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修炼到此,应当也是知道的。”
“我们这样的人,抢夺生机,为修炼而活。”
墨发微微扬起,这般的夏长赢反而恢复了往日意气风发的样貌,“我的事不值一提。”
“不过我很感谢陈时。”
“沈仙君不好奇,诡修一门的修炼吗?”
沈卿池头一次同人讨论关于陈时的话题,更何况是陈时从未同他提及过的诡修一事。
两人虽心知肚明,但他却也不曾强迫陈时主动与他说起这些。
但到底烦心还是有的,他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他想替他的小道侣多寻一条生路。
“夏前辈可有什么见解?”
夏长赢:“沈仙君。西岳有一秘宝。”
“我先前同你们提及过的——”
“往生镜。”
沈卿池只觉得这器物有些耳熟,但却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只点头,“前辈曾经在秘境说起过。”
夏长赢见他还有印象,便继续接着说:“往生镜是上古神器,除了窥探先机还能蕴养魂魄的功效。”
“百年前,其实我与那西岳先王曾做了个约定。”
“为了不让秘宝流落在外,我们布下了一个秘境。”
“这就是为何,这般秘宝从此销声匿迹,却从未被再次传出消息的原因。”
沈卿池不由得诧异地看了眼夏长赢,猜测道:“难不成是这个原因?”
夏长赢却无所谓地点头:“那不然,我可是未许鬼君。”
“不然一群余孽难能对付我。”
“竟然要挟我,那我便也不能让他们如愿。”
沈卿池头一次觉得夏长赢竟然还有几分可爱之色,倒是觉得陈时好似性情与夏长赢有些相似。
那般随心所欲的性子,好似除却自由自在,便什么都不怕了。
他这时竟也破天荒地笑了,“是以。”
夏长赢难得见他这般上道,心中却也知道这般变换不过是因为陈时。他心中难免有些缅怀,到底不知那日是在少年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还是被少年身陷诡道却也还敢执意修剑的快意而感染。
本来这些东西是不该说的。
但却又不合时宜地想,真的不该说吗?
也不然,百年前的秘境并非说不能宣之于众。只是为了避免引起祸乱,故而这个秘密应当是缄口到身死道消的。
但偏偏,他遇到了陈时。
百年前,名胜几洲的鬼修夏长赢一朝陨落,说甘心花下千年,世事若流水,往事为尘烟,却也怎地也咽不下去。
不然也不会身死道消时,可怜那个与他身世相当的无名鬼呢?
他自嘲一笑,眼中在风雪中渐渐通红,只面上浅淡笑意显得肤色更为苍白:“沈仙君。”
“若是有心,那便去南坞吧。”
“南坞一地有一处亥瀛秘境。”
“待我魂魄消散,我留一丝残念。”
“沈仙君便去那秘境寻往生镜。”
“不过届时你可能会遇到我一个小徒弟,是一个无名鬼修。”
“名号我是不知的。但残念总归是认得。”
“若是遇到了,沈仙君莫要欺负我那小徒弟。”
“他年岁不过十六便死了,一个孤魂姑且修了鬼修。”
“要是他也想要那往生镜,你借他放孤魂就好,别的就别答应了。”
“就说是他那个不着调的师父说的。”
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沈卿池也没打断。
只是看着雪下黑衣青年覆着一层雪,回头来,眉眼都弯了。
银质的面具被摘下,青年苍白面庞只余下俊雅儒生的模样。
满面牵丝不复再,佳人再入怀。
竟是牵丝蛊解除了。
此刻庭院内,霜雪飘飘,青年面上含着释怀的笑意。
沈卿池答:“夏前辈放心。不会欺负你的小徒弟的。”
两人默契地定下约定。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夏长赢有些操蛋的想,有一天他竟然同一个仙门正派装得要死的弟子天知地知。
但一时之间竟然笑也变得稀薄起来了。
阿骞像是等了许久,忽地推开院门出来。
“长赢哥哥,我数完数了!”
少女欢快地扑在夏长赢怀中。
两人在怀中相拥,飞雪漫天,沈卿池想到了陈时同他说那句——
青丝白雪,倒像是共白头。
他面上竟也慢慢浮现出笑意,但到底目光落在了笑得开怀的阿骞身上,他却出现了犹豫的神色。
——阿骞知道吗?
知道不久后,夏长赢魂死道消,回头万里,最终故人长绝吗?
像是察觉到沈卿池的目光,阿骞回过头来,面上迎着不谙世事的笑。
天真若雪,笑若春风:“仙君哥哥!”
待在夏长赢身边的阿骞活泼许多。
但沈卿池却也没注意到,阿骞握着夏长赢的指尖也苍白的惊人,两只森白骨,魂死也牵连。
————
陈时在房间内安静地待了好一会,沈卿池却未进来。
房间内倒处处被沈卿池布置的周全,尖锐桌角什么的被他用了软布包着,灵力供着屋内的热意。
兴许是被沈卿池娇惯些日子,便也越发地娇纵起来。
也不听那人走出去时的安抚,抬起脚便要下床出门去。
原本他便是一届修士,只不过是看不到,倒也不是废人一个。
但才踩到地板上,屋门便被打开了。
“吱呀”一声,沈卿池与刚刚踩在地板上的陈时面面相觑。
“……”
陈时心想:来的真是时候。
但两人一时之间都未说话,倒是沈卿池先走向他,手臂一绕,自然地将陈时环在怀里。
陈时鼻息间满是沈卿池身上的冷香,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沈卿池的肩窝。
他莫名不高兴地回抱着沈卿池,将手搁到人脖子后。
“为何出去得那么久?”
沈卿池闻言一顿,微微低头:“对不起,让你等太久了。”
但人这般伏低做小他又不乐意了,侧过脸,一口咬上了沈卿池的脖颈,像是发泄,生出力道,但心底又不太乐意眼前的人疼,于是就从单纯的咬变成了软乎乎没什么威胁的舔|咬了。
头顶泄出一丝笑意,闷声连带着胸膛起伏,陈时气不打一处来想将人推开。
沈卿池不由得低头,声音也轻了,带着些许轻哄的意味:“怎地生气了?”
陈时理不直气也壮,逮着机会蹬鼻子上脸:“你把我一个人丢在屋子里也不管我,一点都不顾我安危。”
“房间那么危险,我又看不见。”
“我不小心受伤了怎么办?”
分明他早就知道屋子里有可能伤害他的边边角角早就被处理妥当,且凭他的本能,更不可能会因为看不见便受伤。
毕竟前日看不清的情况,他都能单手执剑挟持金玉楼的金枝。
这个说法明显就存着故意的心态,故意要沈卿池看他,故意要沈卿池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不知何时起,他的心中竟然有了一丝丝,不愿意沈卿池那双江面雾蒙的双眼不是第一眼看到他身上。
心中郁闷是有,但也谈不上矫情。
想要的东西是需要靠自己去争取的,情爱是,生机是,机缘也是。
少年不掩心中灼灼情意,虽胡搅蛮缠的话语,却让沈卿池怔愣。
他抚着少年洁白如玉的脸庞,雾蒙的双眼映着少年置气的灵动模样。
一见陈时误终身。
或许说,是一见陈时终身定。
冥冥之中,那一眼看向的不止是含笑伴着银铃声响的西洲无名少年,霜雪天,雪衬少年灵动时,自难忘。
于是一见倾心。
再见终身定。
第31章 世上无牵丝
夜晚,霜雪飘飘,灯笼挂了满街。
余寻音在厢房内打坐了一天,忽地吐出一口浊气,水眸静静地望向窗外。
灯笼亮了一条街,四处皆叫卖。
重剑安置于床榻,一尺距离,只手抚上剑鞘,目光落在了剑柄上挂着的剑穗。
许是生出几分百无聊赖的心思,她的指尖碰到了那剑穗上,不一会又收回了目光,好似什么也没发生。
直到房门被敲响。
“师姐。”
是周辛昂。
余寻音心中对周辛昂并无太多感触,但时过境迁,直到今日,也觉得这个师弟是个只知道跟在尘师兄身后的粘人精。
“何事?”她问,声音平静若一面湖水。
厢房外,周辛昂听了也不在意,只说:“师姐,雾山县这般热闹,不若出去走走?”
屋内这时却静了下来,好半响都没得到回应,周辛昂又道:“师姐?”
这声师姐将余寻音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把重剑负在身后,想到了多年前尘师兄嘱咐的事——
辛昂天资不高,心性容易遭受打击,如若师兄不在,你帮着看着点。
所以再不喜欢,也会因着这句话,对周辛昂的请求妥协。
这时,厢房门被打开。
周辛昂看清了余寻音。
少女气质出尘,面上端的依旧冷清,重剑玄寒,少女气质却也不遑多让。
他的目光落在余寻音身后的重剑,眸光忽闪又移开了视线。
“师姐。”
余寻音看他,少年同他身量差不多,生的未免柔弱了些许。
她轻轻嗯了一声,跟着周辛昂走了好半天才想起来问:“这是去哪?”
街道两边热闹非凡,看到两人,有个卖首饰的店家吆喝:“两位仙君,看看首饰吗?”
“玉佩、簪子、剑穗都应有尽有。”
周辛昂扫过那铺子上,发现里头全是些宁缺毋滥的下档货色,凡人若是佩戴倒也起个好看的作用,修仙者大多是瞧不上的。
只一眼看去花里胡哨,却也是毫无作用。
但余寻音的目光却被吸引了。
她几步上前,拿起了一个白玉剑穗,却发现想到的是那日擦肩而过的少年。
这白玉剑穗竟是格外衬那素剑。
那店家看她起了兴趣,推荐得更卖力了:“这位仙君眼光真好。”
“这剑穗可是上好的玄玉,可谓是上品。”
“……”
这样的话十个商铺九个都是这样推荐的。周辛昂只觉无趣,一个普通的下等玉石剑穗,他自然是瞧不上。
但没成想,余寻音却好似盯着那剑穗出了神。
周辛昂面上笑着,思绪却飘远了。
他那师兄曾经送过一个剑穗给余寻音。
余寻音相当宝贝,重剑上坠着一个十分不匹配的剑穗,却也没人敢置喙,迫于这位修为不知何时起碾压式地增长的师姐。
他忽地走进,伸手想去拿余寻音手中的白玉剑穗,却没曾想竟被躲开。
“师姐?”
余寻音垂眸,往铺面丢了个上等灵石,扭过头来同周辛昂说:“无事。”
“你若是喜欢,下次我寻个其他的物什送你。”
那白玉剑穗才漏个影,不一会便消失在了她手中。
周辛昂压下眼底晦涩,只抬眼笑,灯影雾蒙蒙的光照在他眼睛里,似流火:“那便谢谢师姐。”
余寻音轻轻嗯了一声,直到同人走了好一会,才回头来问:“周师弟,当真不记得那年师兄为何身陨道消的吗?”
少女眼中无波眸光在此刻沁出寒凉意味,无端风霜,多了几分肃气。
周辛昂藏在袖口下的指尖掐入掌心,淡淡血腥气溢出又被冷风吹散。
好一会,他才说:“师姐是什么意思?”
“师兄对我那般好,我又怎会撒谎?”
余寻音却只淡淡看他,两人间风潮涌动,气氛一时之间降入冰点:“师弟,为何师兄连遗骸都未留下?”
风霜中,她的声音不甚明朗,明亮眼眸在夜色中败了明光:“如若真的遇上意外,为何你没有及时回宗门报信?”
明明师兄待你那般好,你却不知足……
周辛昂羸弱的身姿被风吹得微微颤抖,苍白唇色漏出一个凄惨笑意:“师姐,这是不信我吗?”
“但是,没有人比我更爱师兄。”
少年人声音清澈,混在风霜中不甚清晰,身后暗影涌动,将少年身影融进暗处。
他的身前,余寻音站在灯笼下,光影撒在她身上。
这是一场明与暗的问责。
光明中高高在上的仙中女弟子踩着光明处责问被阴沟暗影拉扯住的少年。
这场问话最终结束,余寻音却只道是自己失态,怪也怪不到一个修为不足筑基的师弟身上。
兴许是天道不公,非要让她师兄英年早逝。
这般想着,只觉得脚下霜雪寒凉冻骨,心中忽地恍惚出一丝痛意:“师弟,我四处走走,你不必跟着我逛。”
周辛昂却也没纠缠,只是目光在昏黄灯影下绰约出亮光:“好。师姐慢走。”
————
还有一日便是元宵节,陈时心里闷的难受,身上大大小小的痕迹多了不少,肤白如玉的肌肤腊梅横生,最终心中生出几分白日宣淫的荒唐想法。
便也窝在人怀中,推了推将他拥得紧紧的沈卿池。
“沈师兄,我们要不出去走走?”
那人先是没说话,只稍稍靠近,呼吸扑撒过来,将白玉脖颈氤氲出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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