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因为你……你像云上的月亮。”
“只有仙人才从天上来。所以你是仙人哥哥。”
陈时忍不住笑得肩膀一抖一抖,觉得沈卿池可爱的紧,忍不住将人抱住狠狠地亲了一口,又笑着道,“不是什么仙人哥哥,你道侣。”
“我是小卿池的未来道侣。”
小沈卿池仰起头,月光落在陈时的脸上,给青年镀上一层柔和的光,他微微凑上前,伸手碰了碰他的月光,然后重重地点头。
第88章 世事若流水,不走回头路
虞渊之地,虽得鲛鱼骨与鲛人泪却也无法强入,此时月光虽灼灼,需待日出之时方可入内。虞渊有大泽,其内如梦境。
千里桃花灼灼,万年难败,千年如注。
陈时抱着沈卿池,手中握住那枚巴掌大的鲛珠,静候日出之时。
这厢,那桃花无数纷纷落下,月光落在花瓣上好似有了力道,万千花瓣如同雨般打在人身上,有些许疼。
直到后方传来一道人声,那声音恍若隔着数年,经久而至,“陈时。”
是盛明归。
他抱着沈卿池甫一回首,漫天纷飞的桃花雨下,青年抿唇,发丝稍乱,显然是慌忙赶来。直到见到俩人,才稍稍松下一口气,笑着望向他们。
他说,“还好,还好赶上了……”
随后,跟在身后的还有姗姗来迟的霍梅初同寒灯。
桃花无声落下,几人相视一笑,竟然有了几分劫后余生的感慨。霍梅初轻轻捻起肩上的桃花,那桃花一吹就走,他却笑着望向青年。
此间风中有些许银铃声响,陈时被银铃声惊扰,回神般,看向梅初。他此时好似又有了话要说,喉间微涩,到底咬出几分曾经的苦楚。
但如今一路走来,他反倒少了几分年少的悔恨,反而多了几分松懈与自得。
修仙之路,苦之又苦,苍生之道,难之又难。
他心想,不论是他曾是尘不许还是陈时,这都不重要了。此时,他是陈时,未来也是,一直都是。
霍梅初兴许是从他那晦涩的眼眸读出几分感慨,弯弯嘴角,手中竟是不知打哪多出一坛子酒。他说,“如今虞渊还未开启,不如我们小醉一场。”
分明不算是什么正经话,分明他们又要去世人所无法接触的虞渊大泽。兴许此行凶多吉少,又兴许是日后难相见。
好似也不重要了。
梅初将酒坛子抛过去,陈时一只手接过,小沈卿池就红着耳朵尖看陈时,小声地开口,“神仙哥哥,这是要喝酒吗?”
这话莫名可爱,几人闻言一笑。就连寒灯的面上都有了几分暖色,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他又不动声色将目光落在梅初身上。
分明身上的禁忌还多着,他无端生出几分轻松,心中也生出了几分动容,这几分动容一分为梅初,一分为梅初所识好友,一分为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一切还算来得及,不至于无可挽回。
所以,还有路。
梅初正缠着陈时逗弄小沈卿池,小沈卿池气的红了脸去推霍梅初,偏偏又躲不过,气的眼睛都红了。
偏偏霍梅初起了玩心,非要去招惹小沈卿池。
这厢周辞倒看不下去了,拉着霍梅初就一顿说,“你都多大了。怎地和个小顽童似的。”
“也不怕沈仙君后面记起来,狠狠修理你一顿。”
闻言,霍梅初指尖一顿,兴致缺缺地收回手,瘪瘪嘴不敢造次。到底还是惧沈卿池,堪堪收回手还要嘴硬道,“我才不是怕他。”
“我这是看陈时不高兴了。”
陈时撩开眼看他一眼,登时觉得月光失色,霍梅初虽生的一张美人面,但属实多张了一张嘴,“你应该好好喝酒。”
“行行行!”不知何时,寒灯还是没忍住将梅初拉入怀中,登时红透了脸的又成了他,闹了个笑话。几人席地而坐,酒坛子放在中间,也不知霍梅初打哪掏出几个精致的酒杯,这般月下观花,一酒难求。
到最后,梅初还是没忍住絮絮叨叨地开始说话,他的面都被酒气氤氲出霞色,那双艳羡的眸光微动,隐隐间有了泪意,“你知不知道,一开始……你就那样倒下去,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陈时沉默地望着梅初,垂下头,眸光微动,眼底暗含歉意。
他本想说,这样是万不得已,他也不想。
但梅初又说,“可是,可是沈仙君他真的……他从来没放弃你……”
“你知道吗?那日他疯了般抱着你,一向冷静自持的样子全然不见,和疯了一样。”
“那是头一回,我见到这样的人竟然能红了眼眶。”
“真的太可怕了。他抱着你的尸体走了一路,都舍不得松开。”
“要不是……要不是皓文劝他回宗门看看,我估计他都要抱着你在那待上个几年……”
“还……还好……有你的消息……”
“……”
“抱歉,梅初醉了。”寒灯沉默地听了一会,不愿他再说。这些事,终归是陈时和沈卿池之间的事,见陈时那个样子,大抵是都没说过。
日后沈卿池记起来,指不定要怪罪。
梅初这个没把门的,肯定第一个遭殃。
盛明归也不知道竟还有这些事,他早些年一直以鬼魂的形式沉睡,眼下听了也有几分难过。但到底是没再继续开口。
只有陈时抬头笑了笑,将怀中沉睡的沈卿池抱得更紧了些。
*
几人醒酒时,天际已经渐渐翻出鱼肚白。虞渊的月夜好似冷寂了好几百年的岁月,如今天际翻出鱼肚白时,陈时感到手中的鲛珠竟然微微颤动,有几分怅然泪意。
陈时撩开眼睫,小沈卿池看见天际落下的晨光,有些紧张地拽着陈时的袖口。
盛明归几人也开始拧眉,望着天际隐隐有些心慌。
虞渊之上,辽阔的天际阴云密布,继而云消雾散,露出天幕渐白的颜色。忽地一道光亮翻滚,从天边泄下,那道光所触到桃花,霎时间桃花间狂风而过,一道古老若晨钟的声音响起——
“此间虞渊,月褪之,日初时,虞渊境开。”
“千里桃树,灼灼其中,忆如故者,往前而去。”
“世事若流水,不走回头路。”
紧接着,那道光落在几人身上。
稍息,几人消失在了原地。
*
“喂,你在这干嘛?”
陈时起初是感到一阵头疼,好一会才睁开眼,看见面前蹲着个头发乱糟糟,衣衫褴褛的乞丐。他一下没回神,好一会才明白那人问什么。
他不解道,“这是哪?”
“这?”那乞丐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看傻子似的看他,“这里是西岳啊,你不知道?”
“不知道。”陈时如实摇了摇头,总觉得这地方过于耳熟,又想到先去读的盛明归留的遗书,才反应过来竟是西岳!
他一时之间也不明白为何进了虞渊就到了西岳,只好望着那乞丐歉意一笑。
那乞丐望着他,偏过头和身边的乞丐嘀咕几声,“不会是个傻子吧?”
“哪有傻子穿的这么好?”
“那你问他要个铜板?”
那乞丐推拒几番又扭头看他,“我们救了你,你有铜板吗?给我们几个。我们去买肉包子。”
“啊?我没有……”闻言,陈时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腰,他身上的铜板全在骨生那里,自己身上倒只有灵石。
“哦……原来还是个穷酸鬼。”
知道在陈时身上要不出铜板,俩人翻了个白眼就走出去了。
陈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一个破庙中,这破庙里零零散散坐着一些衣衫褴褛的乞丐,他倒是不好意思待在这,准备去找沈卿池。
破庙中总有些难闻的气息,陈时感到一些难受。他想出去透透气,可才走了半步,却发现一个身影走过。
陈时顿时一怔,立马追去。
那人一身衣袍洗的发白,发丝整齐冠发,却十分清瘦。
如证实般,待到陈时赶到他面前,那人竟是微微一怔,“小陈将军。”
陈时反倒是没反应过来,望着如今的沈卿池出神。
眼前人确实是沈卿池,一模一样的容颜,虽然穿着朴素,但身上的衣袍十分整洁,头顶仅仅一根木簪子,却也能窥见几分绝顶之色。
陈时头一回见到这样的沈卿池,笑着也能有几分桃花暖色,绝顶容颜温润如玉,没有逼迫之势也没有冷寒之色。
这是才成冠的沈卿池。
还带着几分青涩之意,又含着笑意的沈卿池。
陈时心中多了几分好奇,望着沈卿池弯了眉眼,“你认识我?”
倒是沈卿池微微吃惊,“那日殿试……我同小陈将军你见过……”说到这,又想起什么似的,他遗憾一笑,“兴许是小的不打眼,小陈将军没记住…”
“我记得。沈卿池。”
“你叫沈卿池。”
这下怔愣的是沈卿池了,他无措般地抬眼,青年青涩的眸光还并不懂收敛爱意,那双眼明晃晃地闯进了陈时的眼中,一股难言的惊喜在心口萦绕。
沈卿池这会开始支支吾吾,“你…你记得我?”
像是不确定般,望着陈时,青年人的面上还有被巨大惊喜冲昏头的错愕。
“小沈大人。”
陈时如是道,一步一步走近,登徒子似的伸手摸了下沈卿池的脸。
指尖还残留着几分余温,沈卿池惊地往后退了几步,脸腾地一下红了个透,只好垂下眼睫,如江水般的眼眸波涛骇浪,白玉耳廓也染上了血鸽子。
只陈时尤觉不够,又一步凑近,好奇地望着沈卿池,不由得闷笑出声,“小沈大人真容易害羞。”
“小陈将军…请…请您自重!”
沈卿池别过头,活像陈时欺负他似的。偏偏陈时心中好奇的不行,缠着沈卿池,就差没一口亲上去了。
要不是怕把人吓跑,陈时当真要上手了。好在记挂现在秘境,沈卿池应当是先前的沈卿池,他只好作罢。
沈卿池见他规矩了几分这才抬起头,又古怪地开口,“小陈将军来这做什么?”
“我来找你。”
“找我?”
“对。”陈时煞有其事地点头,忽地走近拉住了沈卿池,“我好像……失忆了。”
“失忆?”
“是。我忘记了好多事情,只记得你。”陈时重重点头,葱白指尖可怜兮兮地拽着沈卿池的衣袖,又撩开眼睫看他,“我只记得,小沈大人同我是夫妻。我们拜堂成亲,其余的都忘记了……”
“夫妻?”沈卿池登时凝重起来,冷白的面上甚至红了个透。
“对呀……难道…沈郎要丢下我一个人吗?”
但沈卿池最在意的还是陈时说的那句失忆,他拧眉道,“小陈将军当真失忆了?”
“嗯嗯!”陈时重重点头,沈卿池无法,只得将人带回了住处。
沈卿池住的地方十分偏,庭院也是十分小,好在幽静整洁,倒是十分符合沈卿池的性子。
陈时一路上没再调戏沈卿池,心中多了几分对他的计较,又多了几分他们过去的探究。
他走近,一步一步地跟着沈卿池,甚至被沈卿池带到了闺房中。
“真的忘记了吗?”沈卿池有些担忧地看着他,将他安置在床榻还伸手用手背蹭了蹭他的额头。陈时作势抵在他的手背,嘟囔着,“当真忘记了。”
这话不作假,陈时确实不记得。
往事如流水,陈时却连那水在哪儿都寻不到。他只能拼命地抓住沈卿池,要沈卿池做他的浮木,才能浅浅浮上水面。
陈时有些不安,虽然现在的沈卿池不知道,但陈时却偏生想拉着沈卿池,想要抱住他。
沈卿池像是读出了他的不安,收回手将他揽入怀中,轻轻地拍着他的背,“要我去叫郎中吗?”
“不……我想沈郎陪我……”
陈时闷闷开口,总觉得进入虞渊后心间坠坠的。
沈卿池抵着他的头顶,但抱着陈时的手还是稳稳地揽着陈时,他还是没忍住,垂下眼眸问,“小陈将军若是记错了怎么办?”
比方说,你的爱人兴许并不是我,又比方说,兴许你从来没有爱人……
但年少时的沈卿池问不出口,他只是问记错了怎么办呢?如果找回记忆后他们还作数吗?他可以无耻地应下这句沈郎,可以这般肆无忌惮地抱着他吗?
会不会一切都是梦呢?
这般想着,他又自嘲般地牵扯了下嘴角,但却还是没舍得松开。如果是梦,那又如何呢?如果是梦,他沈卿池便舍得松开手吗?
答案注定是否定。
陈时抬起头,忽地用力地抱住沈卿池,将人彻彻底底压在身底下,他用力地埋进沈卿池的怀中,强行将指尖挤入沈卿池的指缝,这样的力道令俩人严丝合缝。
沈卿池错愕般对上陈时的双眼,那双眼睛荡漾着一池春水,如今只看着他,笑意盈盈地,“沈郎对自己这般不自信吗?”
“我的心上人自然是顶好的。”
“像沈郎这般好,像沈郎这般称心……”
“只能是沈郎……也只能是沈郎了……”
叹谓般,陈时低下头,在沈卿池错愕而哑然的目光中,俯身吻上了天峰顶的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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