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澄跟在他们的后面,猛地记起朱云深离开时说的话,于是立刻扯着鸣管大声地喊叫起来。
“大人,大人——”
“援助的人类来了,我们现在要去找那些人,你现在在哪里?”
其余的隼闻言,也开始跟着他一起呼喊不知踪迹的朱云深。
漆黑的深夜、深藏的月亮、滂沱的大雨、嘈杂的雨声、沉重的脚步,随后又混杂进了珠颈斑鸠和红隼的鸣叫声,没由来地生出几分凄厉的悚然,而人或者是鸟,都在无知无觉中被这浓稠的夜色给一点点吞噬着。
呼喊了许久,久到众鸟都有些身心俱疲的时候,他们终于听见了模模糊糊的回应。
“安澄……来……这里……”
“这里……人类……快……”
在那边!
众鸟听见声音迅速地在昏黑中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立刻挥动翅膀带着两个人类朝声音的方向而去。
第63章 开枪了怎么办?
“他爹的, 怎么总是有鸟在身边叫?”那人脚踩着树干,一边骂一边启动手里的柴油电锯,“别到时候把人给我招过来了, 这破地方真是哪哪都不让人省心。”
他在动作, 其他的人也没有闲着,打着手电筒不停地在附近走来走去观察着。“要不然打死算了,捡回去当下酒菜。”
听到这话,朱云深心下一凛,收了声音正欲往更隐蔽的地方飞, 就又听见其中一人说:“别浪费时间了, 先找东西要紧, 再磨磨唧唧下去天就要亮了, 到时候不好走。”
“诶, 你们说这里是有保护树木还是有保护动物?我听说这片地儿可是有朱鹮的,就那脸红脖子长的鸟,听说还是国家一级呢,要是真能抓住, 应该值不少的钱。”
伐树的男人嗤笑一声,“何止有鸟, 金丝猴都有呢, 这玩意儿可比朱鹮少。”
话说得美妙, 可另外三个男人却哎呀几声, 变得有些暴躁焦急起来。
“大半夜又下着雨的,去哪里找这些东西, 你们也是想一出是一出, 就应该早早砍完树早早地走,免得被人给逮到。”
柴油电锯的效率高, 刀刃磨得也锋利,一棵不怎么粗壮的新生云杉就在交谈之间轻松折腰落了地,男人对着停下的电锯刃吹了一口气,淋湿的木屑沉沉地落在地上。
“找这玩意儿还不好找?这山也就这么大,走吧走吧,要是真的能够抓到一只,到时候再转手卖到国外去,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四人对视了一眼,也没再浪费时间,继续往更深的地方爬。
朱云深没有做任何犹豫,也立刻扇动翅膀跟了上去。
然而还没飞多久,朱云深的身后就忽然传来了熟悉的叫喊声。
“大人——”
“阿深——”
“我们来了,你在哪里?”
是安澄和集群里面其他的隼。
朱云深动作一顿,猛地回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不是在听到应答之后告诉安澄他们这里有危险,让他们不要带着人类来了吗?不是说了这几个偷树的人类手上有武器,让他们快点离开吗?为什么他们还是赶来了这里?
朱云深正欲再度开口让他们回去,却哪知为时已晚——那几个赶来援助的人类的脚步声已经被盗伐者听见。
“什么声音?”
他们纷纷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在发现不是错觉之后立刻低声咒骂起来。
“好像是脚步声,是不是有人来了?”
“肯定是的,他爸的,我就知道今晚上会不安分,那个老不死的东西。”
“走走走,先走再说。”
几个人似乎没有和护林员正面对上的意思,夹着手中的工具就手脚并用地在山林中小跑起来。
但是那两个护林员的速度也并不慢,不过一会儿就出现在了朱云深的视线里,和盗伐者之间的距离也只剩下了不到一百米。
他们一边追逐一边高喊劝导着。
“站住,是不是偷树的?是不是来偷树的?”
“你们这是违法的,知道吗?”
“但现在你们偷得还不多,如果自首的话惩罚一定不会太重,所以别跑了,改过自新,别到时候酿成大错!”
可这样的好言相劝却并没有被盗伐者采纳,他们仍旧在逃亡。
人与人在追逐,鸟和鸟也成功会和。
“我不是让你们不要来吗?为什么还……”
“你让我们不要来吗?”朱云深的话还没说完,安澄就错愕地出了声。“但是我们明明听见的就是你让我们赶紧过来,我……是我的错,对不起……”
“是,我们听见的都是这个。”朱海罕见地打断了安澄的话,并赶忙解释道:“你不要怪安澄,是我们所有鸟的问题。”
闻言,朱云深深深地看了朱海一眼,又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我只是在担心,因为这些人类的手上有武器,很危……”
不过这次他的话也还是没能说完。
不远的地方突然传来一声叫喊,伴随着叫喊的是“砰”的一声闷响。
一行鸟的注意力立马转移了过去,就见其中盗伐的人因为雨天湿滑又不熟悉山路,直直地跌了人仰马翻的一跤。
其余的几个同伴虽然没有要去扶的意思,却还是被这一跤给吸引了视线,也正是因为这一个意外,让护林员和他们之间距离顿时缩短不少。
眼看着即将被赶上,其中一个盗伐者突然伸手从雨衣后面掏出了一个长型的东西。
天色昏暗、手电筒的光又在乱晃,让人或者鸟都没能立刻分辨出来那到底是什么。
“站住,别再靠近了!”那盗伐者低喝一声,将手中的东西往上举了举,腰板似乎都更直了些。“小心我对你们不客气。”
几个护林员没有轻易地相信他的恫吓,但也没有再那么步步紧逼,而放慢了脚下的速度,一步两步地靠近。
期间手电筒不经意地晃过那个东西,却发现被黑色袋子给裹着,只能看清个大概轮廓,还是无法确定到底是什么。
可在这样的时候,未知才最代表着危险。
几个护林员面上的表情更为严峻,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随后其中一个压着声音用十分柔和的语气开始说话。
“我们没想伤害你们,你别误入歧途,大男人有手有脚的总是偷鸡摸狗也不像话,现在把手里的家伙式给放下,然后我们该咋地咋地,到时候再重新做人也来得及。
“还是说你们有什么难处?没事儿,有难处就直接说,这人活着谁没有遇见过坎了?你把话说出来,咱大家伙一块儿给你想想办法成不成?
“快,把手里的东西给放下,咱哥几个一起说说心里话。”
护林员循循善诱,态度和语气都放得十分亲近,几段话下来,众鸟能够明显地感受到盗伐者的态度软化了些,手中举着的东西也在渐渐地往下移。
然而就在此时,倏地一道惊雷落下,沉寂昏黑了许久的森林突然就亮如白昼,原先朦胧昏暗的视野在霎那间变得清晰,人与人之间过近的距离被一览无余。
不知是这雷声还是这距离惊吓到了那盗伐者,他猛地扯下盖在器物上的黑色塑料袋,接着手抽搐般地弹动了一下。
“啪——”
一道清脆、怪异且罕见的声音在森林当中响起,盗伐者健壮的身体不用住地跟着颤抖了一下,鸟和人的视线再次被吸引了过去。
这次手电筒惨白的光线再扫过,那被高举着的东西终于显示出了它的庐山真面目——一把带着子弹的老式猎枪。
人也好鸟也罢,都在看清楚猎枪的瞬间刷白了脸,几个护林员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怎么会……”
“住口!”那盗伐者将冲着天的猎枪放平,枪口对准了护林员。“如果不想死的话,就给我好好地待在那里,否则……别怪我手里的家伙不长眼。”
雷光无情也无心,它只是随意地一甩,就让护林员做了一番无用功。
“嘿——我就纳了闷了,你们这些人一年到头也就拿那么就羊屎蛋大的工资,还管这管那的。反正树没了也还能再长,那些野东西没了也还能再生,费那么老大劲干嘛?”
盗伐者一边说一边举着猎枪往后退,其余的三人也匆匆忙忙地爬到了他的身旁。
或许是这段话戳中了护林员的某个点,其中一个瘪瘪嘴,还是没忍住从牙缝里面挤出来了一句话。“这些树都动物都是我们看着长大的!”
盗伐者狠狠地啐了一口,“那么点屌钱还给你们谈上情怀了,这种事儿也只有你们这些找不到对象的老光棍老女人才会来做。
“但凡你们要是会变通,脑子活络点跟我们说说好话合作合作,都不知道能赚多少的钱,死人死脑筋就拿死钱。”
他的话说得难听,步子也退得大,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两方之间的距离就又被拉远了,变得不再那么利于追逐抓捕。
护林员也是血肉做的,也知道当前的情况跟上去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而且这个几个盗伐者的模样体型都看清了,就算他们现在跑了也不怕,不急找不着人,于是便都站在雨中没有轻举妄动。
盗猎者对于他们的识趣似乎也很满意,举着猎枪慢慢地回转身体,做出即将要奔跑的模样。
而就在一众的鸟和人都以为他们会借此机会逃离的时候,那举着猎枪的盗伐者动作却突然产生了变化。
也不知为何,一向反应速度不是很快的安澄在这样的时刻却展现出了惊鸟的观察力,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于是他立刻就扯着鸣管声嘶力竭地大喊道:“躲,快点躲开,他要开枪!!!”
珠颈斑鸠凄厉的叫声在森林当中响起,透过大雨直直地钻入到两个护林员的耳中,这声音仿佛触动了神经当中的条件反射,他们在无意识的情况下遵循着指引猛地一下往旁边扑开。
“啪——”
“啪——”
“啪——”
连着几道枪声在夜幕中炸开,往下落的雨滴被穿透、爆破、迸溅成蒸汽,淡淡的硝烟味漫开。
而这所有的一切,其实都只发生在短短的几秒当中。
总之,当在场的所有鸟和人都反应过来时,子弹已经打空了。
“他爷爷个腿的,这死鸟。”盗伐者最先有动作,他怒骂一声,又重新举起了手中的枪。“今天你们这群人和鸟都要给我死在这里!!!”
第64章 被狍子撅了怎么办?
安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他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快速地扑扇着往盗伐者的方向飞去——自从速度在上次帮朱云深挡子弹的时候突破过一次极限之后,高速飞行对于他而言仿佛不再是一件难事。
不过呼吸之间,他就飞到了盗伐者的身边, 而此时他们的距离只剩下了不到十厘米。
盗伐者也很快地反应过来, 他迅速抬起猎枪想要打下安澄,然而此时安澄已经高举起自己的利爪抓挠了过去。
安澄做人的时候没亲手杀过活物,要做什么菜都是直接购买菜市场里面处理好的,就是成了鸟也只是一吃谷物、浆果的素鸟,但这个时候他却没有产生任何类似于恐惧或者不忍的情绪。
毕竟一个对人或者物都没有任何仁慈之心的人、一个眼中只有利益对于他人的情怀和信仰嗤之以鼻的人, 也无需对他爪下留情。
总之, 在一个眨眼之后, 安澄的爪子就已经嵌入到了盗伐者的血肉当中, 从眉骨到脸颊的一大块地方都被剜住, 脆弱的眼球只差分毫就要被戳穿。
“啊啊啊——”
盗伐着忍痛尖叫着,手中的猎枪无意识地对着空地摁下了扳机。
“他爹的死鸟,给老子滚啊!!!”他嚎啕怒骂着,伸手将去拽扒在他脸上的安澄。“我要杀了你们, 杀了你们。”
安澄的爪子嵌得很深,所以这盗伐者越是用力, 感受到的疼痛也越多。
最后虽然成功地将安澄给落下, 却也直接生生地从他脸上扯下了一块肉来。
原先满脸横肉, 如今血肉横飞, 盗伐者痛苦的哀嚎和鲜血的铁锈味一起在大雨当中蔓延。
遭受到了这样攻击的盗伐者自然是怒不可遏,他粗喘几口气强撑着自己的身体, 立刻举起手中的枪对准被他拔掉了几根羽毛、也有些状态不佳和踉跄的安澄。
“给我去死吧啊啊啊!!!”
扳机再次被扣动, 这次飞在空中的珠颈斑鸠似乎因为自身的疼痛而慢了几拍。
“安澄——”
“小斑鸠——”
鸟和人都在呼唤、都在奔往、都在担忧、都声嘶力竭和肝肠寸断。
“啪”的一声闷响在雨夜炸开。
可……无事发生。
整个世界都像是突然在此次此刻静了下来,偌大的森林只能听见大雨哗哗坠地的声音。
或许过了很久, 或许又不久,被当做攻击目标却侥幸逃脱的安澄率先反应过来。
他扇动翅膀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大声又得意地叫喊着,“他没子弹了,他没子弹了!”
大多数的□□都是射击霰弹的□□,这盗伐者刚刚对着天空一枪、对着护林员打空了三枪、方才又因为吃痛而误发了一枪,所以现在这把猎枪已经空了!
护林员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面上的凝重即刻转化为惊喜,二话不说地抄着自己手里的工具冲了上去。
一边追还一边劫后余生地怒骂,“他爷爷的腿,竟然想开枪干老子,老子今天不把你抓住就不是个爷们。”
几个盗伐者面色难看地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也立刻重新开始了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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