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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太多寒暄，确认情况之后，他便立刻挂断了电话。
看似冷静的处理方式，实际上，微微颤抖的指尖已经完全出卖了他的内心。
至少在车晨奕看来，一眼就能看出只是强装淡定罢了。
说实话，他这还是第一次看见那个向来沉着冷静的柏正清露出现在这样的表情——明显已经慌乱无措，但仍要逼着自己冷静下来的表情。
别说是洒在家庭吧台上的那半杯咖啡了，现在的他，就连攥着手机的手指和说话时的嘴唇都是止不住颤抖的。
“晨奕，抱歉，我得请几天假了……你听到了吧，我要回家，我得回去，我现在就得回去……公司那边还是得麻烦李秘书长，或者你自己处理一下，抱歉……”他没有看车晨奕，而是微微垂着头看着地板，眼神并没有锁定任何东西，喃喃说道，“一周，先给我一周的时间，我得回去看看他的情况，我得回去……”
“小蛇你先冷静……”车晨奕打断了对方的话语，试图先让人冷静下来、
“我得回去……”像是没有听见车晨奕的话似的，柏正清依然自顾自地说着，“给我一周时间就好，没什么大事的话我会尽快回来的，之后你帮我跟人事请个假……”
“柏正清你听我说！”车晨奕皱了皱眉，再次打断柏正清的喃喃自语，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
柏正清机械地拿下了车晨奕牵制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转身就打算走：“我得回去，我现在就得走……”
“……啧。”见对方已经快要到了一种神经紧张不听人说话的地步了，车晨奕于是直接双手用力掰正了对方的肩头，迫使对方抬眼面向自己：“柏正清，你先冷静点儿！你老家那小城镇的医疗条件根本不如大城市，我现在就去联系我认识的主任，让他跟那边医院交接一下尽快安排转院手续把人接过来，听到了吗？就算真要回的话我也会跟你一起送你回的，你别这样跟丢了魂儿似的，听到了吗？”
“不行，不行……”柏正清看向车晨奕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冷静和游刃有余，甚至让车晨奕觉得，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柏正清像是一个走丢了的孩子，眼神中透出深深的恐惧和无措，看向他的时候甚至有那么一丝恍惚。
柏正清勉强扯起嘴角，想要给对方一个足够令人安心的微笑，努力用平稳的语气说道：“不用你送我，我自己开车回去就行，你还有工作要做呢，不用为我家的事搞得那么麻烦……”
只可惜，那个微笑不仅不会让人安心，反倒只能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更加泫然欲泣。
“什么麻不麻烦的啊！”车晨奕又按着对方的肩膀晃了一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那是你的家人，是你最重视的家人！出了这种事儿你觉得我可能放着你们不管吗！”
看着对方紧咬着唇的表情，车晨奕也不是什么喜欢多废话的人，他皱着眉有些不耐烦地咂了咂嘴：“算了，你先冷静点吧，现在不是跟你绕话的时候。事不宜迟，你别乱跑，我现在就联系医院，先看下那边怎么说吧。也许根本用不照我们过去，离得也不远，如果快的话没准今天之内就能把人转到这边中心医院。你挺懂了吗？先别着急，等我联系完再说。”
“但是我得回去啊……”柏正清低了低头，带着颤抖的声音完全听不出平日里的平静语气，“我得回去看看他啊，他就只有我了……”
“……”听到这话的时候，车晨奕只觉得心里一紧。说不上是心痛还是什么别的感情，就是感觉整个人一下子变得烦躁起来了。
“你回去？”受到这种情绪的影响，车晨奕的语气也添了几分着急，不由分说提高音量打断道，“你怎么回？你他妈开车就算一路超速飙车也至少三个小时才能到！除非你找个飞机开过去可能快一些，要不然你他妈这叫危险驾驶你知道吗！到时候你要是真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儿，你还回去看他？你自身都难保！”
能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有些急，挺噎人的，但是车晨奕清楚，自己说的这些都是事实，柏正清这种性格的人不可能掂量不清。
咂着嘴叹了口气，他张开手臂一把将人揽进怀里紧紧抱住，试图给对方一点安全感，刻意把语气放得柔和一些：“你先冷静下来，好吗？我会帮你处理的，我可以帮你，你别着急，你现在急也没用，我们既不是医生也不会魔法，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提供更好的医疗条件，然后等着医院转移病人之后再等医生的答复……医院就是干这个的，肯定比我们自己开车跑来跑去效率要高对吧？等到把人转到这边医院了我们就去看他，好吗？你冷静点……”
说着，还像安抚小孩一样拍了拍对方的后背。
尽管这安抚的动作中透着难以掩饰的着急——任谁都知道，这种紧急情况下并不适合谈情说爱，赶紧联系医院转接病号才是当务之急。
勉强把柏正清的情绪稳定下来，车晨奕动作麻利地立刻打通了电话，一副客客气气的语气，上来就是一句：“抱歉主任又打扰您了……”
……
事情处理得算是顺利。
一开始，车晨奕能想到的最快的交通方式就是飞机，自然是要询问对方能否航空转移病人，但对方的答复并不确定，只说得联系那边的医院确认病人的情况，才能选择最合适的交通方式……
时间紧迫，确认了各种事项之后，没有过多的客套，车晨奕没再跟人家多耽搁时间，一副诚恳的语气说着：“那您看着来吧，尽快把人转到这边来，辛苦您了。”
挂断了电话，他看向一旁坐立不安的柏正清，如实说道：“安排好了。这边会有人接应，跟那边医院交接一下转院，用最快的速度把人接来。不用你过去，你开车过去反而会更耽误时间，就在这儿待着，等把人接来了我熟人会联系我的，到时候我们就接着过去看看情况……这样你放心了吧？”
“……”柏正清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车晨奕叹了口气，把手机揣回了口袋，没有多解释，只是把人重新揽进怀里拍了拍，“没事儿，我在的，别太担心……有什么事情的话，我都可以帮你，会没事的，还有我陪着你一起等呢……”
一改往日里不正经的语气，此时的他从动作到表情再到语气，透出的都是无比的温柔。
以至于柏正清再也憋不住那慌乱无措的情绪，忍不住用力回抱住了对方，像是怕失去了什么一样，紧紧环住车晨奕的后背，下巴搭在人的肩膀上，就这样安安静静听着对方柔声细语的轻哄，沉默了许久，才用已经染上了哭腔的颤抖嗓音说出了那句：
“晨奕，谢谢你……”
第160章 152
转院手续办得很高效，老人很快就被接到了市中心医院。
进了特殊监护病房，也就意味着暂时是不允许家属探望的。
不用柏正清多说，车晨奕都能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自己认识的那位主任在内科，主要负责腺体和信息素方面的，并不负责外科与急救，所以这次的事情被转手交给了一位他并不熟悉的医生。
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车晨奕立刻从走廊长椅上站起来看了过去——穿着干净白大褂的医生大步走出来，个子挺高，不胖，脸上被口罩和眼镜遮了大半，没法从五官判断年龄，不过只看身材步伐和气质眼神，至少肯定比自己认识的那位要年轻不少。
当然，年龄与礼节并不冲突。上前拦住对方询问时，车晨奕还是摆出了一副礼貌的态度：“大夫您好！请问什么时候可以让我们进去看一眼？”
“三天。最快大概也需要两天。”医生的回答听起来不带有任何个人感情色彩，只是就事论事地陈述事实，“而且还得根据病人自身情况而定，如果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话，也许要观察更久……想要探望的话，至少得等到我们确认了病人情况，同意将人转交到普通病房之后才允许。”
听到这个消息的柏正清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只是抿住了唇。
看到柏正清的表情，车晨奕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点什么来安慰对方。
“陈主任的朋友是吧？”见两人一脸担忧的样子，医生也算是见多了这种担心病人的家属，再加上提前就被前辈打过招呼，说熟人多关照点，于是这才缓了缓声音，主动开口安慰道：“其实两位不用太担心，伤势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严重。虽然病人目前在昏迷，不过高处跌落时应该是有意识地护了一下头颈，脑部和脊椎都没有受到太大创伤，如果按我个人的判断，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唯一严重的是手臂的外伤，因为伤口很深，即使做过处理也有很大概率会留疤。左边腕骨错位，但并太不严重，之后住院期间避免伤筋动骨好好养着，日后应该不会留下什么严重的后遗症……目前能告诉你们的就是这些了，我还有其他的病人需要过去看看，抱歉。”
“不好意思耽误您时间了，谢谢……”柏正清几乎是凭着本能喃喃道着谢。
“不用谢，应该的。”医生微微点头，语气依然冷静，视线在两人的表情上稍稍停留，又补充道：“初步检查报告出来之后，我会立刻让人给你们拿一份的。你们也别急，再等等吧，Alpha们不会那么脆弱，而且我说实话，这位病人的身体素质比同龄的老人都要好很多，两位真的不用太担心……一旦可以探望了，我会立刻通知你们的，别太紧张。”
“劳您费心了。”车晨奕接话，没有再过多追问，只是看着医生朝这边点头告别，然后急匆匆地大步离开。
“别太担心了。”视线再次回到恋人的脸上，受气氛影响，车晨奕也抿着嘴微微皱了皱眉，轻轻揽住了柏正清的肩膀将人拉近靠在自己身上，“医生刚才也说了，至少不会危及生命对吧……再等两天，等人醒过来了就没事了，好吗？我陪你一起，之后有什么事我都和你一起处理，别担心……”
“……”柏正清没有开口，抿着嘴唇缓了很久才做了个深呼吸，点了点头作为回答。
“……那，要在这坐会儿缓缓吗？还是我们先回家？”一阵沉默中，车晨奕首先开了口，音量比平常小了不少，语气也是带着些试探的意思。
“……在这里待一会儿再走吧。”隔了有好几秒，柏正清才做出了这样的回答。
自从白天得知柏凌霄出事的消息，到现在天色渐晚了，柏正清的话一直格外少。
车晨奕明白，也能理解——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遇到这种事，换谁都难免消沉。
他于是很有眼色地没再缠着对方多说，只是默默地陪着人一起坐到了走廊的长椅上，就那么揽着对方的肩膀守在旁边。
直到一通电话打来，车晨奕得知自己得回趟公司签个文件的时候，柏正清才主动起身，开口道：“我也该走了，一起吧？你先回去处理工作，我没事的。”
说得太及时，甚至没等车晨奕对着电话那头说出一句：“我现在有急事回不去，明天再说。”
“不行，我跟你……”车晨奕自然是不放心，开口就想说要跟对方一起回去，不过转念一想，签个文件而已，八成是之前已经谈妥了的事，看几眼就行了，不是什么繁琐的事情，处理起来应该也快。再加上柏正清这个人性格本就稳重，这么短的时间里估计也是不会出什么事的。
况且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就凭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哪怕是凭直觉，车晨奕都觉得，按对方的提议来，乖乖听话让人适当地稍微独处一会儿才是最佳选择。
于是他也没再多啰嗦什么，三言两语应付完电话，走到空无一人的楼梯间拐角，然后给了他的恋人一个久久的拥抱和一个带着安抚性质的吻。
“那你先回家休息一下吧，我很快就回去陪你。”抵住对方的额头，车晨奕难得用一副柔和的语气轻声细语道，“今天一直急急忙忙你肯定也累了，医生那边也说过至少要两天，再加上医院离得也不远，我们开车一会儿就到了，等什么时候医生联系我们了我们再来医院吧。他老人家人就在这儿，有那么多医生护士守着呢，有什么问题的话医院第一时间就会处理好，你总守在这里把自己的身体累垮了也不是回事儿，先回家好好休息，养好了精神过两天才能好好照顾老爷子……好吗？”
柏正清的回答是一个同样紧紧的拥抱。
本就安静的医院内，消防走廊里一时间只有两人的呼吸声。车晨奕能感觉到，对方环着自己后背时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猜对方这会儿可能会想哭，但是却没能听到预想中的呜咽声。
还挺坚强的，他在心里默默嘀咕了一句，嘴上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用行动安抚着对方，一只手揽着对方的后脑勺，按到自己肩膀上轻轻揉着，另一只手紧紧搂着对方的腰和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人捋着，像是在哄什么小孩子一样。
沉默持续了很久，车晨奕才终于听到怀里的人说出了一句：“嗯，我知道了。”
“那我先回公司一趟，不是什么大事儿，很快就回来。”车晨奕想了想说道，“我从公司出来直接去你家，你打个的也赶紧回去，知道吗？”
说完不忘捧着对方的脸又亲了亲：“到时候我给你做晚饭，你想吃什么可以提前告诉我，发消息也行，打电话也行，我都给你准备，好吗？”
柏正清只是恍惚着抬眼，看着他愣了半晌，才有心无力地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发出了一个“嗯”的音节，
唉，遇到这种事情，心神不宁也是在所难免的，可以理解，车晨奕心想。没有再多跟人搭话，他给对方理了理头发，在人唇上又落下一吻之后，才终于像是告别一样再次强调道：“那我先走了……你抓紧时间回去，在家等我。”
柏正清的回答依然慢了几拍。就像时间流逝的速度在他身上变缓了似的，他开口，顿了顿，没说出什么，只是又合上了唇，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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