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文被打发去买酒,隔着老远,他看见俩人亲密抱在一团,连忙垂下眼,碎碎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沈卿池瞥了他一眼,嘴唇嗫嚅,最终还是闭上嘴,没开口训斥。
*
南坞的霞色褪去,雾山城的上空却不见好,云霏霏放心不下,心中担忧着瘴气的影响,连落脚都还没落便急匆匆地赶去了雾山城附近观察。
她才出城门,前方忽地一人挡住去路。
面前人带着斗笠,身后负剑,端的是风流倜傥。只是说起话来也十分轻浮,令云霏霏听了只皱眉,“姑娘可是去雾山城呀?”
“如若不介意,不如搭个伴?”
第55章 鸿门宴
“陈公子。”
南坞之地近来倒算是正常,除却那日倚花楼与万鬼宗出没,雾山城那一带好似又恢复了平静。
天幕洁净,无垠天地欣欣向荣,倒是春寒有余开了数枝桃花。
群儒宗派遣来南坞之地的弟子不算多,陈时知道的眼前是有南家姐弟以及余寻音,眼下倒是没想到南漪会独自来找他。
闻言他微微挑眉,好以整暇地看南漪,心中倒是好奇南漪为何会来找自己。
南漪算不上温婉,从前在群儒宗还未升为内门弟子时便极为张扬跋扈,同他的弟弟南皖是外门弟子中算得上手段了得的两位。
百年时光已过,那两位锋芒毕露的姐弟如今倒是收敛锋芒,蛰伏于宗门,竟然也看着有几分仙门正派的风范。
“陈公子,那日是我们姐弟的不对。实在是太过着急所以忘记了寻音师姐的方向。”南漪说这话时面上流露出歉意,敛下眼眸,说起话来冠冕堂皇。“寻音师姐是我们姐弟俩个的救命恩人,往日对我们俩也多有照顾。那日多亏卿池长老点醒我们俩个,我们姐弟俩十分愧疚。”
陈时听到这时不由得抬眼再看了眼面前好似在服软的南漪,心中嗤笑,如若不是百年已过,他也真想说些什么。
但到底是懒得多说,只静静听南漪继续言语。
“所以我们姐弟想向寻音师姐赔礼。在附近的春风楼订了宴席,想麻烦陈公子替我们姐弟帮忙传个话。”
陈时闻言轻轻地笑了一声,春日还带着几分春寒,他面上扣着银质面具,那笑声在风中稍纵即逝,又被春风卷席而去。
愣神间,南漪还没觉出这笑的意味,又听那个修为不高的青年开口,“怎地倒是来托我传话了。”
“这位道友,我同你不沾亲带故,与那位寻音姑娘也不沾亲带故,我想你直接宴请寻音姑娘反倒是更有诚意。”
陈时在厢房门口被人拦住,眼下不欲多言,但心中奇怪,总觉得十分奇怪,为何南漪会来找他。
“陈公子,是我们俩姐弟脸皮薄,不好意思去叨唠卿池师叔,也没那个脸去找寻音师姐。”
几息中,陈时没有回答,倒是思索一番后,应了下来。
南漪见他应下,面上倒是露出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那就多谢陈公子了。”
陈时目送南漪离去的背影,目光若有所思地移开,身后的素剑随着他的情绪微微鸣叫。
然后心中始终不太心安,雾山城一事不应当那么快了解,然而那日晚死气却一夜之间消失。沈卿池同骨生几个去了雾山城附近,眼下倒是只有他留在雾山城。
但余寻音却还在附近。
不多时,余寻音惊喜地打开厢房门,面带笑意地看着面前的青年,“陈道友!”
陈时点头,顺着余寻音侧过的身子进入厢房。
素剑上还挂着那日余寻音所赠剑穗,此番故人重逢,余寻音竟是悄悄抬眼看陈时,颤着声音开口,“师兄。”
这一声师兄经久隔绝数年,陈时指尖落在面前桌上,面上也浮现了笑,“寻音师妹。”
“师兄,为何百年前会传出你身死道消的消息?”余寻音当时得知陈时身死道消的消息时十分抗拒,然而想一瞥魂灯时被鹤一真人,也就是陈时的师父给挡了回去。
最后只看到零碎魂灯碎片,满心疑惑,可四处探查得知的结果却都是陈时身死道消的消息。
眼下与陈时相认,她不由得眼眶微红,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失神。
“这事有些复杂,总之宗门内,师妹你勿要轻信他人。”
余寻音闻言微微一愣,惊讶道,“难不成……是师弟?”
陈时抬眼与余寻音四目相对,厢房内偶尔桃花清香,好似当年群儒宗满山桃花时,他与余寻音的初见。
余寻音当年试选,拜入群儒宗,但因为修为低微,只能从外门弟子做起。
群儒宗是出了名的剑宗,从弟子突破筑基期后期便有机会去剑门,挑一把属于自己的本命剑。余寻音作为外门弟子中不算打眼并性格清冷之人,被南漪姐弟打压。
剑门一经开启,便只能选剑,选不中就只能再等上个十年。当年,陈时便是携众弟子入剑门选剑。
余寻音因着选重剑不被众人看好,大多嘲讽言语过多,只陈时明确道,“拿什么剑不重要,重要的是,拿了剑便立下剑心。”
重剑多适用于男剑修,南皖本想与之争抢,但最后却被余寻音第一道剑意击败拿下身后重剑。
此后,俩人交集颇多,大多以交流剑法为多。
故而余寻音也早早地知道了,群儒宗的大师兄有一个废材一般的师弟——周辛昂。
兴许是少年阴鸷,百年难修道,悟性太低无法参透修仙其中关窍,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周师弟只会笑着跟在大师兄的身后,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他师兄。
好似师兄只能是他的,只能亲手教授他。
余寻音的猜测不是空穴来风,周辛昂是陈时当时身死道消前唯一跟着陈时的弟子,且到了最后,那位看上去十分公正的鹤一真人却也只听一言堂,将除却周辛昂供词外的猜测统统打回。
这一做法好似在掩盖什么似的,直到周师弟说陈时留给他云水境之后便更为明显。
但人死如尘去,再无人去纠结陈时究竟是如何身死道消的。
“与他有关。但不算全部。”陈时简言意骇,当年的周辛昂并无能力将他逼成那个样子,更何况,他分明察觉到了一丝诡谲的魔气。
一个修为百年都没摸到筑基后期的弟子为何身上会有魔气?
但陈时被下牵丝蛊,蛊虫发作,他被迫死在自己的本命剑下。
本命剑与修士之间十分紧密,剑便是剑修的心头血,如若剑攻击修士本人,本就是有违常理,剑本身不允许,更是万物之违。
“那为何青鸾剑会?”余寻音忽地一震,不可置信地望向面前青年。
陈时忽地一笑,两人的视线相撞,只嗅得满面桃花,迷人眼。
“师妹,是我自毁的。”
话音才落,余寻音本还想说什么,厢房外却传来了敲门声。
“师姐。”
竟是周辛昂。
陈时倒没什么反应,眼下余寻音面上却有几分诡异,回想到当年周辛昂怜语凄凄的模样,倒真的难想象师兄当时出意外竟是真的与周辛昂有关。
“进来。”
但很快,余寻音整理好表情对着门口道。
“师姐……”少年甫一走进,一双清泉般的眼眸落在陈时身上,忽地眼眸微动,好似纷纷桃花扬撒,“陈道友也在?”
陈时忽地觉出几分意味分明的好笑,周辛昂向来在他面前乖巧,眼下倒是十分好心情的样子,他也不开口,只轻轻点头,好似没将少年放在心上。
周辛昂暗自将陈时的举动看在眼里,宽厚的袖袍下葱白指尖用力,手心留下几道几乎渗血的月牙伤痕。
但面上却始终笑着,好似一朵羸弱的花。
余寻音问,“师弟可是有什么事吗?”
周辛昂回答,“哦……我听闻南漪师姐想你赔罪,所以来看看你。”
这话倒是直白,如若今日没有同陈时方才那番谈话,恐怕余寻音还真当认为只是他的无言之举。
但了然些陈年旧事后,她却忽地觉出这问话分明藏着几分心思。
南漪姐弟当真有那么好心吗?
扪心自问,余寻音虽不求那两姐弟放过自己,当如此开诚布公地赔礼,这是完全不可能的。睚眦必报南漪姐弟,从进入宗门开始,如若不是因着宗门规矩,恐怕明面上他们都逃不过几分打斗,更遑论,眼下离开宗门,并无其他宗门子弟。
“稍后便去。”余寻音点头回他,算是彻底应下。
但下一瞬,又听少年开口,“不若陈道友也一起吧。”
“听闻春风楼内桃花酿最为盛名,我想请陈道友同我一醉方休。”
陈时淡淡瞥过周辛昂,少年面上永远维持着一张莹白的笑脸,好似身负废材之名也没关系,活在他当年名胜五洲的阴影下也没关系。
他周辛昂是他陈时最听话最粘人的师弟,一辈子都不曾妒忌过他。
但分明,那双眼睛下藏了太多东西了。
好似殷切,这番言语下竟然是真的带了几分真切的期许。
好半响,陈时开口,“那便一同去吧。”
余寻音惊讶地回头,但看到青年冷涔涔的面容,又将疑惑咽了下去。
倒是周辛昂各位开心,领着两人一同去最近的春风楼。
春风楼是南坞出了名的酒楼,以桃花酿最为盛名,且因着酒家固有灵膳十分闻名。
今日南漪南皖姐弟开的是厢房,几人视线在空中无声相碰,倒是十分诡谲。
都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眼下竟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同一酒桌上,和和睦睦地言谈一醉方休。
陈时失声一笑,这笑混着楼外春风,听得众人心神一颤,再坦言,周辛昂不知何时已经靠在了陈时身旁。
呼吸扑在陈时面上,少年身上混着酒气,忽然倾身靠近,递给陈时一杯酒,“陈道友,当真是十分独特。”
酒杯中酒液溢出,染湿少年葱白指尖,才碰到酒液,陈时蓦地一顿,身后素剑几乎瞬间嗡鸣,素剑出鞘,但还未触动,下一瞬,陈时忽觉面前一阵摇晃。
耳廓边,少年声含笑意,满面春风得意,“师兄,终于找到你了。”
第56章 逼迫
陈时忽地一阵头疼,浑身上下几乎是密密麻麻的疼痛,他倒伏在床榻上,手上被扣了一副镣铐,冷寒之意窜上心头,好似肌肤皲裂被迫灌入寒风。
迷蒙的汗液染湿了他的鬓角,他无意识般呢喃几声,口中断断续续,无意识呢喃着什么。
周辛昂起初只站在床榻旁,目光痴迷地望着青年,直到听到青年口中近乎无声的呢喃,他才靠近,忽地面色冷了下来。
青年明明还在睡梦中,却依然在呢喃着——卿池。
一声声的呢喃近乎将他的笑意击溃,他咬牙切齿,眸光瞬间阴沉,“师兄,倒是对他人念念不忘。”
“——这么多年来,也不见得多念及一下师弟我。”
倘若陈时还醒着,恐怕素剑都要飞出来给少年来个对穿。
只是眼下还昏睡着,没听到这番话。
这时,密道外传来一阵轰隆的声响——是南漪。
南漪草草瞥过床榻上的青年,心中暗道,周辛昂当真是阴晴不定,但不敢多看,生怕下一秒,少年又要说些什么。
周辛昂见她进来,回头淡淡看了眼她,“寻音师姐马上会醒来,我知道你向来同寻音师姐不对付,但这次,我希望你能管住自己的手。”
“不然——”
说到这,少年面上忽地一笑,然而这笑意却迟迟不达眼底,“我想南皖师兄应当是不想再试试牵丝蛊的滋味。”
南漪面上不甘,但到底不敢说什么。南皖还在周辛昂手中,她又问,“那我弟弟?”
“等事情妥当之后,你便能见到你弟弟了。”
“是。”南漪应下后很快离开了密道。
密道中又只剩下俩人,周辛昂就静静地,目光一寸一寸地将陈时看了个透。
陈时眼下面具被少年挑下,漏出的面容倒是比百年前瘦削了不少,面上轮廓更为冷峻。倒是面上那道疤痕让周辛昂微微愣神,他呢喃道,“师兄就是这样破除的牵丝蛊吗?”
“难怪百年了,我都没找到师兄的踪迹……”
但青年依然陷在沉睡当中,全然不知少年近乎贪恋以及病态般的言语。
*
陈时觉得自己被破陷入昏迷当中,四肢中一片麻木,几乎使不出气力。
这感觉同百年前牵丝蛊发作时的症状一模一样,他惊讶之余又觉得周辛昂属实奇怪,百年来给他下了俩次牵丝蛊。
牵丝蛊可谓是情蛊,子蛊受母蛊影响,如若发作,浑身如万虫蚀咬,情/欲难耐,肌肤薄若蝉翼,微微一动,冰肌玉骨下,色/欲侵身,难逃被蛊虫控制的下场。
这种近乎厌恶的情绪缠绕着梦中的陈时,他拧着眉,梦中被这难耐万虫蚀骨的疼痛折磨。
冷汗涔涔,他的衣袍被汗液染透,浑身上下满是桃花酒酿的香味,好似酒入骨髓,浑身上下都透着酒液的清香。
这香愈演愈烈,不多时侵慢了一整个密室。
薄帐摇晃,灯影昏黄,帐中人肌肤若雪,眼下面上满是红晕。
这情/欲因着母蛊靠近一波接着一波,等到陈时再难忍受时,已经不知道是挨过了多少次的情/潮。
撩开眼睛,青年的眼眸落下绰约的灯影,双目若失神,面上一派痴态,冰肌玉骨作绯色,他倒伏在床榻上,神色难耐。
才回神,便发现手中被拷在床榻,宛若囚徒,一身冷汗挨过,便是难捱的疼痛。
这疼痛混着意味不明的情/欲,宛若隔着朦胧窗纱,思绪同身子隔开天堑,他暗自用了灵力,这灵气才起来又没声没息地断了。
他粗喘一口气,灼热的呼吸向着了火般,要将一身的潮汐点着。
总归是觉出几分不对来,才想起——
为何周辛昂会给他下情蛊?
“轰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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