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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行之地(穿越重生)——栎椋

时间:2024-10-13 06:38:44  作者:栎椋
  李河用捡来的草去擦他的长剑,剑上凝结的血迹一滩一滩胡乱分布着。枯草和泥土代替了这些暗沉的血迹留在剑身上,难闻的气味被掩盖得淡了不少。他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项工作,他们的热闹还在继续,有人讲到家中总是干裂的田地,有人讲到家养的几只鸡鸭,有人讲到村头上了年纪的老树,打赌它能不能活过今年的寒冬。
  李河在脑海里给自己讲了一遍家里的河,小河在冬天自然会结冰,结得厚不厚要看每年下的雪够不够深,在冰没有那么厚的时候,他可以敲出一个洞来等鱼自己上钩。这是每年难得的荤腥,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对鱼就没有什么要求了,小小的一条鱼就足够他填饱自己的肚子。不过冰结得厚一些也没有关系,等春天水位会上涨不少,再熬过夏天就会变得容易许多,小河也就不至于在陇西干旱的夏天流干流尽了。
  今夜轮不到他值班,李河看到蒋二走了出去,走到他这边的时候还顺势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希望今晚也是安宁的一个晚上,他解下甲胄躺下来。肩上的伤变成了钝疼的疼法,李河一有动作才会牵扯得更疼,这意味着他只要保持姿势就能睡上一个好觉。
  营帐内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李河也闭上了眼睛。今夜的风吹得更为剧烈,本就微弱的火好像快被吹折掉。风从帷幕的缝隙穿进来,带来了陇西冬天的寒凉。他伸手把甲胄裹在上身盖住了伤口,能听到值夜的人在不停走动着保持温度。
  这是个无梦的夜晚,风的呜咽声却连绵不绝。李河维持着同样的姿势保护肩膀上的伤口,在黑暗中继续听到北地的歌谣。那是连风都吹不散的豪情,那也是夜增长出来的悲音。勾起他们的思念,也在安宁的余韵里发出格格不入的一点声音。
  这个声音又是模糊的,好像是从很远的山头上传过来的。总之听不清声音的发源,也听不清具体的词句,只有熟悉的曲调不断盘桓在他们耳边。李河听着这种声音继续睡过去,又或许根本没有这种声音,远处的声音只会被凶猛的北风截断,这只是一种安宁的产物,一种重现之前的深夜的产物。
  但他们都知道,自己熟悉这样的曲调,来自北地的曲调,来自陇西的曲调,唱北地凛冽的风,唱北地的忧愁和沸腾的血。
 
 
第八章 
  没有源头的曲调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李河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营帐内的火已经自然熄灭了。他起身活动过那侧因为长时间保持不动而僵硬发麻的身体,肩膀上的伤口内里似乎已经开始有了痒意,那便离彻底愈合不算太远了。他这么想着,从营帐内出去准备找个亮一些的地方重新为自己换药。
  吹了一夜的风终于停歇了,那弯月刚走到山头的位置,曦光从另边云层里漏出来。他走过值夜的兵士,待在一旁的枯树下为自己捣碎草药。麻布包进的草药干卷了枯边,剩下的草药却是不够用了。李河想了想,用麻布包紧草药重新塞回自己怀里,准备改成两日一换。省着些备用,他想起跟老伯和幺儿一起晒药草的日子,就算留作纪念之物,他还是想多留几日。
  他穿好甲胄,将系绳绑得更紧一圈固定住带伤的臂膀。营帐内的人陆陆续续醒了过来,往东走的时日里今早是第一次没有听到鸡鸣声,他们今日要再往东去,如果没有再遇到胡人的话就可以掉头去玉门了。李河算着时日,四五日之后,他仔细想了想,好像也并不知道去玉门的必经之路会不会走过老伯那个村子。也不知道入了冬,老伯和幺儿的身体是否康健。
  他喝完了今早的菜水,跟着队列和蒋二互相搀着一起行路。四周的荒野依旧是寂静的,鸟叫都少了许多,路旁也很少看到躺在地上的死人。只剩下弯折的枯草挡了他们行路的脚步,刀剑被用来先砍了直没过腰的荒草。
  他们就这样走过了和昨日分外相似的一天,那份安宁的余韵也散了个干净。他们对胜仗的渴望也慢慢平息下去,依旧在夜间扎起营帐,从明日起他们就要往玉门去。柴草燃着火,往玉门走,大概可能会路过他们来的地方,也或许只是错身而过。他们开始有些踌躇,不知道家中剩下的粮食够不够过冬,妻儿会不会受到欺负,也踌躇自己开春之时能不能归乡。
  这有些难说准了,所以他们不约而同地沉默起来。又好像安慰自己一般,说只管往城里去,这一路上都没有胡人,走到玉门关不过是几日的行路,刚好够休养生息。李河看向地面,沙砾混着碎石铺在上面,他伸手抹了把地上的土。
  安宁的感觉转瞬即逝一般,他也同他们一样,不过沉默算是一直以来的常态,所以他并不觉得难以忍受。今天肩膀上的伤应该会愈合得更好一些,他抬起另一只手解下臂甲。他们开始说些零碎的事情,有开始打赌今年的第一场雪什么时候下,明年会不会有好收成。李河离这些事情有些远,他躺下来,耳边似乎能一直听到河水流淌的汩汩声,他知道,一定会有鱼在那里面。
  这样的晚上通常是难眠的,但会有纷杂的梦。李河的梦里只有一个很大很大的沙坑,他在坑底爬也爬不出去,只是一直往上爬着。累了就会重新来过,他隐约间能意识到这样的沙坑是什么,只是困在梦境里如此重复着,重复到再一次的天亮。
  就这样,重复过两日,他们回到原先的地方,就在他们打赢胜仗不远的地方。那些裸露在外的尸身逐渐化成了嶙峋的白骨,鸟兽得以饱食依旧不舍地在周围徘徊,而后被他们驱赶开来。营帐不得不支在山坡较为平坦的地方,李河走了进去。蒋二的腿伤是完全好了的,他们正聚在一起生火。最近的风刮得越来越猛烈,厚重的云层一直遮盖着太阳,今夜好像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李河喝完了菜水,依旧躺在他熟悉的营帐的角落处,蒋二也凑过来,压低声音再次感谢过他的草药,“多亏了小兄弟的草药老哥才能好这么快,小兄弟的肩伤怎么样了,后来有没有找军医去瞧过?”李河摇了摇头,“也算好多了,蒋兄不必客气。”
  “谢还是要谢的,等咱走到玉门去,就有时间教小兄弟学写字了。到时候别忘记提醒我啊。”李河倒像是被提醒过来,还有认字的事情,这段时间他竟然会忘记去想念河,只是重复在那个沙坑里的一切。他想大概是最近赶路太过劳累了,他开始希望今夜能睡一个好觉,这边的枯枝更多一些,火苗烧得正旺。他解了甲胄躺下来,躺在温暖的营帐里闭上眼。
  李河依旧梦到了那个沙坑,那个好像越来越大的沙坑。他今天在梦里好像过于疲累了,于是在坑底休息了很长很长时间,才打算再往上爬。他不知道这个沙坑从何而来,待在里面唯一的念头就是往上爬,直到爬出去,或许这样他就不会一直陷在这个梦里了。
  直到刀剑穿透营帐,喊声吵醒了他们。火苗在踩踏间烧上了帷帐,蒋二推醒了李河,他才从那个只有沙坑的梦里清醒过来,手握上了剑柄系紧自己的甲胄从浓黑的烟里跑出去。营帐被熊熊的火苗烧干净了,迟来的号角声才吹响了一次,也断断续续的,只剩下刀剑穿透血肉的声音和胡人激烈大概像是谩骂的声音。
  李河挡过从身侧砍上来的弯刀,他们的喊声变得零碎起来,号角声也消失了。胡人的骑兵也闯进他们中间肆意践踏过躺在地上的尸体,今夜的云层完全遮住了那弯渐圆的月,远处的火苗烧着没来得及逃出来的人,哭喊声开始嘈杂吵闹。
  他才发觉出这次是胡人的夜袭,也没空去想是从哪里出来的胡人,去想敌我人数的差距,他只是双手握住了长剑防守朝他而过的刀兵,借机挥砍到旁边的胡人身上。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沙坑里,在坑底的他不断往上爬着,又从坑壁上滑下来。
  刀剑映着火光直刺过来,拉长的号角声从远处传来。悠长的声调远没有之前响亮,马蹄声渐渐逃远,这是逃跑的信号。也是李河在这一年里听到的最多的信号,杂乱的人群不断传出惨叫,他们就作为被抛下的部分,走不动的伤兵只能任由马蹄从他们身上踩过去。
  李河躲过了砍向他腰侧的弯刀,背上的甲胄也为他挡住了横砍过来的刀剑,他往后退着,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少了。满地流淌着新鲜的血,痛呼声总是被补刀突然截断。他渐渐吃力起来,他的周围有太多人了,眼睛开始模糊起来,好像压根就分不清胡人和自己人的区别。他好像就被围在这里,一遍遍挡住朝他砍来的刀,又一遍遍挥出长剑,就这样被困在这里。周围的人不见丝毫的减少,能撑住他的却只有越来越疼痛的肩膀。
  “小兄弟接着”,那好像是蒋二的声音,他的手松开了,接过蒋二递过来的弯刀,“不说别的,胡人的刀就是好用,砍人是一砍一个准。”李河握紧了刀跟着蒋二从混乱的人群里逃出来。弯刀用不上双手,他开始适应更轻巧的弯刀,专朝没有护甲的胡人的腰腹处砍去。
  血溅上了他的脸,火也渐渐熄灭了。他由蒋二带着跟着一小群人冲出去,他们只能往前跑,砍杀声逐渐落在身后。李河依旧紧握着弯刀,肩膀上的疼痛丝毫没有减少,他想,大概是伤口崩裂开了。黑沉的云压得更低了,有零星的湿意散落下来。他们往前跑着,跨过山头往西去。沉默间只剩下起伏不断的粗喘声,脚下开始变得泥泞。李河才想到,这是天开始落雨了。雨势越来越大,浇透了他们,也掩盖住他们的脚步,这算是摆脱了追兵。
  他们卸了紧绷的力道坐在枯草间,大雨洗刷掉甲胄上新鲜的血迹,一声长叹起,紧接着就是咒骂夜袭的胡人和检查过伤口的痛呼。李河还没有松下手腕的力道,被淋透的麻衣紧紧贴在伤口上,他能感到血从内里涌出来。
  蒋二出了声,“兄弟们互相帮帮忙,能走动的去周围找找有没有能避雨的地方,大寒天的淋透了才是必死无疑。”窸窣声响过后,陆续有两三人结伴分开去找避雨的地方,李河走过去,他记得一路走过来的时候,就蒋二身上滴下来的血水最多。
  “蒋兄伤到了哪里?”他伸手把蒋二扶起来,朝山头往高处走,跟着小童采药的时日里他能记下越往上走,越容易找到避雨的地方。“腰上挨了两刀,胡人砍得浅,小兄弟可还好?”
  “就肩伤严重点儿,蒋兄来得及时,剩下的也都是些小伤。”李河扶过蒋二躲进巨石底下,空间恰巧能容下两三个人,寒风刺骨,直直吹透被雨淋湿的麻衣。他解下自己的甲胄拉扯着布料远离肩上的伤口,剩下不多的草药大概勉强够他和蒋二再用一次。
  冬日的雨水依旧下得滂沱,夜色深深伸手不见五指,他们就这样沉默地坐下等待,等待天亮的时候,要熬过这个漫长的夜。
 
 
第九章 
  李河忍耐着肩上的疼痛,雨水从巨石的边缘往下落,滴答滴答——响在他们的沉默之间。仓皇逃路的粗喘声慢慢被平缓的呼吸声所替代,他想到他们如今的境遇,去梳理这个满是惶惶的夜。
  胡人大概是先偷袭了主帐,所以号角声一开始只响了一瞬便没了后来。在这样的夜里偷袭是最难防备的,也或许是他们一路走回来的路太顺利了,以至于没有想到还有残余的胡人可能随时埋伏着他们。
  李河拧了把不断滴水的衣摆,风没有之前吹得直入骨了。他继续想着,梦里的沙坑好像就是这样一种预示,预示着一切的反复。今夜的火也烧得极旺,烧上营帐的幕布,四散的浓烟让他们看不清彼此,也烧在未能及时逃出去的人身上,混成一声声惨叫。
  他想不出来胡人是从哪里上来偷袭他们的,他只能重复去想他看到的景象。染上火舌的营帐轰然倒塌,只有零散四处的喊声提醒他们发生了何事。之后就是看不到头的混乱和死伤,他还是没有松下力道,下意识握紧了弯刀继续防备着,即使胡人不会计较余下这些寥寥无几的逃兵。
  他好像一直陷在人群里,只要还活着,就必须防备从背后和胸前捅过来的刀剑,也必须握紧自己的武器朝人不断地挥砍,就像还留在那个沙坑的最底处,唯一的选择就是往上爬,哪怕永远都不会有爬上去的机会。
  这场及时的大雨冲刷掉了所有新鲜的血迹,只剩下他自己身上崩裂的伤口和新添的刀口。李河往里缩了缩,以防滴落的雨水溅到眼睛里。那些声响还在耳边徘徊,那些在火中烧灼的惨叫,那些死不瞑目的哀呼,那些四散的呼喊,还有血流成河的声音。这似乎只是他自己的臆想,但也是他永远无法摆脱的感觉。
  这种感觉才是真实的,取代了虚妄的安宁,深深镌刻在他的脑海里。这也是他后半年里所逐渐淡忘的感觉,如今才清醒过来,重新接受这种感觉。这样的感觉,不单单是一种挫败,他们总是很难打出来一场胜仗。这是一种沉默的接受,就像接受年年加重的赋税一般,接受自己时刻会成为荒地的一部分,随时有可能躺倒下去,再也不会醒来。
  这不仅是打了败仗会有的感觉,李河这样想着,伸手任由雨水帮他洗净手上的污泥和血水。他接受这种熟悉的感觉,他们并没有为战场做出任何的准备,只是作为赋税的一部分附属完成自己需要的任务,或者,这种牺牲的任务。这是他们所有人无法反抗的命运,只要仍然活着,就要按官府的意思去做。他不知道这样的意思从哪里来,从离他们太远的长安城出来吗?从那个位置上的皇帝的一句诏令而来吗?
  他想不透这些,他只能重复地想到今夜和无数个和今夜没有什么不同的战时,死人就躺在那里,他们大部分人在这样的刀剑下都是会死的。无论是汉人,还是胡人。死了之后,从身上流出来的血相融到一起,他也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有这样一场又一场的仗要打,只是不得不打下去,往东或者往西。
  李河打了个寒颤,他把甲胄捞到自己身上勉强御寒。他觉得自己依旧被困在那个坑底,困在这样的战场上,从此之后他只能依托这种感觉,从沙场上获得的唯一会长久存在并且不断强化的感觉。逃不过去的人,就会躺在荒地上,清醒地感受到自己身上的血流干,然后抬头望着不见光亮的天,始终不愿闭上自己的眼睛。逃过去的人就像他一般,清醒地接受这种感觉,然后不断预想自己总会有逃不过去的那一天,或许就在下一刻,或许还在很远很远的一天。归乡的路实在太长了,会有人一直走到头吗?
  这之后的每个夜里,他会很难有熟睡的时候。他必须保持着防备,防备可能到来的一切袭击和突发事件。难眠的夜晚通常也是多梦的夜晚,他的眼睛会替他记下他见到过的所有景象,然后在晚上的梦境里不断重复。李河想,他应当是很难再梦到那个深不见底的沙坑了,但他会被困在这样不断重复的梦里,担心自己变成躺在地上的人,也担心自己活下去,承受活下去的代价,也承受每一次战场上的生死和痛苦。
  他也终归会有挥不动刀剑的那天,破烂的甲胄被胡人的刀剑穿透,血从他身上的窟窿里一直流到地上,滴答滴答,成为无声的雨。李河闭上眼睛靠在石壁上,他不能再想下去了,这种会令人沉溺于此的感觉也真的会成为溺死他的河。
  他为这种恐惧和担忧找到了新的渠口发泄,只要他再小心一些,晚上不要那么熟睡,握着刀的手没有一刻放松,他就能一遍一遍从尸山血海里逃出来。无论往里逃过去,总会有逃出来的一天。仗也总会有不打了的那一天,只要没有人可以再站上这样的战场,这样的日子就会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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