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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是醉得浑浑噩噩发发酒疯也行，大不了任凭他大闹一通，最后以制服他为理由强行往车里一塞，也能顺利回家。
但是现在的柏正清，说他醉了吧，确实是醉了，虽然看着没有要吐的意思，不过喝进胃里的酒精也不是虚的，神经被麻痹也正常。
可惜他偏偏又还存着那么些理智。
站都不愿站起来了，说话却是慢条斯理——或者说是在酒精的麻痹下，大脑要比平常多转一会儿才能组织出那么一句语序正常的话来。
既然讲道理听不进去，那就只能先把人带回家再说了。
“谁说你没有家可回了。”车晨奕懒得继续好声好气劝，一把拉过柏正清的胳膊绕在自己脖子上，顺着劲把人背了起来，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我告诉你，我对我自己可是有信心得很，所以只要你愿意，以后我住哪，哪就是你家。”
第162章 154
柏正清喝迷糊了，车晨奕可是清醒得很。
要是依他平常的性子，这种时候肯定首先想到把人横抱起来——毕竟那种暧昧的姿势他惦记很久了，因为柏正清从不在人前给他什么可乘之机，所以才一直没能实践而已。
至于为什么还是选择了背着，那是因为他担心万一柏正清醉得没轻没重，迎面给自己这张脸来上一拳。
好歹是个成年男人，再加上本身就是练家子，要是真迎面挨上对方结结实实的一拳，鼻梁骨被打断可能都算轻的。
还是背着更安全些。
对双方都更安全。
只不过，事情的发展并没有车晨奕想象中那么麻烦。
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刚刚的话还是怎么着，柏正清根本没挣扎，乖顺地伏在车晨奕背上，就这么安安分分地被一路背回了车里。
对车晨奕来说，这样倒是正好，省去了一番折腾，至少顺利地把人平安接回家，自己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车晨奕清楚自己是什么德性，所以他从不轻易保证自己做不到的事。
比如保证自己是一位绝不乘人之危的正人君子。
但他同样很清楚，即使他每天都在心里打小算盘的对象此刻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躺在面前，即使他确信这种状态下，不管自己做什么对方都毫无反抗之力，此刻的他，也绝对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他自认为自己的人品还没差到那种地步，不至于拿正处在崩溃状态的爱人泄欲。
况且，他现在只想让对方好好睡一觉。
对天发誓，仅此而已。
于是，在好不容易把人连哄带劝地架到床上塞进被窝之后，他做的也就只是把柏正清搭在脸侧的鬓发轻轻挽到耳后，俯身吻了吻对方微红的眼角，接着安慰性质地轻啄了对方的唇。
感受着怀里这份比平常略高的温度，他突然想，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柏正清因为自己的事而做到这个地步呢？
这么纯粹的感情。
这么真实的反应。
这么不堪的痛苦。
因为以往的对方总是带着一副面具，对他是如此，对别人亦是如此。
就像是非得要把真实的自己藏在不会被任何人发现的最深处一样。
但偏偏这种对自我的隐藏，却又被他做得那么从容自然。
想看到恋人最真实的样子也是人之长期……
不对。
自己并不想看到对方痛苦的样子啊。
自己明明是希望他能笑的，能只对着自己露出那种发自内心的笑……
也许刚才的自己，只是在那一瞬间觉得，是不是通过那种方式，就能证明点什么？或者说是确认些什么呢……
车晨奕恍惚了一阵，猛地认清了自己刚才那想法背后真正的感情——自己想借此证明的是柏正清真的重视着自己，想确认的是自己在对方心里到底能占到多重的分量。
意识到这一点，车晨奕抿着嘴叹了口气——都这种时候了还忍不住这些念头，看来自己果然做不成什么君子。
“晨奕……”
柏正清的一声呼唤打断了车晨奕在心里搭得正起劲的戏台。
“嗯？你好点了？”回过神来，他下意识接话。
“我不想再失去谁了……”柏正清念叨着，突然从被子里伸出手臂支起身子，抬脸看向车晨奕，“你能不能以后也一直喜欢我啊？”
“说什么胡话呢？”车晨奕听懵了，愣了一下才笑道:“你忘了当初是谁为了追你，死皮赖脸在你身边儿硬是黏了你好几个月的？”
“……”柏正清沉默了一下，再次答非所问地开口:“那你能不能发誓，以后也一直待在我身边哪都不要去……”
“废话。费那么大劲才追到手的人，我当然得稀罕一辈子了，要不然我多亏啊。”车晨奕心顺着对方的动作把人扶正坐好，从床头柜上的洗脸盆捞出毛巾，随手挤了挤水便整个按到了对方脸上一顿揉擦，接着把毛巾丢回了水盆，顺手拿过漱口水递到人嘴边，“行了行了别念叨了，漱个口赶紧睡觉吧，明天你不是还要去医院守着么，再不睡你明天该起不来了。”
动作一气呵成无比熟练。
“你跟我一起？”柏正清没接杯子。
“对对对，我跟你一起，你去哪我跟到哪好吧？所以你别磨叽了快点儿着。”车晨奕说着，把杯口直接怼上了对方的下唇。
看柏正清一边漱口一边愣神的样子，他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漱完吐出来，你可别给咽了啊。”
像个伺候病人的保姆一样，车晨奕一副任劳任怨的表情端起床头柜上的水盆，刚准备站起身来去卫生间，动作就被迫停下了。
“你去哪？”柏正清一把攥住了车晨奕的衣摆，一脸严肃地微微皱眉眯眼:“你刚刚才答应我哪都不去就在我身边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他……”毫无征兆挨了句骂，车晨奕习惯性嚷嚷出了这么一句，不过说到一半又硬生生把后半句憋回去了，做了个深呼吸才重新换上了哄人的语气:“祖宗，我还能去哪？我就是去卫生间倒个水洗个毛巾啊？”
见柏正清没吭声，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车晨奕一整个无奈住了，被死死拽着衣服走也走不了，他索性把手里的东西重新搁回了床头柜上，腾出手来抱了抱对方，一边拍着人的后背一边无奈哄着：“陛下，臣都已经在床边伺候您更衣就寝了，您还想干什么啊？”
“我还想……”柏正清的声音慢慢悠悠传来，“我还想抱着你。”
“我给你抱啊，我这不就给你抱着呢吗？”车晨奕无奈道，“我又不跑，你等我去洗漱一下回来，你想怎么抱就怎么抱，我给你抱着睡一宿都没问题，但你总得先放我去趟卫生间把水倒了吧？”
“不行，我不放。”柏正清的手臂增加了些力度，把人勒得更紧了些。
他的脸就埋在恋人的颈窝，车晨奕能感觉到，对方脸颊的皮肤还是有些发热。
而且，这副理直气壮的语气让车晨奕一时间不知道，柏正清这一系列举动是在借着酒劲儿耍小性子，还是酒后见真心。
这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对方喝成这种不顾形象的样子——挺难得的。
可惜现在腾不出手，要不然非得拿手机录下来日后给对方循环播放不可。
车晨奕没有接话，本想听对方继续往下说的，可惜对方说完那么一句“我不放”就没声儿了，只能在一阵安静中感觉到对方洒在自己脖子上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稳，过了半晌，耳朵才终于捕捉到了一句梦呓般的：“你是我的人，我不会放手把你让出去……”
车晨奕承认，从听到那前半句的瞬间，自己心里的小鹿就已经开始上房揭瓦了。
带着那么点儿小期待，他依然没有回答什么来打断对方，而是静静地继续等待着接下来的话语。
然而，安静的空气中，再次只剩下两人交错的呼吸。
“晨奕……”沉默弥漫了许久，就在车晨奕以为肩上的人这次睡着了，正想要起身离开的时候，柏正清再次念了车晨奕的名字。
“嗯，我在。”车晨奕应道，说这种话的声音比平时温柔了太多。
又是几秒钟的沉默，他才感受到怀里的人像是忍耐着的情绪终于爆发一样，声音不加掩饰地染上了哭腔：“我真的好担心他啊……我知道我什么都做不了，也知道事情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糟，但是我没法控制……我没法想象如果，如果他没有那么好的运气熬过这一次，如果他不像医生说的那样很快就会醒，如果真的变成最坏的结果，我不敢想象我该怎么面对……守在我身边一直一直看着我长大的，他是唯一一个人了啊……”
“……”车晨奕抿着嘴，斟酌着安慰的话语，想开口，但犹豫一下，还是重新抿起了唇，语言化为了动作，他只能把人抱在怀里轻拍着后背，重复着那句他自己听着都有些单薄的“会好起来的”……
车晨奕自认为正值年轻，活到目前的人生中，没有操办过任何丧事，身边亲戚一个比一个身强体壮，所以他从未想过失去亲人是什么感受，他自知无法感同身受安慰不出什么话，所以他宁可不说。
“小蛇，我知道你很难受，但是我们总得熬过去，对吧？”车晨奕换了一个思路说着，“可能对现在的你说什么都是空话，不过不会变成你担心的那种结果，不会的，我保证……嗯……你看，现在还有我在你身边，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事吗？能让你感觉好些的？现在嗓子疼吗？需要我去给你拿杯温水？看你眼睛都哭红了，蒸汽眼罩要用吗？”
“……不用那些。”柏正清没有哭得很久，也始终只是低泣的程度，像是在努力控制那已经得到些许释放的情绪一样，他的肩膀很快不再颤抖，开口拒绝了车晨奕的提议，用车晨奕肩膀处的布料蹭了蹭眼泪，像是小孩子的要求，又像是恋人的期待，他只是说道：“那些我都不缺，所以不需要……你知道我一直以来需要的是什么吗？”
车晨奕怔了一下。
如果对方现在是酒后见真心，那这话绝对是车晨奕最想了解的事情没有之一。
于是，他无比坦诚地老实回答：“你从来都不告诉我，所以我不知道。”
“但是如果你现在告诉我，我会记得非常非常牢。”
听了这个巧妙的回答，柏正清像是苦笑了一声，顿了顿才开口：“晨奕……”
“你多抱抱我吧……”
车晨奕的呼吸顿了一下。
——啊，原来他这种看着坚强的人，居然真的会有这样的一面啊……
一直以来藏得那么深，他活得不累吗？车晨奕想。明明只是拥抱这种这么小这么小的小事，一不花钱二不费力，为什么想要却从来不开口呢？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为什么从来不说呢？怕丢面子？为什么要在这种事情上那么固执呢？
不过，自己喜欢的也许就是对方这种固执的性格，或者说是因为喜欢对方，所以连对方这种奇怪的固执也一并喜欢了。
如果这是真心话，他想，虽然他不懂对方理由是什么，但这事他能做到。
如果拥抱就能够让对方得到想要的满足感，那么自己非常乐意。
感受着怀里的温度，车晨奕有一瞬间莫名觉得——
之前那个在心里瞎抱怨乱吃醋的自己，好像更混蛋了。
没有宿醉的不适，第二天的柏正清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日里的状态。
“给你添麻烦了，抱歉。”
这是他走进厨房看到穿着围裙的车晨奕时，讲的第一句话。
“我要听的不是你的道歉。”车晨奕没回头，随口接话道“我自愿伺候你，不需要你跟我抱歉。”
“比起这些，你感觉怎么样？听你声音恢复得不错？没有头疼想吐什么的吧？”
“……好像没有。”柏正清也没有客气什么，走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垂着眼感受了一下身体给出的反馈，才缓缓开口，“感觉跟平常差不多。”
“……”车晨奕微微蹙眉，回头看着柏正清的脸，视线停留了好几秒钟才嘀咕出了一句：“真不愧是你。”
“你小时候是酒缸子里泡大的吧？”把蒸鸡蛋羹的碗夹了出来，清淡的早餐被车晨奕摆上了餐桌，推到了柏正清面前，“喝了那么多第二天居然跟没事儿人一样，我真服了你了，什么时候我要是也能……”
说到这里，车晨奕就收声了。
——不行啊，我要是也这么能喝的话，不就没理由拉着他每次陪我一起参加酒会给我挡酒了吗？
那可不行。
“咳，算了，你先吃点东西吧，本来想都做好给你端到床边的，所以放锅里温着，没想到你腿脚还挺利索，自己找过来了。”
“我又没残废，走路的事就不用大少爷您操心了。”柏正清笑了笑，捧起了面前的碗，“谢谢。”
“都说了不用来这一套，你这又道歉又道谢的，弄得我感觉咱俩很生疏的！”车晨奕嘀嘀咕咕抱怨起来。
“给别人添了麻烦本就应该赔礼道歉的，道谢更是理所应当的事。”柏正清答得认真。
“……好吧好吧，但是我不觉得你麻烦。”车晨奕摆了摆手，索性托着下巴在对面盯着柏正清看起来，“唉，你说你昨天，本来就紧张了一天需要好好休息呢，你跑去喝什么闷酒啊！万一把你自己给喝出什么事来，你说老爷子醒了之后心里啥感受？”
“……抱歉。”柏正清没有争论什么，只是一脸自知理亏的表情，垂了垂眼再次道歉，解释道：“因为当时心情实在太差了，就想着干脆喝点酒别想那么多算了，说不定等我酒醒了他也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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