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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王和月老互换工作后(玄幻灵异 )——术子佚

时间:2024-10-16 21:14:08  作者:术子佚
  好似只有来到这处,宁恙才能想起师兄本来该是什么样,而不是如今那个高高在上的监正,亦或是朝中新贵六皇子。
  他躲去亭子后头,靠着那棵老银杏,把桃子在道袍上擦了擦,动作甚至带了几分虔诚,恍若手中是件稀世珍宝。
  当他终于咬下第一口时,随着甜美多汁的桃肉在口中化开,他满足地喟叹一声。
  他仰着脑袋对着蓝天白云发笑,仿佛整个世界都因为这一口桃子变得美好不已。
  所有美好,又尽数凝结于这个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瞬间里。
  少年人颜丹鬓绿,夭桃秾李,叫人看得莫名无措,又无法挪开眼。
  吃完桃子,他又四下张望,确定无人路过,才站起身对面前这棵老银杏呵呵发笑,甚至有模有样地拜了拜。
  他在银杏脚下挖了个坑,将桃核放进去,用松软泥土盖起来,最后轻轻用脚踩实了土地。
  “好好长大哦。”宁恙小声嘱咐。
  做完这一切,他才满意地拍拍手,性情大好地蹦蹦跳跳走远。
  宁恙哼着小曲往司天台赶,没留意到自己方才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
  张玉庄从藏身之处走出来。
  他原本是来散心的,朝堂纷争让他无时无刻疲惫不知,而这个僻静角落却总能给他带来片刻宁静。
  谁知还没绕出假山,就瞧宁恙蹑手蹑脚地绕去亭子后面。
  起初,张玉庄停步的理由十分正当。
  他身为监正,要确保宁恙不是来这惹麻烦的,见他鬼鬼祟祟过来,自要多瞧两眼。
  但瞧着瞧着,脚就迈不动了。
  身处算计宫墙之中,宁恙纯净得几乎刺目。
  一个桃子一片蓝天就能满足,这种纯粹几乎叫张玉庄羡慕。
  张玉庄深知,自己对宁恙的情意早已远远超出同门师兄弟。
  他需要宁恙存在。
  他们这段强按着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里,离不开的人是他张玉庄。
  其实,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脆弱。
  只有看着宁恙,他才能记得自己还有初心,他才会记得世上并非只有尔虞我诈和无休无止的背叛猜忌。
  他才能在旋涡中有可以牵挂的锚,不让自己这一芥小舟脱离修道之人的本分。
  他才能记得,度化苍生是他的责任。
  他才能说服自己,他如今追求权力,是为了让更多的宁恙能有如此自在的时刻。
  张玉庄想着这些,缓步来到银杏树下,久久地注视着那块微微隆起的土地。
  他想了许久,久到沉默快要变得冗长刺耳,张玉庄才做出决定,他调动体中灵气,淡光从他指尖溢出,如丝如缕,将许多私心温柔地洒到那个土包上。
  “你要长命百岁。”
  他听到自己这样说。
  张玉庄最后看了一眼那块小小土包,转身之后为自己戴上冷峻面具。
  秋风拂过,卷起几片金黄树叶,轻轻盖下这个无人知晓的秘密。
  *
  司天台上,张玉庄召集道童观星,星光闪着碎光,斑斑点点萦绕在旁,俯仰之间,恍若伸手可探,氛围难得愉悦。
  “不必拘束。”张玉庄缓缓开口,“今夜观星,为明白自身与天地的关系,放开心神,如此才能见平日所不可见之景。”
  他目光不经意扫过人群中的宁恙,一触即离,态度缓和几分。
  “今夜,说什么都可以。”
  道童们围坐一圈,兴奋地交头接耳。
  监正贵为六皇子,虽平日里过于冷峻了些,但大家并不畏惧他。
  道童们心里清楚得很,厨房会为刻苦修炼的孩子们准备宵夜,起风或是雨凉时,宫侍们会为每个房间安排碳火,甚至在生辰时“赐下”珍贵丹药。
  这些事,若非监正下令,谁能做这么精细?
  是以,道童们敢在他面前活泼些,总归不要放肆成元善那般就好。
  宁恙哪管这些,他就坐在不远处,一双眼亮得像是缀了星星,目光始终追随着师兄。
  在同伴忙着窃窃私语时,他悄悄挪动身子,一点点向人群中央靠近。
  张玉庄自然能察觉到那笨拙不已的靠近,低头浅笑一瞬,装作无事发生。
  “监正。”一个小道童鼓起勇气发问,“您觉得哪颗星星最亮?”
  “勾陆。”张玉庄眸光悠远,让人轻易无法辨认这道视线落脚何处。
  “它永远在那,它是星辰恒常,维系整个星象的平衡。”
  他从未用这般语气描述什么,是以。这番话在道童中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他们彼此交换眼神,猜测监正大人话中深意。
  最终得出结论:监正此言定是在说太子殿下。
  毕竟,谁能比未来君王更像那颗守护天地的勾陆星呢?
  宁恙却不以为然,他觉得此话似乎另有所指,但又说不到哪里不对。
  干脆不做深想,继续自己的靠近计划。他趁着大家讨论,又挪近许多,现在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师兄身上的沉檀香味。
  这是自道场以来,他第一次如此接近师兄。
  恍惚叫他回到从前。
  其实,自师父去世之后,他失了倚靠,加上那些世家子弟卷土重来愈发过分的报复 ,他日子并不好过。
  来到宫里,尽管周围人都和善,但宁恙总觉得缺了些什么,此刻靠近师兄,他才惊觉自己有多么思念那份熟悉的温暖。
  他想,这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坏地方。
  师兄本来是那样温暖的一个人,如今变得冷冰冰,一定是皇宫的错。
  他想,只要能陪在师兄身边,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是他都能坦然面对。
  这种连他自己都不能理解的依恋,却是他茫然之中的唯一慰藉。
  张玉庄瞥见宁恙被挤在后面,钻不进来,正苦恼地挠头。
  于是发问:“说说你们自己,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道童们立时七嘴八舌争先恐后地向监正汇报自己的梦想,有人想成为国师,有人想要游历天下,还有人想参透天机。
  年轻的声音风铃一般清脆,在星夜下将美好憧憬成串奉上。
  张玉庄静静听着,嘴角勾起笑意,“不经意”侧身,给宁恙让开一块空缺,好让他离自己更近一些。
  道童们热切成片,这微小一挪在喧嚣中几不可察,宁恙双眼一亮,立时循着空缺钻了进来,又很快把视线从师兄身上移开,故作镇定地拉着周围一个同伴就唠起嗑来。
  但他感觉得到,自己背后,是师兄,他们离得很近很近。
  张玉庄专心聆听其他道童的梦想,嘴角笑意更深了些。
  道童哪里见过他们监正这般笑过,眼瞧着冰山初融,几乎能窥见寒川下那些暖流。
  他们不知道,暗礁怒海中,两朵昙花静默间悄然靠近。
  不远离。
  不逾越。
  宁恙手指不经意碰到了师兄衣袖,如此逾矩,本不应该,那他却没有立即收回手。
  张玉庄顺着衣袖看下去,却没斥责,出奇地沉默。
  他心中泛起一丝涟漪,正想同宁恙说些什么,未料一阵眩晕汹涌来犯,瞬时冷汗直冒,脸色苍白。
  “师……监正。”宁恙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搀扶。
  但张玉庄直接抽身离开,退了一步,勉强稳住身形,他眼神恍惚,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不悦的事。
  道童们争相询问,将宁恙挤得更远了些。
  “没事。”张玉庄摆摆手,“只是忽然想起一件要紧公务。”
  说罢,他不等众人反应就转身离开,脚步匆匆,留下一群道童困惑不已。
  宁恙呆愣原地,感觉心口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那道背影变得模糊而遥远,他手指绞在一起,失落自语:“你就那么讨厌我。”
  在宁恙看不到的地方,张玉庄扶着廊柱才勉强站稳。
  预知卷土重来,将他折磨得冷汗涔涔。
  他看见自己高高在上落座监刑台,何等威严肃穆。
  刑场上,老臣垂首跪地,苍白头发沾污染诟,那是当朝老臣,太子之师,国之栋梁。
  太傅,赵醒安。
  张玉庄对这位老人向来有着绝对的尊重,彼时他初入朝堂,曾多次蒙太傅指点,帮他避开现今。
  老人见识过人,常能洞察时局,提出真知灼见。
  张玉庄喜欢亲近这样温和智慧的老者,因为这会让他觉得那个睿智慈爱的师父还在身边。
  可是预知中,这位长者落魄不已地跪在自己面前,等待审判。
  张玉庄听见自己冷冷地说:“赵醒安,你欺君罔上,勾结外敌人,证据确凿,可有何言?”
  “老臣,无话可说。”
  张玉庄看见自己亲手丢出令牌,刀光闪过,一代明臣就此陨落。
  而后,血流成河。
  皇帝站在血色中,亲自为张玉庄戴上金冠,封他亲王。
  龙颜大悦:“爱卿为国除奸,功不可没。”
  预知。
  曾几何时,他深信这是上苍感念他勤以修炼恩舍而来一点奖励,可道场暴雨,乃至吴郡瘟疫。
  张玉庄扪心自问,他是豁了命去阻止,可却将事态推向深渊。
  好似,命运张开大网笼住这个倦鸟,捏住他高傲的喙,逼他泪眼瞧着将来不可更改。
  它如此明晃晃告诉结局,非要叫人痛苦于无力挣扎。
  为此,张玉庄不止一次陷入恐惧和犹豫。
  如果什么都不做,是否能避免结局。
  可袖手旁观何尝不是一种罪。
  他艰难地决定,这回不直接干涉,而是选择从旁寻求解决之道,避免因为自己的介入而加速事态恶化。
  自那日后,世道并不太平,或者说从未太平过。
  一场瘟疫损耗不少国力,边境局势也就此紧张起来,北方游牧部落频繁入侵,朝中各派争执不下。
  主战派和主和派在金殿内吵个没完,太傅赵醒安提出一个折中方案:派遣使者同游牧部落议和,同事暗中加强边防,以换取时间增强国力。
  这本是权宜之计。
  张怀安深以为然,年轻的太子急于在朝堂上展示才能,且十分同意老师这个提议,于是立即站出来附和:“太傅所言极是,此计既可缓解眼前危机,又可积蓄实力,实乃上策。”
  然而,却不知此番早已落入彀中。
  朝中不缺想扳倒这个太子的党羽,他们看准时机开始借题发挥,几番拉扯,前去接壤地带之人成了太子。
  张怀安垂首领命。
  燎原之火,其势汹涌。
  却不想这此太子亲行却成为太傅赵醒安的催命符。
  夜幕低垂,张玉庄动身前往东宫,宫内灯火通明。
  “六哥。”张怀安放下手中奏折,抬头望向张玉庄,对视之间,眸光陌生不已,“怎的漏夜前来?”
  张玉庄直入主题:“殿下,此时不可莽撞,你若出行,只怕凶险难料。”
  他闭了闭眼,理清思绪后说:“外族若要真打,哪里还能给我们有商量的余地。只怕有人许了好处,届时你一去,便要扣个联合外敌的罪名。”
  “我是本朝太子。”张怀安低眉笑道,“我没有必要私通外敌。”
  “那太傅呢……”
  张怀安却笑得不见异色:“六哥是来劝阻我的。”
  “非是劝阻。”张玉庄斟酌道,“朝中暗流涌动,殿下此去,只怕要害了太傅……”
  “六哥。”张怀安打断道,“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不等张玉庄回答,他继续道:“一个不知轻重的莽夫?还是个任人摆布的傀儡?”
  “哥哥。”张怀安起身,踱步到窗前,“我很清楚朝中局势,父皇轻视,兄弟阋墙,若我不做些什么,这太子之位还能坐多久?”
  “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张玉庄心中隐隐不安。
  “哥哥。”张怀安又如此唤道,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情绪,又很快被压了下去,“一年前,我卧病在床,听着宫人们窃窃私语,听到父皇的失望,也听见母后的后悔和叹息。”
  “我才知道,作为太子,仅仅活着是不够的。”
  张怀安目光变得深邃:“你知道那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张玉庄摇了摇头,却想得起来,彼时太子大病初愈,乍见自己到访,眼中那些猜忌与恐惧。
  “我在想,这样的日子我过了几个月,就觉得痛苦难耐,哥哥,你如此过了这么多年。”
  不知何时起,张怀安悄然褪去天真浪漫,全身上下都流露出这般成熟与沧桑。
  “我明白了,谁都不可靠,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你不是也很欣喜吗,看到我学有所成,你会夸赞我。”张怀安死死地盯着他,质问道,“为何如今我做出决定,也是你来劝我?”
  “哥哥,你不是站我这边的吗?”
  张玉庄被这番话震得哑口无言,一时间无法回应。
  半天,只说:“太傅他,真心为你。”
  “我当然知道此行风险,有人要拿这个做文章,但权衡利弊我也学得很好。”张怀安声音莫名低沉,他拿起一枚棋子在手中把玩,“若此行顺利,我乃大公。若有闪失,这局博弈的筹码里,太傅首当其冲。”
  “无论如何,边疆却能因此而安宁。”张怀安目光锐利地说,“哥哥,我只有这一个机会来证明价值,帝王之术,我学得很好,你不该为我高兴吗?”
  “怀安。”张玉庄严肃不已,“人命非儿戏。”
  “心狠,也是太子这个身份的价值所在。”
  “哥哥,你太仁慈,也太软弱。”张怀安目光如炬,“此事明显就是奔着太傅来的,若我再不做些什么,岂不让太傅枉送性命?”
  他搁下棋子,缓步行至张玉庄面前:“你会怎么想我呢?你会觉得我不懂感恩,不明是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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