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此时说是,尽管隐晦,却足够余回知晓他心意。对于一个不打算让另一个男人走入生活的男人来讲,这会成为一种困扰。
向南珺不想余回困扰。
于是纵然百般不情愿,也只得讲:“不紧要。黎少中意,就赌给黎少。”
却暗下决心,不论以后还上不上牌桌,就算以后局局输、把把输,这局也一定要赢下来。
那块佛牌贴在他的心口,他与简风告别了多久,就听了多久他的心跳。
他不想就这样拱手让人。
黎耀文又招呼一番澳岛太子,对方却觉他同向南珺之间这一场对局有些意思,退下牌桌,在一旁做起了看客。
上一位披着桃色离场,此时荷官位置紧缺。黎耀文就近寻人:“阿回,你来。”
于是余回被迫走马上任。他解开袖口,将衣袖挽至手肘,露出一截小臂。
与前一任荷官不同,余回的骰子摇得行云流水,力量感十足。向南珺空有一颗好胜心,却没余回那样好的耳朵,只听一听就知骰盅里有古怪。
他只听得骰盅里一片纷乱,骰子相撞的声音都是一个样,而后戛然而止。
怎么可能听得出具体几个点。
显然余回并不是个合格的荷官。骰盅中的声音才停下,他便举起双手后退一步,还叫一声梁天宁:“Sorry,人有三急,实在等不到各位下注,我得走先。不如梁少替我开点,公平、公正。”
他匆匆离席,从路过的侍应生手中的托盘拾走三颗新鲜荔枝。
一切尽被向南珺收入眼底。有余回的地方,他的视线总去不到别处。他印象里的余回并不是做件事会半途离席的性子,等这一局结束再去卫生间亦不会失禁,就这样走难免让人觉得有失礼貌。
那就是一定有非离开不可的理由。
向南珺看清那三颗荔枝。
或许是本就没相处过太久时间,所以每分每秒于他而言都好珍贵,在无人的时刻被他拿出来回顾千千万万遍。
一颗荔枝代表一个五点,因当年简风请他饮过五角钱一瓶的荔枝汽水。那是他们同荔枝之间唯一有过的联系。
但三颗不能够尽都是五,数字一样会判庄家胜。
余回帮他到这里,在最后一个数字上,却又好像给他留了白,要他自己定夺。
小于五的有四个数字,大于五的却只有一个。余回一向淡漠却心细,在这样容不得犹豫的时刻,他如果真有意相助,留下的不会是选择题,而是唯一一个正确答案。
不论是余回还是简风,有他在身边总是格外令人安心。这一点向南珺从未质疑过。
帮的是否是自己,端看余回想不想那块佛牌留在他的脖子上。
向南珺一向尊崇规则。作为权力的既得者和受益者,他比其他人更知,规则对弱势群体有多重要。
上位者制定规则,下位者却要靠这些明显有失偏颇的规则来得到保护。
他时常要求自己做一个普通人。没有雄厚的资产背景、不用肩负家族企业的继承责任、可以随心所欲走上一条或许本不赚钱的艺术道路。
普通人最明显的特质是遵守规则。他一直这样奉行,直到得到余回如此光明正大的偏爱,明目张胆为他另辟一条蹊径。
即便是牌桌上的博弈,也须得公平公正。几分钟前向南珺还这样想,却不想黎耀文径直点名要他胸前的那块佛牌。
他决定走余回辟开的那条路。这是余回抛来的橄榄枝,要他打破原则也可以,他得接着。
他接住了,才可能有其他更多故事。
他想了想,如果恰好押中,会不会也太过巧合。但若黎耀文也就那么正好猜到了16,那他大一点或小一点,那块佛牌最终都将易主。
他不再犹豫,押上16。
【作者有话说】
笑看老千夫夫的风云人生。
阿回你是生不逢时,早生个几十年高低得和发哥平起平坐。
第21章 改.“从前我最中意你这款。”
黎耀文稍稍吃一惊,这样猜点数的玩法,一般折中最为稳妥。向南珺一口气几乎押到最大的数字上,如果骰盅里有偏小的数字,他将同胜利彻底say goodbye。
黎耀文略保守一番,跟了一个15。比向南珺只小一点,但凡骰盅里的数字没那么大,一点亦足够保他赢。
余回回来前,梁天宁掀开骰盅,五五六,十六点,不多不少。黎耀文眉头轻轻一跳,若有所思,却没讲话。
仔细琢磨,向南珺这样一把就恰巧押中的几率,算是天降的好运。若不allin,属实亏过头。
余回在这时回到牌桌,双手未来得及擦干,还在向下滴水,以证明这趟洗手间上得是真的很急。
他不是习惯发问的角色,无需开口,只多看几眼,场上局势便了然于心。
一局定胜负。如今结果既定,黎耀文主动起身,打算离开。
“恭喜。”头一句同向南珺讲,尾一句又转向余回,“真是我不好,送出去的东西,转头又答应给别人。现在可好,还输了。Sorry啦阿回,就辛苦你带向少去取那幅画,我转头再送别的给你。”
余回点头,侧身为黎耀文闪出一条路来:“不要紧。多谢黎少。”
“是我多谢你啦。”黎耀文面上不见输过的愠色,似是想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反倒有些春风得意,“那祝各位...都有愉快的一晚。”
“啊对了——”走出两步,他突然转身,“向少知不知道,从前我最中意你这款。”
语出惊人。在场人皆一怔。
望向余回的目光至半路被迫召回,向南珺的笑在嘴角滞了短短一秒,而后又勾上去,伙同眼尾一起,瞥向黎耀文:“我哪款?能入黎少的眼,大概我都不算差。”
“当然。生得靓、有性格、不服软。我最中意有人同我斗嘴,恃靓行凶。就比如——从我手里要走已被我送出的东西,完全不顾我的面,够刁蛮、又霸道。”
能让黎耀文这样评价的人不多。毕竟如果他若是真心这样说,他开口时,被评价者便多半成了猎物,凶多吉少。
真惹黎耀文生气可不是什么好事,哪怕人再靓也不行。他一定睚眦必报。
用调笑的语气说这样的话,还算是头一遭。
“看来我今晚夺人所爱,搞到黎少不开心。我道歉先,真是对不住。”向南珺面无惧色,又或许是因为对黎耀文知之甚浅,于是决定将祸水红颜的角色扮到底,“不过黎少都讲是从前喇,现在...”
“年纪大了,口味总是会变的喇。不是向少的问题,我觉得刚刚那个好可怜的小荷官就足够好,”黎耀文晃晃手中雪茄,火光迎风又亮,照尽他脸上慵懒神态。他突然偏头,问道,“你讲是不是啊,阿回?”
余回只是淡淡笑笑,不作声。
黎耀文的专用牌桌片刻无人。梁天宁同余回各站向南珺一边,三人相互对视一眼,似是都有话要说。
Manda眼色跟得快,从梁天宁怀里钻出:“来了不上牌桌,手总有些痒。”
男人总是会因女人的懂事而十分受用,他欣然应承:“刷我的卡,赢了归你,输了记我账。”
Manda转身离开,柔顺长发扬起时如黑缎,紧身礼服勾勒下的身材风情万种:“我不贪梁少这一点富贵。留低买库利南送我啊。”
“痴线,我要不要去偷英皇权杖给你?”梁天宁笑骂道,却一脸受用表情,“别个条女败家,你要我命。”
Mandy同他摆摆手,婀娜着来,又婀娜着走了。
地下一层的热闹来自于赌场,甲板上二层有另一处欢场。镭射灯球旋转着闪,舞池俊男靓女,攀比谁身上布料更少。上了黎少的船,直入天上人间。
向南珺被余回和梁天宁一头一尾夹在中间,穿过混乱舞池,一路双眼紧闭,非礼勿视。终于抵达深处卡座,喧闹声消失一些,双耳却仿佛已经震聋,恍恍惚惚。
他落座,眉头拧紧,扯扯梁天宁衣袖:“非要来这么?我看甲板的露天餐厅就不错...”
“给我一个你、我、他——”梁天宁手指在三人之间轮番点过一圈,“在一起吃饭的理由?”
向南珺不以为意,上流社会也无权剥夺他人正常交往权利。
余回却开口:“任何一个朋友同他人走得比自己近,都会引起黎耀文的注意。”
上位者的掌控欲。向南珺理解一点,却不能完全理解。
比如,露天餐厅同喧闹PUB有什么分别,不还是他们三人。
“餐桌有什么意思,除了谈生意,就是培养感情。我们三个没什么生意可谈,黎耀文忌惮的是后者。”梁天宁双臂摊开,倒入卡座沙发,“这里好好,drug、sex、alcohol,you can enjoy everything,就是不谈感情。”
向南珺依旧似懂非懂。
侍应生拿着餐单靠近,一男一女,可爱妩媚,风格迥然,唯一相似一点,是身上布料少得可怜。
毫不夸张,近乎只遮了三点。靓女一截水蛇腰吸足了睛,却不想那位男仔竟也不遑多让。
好细,细到人发慌,似乎只需伸掌便可握住,用力就要掐断。
这种风月场向南珺并非没去过,但穿多穿少是你情我愿,情到深处开一间客房,关上门来闷头办事,都无可厚非。
只是公共场所服务人员都这样一副打扮,他突地就不自在起来。
不自在到第一时间要把眼神投到余回身上去,关心他有无被靓女的好身材吸走视线。
看到他低头认真研究餐单,才莫名放下心来。
其实他管不到这些。就算余回同那位靓女一眼对上电波,当众激吻也无关他事。要身份是余回合法另一半,才有权力制止这样香辣热艳的画面。
而他是谁。
即便余回以故人身份大方同他相认,却屡次三番回避旧事重提。短短七日,真要讲起片刻就够讲完,余回却无心叙旧。时至此刻,他甚至还算不上余回一个光明正大的朋友。
余回似感应到来自身侧的目光,从餐单移开视线,转过头来。向南珺于是匆匆低头,做无用掩饰。
【作者有话说】
作者自己的粤语也是半斤八两,尚在学习中!如果有哪里有什么语法错误,欢迎大家帮忙指出订正!!谢谢每一位看到这里的宝贝!
感谢大家的包容,祝阅读愉快
第22章 改.“你站哪边?”
视线回到手中餐单,一口气翻至无酒精页。黎耀文太会做生意,普普通通冻柠茶搬上他条船来,身价一下暴涨十倍不止。
街边老板辛辛苦苦切片、捶打,一番纯手工炮制仅收十五蚊,到这却似镀了金,明码标价二百蚊,童叟无欺。
向南珺点下一杯,没了声音。两道视线无声望过来,似在等他下文。
走冰。
才不,他绝不说那两个字。这二位将他夹在中间,费心程度比肩向明华,争相做他老爸。他调理至今只剩下慢性胃病,医嘱不必完全戒冰,二人却如临大敌。
余回不语,立刻点下他同款,吩咐一旁近乎半裸的靓仔:“走...”
“都不走冰!”话音未落被向南珺半路截停,将故技重施的企图无情扼杀。余回无声接下一记眼刀,余光见向南珺两腮鼓起似河豚,将头压低,似在忍笑。
梁天宁不欲加入这二位的游戏,中规中矩点一杯低度鸡尾酒。
女侍者兢兢业业,跪于余回膝边,抬头问道:“记哪位老板的账?”
向南珺望过去,年轻女孩身材丰满,吝啬布料几乎要挡不住胸前春光。
他早知自己对这样的美景无意,怕的是余回有心。于是他抢在另两人之前开口:“算我的。”
一来一回的对话时间,足够塞一张名片进那处轻薄布料。至今一无所获,她终于知道脸上有一道浅浅疤痕的冷酷靓仔,今晚她钓不到。
也没什么遗憾,这个不行,下一个更好。
她转身离开。
向南珺提心吊胆一整晚,此时终于再得暂时安稳。
“我以为你会点酒。”当初去一趟村里的小卖店,他拿一瓶饮料,余回拿四罐啤酒。
“工作时间,不可以碰酒精。”
工作时间。
黎耀文的保镖。
“哦...随时待命,是吧?嗯,我懂。”
不知道为何气氛突然变得好尴尬,连一向活络气氛替他解围的梁天宁此时也突然沉默不讲话。
点好的酒水迟迟不来,向南珺起身:“我去个洗手间。”
左边是余回,右边是梁天宁,听见他发声,一齐抬头望他,均已做好让路准备。
向南珺行动先于大脑,迈出左腿。
矮几同卡座间的距离设计太不合理,完全未照顾到身高腿长的成年男性。通道本就狭窄,余回一双长腿阻拦,更是不留几寸空间给向南珺通行。
他侧身,踮起脚尖,一点点蹭过,膝盖抵上余回的膝盖。
这样逼仄的空间,走起来就不要停,一鼓作气,才能顺利挤出身去。
余回身上似有磁铁,向南珺对万物绝缘,偏偏靠近余回就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动作只是稍稍一顿,身体就失了平衡。余回紧贴着卡座的小腿也在此时屈起,顶上他的膝盖。
向南珺小腿向后抵上矮几,上半身因为惯性前倾,慌乱中还记得不要扑到余回的身上,腰部用些力气紧急调转方向,降落目的地是余回身旁的空位。
一只手臂揽上他的腰,力气很大,肌肉几乎要从面前的黑衫里爆出来,足以将他偏转的方向又带回正轨。
近两秒内皆是本能反应,回神时向南珺两手撑于余回身后的靠背。两副膝盖抵在一起太痛,余回还贴心将两腿分开,将他锁进中间的空隙。
半封闭的卡座,周围已有人看过来。有几人识得余回这张脸,起哄速度比向南珺的脸红得更快。
他终于后知后觉,自己此时的姿势落在别人眼里,是他正骑在余回身上。
“还好么?”余回的脸同他的胸口齐平,一句简单问候,唇齿间热气突破身上一层薄衫,从衣扣间的缝隙趁虚而入,一口气吹得向南珺浑身都软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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