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秽垂首温声安抚他:“没事的,孤抱你进去,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说罢,他手抱紧容诀腰,将人又往怀里带了带,大步往寝殿内走。
在沿途众宫娥和小太监接连不断的“参见陛下”声里和立即转身低头面向墙壁的回避态度中,容诀被殷无秽一路抱进了紫宸殿内室的软榻上,放下坐好。
虽是掩耳盗铃,却也是放肆大胆的专爱。
纵观容诀活过的三十载,从未有哪一刻如此刻般心惊肉跳,又,喜不自胜。
他虽然谨慎瞻前顾后,可心底,到底是欢喜愿意的。
殷无秽将披风揭开,露出里面的容诀面颊嫣红,心脏更是鼓噪如狂,他见状再也忍不住,倾身过来亲吻容诀额头,抚摸他柔软的鸦黑长发,容诀也顺势抱住了殷无秽的腰。
一吻毕,殷无秽与他道:“孤先去更衣,稍后要召见中枢大臣,等办完政事回来天色定然不早了,你先用膳歇息,不必等孤。不过,不许离开,在这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有什么需要尽管使唤下头的人。孤叫小豆子过来伺候你,你从前的人,都还在。”
“嗯。”殷无秽安排地妥帖细致,容诀无甚意见。
“好。”了却一桩心头愿,殷无秽不禁笑逐颜开,又亲了亲他方才去更衣。
熟料,容诀也跟了过来,殷无秽唇角原地上扬,由着他宽去自己身上行路穿的常服,再穿戴上肃然威严的玄色戗金滚龙袍服。待到最后的腰封搭扣也系好,容诀要收回指尖,却被殷无秽捉住,举到唇边亲吻。
“等孤回来。”
“知道了。”容诀莞尔。
“不可以离开。”这几乎成了殷无秽的心结,他总是难以放心。
“嗯。”容诀主动亲了他一下,答应。
殷无秽放了心,依依不舍地离开。待看不见容诀的只身片影了,他动作迅疾起来,快步前往御书房。
他走了,容诀也转身回去内室。殷无秽召见重要朝臣,一刻不停地处理朝政,他就不去了,等翌日大朝会后再去司礼监当差不迟。
容诀坐回软榻上,才喝了口茶,门口就又有人进来。
他眼睫一抬,来人是许久不见的小豆子。
“掌印!!”小豆子一见他不禁热泪盈眶,激动非常。
即使早就知道容诀被册为了司礼监掌印,不日回宫,他仍觉得恍如梦中,没有丝毫真实感,记忆始终停留在容诀重伤离宫的怆然场面。
直到此刻,亲眼看见面前的人,他才有了脚踏实地的安心感。
“嗯,是咱家。让你留在宫里照看,一切都还好吗?”容诀对外,始终都是稳重的,他永远是那个强大而又可靠的主心骨。
这样的他,正是小豆子最熟悉的模样。
小豆子心里最后一丝陌生感也被拂去,他再也忍不住地夺步过来,与容诀道:“好,都好,大家都挺好的。掌印的地盘和家私奴婢也照看地好好的,没让任何人染指。”
小豆子人如其名,倒豆子般将容诀不在的这两年多时间里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容诀离开以后,东厂成了众人眼中的香饽饽,谁都想要瓜分一口,小豆子都险些以为自己要撑不住了,但最后,他居然奇迹般地守住了,那些豺狼虎豹不知为何改变了想法,没再打容诀留下的东西主意。
反正,风波之后,便无人再注意昔日东厂督主留下的资源和财富了。
小豆子守着这些东西,日常打扫。
他不再干别的活,只做这一件事。两年多的时间,除却刚开始那段极为难熬的日子,之后一直一帆风顺,顺遂无虞。
小豆子只当是运气好,不过容诀一听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莞尔一笑,并未多道也。
许久之后,小豆子说完了想说的话,见容诀兀自喝茶,忍不住小声问他:“掌印,之后,咱们住哪里?什么时候走啊?”
待在紫宸殿,他格外地不自在,束手束脚,连讲话声音都不敢大了。
闻言,容诀执茶盏的手一顿。
走?他现在走了,晚上殷无秽回来就得闹。没准会直接把他曾经住的凌虚阁给封了,只要他住在这里。
到时哭得怎么也哄不好就棘手了,容诀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唔……不走了,就待在这里。”
说话间容诀有一丝微不可察的不自在,不过小豆子紧张拘束,并未听出来,他喃喃自语:“哦,那我们今天就……啊?不走了?”
容诀淡定点头:“嗯,不走了。”
“紫宸殿乃帝王寝殿,无人胆敢打扰,你不必紧张。陛下他,很好相与,定不会为难于你。”
“哦。”小豆子有点失望。他其实挺怵殷无秽的,从前殷无秽还是皇子时他心里就怕他,说不上来为什么。
不过容诀要留下,他自是要义无反顾跟着他的。
大不了,陛下回来他躲远点就是。
直至傍晚,暮色四合时分,皇宫的天空被成片的火烧云映红,赤霞漫天。
容诀坐着都喝了半盏茶了,看这情形,殷无秽是赶不回来与他共用晚膳了。
容诀有些饿了,连日赶路回宫身子乏累得很,他打算先行用膳,再好好洗个热水浴,之后再等殷无秽回来好了。
他命人摆膳,紫宸殿里都是殷无秽的人,好使得很,什么都给他提前备好了。
容诀吃饱沐浴完,除中衣外只披了一件月白罩衫,慵懒斜倚在内室的软榻上下棋。
这个季节不冷,穿单薄些也不妨事。
可是还是有宫娥立刻拿了薄毯和披风来给容诀,另有小太监上了水果点心,摆在一旁,恭敬道他若是困乏可以早些去歇息。
容诀颔首,令人退下。
这个时候距离他平时就寝的时间还早,容诀打算等殷无秽回来。
过了晚膳时间,再忙这个点也该回来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有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容诀甫一起身,便见一人从门外进来,容诀顿时莞尔。
殷无秽几个大步上前,将容诀拦腰抱起,重重亲了一口。
不过两个时辰不见,仿佛已过了三秋,殷无秽想他想的厉害。
容诀闭上眼睛给他亲,旋即才重又睁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殷无秽打横抱起,青年边往床榻走边道:“怎么在这里干等着,不上榻睡。”
容诀伸手抱住他脖颈,一眨眼睛狡黠道:“还不是怕某人回来找不着咱家人,急地要哭鼻子。你说是吧,陛下?”
殷无秽被他取笑,一把将人压进床榻里,覆在他身上,一手危险地握着他腰,一手抚摸他脸颊,道:“这么快就学会恃宠而骄了?”
容诀抬眼乜他:“怎么,不行?”
殷无秽低低地笑:“当然可以,你还可以更骄纵一点。”
容诀眼尾飞扬,觑着这个在他上方连外袍都没来得及脱的男人,手抵在他胸口,认真问道:“陛下很担心咱家会离开吗?”
殷无秽也认真答他:“嗯。”
他抬手一寸寸抚过容诀在烛光下分外白皙、甚至白得恍若破碎的面容,满目柔情疼惜,又道:“不过,现在不担心了。”
容诀好奇:“为什么?”
殷无秽低笑,俯身凑近他耳边,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地道:“因为你不会离开孤,孤也绝不会放开你。这宫墙,你既进来了,就休想再出去。”
说罢,他再也不给容诀说话的机会,当即吻上了他的唇。
攫取那令他魂牵梦萦、甘美柔软的滋味。
第124章
“唔——”
容诀被他吻地喘不上来气,伸手推他。殷无秽松开了他,却顺着他的面容一路亲吻而下,容诀登时紧张地:“你做什么?!胡说八道便罢,怎还愈发混帐了!”
殷无秽被他推开脸,目光漆深而又满含委屈地望着容诀。
容诀登时心软下来,重又捧住他脸,温声哄慰:“先去吃晚饭,听话。”
殷无秽道:“孤不是正在吃么。”
容诀脸颊飞红:“说什么呢,快去!!”
他推开殷无秽,整理好自己散乱的衣襟。
殷无秽盯着他,虽仍意犹未尽,但还是听话地起了身,不情不愿地先去吃饭。
容诀见状,也起身过去。
今日殷无秽脚不沾地地忙了一天,从甫一回宫开始,又是刻不容缓地召见朝臣,又是听汇政务,明日卯时不到还有三日一次的大朝会,他怕是忙的都失去知觉了。
“陛下不饿吗?”容诀在餐桌旁坐下,给殷无秽夹了一筷子梅子炒肉。
一听他话,殷无秽顿时心都软了,和他委屈控诉:“傍晚那会子感觉饥饿,但是没空吃饭,现在无甚感觉了,孤只想吃你。”
容诀狡黠一笑:“那可不行,陛下吃了咱家,明日的大朝会咱家下不来榻,岂不是愈发被人说道了。”
殷无秽本来想说无妨,他替容诀告假便是,不过一想到明日大朝会上封赏军功,容诀也在其内,还是算了。
他不想教他辛苦,晚上睡眠不足一早还要起来参会,太折腾人了。
而且大朝会三日一次,未免太过勤勉,先帝留下的制度许多都不合理,既耗费资源又无从提升办事效率,亟需重整。
不过此事先不急,还得从长计议,慢慢整改。现在,眼前人才是重中之重。
殷无秽吃了容诀为他夹的菜,又看向他,笑起来道:“好吧。不过,孤既放过了你,那你是不是也该给孤一点别的补偿?”
面对殷无秽的期待,容诀道:“你想要什么?”
殷无秽唰地眼前一亮,唇角绽出笑容。
容诀登时心头一紧,警惕地看着他道:“不许再待在里头一整晚,不动也不行。”
殷无秽笑眯眯地:“放心,不是这个。”那次之后殷无秽就后悔了,即使不动也会影响容诀休息,所以他不会进去。
不舍得侵扰他的宝贝睡觉,当然,翌日不忙的情况除外,这就不能算了。
闻言,容诀提着的心放下来。
殷无秽虽总对他情难自抑,但在正事上还是有分寸的,不会置他的身体于不顾。
这一点,容诀毋庸置疑。
他专心为殷无秽布菜,陪他用膳,偶尔有做得不错的菜品,殷无秽也会夹来喂给他尝。
一顿饭在殷无秽风卷残云般快速但不失礼数中用完,他沐浴洗漱,拾掇好后抱着容诀上榻。
外间的烛火自有宫娥过来熄灭,只余内室里留下两盏照明用的烛火。
殷无秽果真说话算话,没有碰他,只是将人抱在怀中搂紧而已。
容诀在他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好,刚准备阖眼睡觉,就听殷无秽问他:“孤可以摸你吗?”
容诀纳闷,但还是尊重了殷无秽每次事前询问他的爱好,咕哝一声应予:“嗯。”
他实在不理解,这有什么好问的,殷无秽又不是没有摸过他。
然后,就在下一瞬,容诀猝然睁开了双眼,疾言厉色道:“你摸哪里?!”
殷无秽无辜地摩挲着手心里柔软的触感,这物什委实玲珑可爱,教他爱不释手。
起初容诀是不准他碰的,但他二人亲密时不可避免的会碰到,殷无秽早就摸过了,他极喜欢。
只是现下,缺少了亲密事宜,显得有些突兀罢了。
不过也不妨事,他只是抚摸握着,并不做什么,这比埋在容诀里面影响小多了,压根无甚关系。
“好了,睡觉吧。”殷无秽得到补偿,心满意足地吻了吻容诀发顶。
容诀反手就在殷无秽腰间狠拧了一把。他虽是太监,与正常男子不同,但那处,却是极为卑怯和敏感的,殷无秽他简直是——
容诀脸色涨红地一口咬在他胸口。
殷无秽吃痛却并不放手,反而被他咬地精神振奋,但他答应了今晚不吃容诀,便只乖乖抱着他睡觉,一动也不多动。
少顷,容诀拿他没办法,忍住羞赧阖目睡觉。
他决定不与殷无秽一般见识,等睡醒就好了。
殷无秽笑着又吻了吻他发顶,抱着他沉沉睡去。
翌日,寅时半,天还是黑的,两人已经从榻上起床,准备卯时准点开始的大朝会。
容诀穿戴好衣裳,今日他身着一袭绯红蟒袍官服,腰系金丝佩绶,内衬玄缘赤裳,以及缎面黑履,无一处不妥帖,无一处不华美。
绯红颜色,张扬蟒纹,仿佛天生与他配适,是权力地位的具象化彰显。
最后的头发,是殷无秽亲手为他束好的。
他太过好看,殷无秽连外袍都没来得及穿,就先迫不及待地为他束发了。容诀先整理妥帖,他也为殷无秽穿上玄色戗金飞龙衮服,戴好帝王冕旒,捋平衣襟褶皱。
“好了,陛下。”容诀笑意吟吟隔着旒珠看他。
殷无秽也一瞬不瞬望他,目光中含着无尽的情意。
容诀心念一动,与他道:“陛下,咱家先过去,你稍后再来,和咱家错开时间。”
“嗯。”殷无秽听他的话。
一言甫毕,容诀转身欲走,殷无秽忙伸手又拉住他。
“陛下,还有事?”容诀不解,他们马上在大朝会上又要见面了,殷无秽还有什么话说。
“孤昨日命人做了点心,你带些路上吃,不干也不腻,放心。”殷无秽捏了捏他手,细心且妥帖。
容诀指腹有点痒,他收回手莞尔:“知道了。”
他带了一包点心揣入袖中,举步离开,率先前往金銮殿参与大朝会。
半刻钟后,在宫廊转角处陆陆续续遇上进宫的文武百官。
文官起先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主动上前和容诀打招呼,且看这热情洋溢的架势,仿佛他们之前从未发生过龃龉。他们不提,容诀也不兴多此一举,简单一颔首,便算作回应了。
也有官员愤懑,很是不满。
毕竟先帝在位时他们就被容诀压了一头,如今换了新帝,此人死里逃生摇身一变官阶更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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