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耀文眼底神情晦涩,转头望住余回开回的那架白蓝色赛车。驾驶位那侧车门凹陷严重,余回的腿伤大抵来自于那次同山体之间的严重碰撞。
他一拳重重砸上机舱。
载Maggie同向南珺离开的黑色轿车驶至半路,向南珺讲要去个卫生间。他捂住腹部匆匆落车,按照同两位黑衣人约定的时间如期返来,眼角隐约留下些未擦干的泪痕,面色又更白几分。
Maggie关切抚他后背,在电话上打字给他看:「怎么又变严重?」
向南珺虚弱至抬手都费力,便借着Maggie的力直接在电话上敲字:「想将黎耀文喂我食下那颗东西吐出来,努力半天都不见踪影,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消化吸收。」
敲完将电话轻推回Maggie那边,仰头靠上座椅靠背,闭眼未再讲话。
Maggie亦未知余回那边情况,忧心黎耀文大概不会放人走,思来想去还是未敢传讯给余回,怕为他带去麻烦。
黑色轿车令行禁止,只车人至医院大门,便掉头扬长而去。
大佬未交代他们要看顾向南珺死活。
翠枝山不远就有医院,专为宁海湾的富人服务,司机却非要舍近求远,开足半个钟,至最近一家公立。
向南珺近乎已痛至昏迷,额头布满冷汗。落日前出门只当是同余回海边散步,未携带胃药在身上。此时缓解无门,只能生生硬抗。
Maggie无空指责那些人如禽兽无心,瘦弱身躯辛苦将高大的成年男人架上肩膀,脚步深深浅浅,终于将人送进医院急诊。
挂过吊针,向南珺气色终于好转。
Maggie提心吊胆陪床近两个钟,来不及开心向南珺终于没事,先被人抓住腕子抛来两个问题:“你还好不好?余回呢?他好不好?”
“我没事,”精致妆容花了一半,提到余回时声线沉下去,“我不敢直接联系阿回,不知他是否还同黎耀文一起。他亦未曾主动联系我。”
向南珺抬眼,吊瓶中液体几已见底。他垂睫、抿唇,只两秒犹豫,便掀去身上薄被,要跳下床去:“我要去找他。”
Maggie按住他肩膀,从托盘拾出医用棉抵住针头划出的伤口:“你冷静!你知阿回在做什么,又要去哪里找他?”
向南珺一怔,紧接着开始摸裤袋:“电话、我电话呢?万一他有联系过我...”
按亮屏幕,却无任何余回消息。只有两个陌生座机号码,分别在半个钟和十五分钟前曾拨来电话。
向南珺逐个复过去,是路边的公共电话,皆在皇后大道附近,距坚尼地湾由远及近。
他几乎可以确认是余回打来,却因Maggie所讲,顾虑余回安全,始终未敢拨出他私人号码。
“余回call过我。”他再次跃下床去,不顾Maggie阻拦,“用的公共电话。我心跳到好快,不好再待在这里。”
他拾了外套要向外跑,转眼看到医院墙壁上悬挂的时钟,已是深夜一点。
向南珺退两步到Maggie面前:“你同我一起走。我无空送你返屋,你独自行夜路我亦不放心。”
刚刚在黎耀文私人飞机上,无人机传回的拍摄画面中,余回似受了伤。皇后大道附近医院好多,他总该知道自己先行就医。
梁天宁前几日才结束中欧拉力赛程。向南珺算一算,东八区的深夜,中欧尚处于下午。不知梁天宁正在做什么,但此时致电怎么也算不上打扰。
他实在无法,这通电话打不得也要打。
电话拨至第三遍才接通。听筒另一头传来的声音却有几沨分喑哑,细听鼻音亦重:“...阿珺?”
向南珺特意看过时间,奥地利不过才傍晚时分:“阿宁,你...睡了吗?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但我实在没法,只能找你帮我...”
对于“他已睡下”这样的假设,梁天宁未承认亦未否认。一阵窸窣声过,背景音突然变得杂乱,有另个人的呼吸声,衣料摩擦间,似有人纠缠住梁天宁不让他走。
梁天宁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应该是被手掌拢住,收声又清晰许多:“阿珺。我一分钟后打回给你。”
一分钟不确切,梁天宁的号码跳上屏幕时,其实过了三分钟还要多。
向南珺一秒都等得焦灼,几乎立刻接起,那边梁天宁的声音传来,比刚刚的状态听起来好很多:“你讲,发生什么事?”
向南珺无奈,直接同身在国外的人提要求实在不适合,但也别无选择:“阿宁,你能否找到人替我去查,从翠枝山到皇后大道沿途所有医院,有无哪家登记过余回今晚的就诊记录?越快越好。”
“余回?你未同他一起?”梁天宁追问,“他受伤了?”
“时间紧迫,一时讲不清,”向南珺心静不下来,只好勉强讲个大概,“黎耀文刻意为难,余回身上有伤,伤成什么样我也不知。”
听闻是黎耀文为难,梁天宁一口气亦悬起来:“那你有没有事?”
向南珺支吾一阵,讲一半留一半:“我好多了,不用担心我。”
“什么叫‘好多’?”梁天宁追问,“你也受伤了,是不是?”
不等向南珺答,那边已经有了行动声音:“我已经在日本,现在就搭最快一班航班返港。你拜托我的我立刻差人去查,你先不要慌。黎耀文不会要余回命,余回亦未傻到无法自保。”
向南珺知日本已是WRC的最后一站,他亦想梁天宁这一年度的赛事能有完美收官:“其实你不用...”
那边却似已响起收拾行李的声音:“你同我什么关系,你出了事,我怎么还能踏下心去比赛。不用多讲,等我。”
向南珺怀着愧疚应下,却发现对方迟迟未挂断电话。
再凑近耳边去听,另一头有疑似推拉门响,梁天宁讲话都似在同谁对峙:“让我走。如果阿珺...我恨...”
梁天宁的话音断断续续,向南珺没能够听太清。
而后响起第二人的声音。向南珺有些耳熟,一时却想不起。
那人只开个口,不等向南珺再听,电话在此时戛然而止。或是梁天宁发现未挂断的疏漏。
梁天宁已至日本,那边此时应已是比一点的港市更深的深夜。他一向早睡,又因从前同Manda拍拖,不愿女友多想,几乎从未有过到了此时依旧同人厮混的时候。
但当下不是追问这些的时刻,向南珺只在心中默默记下梁天宁的好,回头找到机会一并报还给他。
吊过水虽有好转,胃部状况依旧不足以支撑他快步疾走。Maggie代劳,在医院大门拦下辆taxi,向南珺报上坚尼地湾地址。
静候梁天宁消息总好过自己做无头苍蝇。将Maggie带在身边总要多一份忧心,先将她安置在公寓,待收到风他再独自前往。
向南珺打这样的算盘。
却忽略他其实从未如愿过。
【作者有话说】
已经进入完结倒计时了...能够团聚在这一章的宝贝,我猜大概不会超过50个人(对...没错...这真的是快5k收藏的追读...)
相逢即是缘...凄凄惨惨戚戚...
其他的不多说了...我给各位磕个头吧...
太谢谢能看到这里的各位了TTTTTTTTTTTTT(含泪敲下这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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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阿宁的故事也在隔壁已开,欢迎移步~
第83章 “向南珺,抱一抱我。”
一路夜色,他特意叮嘱司机从皇后大道过,不在乎是否绕过远路,企图在人迹稀少的街道发现一抹眼熟身影,好让他悬在喉咙的心安然落回肚里。
却没有。
光影轮番在向南珺的侧脸上闪过,他同Maggie后脑对后脑,望向各自那边的窗外,寻找同一个身影。
无人转头,却听Maggie突然没由来地问:“阿珺,你今年几大?”
“快要二十一了,”向南珺在光影里突然想起,再过大概半月就是他生日,“就这个月。”
Maggie轻轻嗯一声,未说明为何这样问,似真只是一时兴起。
她的眼神依旧望向窗外:“不知那时我能否当你面送出祝福,不如提前对你讲声‘生日快乐’。这么重要的日子,我想阿回一定不敢怠慢。”
“他会不会给我过生日其实都不紧要。”似是忘了当初在黎耀文船上还曾亲口向对方索要过生日礼物,向南珺亦未转头,任暖黄街灯洒下的光在自己脸上流转,“只要他平安健康、得偿所愿、不要再受伤——要我再不过生日,都可以。”
话音落下,taxi贴地飞行,疾速转入抵达前坚尼地公寓的最后一个路口。向南珺口袋中电话亦在此时响起。
他接起,梁天宁声音传来,嗓音却比先前更加嘶哑了些:“阿珺。我差人查遍整座港岛,连东区都问遍,没一家医院有余回就诊记录。有无可能他已过到维港那边?”
向南珺怔住一秒,才答:“不会。他一个钟前在皇后大道呼我,如果要过那边,不必绕远到这条路来。”
他也未觉自己尾音已因慌乱多几分颤抖。而后被梁天宁那边的登机提醒唤回了神。
他好神速,竟已至机场,不知是否为赶航班又在深夜生死时速。
向南珺应声。未在医院,便只得自己再寻。先安顿好Maggie。
“阿宁,你还好未?”挂断前向南珺实在忧心,先前想好不问不问,此时还是问出口,“你是否也生病,听你状态好差。”
那边似乎一顿,而后是熟悉的语气,打趣道:“不都怪你?都凌晨两点,一通电话打来,将人从梦里叫醒,还不得不为你赶趟红眼航班。我从未熬过夜,嗓子痛不好正常。”
向南珺未再起疑。只是依旧未有余回消息,想笑却也笑很牵强:“是啦。都怪我。你返来,我煲汤给你饮,一定把梁少照顾妥帖。”
“阿珺,我四个钟就落地。”梁天宁那边交代道,“你不要叫人担心。”
挂断电话,夺命taxi稳稳停于公寓楼下。电梯门开过又关,向南珺始终捂住自己腹部,吊过水的脸又渐渐苍白。
电梯门最后一次开启,走廊昏暗。向南珺凭不知谁家溢出的一丝微弱灯光,隐约看到自己家门前似乎坐着一人。
担心是黎耀文回心转意,觉得不该放过自己,又安排人来家门口堵截。他放轻脚步,将Maggie护在身后,尽可能不惊扰声控灯光,暴露目标。
突地响起叩门声,走廊重现一片光明,向南珺同地上之人四目相对,瞳孔发生巨震。
余回只凭脚步便知是他,此时看清他的脸,终于长舒口气,似放下心中一块巨石:“终于返来,没事就好。”
向南珺这才看清,余回半屈起条腿,靠坐门边,架起右侧手臂,刚刚他就用这条手臂扣响自家房门,唤亮走廊灯光。
地上一片鲜血,聚成一滩,他看起来已在这里坐了好久。而左臂垂落身边,捏紧个牛皮纸袋,袋上其他印刷部分被捏皱成一团,只依稀可以辨清“药房”二字。
失血过多,将余回唇上的血色亦抽干,比他自己拜胃痛所赐的杰作更苍白吓人。
额头也一道鲜红创口, 鲜血将碎发濡湿。用衣袖潦草擦过,在皮肤留下暗红底色。
他不知余回伤至这样。
跑起来胃仍抽痛,几步路的距离,向南珺再慢不下来。好长,长到人心发慌,似是对他的惩罚,再慢几秒就无法再见余回。
他捧住余回的脸,为他擦净脸上血污,接二连三抛出一串问题:“你的电话呢?为什么要用公共电话联系我?还有,你不是有我门匙,为什么要坐在门外等?”
“你一下问好多问题,我从哪一个开始答你?”余回笑,却少几分气力,“电话大抵是被撞那几下从口袋里掉出,下车后我亦未注意,想联系你才发现不知丢到哪去。门匙...下午同你一起出门,便没带在身上。这东西...不是有一人带就好。”
形容好似他们此时未流血亦未重伤,明明几个钟前出门,还是如胶似漆、出行也只需一副门匙的热恋情侣。
只带一副门匙足够,因为一对人,同出同归。
向南珺克制一路的眼圈倏地红了,比路边催吐回来时的模样更甚。
他一句话也听不得,将余回手臂扛上肩膀:“你不要再讲话,我带你去医院先。”
“不急,”余回拦住他本亦无力的手,握进掌心,一圈一圈抚摸过,便令人心安,“黎耀文逼你饮酒,你饮过几多?”
向南珺垂头,咬唇,不做声。
他不想对余回扯谎,亦不愿他知了真相,又徒劳忧心。
“一整杯冰割Whisky,”现场唯一女士比他二人更果断,无需为情所困,话讲得亦利落,“黎耀文以你安危胁迫,傻仔饮得不见一点犹豫。”
说完,又想起什么,补充道:“黎耀文还喂他食下一颗药丸,速度太快,我未识清是不是他玩那些东西...阿回,你有无方法替他睇下,我好担心他、他...”
说着却生出啜泣声,双手掩面,肩膀开始抽动:“都怪我不好,明明跟住上了那架直升机,却没什么帮得上,还害了阿珺...”
“我没事,只还偶尔一点抽痛。”向南珺安慰她讲,“在医院吊足两个钟的水,多亏了Maggie陪我。”
余回松开身旁那袋东西,反手将向南珺握进掌心,抬眼望向Maggie:“多谢,替我照料他。你帮我好多,不知该怎么报答...”
“我早同阿珺讲,无你我早死喇。”Maggie不以为意,手背擦过眼眶,“我做的是救命事啊,为我自己积德,下一世投个好胎。”
余回轻笑过,转回头来,又问向南珺:“他喂你食下的东西,什么样?”
“上下各一半颜色,”向南珺回忆道,“他强行逼我咽下的时候,还有些甜味挂住喉咙。像薄荷味。”
“现在头晕不晕?眼花不花?有无兴奋到想同人做刺激的事?”
向南珺正要一一答过,在最后一问顿住:“刺激的事?你讲的是...”
余回点头。
“头不晕,眼不花...”向南珺这才答他,“想做刺激事,但只可以同你;而且这种想法是一直都有,不是食过那颗后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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