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斑纹呢?它跑到哪里去了?”谢诚言左右张望了一下,没见到它的身影,这群猫里面,属它最亲人,是小区的常驻客,活动范围通常都在附近,平时一听到碗的声音就会第一个跑出来,绕在他脚边,每次他走的时候小斑纹总会依依不舍地跟着他走一段,直到目送他走进大楼,才摆着尾巴一溜烟地闪进草丛。还有的时候会捡一些颜色鲜艳的塑料瓶盖来送给他。
一猫一人在一来一回中逐渐处出了感情来。
今天竟然没在,他在附近找了找,没见着影儿,只好留了一份饭藏在它平时常在的大树下。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他特地绕到小花园去看了眼,小斑纹还是没有在,拿小盒子盖住的饭也没有动。
谢诚言忧心忡忡地搭公车去了公司,桌上的文件堆积如山,粗略看一眼也至少有十五六份,出差几天,他原本的工作早就提前安排妥当,现在多出来的又算怎么一回事?
张立兴拧开保温杯,吹了吹卷曲的绿叶,呷了口茶,给他的答复要多冠冕堂皇有多冠冕堂皇,依旧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笑眯眯地说能者多劳,虽说提前把内容都做完了,总也不能什么都不干,在办公室无所事事地呆着,别说同事会多想,领导见了也是不乐意的。
谢诚言表示他还有其他客户要去对接。
张立兴却说,上面给的任务,如果有什么意见,可以自己去交涉。一个部门的人都忙,也不止他一个人事多,自己手上也积了许多事。最后也不给他反驳的机会,说着还有一个会得开,拎着包,匆匆离开了办公室。
谢诚言心底骂了句脏话,这明摆着是要和他过不去,可他也不愿意吃这闷亏,这一茬总是得找机会还回去的。
之前从展会寄出的样品,试用效果不错,对方定了一千只滤袋。谢诚言早早便告知了后勤处,尽快发货,对方却再一次拖延。
到了傍晚对方还是没有给答复,他怒火中烧的找上了门。攒了一天的气,终于找到了发泄口。
后勤对接他货品的是干了半辈子的王炳,他和张立兴前后脚进的公司,两人在明面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往来,可谢诚言看到他桌上那袋眼熟的碧螺春时,当下心里便有了计较。
俩人三句话不对头,吵了起来,闹得相当难看,很快全公司都传遍了。
王炳倚老卖老,对这么个岁数和他儿子一般大的年轻人,自然是不屑一顾的。说起话来也十分不客气,冲着谢诚言叫嚷,你那一盒一两百块的东西也在这里三催四催的,我手上要发的都是十几万的仪器,年纪轻轻做事没脑子,不分轻重。
谢诚言虽说气,但没昏了头,说话条理分明,有理有据,一针见血的指出,这问题不是出在他身上,“是您本职工作没做好,时间安排不妥当导致我这边发货延误,您的工作能力不足,是您该思考解决的问题,而不是用来指责我的理由。”
王炳一听这话,气得脑门嗡嗡作响,被小了他几十岁的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诘责,脸上挂不住,什么难听的都往外飙,什么有妈生没妈教,不懂长幼尊卑,毛都没长齐,就敢对他指手画脚……
在场的人都听了个分明,孰是孰非心里自然有数。
谢诚言弄这么一出,不单单是为了逞口舌之快,实则更是借机把事情闹大。如他所想,当天上面就听说了,稍微一打听弄清楚了来龙去脉。
在场人数众多,隔壁就是另一个部门,纵然有几个偏帮的,也不担心少了照实说的。
这事不论从什么角度来说王炳都不占优势,上面听到当时他振振有词地说滤袋便宜货的时候脸都黑了,这玩意儿一盒的确不贵,但是通常来讲都是长期供应,每个月固定会有大几千的进账。再说这还是公司自己研发生产的得意之作,全国仅此一家研发出了不亚于海外百年老厂的滤袋,这下不光是上面有想法,就是研发部的好些人都开始愤愤不平。
王炳被主管敲打了一番,老实了下来,没敢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谢诚言加完班,回到家时已经八点多了,又累又饿,看到桌上放着一份用保鲜膜盖好,冒着热气的饭菜,心中一暖,疲累都消了不少。
酸辣海带丝,糖醋土豆丝,还有一份熏鱼。多酸微辣,每一样都十分符合他现在的口味,开胃解腻,十分的贴心。
徐清秋从房间里出来,双手抱臂,靠着门框,要笑不笑地看着他,“今天跟人吵架了?”
谢诚言放下筷子,擦了擦嘴,一副餍足的模样,“昂。吵了。”
“厉害啊,全公司都知道了。我们研发部的同事,气得在群里骂了姓王的一下午,怎么回事,怎么就跟人干上了?”
“你不是都听说了吗?还来问我?”谢诚言收了碗筷放进洗碗机,抽了张湿巾,把桌子抹干净。
徐清秋怀疑地看着他,“就只是没按时发货?没别的了?”
谢诚言移开目光。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他不想让徐清秋跟着烦心,索性就没多说,“还能有什么?没按时发货不算大事情吗?”
“算,当然算。”
今天闹这一出,无疑是间接性的打了张立兴一巴掌,对方自然在心里狠狠记了他一笔。
于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七十章 :忙碌
第二天,树下的小纸盒被顶开,小黑猫蹲在小碗边大快朵颐。
小斑纹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谢诚言重新给食盆里续上猫粮和水,有些担心小斑纹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转念一想可能出去玩几天也说不定,又或者搬家了。
他在6:30坐上了小区门口的公车,坐二十分钟,换乘地铁,倒两条线,地铁中的人逐渐增多,到了某一个时间节点,人群向洪水猛兽一样涌入车厢,把人挤得双脚几乎离了地,到站的时候,门里的人往外涌,门外的人向里冲,个子小一点的直接淹没在人潮里,他这样一米八几的大高个也不好受,得侧着身躯,勾着肩,才能在门合上的前两秒,挤出人群,踏上站台。出了站台,紧接着就要穿过马路,去百米开外的车站排队。站台上除了上班上学的人,还有早起买菜的大爷大妈。老年人们精神勃发地冲在最前头,将车门堵得水泄不通,好不容易上了车,斗志昂扬的大爷大妈们立刻像霜打了的茄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委顿了下来,嚷嚷着腰疼腿疼的要年轻人让座。辗转到公司离上班只剩下10分钟左右了,若是还想买个早饭,便是踩着点打卡了。从前很多时候都来不及吃早餐,好在现在出门时总有人会把热腾腾的早餐递到他手中。
刚坐到工位上,事就找上门了,他一个月前卖出的一台仪器,工厂反馈使用有问题,他和技术人员前前后后跑了三趟,都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每次都是由于简单的接错线,或是试管没装对引起的,花不了两分钟,随便找个人弄一下就好的事,工厂的采购偏偏不依不挠,隔三差五的把人叫过去,说仪器用不了。
跟去的技术人员从厂里出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被40度的高温一晒,脾气顿时暴躁了起来,“他妈的,每次就那么点鸡毛蒜皮的破事儿,但凡是个智商正常,眼没瞎的人,都知道怎么弄,这一趟趟一趟趟的,得跑到什么时候?我看他们是存心找茬儿!一帮脑子浸了屎的狗崽子!”
谢诚言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递上了瓶水,“消消气。”他看着身后的工厂,沉思了一会儿,和技术员打了声招呼,“天热,你先回去,我再去看看。”
“哎……你还过去啊……”
谢诚言思来想去,如果仪器没问题,那问题只能出在人身上,这是嫌他回扣没给足?想到这里,他去烟酒店拿了两条烟和一瓶酒。
采购总算是露出了笑容,摆出了好脸色,笑道,“下次一起去吃饭。”
谢诚言听出他的意思了,笑着点头,“好,我请客。”
采购眉开眼笑地说,“就是喜欢和你这样的人打交道,下次还找你合作。”
“行,有事随时找我,以后还要多倚仗您了。”谢诚言说了些好听的场面话,仪器总算能“正常”运转了,没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解决完工厂的事回到公司,午饭没来得及吃完,又有事情找上门了,张立兴敲开了休息间的门,指名要他去处理,“你去跑一趟,是王总吩咐下来的,要尽快。”
“王总?点的我去?”谢诚言明显不信他的说辞。
他又不是第一天进入职场,领导只注重事宜的结果,至于是派谁去处理,他们压根不会在意。
张立兴豁得出去,一点都不在意嘴上吃的小亏,在人前高高地捧着他。一副不争不抢,随遇而安的姿态。说出来的话却结结实实给他拉了一波仇恨,“领导想提拔有为的年轻人,让你多练练手不是正常?你经手的都是些重要事项,一般小事哪能麻烦你,都是我们去处理的。”
他字字句句都是和办公室员工站在了同一条战线,而谢诚言却被打成了居功自傲,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的“异类”。
谢诚言拨了两下飘在酸汤上的菜叶,放下筷子,“王总提不提拔我,我不清楚,但我经手的是琐事还是大事您比我清楚。”他笑了一下,“工作明细表我每个月都按时上交的,您指哪里我打哪里,我就是您的马前卒。”
这老王八是给他设了个套,要么就老实去处理烦人的事项,要么就坐实了他狗眼看人低。没有转圜的余地。
张立兴摆摆手,双手合十向他求饶,生怕得罪了他似的,“哎哟,你这可太抬举我了。欠款的事项辛苦你跑一趟了,回来老张我请你吃饭。”
“您这是说的什么话,都说了,您的指导我全力配合。”谢诚言话锋一转把责任从自己身上撇了个干净。
装孙子可以,帮忙也可以,让他当冤大头来担责绝无可能。
张立兴崎岖的脸上笑意僵了僵,腮帮子上垂下的肉抖了两抖,这崽子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这是罗海峰的单子遗留下来的债务问题,这家实验室本是公司的老客户,近些年经济不景气,实验室遇到了危机,公司念在两家交好的份儿上同意赊账,哪曾想实验室一直没有起色,债务一再拖欠,从年底拖欠至今。
欠钱的一向是大爷,欠了半年多还不上,现在当然还是还不上,谁摊上这么个事,谁倒霉。
实验室的负责人拉着他大吐苦水,什么政策,什么市场,什么裁员,他这个当老板的发不出工资,卖了房卖了车,都快上街讨饭了,苦肉计使的出神入化。夸张成分确实有,但看着墙皮剥落的办公室,也知道他们实验室的情况确实不好。
谢诚言扶了扶额头,听的头疼,“宋老板,您别为难我一打工人。您有您的难处,我也有我的难处,不把账拿回去,我也只能喝西北风了。”
宋老板愁眉苦脸地说,“我不是不还,是真没有钱呐!我一有钱马上就还!这么多年的老客户了,你们还信不过我?我什么时候拖过债。”
过了一个小时,宋老板实在顶不住了,借口有事,让秘书好好招待他,自己躲得没了影。
谢诚言独自在办公室等了一下午。
到了下班的点,员工前后脚散去,人声喧哗的厂房安静了下来,秘书看着办公室里的那尊大神,不耐烦地看了眼落了灰的时钟,满腹牢骚,他也想早点回家,老板自己不想解决的事情就推给他,他招谁惹谁了。还有里面这位大兄弟,别人做个样子等个一小时也就走了,他呆了一下午是几个意思?还能睡这儿不成。
在他第十次看向钟的时候,“大佛”终于动了动。
眼看着下班的希望就在眼前了,哪曾想“大佛”翘着二郎腿又坐了回去。
秘书目眦尽裂。
他的座位像是变成了一块烧红的铁皮,怎么都坐不住,他敲了敲门,脸上堆着勉强的笑意,“不好意思啊,我关一下空调,我们下班了。”
您老要是熬得住这大热天,您就呆着吧。
谢诚言做了一个请便的动作,坐在原地,巍然不动。
又熬了二十分钟,秘书实在抓狂,木着脸,锁上办公室的门,说送他去车站,或者把他送到家也行。
谢诚言婉拒了,“宋老板什么时候回来?”
“这……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他没跟我讲。您要不然明天再来?我实在是得走了。”秘书将“大佛”请出门,长舒一口气。
暮色四合,寂静无声的楼道里,只剩下一道黑色的身影,和“踢踏”回响的脚步声。
谢诚言揉了一把坐得发麻的双腿,稍微一动,就像扎了一千根细针似的,酸胀难忍。他扶着墙,轻轻活动了一下脚尖。等酸麻消退之后,重新迈开了步子。
只在外面站了几分钟,身上就出了一身汗,酷暑天,纵然是傍晚,依旧热得人头昏脑胀。
他又累又饿又困地站在路边,马路上车来车往,黑色的SUV里载了只膘肥体壮的金毛,它的毛发油光水滑。金毛向外探出颗大脑袋,吐着大舌头,咧开嘴,眯着眼,享受着夏天炙热的空气。
昂贵的黑色suv在信号灯前停了下来,谢诚言被它可爱的样子击中了,抬手打了个响指。
茸茸的大耳朵一动,舌头收了回去,大金毛好奇地歪着脑袋朝他看过来。
一人一狗对上了视线。
驾驶座上的男人伸手揉了揉大金的脑袋,“贝贝,天太热啫,进来吹空调。”
车窗徐徐升起,隔绝了车里的狗和车外的人。
看着黑车从他面前一骑绝尘,他垂下手,一阵挫败油然而生,有时候还真是……人不如狗。
很多时候生活真是没意义透了,压抑的工作环境,加不完的班,干不完的活,拿着勉强维持生计的工资。活像一台人型机器,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人都得笑脸相迎,无关他想不想,生活没有给他选择。
他有一瞬间的冲动,想撂挑子走人,辞职,不干了,天大地大也不是非要耗在这儿不可。
手机频幕亮了亮,秘书给他发了条信息,「宋老板临时去周边城市出差了,两天后回。」
谢诚言面无表情收起手机,大步离开。
在城市中转辗了近2个小时,终于回到家。
他打开门,背着沉重的背包,拖着步子走到沙发边,撑着扶手,瘫倒在沙发里,鼻间扯出一声沙哑的叹息。
放空了好一会儿才从肩上拉下背包,缓缓推到一边。
徐清秋掐了烟,拉开阳台门,进屋,“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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