盖的月,想过今夜是个难得晴朗的夜晚。“子衢好兴致。”薛珩牵马进了城,顺着李融的视线望见高挂在天上的月笑道。
  “拙之终是来了,路上多辛苦,自便就好。”李融也同样挂上笑同薛珩作揖,薛珩便也不客气,直说自己要同车夫一起去还马便走进长街中。
  李融在薛珩身后看着他牵马走远,白色的马蹄染了赶路的沙土,马尾垂下来随风轻缓地飘动着。只一瞬,薛珩就好像自然融在长安城中,像刚才进城的时候一般,叫他再寻也寻不到踪迹。
  苏肆在一旁叫着他,“公子不如先进屋休息,薛公子总会回来的。”李融伸手替他理好快要散下的发带同他一起进到客栈,也走到自己的厢房中。
  待他沐浴完便听闻对侧厢房的声响,李融便知是薛珩归来了。他推开厢房原先紧闭的床,客栈的哪侧都临着热闹的长街或是深巷,兼有脂粉味和酒气,还有鼎沸的人声聚在城内,长安便因此常亮着。
  薄月的银光自是要逊色上不少的,李融抬头的时候先被远处挂着的花灯晃了眼,缓过来后才望向这片单薄似纸的月。他溢出轻声的呢喃,却绝不是之前惯常会有的叹息。
  他终于到了长安,游学大半要去往的地方。等离开长安的时候,便日日是要归家的路了。李融想到阿父日夜的嘱托,想到阿娘的身影,也只是静立在窗边看向在长安城里被衬得褪色的月。
  他想阿父和阿娘在家中,或许和他看到的是同一片似银钩的月,又或许远隔千里,月也地地不同着。也只能不舍地瞧着静止在空中的月,一如他所思念的,和思念他的人一起。
 
 
第十六章 
  李融半掩过窗躺在榻上,街边人群的吵嚷声依旧不绝于耳。他安然在这样的热闹中沉睡过去,度过这半月里难得无梦的夜晚。江南的安宁远去了,中原的哀鸣远去了,北地连日的大雨也散去了痕迹,连带长安的繁华都抛在了身后。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便如往常一样先听到苏肆的声音。他下榻披上大氅,棉衣挡住了从窗而进的寒风,厢房内维持着这样的温暖。“都在长安了,公子这回总愿意和我一起尝尝糕点了吧?”李融轻笑着看他拆解点心的系绳,应声道自然。
  不等他问过,苏肆便自顾自地接着说下去,“薛公子许是这几日累着了,我见那边还没有动静,就把给他送的那份给了伙计,等他醒来的时候再一并送过去。”
  李融习惯于苏肆的体贴,却也头一次察觉到自家书童也算个八面玲珑的人精。二人对坐在桌案前,苏肆拎回来的点心颇多,有些隔着油纸还冒着热气。他们便没有再要早食,只让店家上了两壶热茶,苏肆单独要了一个空碗方便痛饮着。
  李融指间捻过整齐成块的点心,细嚼进口中,将酥脆的点心渣接在棉帕里。蜂蜜的甜腻混着经炸过的麦香溢满在唇齿之间。店家供上的绿茶带苦,佐着长安城中的糕点正缓和了那股甜味,便更合他自己惯常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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