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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行之地(穿越重生)——栎椋

时间:2024-10-13 06:38:44  作者:栎椋
  李河的视线盯着城墙的砖,黄土凝结成整齐的块垒堆砌起来,他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城池里。他突然觉得来到玉门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这样坚固的城墙不会遭受胡人的洗劫,这样严密的防御不会因为一时战败被随意击溃。
  蒋二和他们解释过李河是自己偶遇的乡里,因为头一次打了败仗和肩上的伤口受不了刺激才变得有些沉默。他们便也减少了对这边的打量,和蒋二继续交谈过信息。李河站在角落里,伸手去碰满是划痕的墙,能看到旁边新糊的黄土和这里颜色分明开来。他用掌心接住掉落的沙砾,又任由它们被风吹到地上。
  他找不到话来形容此刻的感觉,这不能是安宁,他已经深刻知道了命给出来的安宁不过是块遮羞布,障眼法。如果是安宁的话,他只能接受接下来更为剧烈的苦痛和恐惧。李河用手捂过起伏不断的胸口,让自己从对恐惧的描述里逃出来。
  大概,这可以是一种新奇吧。他走到了自己从没有来过的地方,于是知道陇西的荒地里也会屹立起一座供人居住的城池,知道有这样日夜派人值守的关隘,知道他接下来有可以长久留驻的地方。
  从黄沙里建出来的城边没有流动的河,李河开始为这样的事实遗憾着,又同交谈完的蒋二一起去领粥吃饭一起被编进队里。这里的饭食煮进了糙米,比菜水要稠上不少,他知道了粮使征的粮都落到了哪里。李河喝完这碗难得喝到的粥,等蒋二狼吞虎咽完之前的战友给他多打了一勺的饭食。
  风餐露宿的日子好像被这一碗热粥抚平了,饱腹的感觉已经变成了新奇的享受。李河坐下来,重新缠紧身上破烂的甲胄,他现在真的有些愣怔。距离玉门关的那几日几夜的行程就好像不复存在一样,他觉得身上的骨头又开始被修补,没有再任肆虐的北风吹透吹冷了。
  他用手一寸一寸摸着腰间还挂的弯刀,他想,明明玉门关离他们也没有很远。之前为什么要往东走,往东走的那段时日里,村落里的人如果能再往西,再往西走一些呢?李河不知道那些洗劫村落的胡人最终往哪里去了,往西还是往东,他只是在做这样的设想,但是命偏不让人如愿。
  生活在那里的人仿佛命中有此死劫,所以怎么样都逃不开。他忽然又想到自己身上,作为偏偏逃出来的那个人,蒋二和他们交谈的时候他也在听。他知道从玉门出去再往西走,就是胡人的地方,不远处就有等待援军的胡人对这座城池虎视眈眈。所以他被人抱走时的那个村落,应该在往东的位置上。只要能沿着小河的踪迹,在陇西找到这样的村子并不算大海捞针。
  他在迟疑,也在重新接受一丝能够活下去的期待来。等到他走出玉门关的时候,他可以自己去在陇西的荒地上找到一条流动的小河,顺着小河找到他记忆中的村落,也是他梦醒之时常常记不起的家。在那里躺下,应该就能再梦到阿娘唱的那首歌谣,那首他记不起曲调的歌谣。
  然后在河边,会记起自己说过的要往南去的许愿,重新踏上走出陇西的路,走出这一片盛满死人的荒地,走出这一片满是恐惧的战场。
  他和蒋二一起进到新的营帐里,找到角落躺下,盆里堆着整齐的柴,营帐外也燃着火用来照亮外面。他仰头看到营帐白色的顶,看到上面的木榫,也看到上面被浓烟熏出来的黑色。李河睁着眼睛,他终于见不到夜间那轮圆圆的月,也见不到遮盖月的厚重的云。
  他顺从地按照思绪闭上眼睛,告诉自己可以就这么睡过去。在营帐里,不会被月光照过,也不会蔓延开无止无休的恐惧吞食掉他。李河在温暖的火旁睡过去,来接受他久久没有再记得的梦境。
  梦里不会再有走不出去的沙坑,也不会再有他见不到的故人。他梦到那场深夜里的败仗,梦到一顶顶营帐倒塌,又梦到今日刚见到的玉门关。李河蜷缩着身子,在梦里站上他白日里不住抚摸过的城墙之上。烽火狼烟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而他只是拿着弓,正对着城下的胡人。仿佛不需要经过什么训练,他只需要拉弓放箭,然后看乌泱泱的人群里倒下一片,始终萦绕在眼前的就是不断撩起的火和被风卷起的黄沙。
  他觉得自己离满地的鲜血好像远了起来,这一切就能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一般。抛投的石块带着人从云梯上滚落,带火的羽箭烧灼着布料和旁人的皮肉,他就站在城墙上,看着底下的这一切,也听到巨木撞击城门的声音,他觉得梦里的自己过于从容了。仿佛抛下了伪装的安宁和真切的恐惧,只是站在那里按照指示完成自己的任务。
  而后呢,他就保持着以往的沉默,也没有人会去格外关注这样的一个人。他从城墙上一步一步走下,眼睛始终扫过脚下的每一块黄土砌出来的砖,并没有受伤的身体格外沉重。李河跨出一步,又艰难的接着下一步准备走下城墙去。但是他好像错估了城墙的高和城墙的远,眼前的阶梯也一直蜿蜒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去了。他只能一步一步地走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尽头。
  显然他在梦里不会撑着这样的疲累,于是他顺从自己的心意,回头去看。裹着黄沙的白雪成片飘落,他看不清四起的狼烟,只听得见城下的鼓声擂擂,他于梦中见到了今年陇西的第一场雪,掩盖了来时的血迹斑斑,也遮住了前路渺渺。他立于城墙之上,上不得见遮盖住地的天,下不得见城下满地横陈的尸体,前不能见向下回到城中的路,后不能见燃于城上的烽火。就这样一直站着,看雪落满面前的地,再看雪一片一片的堆积起来,淹没整个梦境。
  李河在鸡鸣声里醒过来,他也只记得梦里的那场足以淹没他的大雪,大概是他们说的瑞雪兆丰年的大雪。他带着弯刀和甲胄随他们一起出去训练,这是他第一次练习排兵布阵和战场上所需要的技能。他们会根据不同的鼓声防守或者冲锋,他就跟在他们后面分辨着不同的鼓声。
  他们给他分发下来一面盾,教会他如何用刀和盾摆出不同的阵型配合将领的指挥。
  李河在这种应接不暇的训练里不断疲倦,也难得只专注着眼下的事。这对他来说,的确是一种好的忘却,忘却前尘和梦境的一件好事。在训练里也不会有人诧异于他的沉默,只是任由他跟在后面练习着该学会的一切。
  李河就这样度过他来到玉门关的前两日,之后和蒋二一起被安排进值夜和巡视的编队里看守着这一座城池,一座即使在夜晚,各家的灯火也不会熄灭的城池。
 
 
第十四章 
  这是他们在训练之余难得再次得以见面的机会,他和蒋二站在城墙边,不时瞭望远处漆黑的夜,也留心要去听有没有在呼啸的风声里裹挟着的尖锐的号角声。李河的右手依然下意识握着腰间佩戴的刀,他的心神在这几日重复劳累的训练里被暂时压平下来,只清晰地记得派发下来给自己值夜的任务。
  他偶尔分神去想的,只有梦里那场至今不得见的大雪,淹没了他的大雪,也淹没了整个陇西的大雪。他抬头去看今夜的天空,依旧万里无云,月大咧咧地摆在任何地方都能瞧见的位置,弯得像是胡人的刀那般高挂在上面,零散的星偶尔闪烁。
  他们的确沐浴在月光的银色下,往上熏的灰烟掩藏在夜幕里。李河肩上的伤差不多好了大半,皮肉的生痒是快要愈合的前兆。蒋二在挨过先前的沉默后先开了口,“小兄弟这两日怎么样啊,是不是感觉比之前的待遇要好上不少。”
  李河轻点了下头,“几日不见,我还好。倒是蒋兄的伤有没有再去大夫那里瞧过?”城里虽谈不上灯光如昼,但也足够照亮这一方。更夫的敲锣声开始响起来,李河用余光往城内瞥了一眼,整个玉门在入夜够深的时候,也和陇西的任何一个地方没有丝毫分别,变得死寂起来。
  蒋二闻言带了他原有的笑声,“大夫哪有时间仔细给我看病,还是要多谢小兄弟帮忙,大哥才能死里逃生走一回,现在那两道伤都结了痂,除了夜里发痒总让人不痛快之外没别的事。”他给烧着的烟里添了油,让火更亮一些。李河能从增加的光亮里隐约看到远处也在同样摇晃的烟。
  “能一路走过来也多亏了蒋兄,”蒋二打断了李河的这一句话,“小兄弟别客套,老大哥能走过来不能缺了你啊。你是不是之前想学写字,刚好现在值夜有空,拿手指头沾了烟灰正正好教你。”他挠了挠头,接着下一句,“都过了多少年,我认得的字也不多,小兄弟就当看个现成的笑话好了。”
  李河听见了他这一番话,耳边的风声依旧嘹亮,高处的城墙勉强挡住入夜刺骨的寒。他自己倒先忘记了这一回事,好一会儿才想起那是第一次跟蒋二说话的时候提到的事情,也是因为这个他才愿意跟蒋二多说会儿话。
  距离现在并没有多久时日,他自己先忘却了那份思绪,说是忘却也不尽然。那条流动的河始终在他的脑海里不止息地出现,但他自己的脚步反倒越来越慢,慢到有些恍惚自己是否还能有回到那条河的日子。
  蒋二正好提醒了他,于是河在他眼里又重新变得清晰了一点,他想起那个美好的梦境里,他自始至终握在手里的那尾黑鱼。他开始意动起来,手里松开了紧握着的刀柄,他仿佛看到河水流到他面前来了,上面还浮了一层薄薄的冰,冰床底下有鱼缓慢地游动。
  站在此刻的城墙之上,李河突然感受到一丝真正的安宁浮现在他自己面前,于是他伸出手,挽留那份能安慰到自己的感觉,企图再挽留得久一些。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那就麻烦蒋兄教我如何写自己的名字了。”蒋二见他不再沉浸在自己的沉默里也更豪迈地跟初见一样搭上他的肩膀,伸指沾了还有余温的烟灰靠近了火光,他开始在自己粗糙的掌心里开始描画。[1]
  “让我想想,李字啊上面刚好是李树的树冠,上面是树枝,下面是树的根,”黑色的灰弯曲出来形体,李河凑近看着,他开始想自己该怎么描河字,至于前面的姓不过是随意起的,学不会也不那么要紧。“然后呢,下面是人张开手接着树,一个脑袋和两条胳膊,身子就一笔顺下来一弯。”
  蒋二咳嗽了几声,看着掌心里描画出来的字,弯曲的笔画里断断续续着,依稀算凑了个字形,有些赧然,“小兄弟看着笔画就行,照着描下来肯定比我描得要好。”李河伸手也沾了烟灰,在自己掌心里按照蒋二演示的顺序勾勒出人环抱树的样子来。
  蒋二凑过去看了看,拍掌笑起来当作善意的鼓励。火光照在掌心的字上,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跟着教书先生学字的那段时光,又释然地继续笑着,接着去想河字该如何写。
  “至于这河字啊,全赖当时小时候忘记做课业还挨了顿打罚抄了一整卷竹简”,蒋二停顿过来,一气呵成在另一只手的掌心里描出河字的样子,“当时可是带着句子抄下来,现在难为我还能想起来,河,水。出焞煌塞外昆侖山,發原注海。从水可聲。”
  他为此叹了声气,“说的什么意思我就只能胡说一通了,河是从北方流出来的水,一直从西北往东南去,直到流进海里。”蒋二将字指给李河看,等待着他慢慢描画。
  李河听着蒋二的解释,那句话他的确没有听懂,只听到山和海,他知道山是什么,也知道河是什么。但是他有些疑惑,海是什么,但他不打算问出来,既然河都会往海里去,那他到时候可以顺着小河流动的方向一直往东往南去,直到看到河注入海的那一刻。
  他认真描画着河字,左边是五条流动的线,中间那条最长,另外四条两两各自分在左右。他想,这的确和他见到的河有点像,至于右边是什么他不认得,只能第一时间记住也有一条最长的线曲折而下在最后像河一般弯了往回折。
  “多谢蒋兄了。”他终于笑出来,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一遍遍用灰在手里描画那个河字,蒋二也难得看到他这幅样子,就由着他去,自己则尽职尽责地不断往里添油让烟缭绕得更浓,火光照得更亮。
  李河低着头,在掌心的每一个地方去不断学习描画着这个河字,每一弯每一折,每一条流动的线,前面不够地方了,他就翻过来在手背上重新写。他为自己终于知道了河字该怎么写感到直接的喜悦,一种很久没有再体会到过的情感,他弯下眼睛,舍不得浪费每一片可供书写的空间。
  李河就一遍一遍地写着这个河字,直到写满了双手,就在脑海里一次一次地描刻着。他觉得河这个字的写法也是流动着的,左边是会分流出去的小河,右边有一条一直流到南方去的大河。
  他沉浸在这样的喜悦里,在脑海里描刻河字的每一遍,他都能听到小河流动的声音,也能在缥缈的白雾里眺望到河的远方,那是小河在往东往南去,可以一直流到有海的地方。他有些好奇,能让河流进去的海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会不会流动得更汹涌,或者比河拥有更多的水。
  他没心思去看夜里悬在空中的月亮了,也没有心思去听风声路过城墙吹来的荒野里的窸窣声音,他就这样强迫自己去记住河字的写法,一直重复河水流动的声音,要把它一次性留住在自己的脑海里,永远,永远不会忘记。
  李河头一次觉得天亮得太快了,鸡鸣按时同东升的日头一起出现,他们到了该换班的时候。他只能不舍地回到营帐躺下来,闭上眼睛再去描画刚刚习得的字。喜悦好像也耗费着人的心神,他在不知不觉里睡过去,直到有人掀开营帐,外面的嘈杂声音重新吵醒了他。
  “下雪了——陇西今年的第一场雪。”“好大的雪,瑞雪兆丰年啊——”李河被这样兴奋的声音打扰了,他跟着人群一起起身往营帐外走去。
  暗黄色的沙地上飘满了白色的絮,他感受到脸上传来的水意。李河突然有些了然,这场雪就跟他梦里的雪没有什么分别一般,帐内的火还没有完全熄灭,凛冽的风也停了些许,让这场初雪落满陇西的荒野。
  李河抬起头,上面的云果然看起来要压在地上一般,像是鹅毛的雪花很快地落在他的甲胄上,他的脸上,那些跑得极快的,就融化成水,滴进他的眼睛里,他抹了一把眼睛,听到蒋二说丰年的事情,他比往常更兴奋一些,“这是这几年头一回看到这么大的雪,也不知道我阿姊在家里怎么样,她肯定早早给我做好了棉衣,明年我一定要回去,穿上新衣裳。”这样的声音很快淹没在人群不断更加兴奋的吵闹里。
  李河并没有回到营帐,能用来睡觉的时间还剩下不少,他站在那里,沉默地数着一片又一片落下的白雪。他没有见到梦里数不尽的狼烟,也没有见到梦里看不清楚的台阶,他看到黄土砌出来的城里,雪慢慢地下着,堆满黄色的土,落脚就是白色的印子,一看就能看得分明。他用手抹掉飘进眼睛里的水和落在身上积攒的大片的雪。
  在这样的雪里,去想回路终处的那条小河,归乡的路上,也大概会飘起陇西今年头一场这样大的雪吧……
  [1]沿用篆书,下文有部分解释出自说文解字。不过篆体之间也有细微差别,在此不作详细说明。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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